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環保部門提前通風報信,加之當地政府的熱情招待,送走稽查貴客,立刻迎來更大規模的汙染,猶如一個減肥者節食後的強力反彈。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諜戰中,才有機會喂肥一幫企業主和一幫利益共享的官員。裘才,就是一個典型的雙麵手。


    包二奶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包養仇家的女人。


    官場如魚得水的裘才,在應付婚外情方麵,那就像打麻將一樣了,輸,才是他的特長。


    裘才與白美妙的關係被三弟裘一鳴道破以後,一下子成為裘氏家族的眾矢之的。這邊,裘家人好像群狼一樣齜牙咧嘴,尤其是裘才的妻子趙大娥,一張口就恨不得咬死他似的,那張大臉分明一麵銅鑼,上下嘴皮一碰,比棒槌還厲害,罵得裘才連帽子都拾不起來,哪還有尊嚴可撿?那邊,白美妙討厭透了裘一鳴和裘民風,提起裘家人,就凶得如同一隻母老虎,看樣子不給裘才改姓,她真能把他生吃了。


    女人的嘴,永遠都是世界上最傷人的武器。可憐裘才像隻偷嘴的老鼠,既想多占白美妙幾回便宜,又怕老婆趙大娥跟他離婚,這下可好,老鼠鑽進風箱裏,他這是兩頭受氣。


    聞聽裘才跟白家女人亂搞關係,裘常富再也不想見這個大兒子了,窩在三兒子裘一鳴家裏,越想越惱火,不吃不喝,開始絕食了。


    聽說父親絕食,裘才可就慌了神。不敢煩勞氣頭上的趙大娥,他專門跑到飯店炒了兩個可口菜,打包拎到裘一鳴家裏。裘一鳴幫忙把飯菜整置到碗裏,然後,裘才親自端到父親跟前,跪著求他吃。


    裘常富接過碗,麵無表情地望著米飯上邊的幾塊紅燒肉,半晌,“啪”的一聲,將碗照地摔個粉碎,嚷道:“有白家女人就沒有我,有我就沒有白家女人,單選題,你隨便做!”裘常富是位退休的語文教師,有時候,哪怕生氣,說話也頗具大師風範。


    這若繼續絕食下去,非得餓死不可。麵對裘常富的單選題,裘才哪敢選擇白美妙,無奈之下,隻得忍痛割愛,在父親的身上打了個對號。


    在近乎懲罰般地蹂躪白美妙兩次以後,裘才終於下定決心與她分手了。這一天,裘才買了一大包零食拎到白美妙的別墅裏,吞吞吐吐,分手的話還沒落音,白美妙當即就向他討要五十萬青春損失費,好像打好底稿似的,做了充分的準備,別的要求倒是沒有。


    裘才雖貪,但他是個孝子,不願老父親因他窩火,白美妙是知道的,因此,哪怕被甩了,她也沒有呶呶不休地一味耍賴,唯一的條件就是錢。


    裘才一聽白美妙討要五十萬,不禁嚇了一大跳。這個數字也太驚人了,若說裘才陽光收入,工資、獎金及各種津貼加起來,每年最多不過十萬塊錢,不吃不喝,也得五年才能湊齊這個數。現在這個女人突然獅子大張口,這個情債兌換成現金,也他媽的太貴了,天文數字啊。


    裘才難以接受,先是掙命討價,哪怕挨罵,也要據理力爭,後又乞哀告憐地討饒,漫天要價,摸地還錢,最後以六萬塊錢成交,跟市場練攤似的。這個價格,近似於市場批發價,白美妙心知肚明,裘才也是心知肚明,最後,兩顆小心髒不約而同地碰撞到了一起,竟然有些棋逢對手的感覺。


    達成口頭協議以後,白美妙追著要錢。裘才不想讓妻子趙大娥知道這事,他的私人小金庫裏又沒有這麽多錢,因此先期付給白美妙四萬,剩下的兩萬,他要求打欠條。


    憶及情人節那天裘才送鑽戒的氣魄與豪言壯語,白美妙斷定裘才不會這麽窮,搞到手了,這又哭窮了,裝吧你。白美妙帶著幾分鄙夷的神色,說了幾句風涼話,也就同意了。


    可就在裘才臨離開之前,白美妙突然換了一副表情,說道:“好歹咱倆處過一場,這一分手,感覺挺難受的,走之前,我想,我想親你一口,可以嗎?”


    這女人乍一露出乞求的神色,楚楚可憐,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意外收獲啊意外收獲!不用問,這女人陷進去了!


    情場蠢鈍的裘才一見白美妙這般模樣,暗暗叫絕,心裏有一些小激動在狂亂的鼓舞,小心髒跟著“怦怦”亂跳,青春損失費的多與少,什麽錢不錢的,這個時候,已經完全被這女人少見的柔情淹沒了。


    男人的興奮點,一者在初碰,一者在分手,那是最活躍的時候,至於是不是裝出來的可憐,那根本與憐憫無關。


    裘才還沒從興奮與驕傲裏抽扯出來,白美妙忽又展現嫵媚,說道:“要不,你親我一下。”說著,她的紅唇與美眸同時向裘才發出邀請。裘才本就不舍桃花,這一見桃花綻放,再也控製不住了,上前一個熊抱,接著,逮住白美妙一陣狂吻,豈止親一口,真要能黏住,他真想讓唾沫變成強力膠啊。


    “哎喲,啊?!”


    突聽一聲尖叫,就見裘才向後一個趔趄,登時,他的嘴唇就出血了,裏外同時開出花朵。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桃花劫?


    “你怎麽咬人啊?”裘才惱羞成怒,喝道。


    白美妙嘿嘿冷笑,說道:“做個留念。你這一走,也不能空手呀。”


    裘才這才明白對方為什麽索吻,原來是有預謀的。這回他真是服氣了,不隻怨恨這個女人,他更淒笑於自己的自作多情與自信滿滿。事已至此,他又不能反咬這個女人一口,或者動手打她,隻歎在外搞破鞋賺的,仰天長嘯啊,悲壯!


    伸出舌頭舔著自己的血,這是怎樣的悲情?


    嘴唇裏側受傷還好說,哪怕掉一塊肉,這外邊破皮滲血的可怎麽辦呢?說火氣衝的,不像;說被人打的,又沒有這麽小的耙子;說自己咬自己,他沒有這麽賤皮;那隻能是女人咬的了。


    這個時節,當夏天的,不是戴口罩的季節,被這小辣椒這麽瘋狂一咬,裘大局長可就慘了,到哪都是百分之百的回頭率,就像身上掛個了遊街牌子,到哪都是低頭走路,那種感覺無法形容。


    就憑這個瘋狂而又神奇的吻別,白美妙的辣味無以倫比,裘才卻是幾天不敢回家,也沒臉去單位上班。想了又想,裘才跟妻子趙大娥謊稱,市政府領導緊急抽調他到外地突擊檢查去了;對單位的下屬,他則說最近家裏有事不能上班。


    貓在賓館的日子著實無趣,想找有色服務排遣孤獨,又怕小姐弄破他的傷疤,一不小心,指不定還能染上艾滋病。鬱悶之時,這個裘大局長隻得逮著好酒猛喝,騰雲駕霧以後,他的理想好多好多:浮腫快點消,傷疤快點掉,牙印快點消失,胡子快點長,歸根結底,就是盡快隱去傷疤。


    而白美妙出了這口惡氣,心裏可就暢快多了。


    後來,等到裘才的胡子蓋住了傷疤,麻將室裏再一偶遇,相視一笑泯恩仇,這二人複又回到從前的牌友關係。望著裘才酒糟鼻下那塊草地,白美妙覺得十分可笑,私下裏,她悄悄揶揄道:“瞧你胡子拉碴,跟亂稻草似的,抓緊刮呀,你那個趙大娥不嫌刺撓嗎?”


    裘才一聽,大臉盤笑得極其搞笑,像是幼兒園裏那些喜歡炫富的孩子畫的太陽,歪歪扭扭,卻是好大的麵積。


    不過,回味這個女人別樣的野味,裘才顯然好了傷疤忘了疼,說話特別懇切,幾乎是求白美妙的,說下次白美妙找他打麻將,如果他有空,他還來白美妙家裏。顯然,為了再度靠近這個女人,他也悲壯地做好了輸錢的準備。至於以後能否重溫舊情,要看他這個大局長舍不舍得投資嘍。


    視愛情如肉體遊戲的人們,所謂的分手,其實也就是一次還原反應。就比方說這個白美妙,說不準哪天裘才去她住處打麻將贏了大錢,一高興退還給她,她也是一高興,就來了個投懷送抱。


    這才是真正的牌友啊。


    憶及牌場上的友誼,那種又愛又恨的喜怒心結,白美妙拿了裘才的青春補償款,也不好再說什麽,除了嫌錢少,要求裘才打麻將多輸幾次,再無留戀。說實話,她身邊真的不缺男人,就比方說,低端的有袁金林,高端的有韓功課,但是從品質來看,都跟裘才差不多,明麵謙謙君子,其實俱是君子版的高仿贗品。


    白美妙一直保持著一種靈敏的嗅覺,她也絕不會攥著裘才這樣的醜男不放,當裘才跟她分手的時候,裘才眼裏還有些不舍,她的芳心卻早已飛到一個玉樹臨風的大老板身上了,那人就是韓功課。


    其實,白美妙與韓功課的關係早已經沮洳不淨了。當初,她從韓功課手裏買下如今住的這套別墅,就把自己奉獻出去了,條件是,換來這套別墅的八五折優惠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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