一邊說,秦粉一邊打開房門。陳君尋以笑相贈,說道:“等我換身衣服再說吧。”


    秦粉嘴角銜笑,說道:“好啊,不過,記住要穿正裝哦。”


    陳君尋更加幽默了,說道:“是的,也許我們有一筆大生意要談呢。”


    “談合作?”


    秦粉心想陳君尋可能要和她比試口才,便接過了他的話茬,笑道:“如果上帝還沒有睡意,他會促成我們精誠合作的。好啦,我要打掃個人衛生啦,晚安。”


    說完,她就向陳君尋擺了擺手,就像火車站分手時她還想多說幾句對方卻匆匆告別。此時,錯位的輪到陳君尋了。陳君尋還想再聊下去,卻不知道這個女人心裏到底想著什麽,或許對他的多言生發了厭惡,或許把他的幽默看成了黝黑。他熱辣辣地望了秦粉兩眼,強迫自己十分紳士地回敬了一聲“晚安”,等聽到那個美女在房間裏給門鎖擰上保險的聲音,他好像被迎麵潑了一瓢涼水,心裏一下子涼了半截。


    如同一次美麗的潰敗。


    陳君尋再也沒有心情去練自由搏擊了。回到房間,他飛身躍到床墊上,一股腦兒做百餘個俯臥撐。做完俯臥撐,他翻過身來,氣喘籲籲地閉上眼睛,然後,他慢慢品味秦粉的一顰一笑,輾轉反側,著實煎熬了好長時間。


    精神恍惚地剛要入夢,這時,房間內部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你的鄰居。很抱歉,冒昧地問一下,你懂維修嗎?我這裏淋浴下不來水,好像壞了,你過來幫我看看,可以嗎?”


    是秦粉的聲音,


    陳君尋本以後前台打來的,或者是小姐服務熱線,這一聽到秦粉細潤的音質,他的心情一下子揪聚起來。


    他明知那個女人在向他發出暗示,因為淋浴設施真要壞掉了,她這個電話也應該打給服務總台,而不是打給萍水相逢的他。害怕對方電話掛斷,機不可失還是一緣永逝?他強製自己必須在數秒內做出決定。


    不要拒絕,不許拒絕!他開始命令自己,然後快速給出答複:“好的,我,我過去看看,請你稍等。”


    說完,他忙不迭地跳下了床,穿好衣服,到洗手間鏡子前將自己簡單地修飾一回,然後就出去了。


    輕輕敲了敲門,秦粉將門拉開一條縫。“快進來吧,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啦。”斜倚在靠近門框的牆上,那女人一隻手叉腰,含情脈脈地小聲說。


    陳君尋見她身上穿著睡衣,心照神交,猶豫了片刻,然後,他快速地閃進房間。進入這個房間,他自然而然地掉進一個溫柔的陷阱,在這溫柔的陷阱下邊,埋伏著熱烈、狂亂、汙濁和叛逆。物我兩忘,融於原始,如天地的顛覆,或者海空的互換。


    第二天,陳君尋做賊心虛地早早離開了秦粉的房間,然後匆匆退了房,與那個美人不辭而別了。一夜情,他渴望已久的冒險沒料想突然而至,在這個沒有經驗的初次,他多少有些慌怵,有些狼狽。


    但他始未料及看上去俏麗高雅、氣質非凡的秦粉竟然如此老練,老練到給他戴安全套如同穿針引線。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隨隨便便放一個陌生男人進來,然後毫不矜持地騁懷放縱。近乎完美的嬌軀,無邊貪婪的眼神,相親但不相愛,交身但不交心,滿足以後各走各的,基本上都是一騎絕塵,互不了解,互不探知身份,也不願對方知道自己底細,這就是一夜迷情的基本特征。


    陳君尋重新換了一家賓館,中午去客戶那裏出過讚助以後,他連飯都沒吃,就匆匆忙忙回到了賓館,將自己封在房間裏,丟魂似地作繭自縛。整個下午,他一直躺在床上,肚子裏雖然咕咕直叫,卻渾然沒有饑餓的感覺。


    他不停地抽煙,回想與秦粉整個豔遇經過,那種惡劣的勇敢,那種不顧一切的放縱,膽戰心驚而又義無反顧的肉體碰撞令他激情四射,他的心潮迭湧澎湃,腦海裏不停地構想,這時翻身坐起,很快便寫出一首題為《≈愛》的網絡情歌。


    進行一次感動,


    進行一次瘋狂,


    讓生命在46億年憂患之中快樂受傷。


    進行一次冒險,


    進行一次放蕩,


    讓愛在白天與黑夜顛倒的世界無罪逃亡。


    無論海洋俘虜了陸地,


    還是陸地背叛了海洋,


    曾經的唇齒相依給易碎的記憶鑲上相框。


    在風暴和平靜的間隙默寫自己的思想,


    在愛與不愛之間保留著模糊的印象。


    無論固守有多短,


    無論回味有多長,


    隻要擁有過就別冀望永遠的天堂,


    在明日阡陌的路口遺失吧相思紅豆,


    在緣來了緣又去的盡頭是真實的陽光。


    這首詞幾乎是一氣嗬成的。陳君尋將歌詞反複斟酌。是啊,地球已經存在46億年了,現已中年,大約再過46億年它就要毀滅了,在這九十多億年的漫長歲月裏,萬物經過了多少番滅絕與重生?而在人類統治地球的有限時間裏,一個人短短幾十年的壽命又是何其微不足道!一夜情,這個給傳統愛情觀當頭棒喝的夢幻幽靈,正蠱惑著多少怨女癡男啊!


    陳君尋通過emile將歌詞傳給他的好朋友崇子鶴,一個在廣州打拚的歌手兼音樂人,很快,他就收到了崇子鶴的回話。


    崇子鶴對這首“約等於愛”大加讚賞,說這麽好的歌詞讓他欣喜若狂,他的創作靈感一下子迸發出來了,他正注入十二分激情於其間,並預言此歌一旦出爐必將風靡整個網絡世界。


    到了晚上,那個客戶又設宴款待,這次,陳君尋不能再不去了。同筵還有不少廠家的業務員,都是老麵孔,觥籌交錯,暢所欲言,不一會兒,有兩個業務員竟然因為一件小事爭辯了起來。


    這二人分屬兩個廠家,都是生產果樹用殺菌劑的,算得上競爭對手。也正是因為業務上的衝突,才在酒桌上拚酒較勁。


    就聽一個業務員說道:“說我孤陋寡聞,那我問你,驢睡覺時,是睜眼睡的,還是閉眼睡的?你說。”


    另一個業務員毫不示弱,說道:“你還笑話我出道沒你早呢,既然你問這樣一個奇葩的問題,我也來一個,我問你,鰱魚是公的還是母的?你能回答上來嗎?說不出來了吧?咱們這些人,懂點農學知識,把農藥賣好就行了,別到處當博士。”


    就因為這兩個問題,雙方爭得麵紅耳赤,蝸牛角上較雌雄,石光火中爭長短,著實可笑,又引發其它廠家的業務員加入戰團,到了後來,居然有人摔起酒杯,險些動打。


    好好一場晚宴,就這樣被他們攪得烏煙瘴氣。陳君尋在一旁看著熱鬧,一時哭笑不得,加之心事無解,就提前離席了。


    等他回到賓館,總有一個女人蕩秋千似地在他眼前飄來蕩去,那個光鮮而性感的身體,讓酒精國度的他情不自禁地雄性勃發。


    毫無疑問,是秦粉。


    接著,又出現一個女人,將一生的愛和幸福都托付給他保管的專情的女人,是江桐。


    想起江桐的花癡與專注,陳君尋的心裏不知不覺就流出慚愧的歉疚。


    然後出現傅憶嬌,一個從未肉體接觸過但在彼此心靈深處已經交合多年的藍色的情人。


    江桐,他的妻子,自然不必多言。但是,秦粉的出現,會不會動搖傅憶嬌在他心中的地位呢?這個時候,他不敢回答自己。如果那樣,他對不起傅憶嬌,也對不起他十年付出的幸福而受傷的愛。


    酒精的力量抽扯出陳君尋越來越多的淩亂的思緒,思緒真如亂線團掉進刺蝟窩無從理順。愛情的脈絡,因為秦粉的出現開始變得雜亂無章起來。


    陳君尋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對他來說,桃花運抑或桃花劫的蓋棺定論都無法改變事情的結果,因此,他不願意再往這件事情上多想。


    他突然想給傅憶嬌打去一個電話,除了對這個單眼皮美人的思念,他還想借助她的纏綿柔情的色彩盡快覆蓋秦粉的芳體深情。這種短暫的邂逅最好能像流星劃過,不希望因它而有一種負累,也不願將它看成一次受傷,原生原滅,正如歌詞中所言,在風暴和平靜的間隙默寫自己的思想,在愛與不愛之間保留著模糊的印象,足矣。


    想到這裏,陳君尋將手機拆開,裝上一個新卡號,這個卡號隻屬於他和傅憶嬌的。


    “還沒有睡嗎,君尋?我正做美夢呢,偏又被你吵醒。”電話那端,傅憶嬌懶洋洋地小聲撒嬌道,然後,她舒臂打開床頭燈。


    聽到傅憶嬌的第一句話,陳君尋就遺忘了其他的所有女人了,此時,他隻生活在電磁波聯絡的二人世界,穿越寂寥萬裏的夜空,將彼此的牽掛盡情表達,那種深度,是麵對麵時所無法相互給予的,那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一日三秋。


    這時已經是暮春的最後幾天,荼蘼花秀著芳華,正準備作青春的最後告白。北溫帶上的青屏,此時,夜裏的氣溫不冷不暖,睡起來剛好讓人適爽不已。


    傅憶嬌穿著米色菱形格睡袍,披撒長發斜靠在床頭上,通過電波傳遞著柔情蜜意,她美目流盼,睡意全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嚴冰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嚴冰舒並收藏北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