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居安貓在辦公室裏,正等著看蔣耕耘的笑話呢。這時候,蔣耕耘卻忽然讓他出麵處理這事。


    這事鬧的?也真讓人“嗬嗬”了。


    常居安接到命令後不敢怠慢,忙給韓功課和羅建業發出警告,措辭十分嚴厲,要他們務必遏製事態,不得造成正麵衝突,否則,將視同黑社會聚眾鬥毆惡性案件。


    “現在,我正調遣青屏警力維持秩序,青屏公安局及各派出所民警整裝待發。你們再不撤走,警方介入,勢必抓捕一批。開工沒有回頭箭,騎虎難下的滋味我想你們都嚐過,不要逼我出手。”


    常居安發出最後通牒。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青屏警力正緊張而有序地集結,由他親自帶隊,警笛的鳴叫遠遠超出正常的力量,帶著猛虎驅狼的使命。


    韓功課與羅建業俱能聽到電話那頭警笛的聲音。這二人的關係雖已坼裂,但是同為青屏社會名流,他們都害怕身敗名裂。


    是啊,這麽多人帶著刀槍棍棒,還有石塊磚頭的,局勢一旦失控,血流成河也未可知。真要走到那一步,涉黑的帽子,韓、羅二人是戴定了,名譽受損不說,獄警叔叔也會向他們招手。


    都是大老板,生活富足,繁華不盡,誰又想摒棄自由,去嚐試鐵窗生涯呢?


    羅建業本與白家幫拉開距離的,這次因為老父抗拆,白家幫開來大軍搖旗呐喊,究竟是不是他搬來的救兵?哪怕他的屁股再幹淨,這時也是百口莫辯了。受到常市長警告,羅建業急忙趕往天府巷。這一趕往現場,更證明他是幕後主使,別無選擇,他隻能全力“撲火”了。


    第一當事人韓功課更是忌憚,說到底,他就是一個踩著狗屎運爬到青屏上流社會的土流氓,依照蔣耕耘的說法:這種人拳頭很硬,城府卻沒有棺材深,都是欺軟怕硬的貨色,政府稍一施壓,他們就會變成土鱉。


    盡管蔣耕耘判斷不全對,但說韓功課欺軟怕硬,政府稍一施壓他就變成土鱉,這是實情。


    那邊,羅建業、白美妙極力勸阻白俊傑;這邊,韓功課跟花姐小聲說道:“領導下命令了,撤吧。”


    花姐並不是真心想打,說實話,真若動打,沒有青屏地方政府給她撐腰,她真打不過白家幫。現在上峰發話了,要她撤,她也隻能撤了。


    但花姐又是一個極愛麵子的人物,一般不會主動認輸服敗,聽說撤退,她這時說道:“要撤,也得他們先撤。”


    韓功課說道:“先叫人把挖掘機開走吧。”


    開走挖掘機,這不就像古戰場的鳴金收兵嗎?在韓功課這裏,就是一種休戰的暗示。


    花姐問道:“白俊傑占了我們那麽多好處,就這麽算啦?要不然,我去要回來。”


    韓功課吃了啞巴虧,卻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道:“他輸掉江湖道義,等同輸掉人品,咱們也算沒賠。”


    花姐有些不樂意,忽然說道:“因為這事,我丟掉一塊地盤。果老街的保護權拱手讓給白家幫了,不行,我得討要回來。事情不能這樣說算就算。”


    韓功課說道:“要,肯定要的,不過,現在不是時候。連市長都坐鎮現場了,我們務必配合他的工作。命令你的手下,收工。記住,這事沒完,我跟白家幫沒完。”


    拆遷機器這一後撤,就是證明韓功課尾巴夾起來了。羅建業、白美玲見狀,連勸白俊傑撤走人馬。白俊傑有了台階可下,又見妹妹兩口子不肯惹事,也就聽從於他們。


    雙方這一撤走,常居安才鬆了口氣,遣散集結的警力,他則回到政府辦公駐地,然後,應蔣耕耘要求,召開一個天府巷釘子戶解決方案的專題會議。因為強拆工作得到地方政府的默許,花姐與白俊傑兩股勢力的叫板,會上,蔣耕耘隻是一筆帶過,並沒有談到打掃問題,他的重點,是如此解決老羅家的抗拆,最終,決定成立一個專題調解小組,一致推薦常居安任組長。


    常居安確實是個勸架高手。找準韓功課和羅建業的要害,他的一個小小點穴手,就避免了一場血流成河的打鬥。在他的斡旋之下,韓功課、羅建業很快就達成了諒解。


    這件抗拆事情彰顯了羅家強大的勢力,也確定了羅老最牛釘子戶的地位。沒過多久,常居安親自造訪老羅家,試圖做通羅老的工作。


    常居安連說天府巷的拆遷是城市發展的需要,是青屏邁向中等城市的重要一步,接著,他又給羅老戴上一頂高帽,說羅老是戰鬥英雄,人民的功臣,老革命,覺悟高,卻也矢口不提青屏黑白兩道怎樣對待人民功臣的。


    常居安仕途起始時期是個村支部書記的私募秘書,之所以平步青雲,除了妻子的幹爹裘民風這個大力水手作為外援,嘴皮和眼頭也是成功路上不可或缺的條件。他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好,理論水平也是一套一套的,絲毫不亂章法。


    經過常居安好說歹說,羅老終於同意搬走了。可這時白美玲卻站了出來。


    “慢著!我有話說。”


    這女人不卑不亢。她不是針對常市長的,主要不服韓功課的仗勢欺人,故而,代公爹補充一個條件道:“拆房子,行,可院子裏那棵梧桐樹值三十萬,這個季節移走了也活不成,要搬家,廣廈房地產開發公司必須按價補償。”


    白美玲是個精明的生意人,發起脾氣來也帶有銅臭的味道。常居安聽說一棵樹三十萬,微微一笑。為了不讓稍有溫軟的轉機再度陷入僵局,他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說回去以後就把白美玲的意思轉達給韓功課。


    不久,常居安回到市長辦公室,約韓功課來見。見麵以後,他把白美玲的話原封不動地照搬給了韓功課。


    “什麽?一棵樹三十萬?打劫啊!還是以為我韓功課是個囊膪,好欺負?”


    韓功課聽後未免怒火中燒,也不顧忌這是政府所在地,當時就爆粗口,給白美玲組裝生殖部件。他認為白美玲這個娘們心太黑了,這麽無腦地漫天要價,豈止殺人,是要殺神啊!因而踢腳甩腕地拒絕接受。


    青屏的城市基礎設施,拆了建,建了又拆的,身為一市之長的常居安吃過韓功課太多的好處。合作愉快,那就接著淘金吧,因而,他並不想傷了這棵搖錢樹。眼看搖錢樹氣得蔫黃,他得想法讓其返青啊。於是,他也說起白美玲的不是來,說白美玲的嘴張得太大了,像隻母獅,然後,當著韓功課的麵給這隻母獅打去電話。


    “你好,是白總嗎?這是市長辦公室,我姓常。”常居安將辦公桌上的座機設置為免提模式。


    “哦,是常市長。”


    韓功課的人馬撤了,白美玲認為這隻是暫時的,此時,她正在公公家商議對策,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不卑不亢地說道:“常市長有什麽指示?請講。”


    常居安幹咳兩聲,說道:“指示談不上。白總,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關於令尊家的搬遷問題,別的都順風順水的,就差那棵樹了,咱也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逗號結束不了這篇文章啊。你看,咱們能不能采取一種折中的方式,樹錢你少要點,那邊,我再找韓總談,我想盡快結束此事。”


    聽到這些,白美玲有些不高興了,冷冷地說道:“我還以為常市長要來我們公司指導工作的呢,說了這麽多,原來是替韓功課講價來著。莫不是韓功課請你當說客的吧?姓韓的若是在你身邊,你讓他接我電話。”


    常居安這麽快就給白美玲回話,以白美玲對這個常市長的了解,她料定韓功課就在常居安的身邊。


    常居安一聽,真的服氣了,睃了韓功課一眼,大拇指朝天一豎,意即白美玲不愧精明。


    “哪裏,哪裏?博鑫步行街是個重要民生工程,工期短,時間緊,任務重。我這不敢消停啊。”


    “我不管他找沒找你,在不在你身邊,反正,三十萬,少一個鋼鏰兒都不行。那棵樹在老羅家長了六十年,可是一個甲子呀,再是木頭也有感情了,說砍就砍,哪有那麽輕巧?那是要割老羅家的心頭肉啊,一年五千錢,我看還是要少的,再要囉嗦,我要六十萬。”


    市政府急了,韓功課也急了。白美玲早就看穿了韓功課騎虎難下的情勢,姓韓的蹦也是瞎蹦,跑到北京也沒用。因而,她寸步不讓,故意放話道。


    對,再要囉嗦就要六十萬!白美玲又想起“皇冠麗都”的事情,那時,她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韓功課的老婆池怡和池承諾的老婆孟帆非得合夥開一家“雕刻時光”擠兌她,跟她搶生意,這仇她一直還沒報呢。


    白美玲正要補充一句,這時,常居安連忙微笑著掛斷了電話,接著,他望了望韓功課,攤了攤手,說道:“你都聽見了,韓總。我告訴你,這個女人厲害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要是再不同意,人家要六十萬,你還真得給。哈哈哈,六十年的樹齡,一年一萬,好算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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