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這樣對生活的深度思考中一天天過去了。喬袖喜歡和陳君尋在一起吃盒飯,喜歡幫他洗衣服,然後坐在他身邊聽他講他的閱曆,偶爾會在他床上躺一會兒,幸福地閉上眼睛,浮想聯翩,做她的不知名的夢。


    有一天晚上,喬袖說:“你這個人很念舊。”


    陳君尋說道:“是的。”


    喬袖問道:“你相信緣分嗎?”


    陳君尋頷了頷首,說道:“相信,但是緣分是空的。將緣分看作鏡中花水中月最好不過。”


    喬袖小聲試探道:“看來,你把我也看成鏡中花水中月了吧?”


    陳君尋說道:“其實,我更在意曾經擁有的那段故事,雖然,故事裏沒有太多情節,我想,平平淡淡才是真,就像歌曲裏唱的那樣。”


    誰知喬袖聽後泛起傷感,“難道僅僅是一詞在意嗎?在意與愛根本就是兩碼事,是不一樣的。”


    說著,喬袖從床上欠腰站了起來,又伸手將陳君尋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凝視他,說道:“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我就想知道,假如你還沒有結婚,你會不會娶我?”


    陳君尋猶豫了好一會兒,然後,慢吞吞地問:“一定要回答嗎?”


    喬袖言辭非常堅定,“是!”


    陳君尋說道:“下輩子再回答你,好嗎?”


    喬袖幽幽怨怨地歎了口氣,說道:“下輩子我決定嫁給外星人嘍,你看不到我的。你也會結婚的,還是留在這個傷心的地球。宇宙那麽大,想見一麵肯定很難很難。”


    話說出口,她緊接著又是一聲長長的嗟歎。


    陳君尋的感情何其豐富?一聽這話,他立刻抽繹出失落的情緒,凝視著喬袖,不禁也感慨萬千,輕聲說道:“至於那麽悲慘嗎?你讓我跟著傷心了,真的。”


    喬袖仰起臉,放開膽量,與陳君尋久久對視。她的臉越來越紅了,心潮的起伏越來越具曲線的美感,喘息也越來越不均勻,這時,就聽她喃喃地說道:“就是要讓你難過,讓你舍不得離開我。”說著,她慢慢閉上眼睛,動起了柳鶯啼春的柔情。


    時間凝滯了,隻為一個漫長的等待。


    喬袖感覺到陳君尋的嘴離她越來越近了,他的雙臂慢慢張開,他的鼻腔裏的氣浪侵襲而來,讓她羞澀而興奮。喬袖的麵頰越來越燙,她知道自己即將走出閨門告別女孩時代,她隱隱約約觸摸到女人的那道門檻了,激動,害怕,幸福,她不敢想象接下來會出現什麽景況,也羞於想象自己如何溫順地被俘。就在她閉上眼睛的同時,那兩泓可人的秋水慢慢地溢了出來。


    “我怕,我好害怕。”她喃喃地說道。


    這話無疑等同於催化劑,陳君尋的心海猛烈地翻讕著。


    麵前這個女孩如此青春靚麗,而且又與他交往那麽長時間,他怎麽可能不喜愛她呢?可是,她看上去又是那麽清純,那麽白璧無瑕。如果喬袖是一杯鮮奶,他這個渣男就是一粒粗糙的砂子,專為硌牙磣舌用的,讓人無法咀嚼出流質的美好。


    還好,此時,他這個渣男不算太混,他還有自知之明,在他自慚形穢的同時,他無力靠近也無力張開臂膀。


    想了又想,陳君尋一咬牙關,輕輕揉了揉喬袖的秀發,然後,非常鎮靜地對她說道:“愛情這東西,是需要你耐心地去等待和尋找的。我已經有太多我這個年齡不該有的人生體驗,那些超負荷的思想壓力,已經讓我搖搖欲墜了,你這個年齡是人生中最美好時段,有些東西不屬於你,你最好不要去刻意地尋找與體味,不然,你將很容易變老,也很容易學壞。”


    聽到這話,特別是最後一句:也很容易學壞,喬袖就像因為風騷被人戳破了脊梁。喬袖慢慢地睜開眼睛,失望於美好錯覺的同時,伴隨而來的,是一種蒙辱之感,“你在給我授課?尊敬的沉吟老師。你不敢碰我,我知道你害怕了,你的心在不停地發抖,因為,在感情上你是一個懦夫。你認真看著我,別老是一副思想家的麵孔。”


    喬袖的心裏一陣痙攣,說著,她的眼圈越來越燙,很快,淚水就滾過了臉頰。


    眼望這個女孩楚楚可憐的模樣,陳君尋已知無法解釋清楚了,特別是在情感熱冷的驟變,任何堅硬的話語都是一把冰刀。


    這時,他隻好說道:“我不能毀掉你的幸福,有些幸福,需要幾年甚至幾十年以後才會發現,一旦毀掉了,你一刻都不能擺脫痛苦的陰影。其實你不懂的還很多——”


    “我不聽,不聽!不聽你講課。”喬袖捂住耳朵,打斷了陳君尋的話,滿目怨懟地說道:“你總是一千遍地預置著借口,我不是你小說中的女主人公,你不要安排我的命運。”接著,她又變回了楚楚可憐的模樣,央求道:“吟哥哥,抱抱我吧,我好冷,好冷……”


    說著,說著,她就靠到陳君尋的肩膀上,嚶嚶抽噎起來。


    同舟共濟,眾誌成城。在政府的英明領導下,在全民的共同抗爭中,sars疫情終於得到了有效的控製。多日以後,一批又一批的病人相繼痊愈出院了。曙光重現,當初的麻痹與絕望化成了淡淡的慰藉。越來越少的人將它看成比癌症、艾滋病還要恐怖的威脅。


    這一天,喬袖來到了陳君尋的房間,她是向他辭行的,她在網上投了一份個人簡曆,被安徽老家的一所醫院錄用了,她要回去麵試。


    陳君尋問:“什麽時候麵試?”聽他這話,好像有一種舍不得的意思。


    喬袖回道:“下個月中旬,不過,我不能再待在這裏了,不能老是讓你給我墊住宿費。還有,外發客運解禁了,你也該回家看看老婆孩子了。”


    “那好吧,等會兒,我給你訂張票去。”陳君尋也知外發客運解禁的消息,這時就提出要給喬袖買一張回安徽老家的臥鋪車票,不料,喬袖先行一步,說她已經買好了,她就是想跟他道聲別。


    陳君尋聽後,嘴唇微微抖動了幾下,然後就扯往其它話題了,比方說回家鄉工作好,父母陪在一邊就不孤單了,全是些愛情***,沒有責備她的出人意料的告別,也沒有對她任何挽留的誠意,更別說依依不舍了。


    喬袖不知陳君尋裝出來的堅強,她隻相信自己的判斷,看在眼裏,傷在心中,一聲不吭地去了趟洗手間。等她出來以後,竟然脫光衣服。“我是處女,你相信嗎?像我這樣年齡,能保住童貞的鳳毛麟角,我是其一,你為什麽不珍惜?”


    陳君尋正在網上搜索資料,忽聽喬袖說出這樣的話,禁不住側過臉來,卻看見喬袖脫得一絲不掛。


    這才子雖然風流,卻萬萬沒有料到喬袖會采用這種方式分手,故而大吃一驚,慌忙背過身去,低聲喝道:“你腦子進水啦?抓緊穿上衣服,我不喜歡這種原始先民的對話。”


    喬袖聽後,淒淒涼涼地冷笑起來,所好她沒有更近一步,這看上去完全就是一種悲壯的自刎。


    “用這種方式結束我們的故事最好不過了,陳君尋,雖然我不能嫁給你,但是,在感觀上,我已經屬於你了,我這一生中最純潔最神聖的時刻本該屬於你的,可你偏偏裝作正人君子,又把我看得那麽下賤。我要你永遠記住我,記住我的美麗的曲線,記住我的火山為你噴發過,我的思念為你流淌過,我要你也做一回像我這樣的讀者,閱讀我如同閱讀永恒的經典,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純潔為你消失,也將為你永存。”


    喬袖越說心裏越是傷悲。她知道,這一走,她再也不會與眼前這個男人見麵了,她也不會再向他發一條短信,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問號,所以,她的語氣除了怨恨和傷感,還有幾多絕望的呼喊。


    後來,喬袖與陳君尋將會進行怎樣的故事,且不多說,在她神經刀般的一個光鮮告別,注定刺激了陳君尋的大腦。隨後,在陳君尋的心靈世界,思緒總與記憶裏那番風景糾纏不清,蹉跎過後,傷感如影隨形,看懂了,起伏於暗夜,失眠越來越多,越來越長。


    永遠不遠,未來已來。


    二00三年的夏末,非典疫情撲滅沒過多久,死亡的餘悸還沒完全散盡,青屏的吃喝風就刮了起來。


    在青屏,有一家叫做“海市蜃樓”的酒店相當有名,風味獨特,生意也相當火爆。最為獨特的地方在於這家酒店是一位日本少婦開的,日本名字叫鈿貞枝子,當然,她也給自己起了個好聽的中國名字,叫柳雲枝。


    關於這個日本少婦的兩個芳名,青屏一大撥猥瑣男,諸如韓功課、陳君尋、袁金林、裘氏兄弟之流,喝酒前喜歡叫她柳雲枝,醉酒後喜歡叫她枝子;白天喜歡叫她柳雲枝,晚上喜歡叫她枝子;開燈時喜歡叫她柳雲枝,熄燈後喜歡叫她枝子。特別是看了日本鬼子燒殺搶掠的電影,界限就顯得更加清晰,究其原因,大家都懂的。


    不過,僅憑青屏彈丸之地,居然能吸引日本女人過來興業經商,僅此一點,唐州六縣二區社會名流都對青屏市委書記蔣耕耘刮目相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嚴冰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嚴冰舒並收藏北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