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抽檢算是給蔣耕耘敲響了警鍾,事後,他處心積慮,多日下來,決定做一個水利工程,也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那種。


    蔣耕耘計劃從青屏年內財政收入中調撥八千萬,在小青河旁邊修築一條排汙暗河,讓小青河沿岸企業的工業廢水都通過這條暗河輸送出去,出口就選在小青河下遊的青龍閘。


    這項工程計劃一年完成,因為是個打臉的工程,不宜公開招標,蔣耕耘決定采用議標的形式,由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碰頭,私下裏召開一個施工方案論證會,確定花落誰家,當然,這也正中他的下懷。


    那個論證會參加的領導和承包商寥寥無幾,通過方案的比較,最終,蔣耕耘拍板由逯敏雅接手。本來,這個工程常居安有意他的二弟常青龍承接的,那一刻,他十分詫異他的這個妻外甥女逯敏雅因何如此神通廣大,居然瞞過他,然後直接與一把手接上了頭。


    常居安並不知道這裏邊深埋著一層權色交易。幾年前,逯敏雅在常居安的幫助下掛靠青屏園林局成立了一家園林綠化公司,當時,城市綠化統籌與支配權都在蔣耕耘的手中,常居安授意逯敏雅去找蔣耕耘要些活幹。


    蔣耕耘知道逯敏雅與常居安的親戚關係,於是就送個人情給常居安,在逯敏雅的公司尚未獲取任何園林施工資質的情況下,他在沒有收受逯敏雅任何好處的前提下,就特批給逯敏雅一塊城市綠化地段。


    得到那塊綠化地段,逯敏雅賺錢雖然不多,卻對蔣耕耘的領導藝術深有感觸,不知不覺間,這個性感的逯美人就對蔣耕耘產生了好感。後來,在打聽到蔣耕耘夫妻長期異地分居的情況以後,她就頻頻向蔣耕耘暗送秋波,到最後,終究“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江湖的魅力,愛恨情仇,總在刻意之後無意地轉換,一次美麗的邂逅,一個身不由己的背叛,一柄斷劍,一鉤殘月,細流,驚波,猶如夢的變勢,讓七情六欲更加難以掌控。


    逯敏雅生意場上自有一套,而且打的都是淑女牌,那種淑女外衣下的別樣風流,那種如若凝脂的肌膚,那種流線優美的三圍,那種熱烈而又自然的水乳交融,是尋梅與賞牡丹的不同體驗,讓那些握住權力的手掌不由自主地舒放開來。


    一方麵,這女人確實善於色誘,一方麵,歸功於她那個忍者神龜級別的老公。


    這個逯敏雅是青屏商業圈公認的性感女神。這女人的家在唐州市區,起先,夫妻倆都在唐州供電局上班。要說供電係統肥得流油,逯敏雅在單位做她的花魁也挺好的,可她偏偏不甘人下,誓要當什麽人上人。


    趁著姨夫常居安在青屏為官,逯敏雅隻身一人,帶著小少婦方興未艾的風韻,興衝衝地到青屏發展來了。先時,在常居安的權力支撐下,她注冊了一家土建工程公司,憑靠自己過人的姿色與悶騷而性感的演技,剛柔並濟,很快就在青屏站穩了腳跟。


    這女人在青屏政商兩屆如魚得水,被她冷落於唐州的那個老公,就有些鞭長莫及了。她那個老公,確也神奇,可以這樣說吧:隻要那廝的痔瘡沒有長在臉上,逯敏雅一定不會嫌他惡心,一定可以接受他;隻要逯敏雅保證孩子是他的,他才不管逯敏雅跟誰上床呢。這就是他的生活哲學。故此,忍者神龜的美名,非他莫屬了。


    逯敏雅自抬身價,又喜歡偽裝,能夠上她這輛車的人,都是左右著她生意場的重量級人物,像蔣耕耘這個級別的官員,即使上了她這輛車,坐的也是貴賓席。


    逯敏雅拿到了排汙暗河的承建權,常居安隻以為金錢公關起到的作用,現在,這個妻外甥女早已成為蔣耕耘的情婦了,按輩分,他應該是蔣耕耘的父輩才對,可他仍然被蒙在鼓裏,在青屏的大小會議上,又屢次被蔣耕耘拿話打壓。而至於那次論證會上逯敏雅遞交的那個工程規劃設計方案,事前,則早已得到蔣耕耘的指點。至於說工程結束後,蔣耕耘能拿到多少好處,人家肉身都是他的了,分成的口頭協議,也就更容易在枕邊達成。


    有時候,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熊和禿鷲的祖先都非常強大,可以呢,因為熊的祖先非常勤勞,傳承下去,它們的後代就吃鮮肉;而禿鷲的祖先非常懶惰,傳承下去,它們的後代就吃腐肉。


    青屏的黑心老板們,雖然保留著熊的基因,卻是嫁接了禿鷲的靈魂。


    七月的青屏進入雨季。幾天大暴雨造成青屏各條河道水位暴漲,位於小青河下遊的青龍閘被迫開閘泄洪。這個時候,百順化工公司的生產廠區比平時忙多了,總經理石淦親自調度排汙工作,積於廢液池裏等待處理的一萬立方嚴重超標的廢漿被水泵抽起,順著地下雨水管網全部流入小青河旁側那條暗河,裹實刺鼻的氣味,奔青龍閘方向遊龍而去。


    樂此不疲的不單單百順化工一個企業,鼎銘印染廠的楚千裏、天力化肥集團的尚豐登、藍天鋁業的吳德、昌泰紙業的鄭大滿及其大小不等廢液纏身的企業的老板可謂披肝瀝膽,都在清理自己公司的垃圾體液。劇毒也好,強腐蝕也罷;總氮超標也好,重金屬汙染也罷;一概利字打頭!


    這個時候,青屏市環保局局長裘才的酒場根本忙不過來,他哪裏還是環保局局長,分明飯局局長,飯桶局長。至於說按環保文件規定,在雨天必須開通雨汙分流管道網,在青屏官與商共同利益的驅使下,此時都已化成了彌天大謊。


    雨霽風清,又見彩虹。打掃戰場的時候到了。


    裘乾帶人將幾個儲藏罐裏的硫酸鉛廢液和大半池冷卻鉛錠用的廢水排入地下雨水管道,剛一洗白,這時,一個酒紅色的轎車停到他的廠子門口,若不是他那環保局長哥哥給他吃了個寬心丸,他還以為上頭下來人突擊檢查呢。


    不一會兒,車裏下來一位打扮妖冶的女人,留著大卷頭,穿著水紅色連衣裙,嘴唇猩紅,手拎茜紅的小包,腳穿殷紅色的高跟鞋,分明紅鯉魚變的。站在水泥地上,這女人怕雨水弄濕她的鞋幫和裙擺,半提著裙子,走路一撩一撩的,深恐門衛看不到她穿的那條平角褲衩似的。


    裘乾先是看到車子,然後才看到那個女人。心說:她怎麽來了?


    “你來我這裏幹什麽?是來還錢的嗎?”


    裘乾回到辦公室,那女人緊跟著就進來了。裘乾猛一轉身,打量著眼前這個打扮得跟吸血鬼一樣的女人,不知道她又要耍什麽花樣。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裘乾曾經包養的女人,青屏人民醫院放射科醫生池美麗,跟胡玨血拚一仗然後引惹胡玨喝藥的那個悶騷型人物。這女人不僅生活作風不正派,還會坑蒙拐騙,原先裘乾銀行卡上的幾十萬塊錢,就是被她騙飛的,為此,裘乾一直耿耿於懷。


    “放心,我不是找你重溫舊情的。我來這裏,隻想告訴你一件事情。”說到這裏,池美麗擔心隔牆有耳,忙關上了辦公室門,低聲說道:“你喜歡的那個大奶子女人懷孕了。”


    裘乾好像被掄了一悶棍,但沒有暈倒,隻是一愣,極度掙紮。


    “啊?袁茵懷,懷,懷孕了?”他問。


    池美麗鄙夷地牽了牽嘴唇,又連咂幾下嘴皮,歎道:“嘖嘖嘖,看你緊張得,就跟你是男主角似的,我估計呀,你連個床沿都沒沾上,哈哈哈。”


    說完一陣嘲笑。


    裘乾遭到袁茵拋棄,本來心裏就不快活,這再經受池美麗瘋婆子般的譏誚,就更為不爽了,但聞他沉聲喝道:“還錢的話,我領你去財務;要扯與錢無關的事,趕緊給我滾!”


    “好,我再說三句話,說完三句,我馬上就走。”池美麗扭了扭腰肢,往前走近兩步,一抬腿,一撅屁股,半坐到裘乾的老板桌上,紅指甲彈了彈寬闊的桌麵,說道:“這桌子上肯定躺倒過不少女人。”


    裘乾冷臉不改,說道:“這是第一句。”


    池美麗微微一笑,說道:“女人生了第二胎,順產的話,胯骨很容易變寬走形;剖腹產,會留一個很難看的疤。”


    “好,你說這麽多,表達同一個意思,我隻給你算一句話。還有最後一句,抓緊說完,然後,快點給我滾蛋。”


    裘乾斜脖側麵,不再正眼看這個女人,又連甩手麵,一副十分厭惡的樣子,誠然,池美麗當初卷走他的幾乎全部的家當,讓他深惡痛絕。


    池美麗依然微笑,說道:“你那個夢中情人托姑告奶地求我幫她做胎兒性別鑒定,你說,我是要她生呢,還是要她流掉呢?”


    說完這句話,池美麗的屁股就脫離了平滑的老板桌麵,輕扭了幾下,腰肢跟著搖動,風擺楊柳,就要開門離開。


    “別忙!”


    這時,忽聽裘乾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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