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事情水落石出,隻怕陳大作家空等了,除非小子再次作案時被他逮個正著。


    陳君尋嘴上說要寫一部揭露青屏黑暗麵的書,這隻是他的口頭革命,其實,他那本婚姻倫理小說《情人節》還在半帶賣身似地趕稿之中,他的情感之路,貌似風花雪月,卻是爛字延伸,齷齪地揚塵。


    池承諾做了蔣耕耘工作以後,百順化工公司的機器設備,在蔣耕耘批評青屏gdp受阻的聲音中複又靈活起來,周邊幾個小企業跟著信心重拾,也去進香磕頭,於是,汙染繼續高歌猛進。


    貌似漂亮的外表,因為埋藏著一團化膿菌,總有一天,會有膿包鼓出,露出膿頭,證明它的症結真實存在。


    日月如梭,轉眼又送走了一個春季。因為治淤疏浚不及時,清明的前一天,小青河旁邊那條專為輸送工業廢水的暗河堵塞了,方位在榆錢鎮水柳村附近。


    這條暗河,就是蔣耕耘議標以後,斥資八千萬,交給逯敏雅開鑿的那條排汙暗道。汙水漫過地縫汩汩上湧,混入水渠,致使水柳村連同附近幾個村莊正在春灌的小麥全部爛根倒伏。


    眼看一茬收成無望卻難以找到具體索賠對象,這下,飽受汙染之苦的榆錢鎮百姓終於忍耐不住了。一經串聯,結夥成隊去鎮政府門前鬧事,堵住了鎮政府大門,口口聲聲要鎮長出來回話。聞聽此事,與之毗鄰的大虞縣百姓,有不少深受毒煙壞水的傷害,也結隊過來了,為榆錢鎮百姓搖旗呐喊壯大聲威。


    這時候,信初奴在常居安的大力推薦下,已經就任榆錢鎮鎮長。遇到這種事,信初奴不敢怠慢,慌忙上報常居安。很快,蔣耕耘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聽說此事,蔣耕耘表麵上佯裝十分鎮定,其實他的心裏比誰都慌張。事發第一時間,他緊急召開了常委會臨時會議,會上表決啟動突發性群體事件應急預案,成立事故處置工作組,由常居安任工作組組長。一麵,他振振有詞,要求盡快成立事故調查組,由政法委的趙書記掛帥,調查取證,了解事情真相,要給榆錢鎮人民群眾一份滿意的答卷。


    散會以後,政法委的趙書記悄悄打電話給市委辦公室主任夏剛,問夏剛:“蔣書記什麽意思,夏老弟你肯定明白,事情究竟如何解決,要搞多大,你得給老哥交個底啊。”


    這個趙書記與夏剛平素稱兄道弟,關係不是一般的好,因而也不遮掩,隻求底實。


    夏剛說道:“對待這種事情,蔣書記一貫做法:雷聲大,雨點小。趙書記你心裏應該比我敞亮吧。”


    趙書記“嘿嘿”怪笑,接著問道:“這次群眾鬧的動靜有些大,蔣書記不會再不來真的吧?”


    夏剛小聲說道:“我說趙書記,虧得我把你當親哥看待,咱們心裏總該有個數啊,暗河是他主張開的,工程是他欽點逯敏雅承包的,出了事,他能處理誰啊?”


    “逯敏雅?”一聽說那個性感女神,趙書記登時精神百倍。


    這回輪到夏剛怪笑了,“對,逯敏雅。”


    說到逯敏雅,夏剛狗啃狗頭似的,禁不住咽了咽唾沫,喉結帶著顫抖翻滾,根本欺騙不了自己的靈魂。


    是啊,作為男人,有幾個不貪女色的?隻要是貓,都喜歡吃魚,他夏剛隻恨魚不夠腥。


    政法委趙書記不例外,蔣耕耘也不例外。


    能做到青屏市委書記這個位置,投懷送抱的大鯉魚自然不在少數,但也有不少外表清高的美人魚。


    蔣耕耘是個外地人,青屏的女人河能否將他淹死,他一時半會試不出深淺,故而涉足時格外小心翼翼。若是遇到像逯敏雅這樣讓蔣耕耘動心的女人,他就會用一兩個眼神去指示夏剛,為此,夏剛這個市委辦公室主任兼秘書科科長的大內總管可沒少費心思。


    逯敏雅是個什麽樣的人,從她對老公的欣賞水平就能看出來,可以這麽說,隻要她老公的痔瘡沒有長在臉上,她一定不會嫌其惡心,一定可以接受。


    至於逯敏雅的老公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四個字:忍者神龜。隻要逯敏雅保證孩子是他的,他才不管這女人跟誰上床呢。


    這種夫妻關係的存在,也就掛個名罷了,卻給那些暗戀逯敏雅的人物製造出緊張的氣氛,故而加大籌碼。


    逯敏雅第一次跟蔣耕耘發生男女關係,就是夏剛給創造的機會。那天晚上,在書記辦公室裏,逯敏雅一直在跟蔣耕耘匯報暗河工程進展情況,談呀談,談呀談,好像有談不完的話,最後,談得大家都走了,隻剩下夏剛心照不宣地在過道值班站崗。出來的時候,逯敏雅臉色紅撲撲的,光豔得跟桃花一般,看起來工作談得相當順利。


    第二天一早,趕在蔣耕耘上班之前,夏剛親自巡視書記室的衛生情況,把該他收拾的東西全部收拾幹淨。在蔣耕耘的辦公桌上,夏剛發現一根半彎的毛發,依他經驗,它不是蔣耕耘的。後來,這根毛發夏剛一直夾在一個工作手冊裏,沒事的時候就翻出來看看,這期間,他通常把這根毛發跟逯敏雅的美臀和那兩隻顫動的鴿子聯係到一起,浮想聯翩,就狗啃狗頭似的,老是咽唾沫。


    趙書記隻知道夏剛是蔣耕耘的一條寵物狗,卻不知這些齷齪的糗事,一聽夏剛提到逯敏雅,未免騷動一陣。


    名花有主,鞭長莫及,鵝食盆不讓鴨插嘴,唯有望洋興歎了。這個趙書記頗有自知之明,輕聲笑道:“英雄所見略同,英雄所見略同,知我者,夏老弟也,哈哈。”


    笑聲幹癟,空留餘恨罷了。


    既然蔣耕耘不想搞大,群眾鬧事的事情,趙書記調查起來,那是睜隻眼閉隻眼。睜眼,他是想看蔣耕耘的笑話,閉眼,他在想怎麽才能越俎代庖,因此,他並不急於一場大水將火澆滅。


    恰好裘民風回家祭祖。


    這個唐州人大主任祖籍是榆錢鎮姑娘嶺的,此次回老家掃墓來了。一部分鄉親得知這一情報,就在他去姑娘嶺陵園的半路上,將他攔住告狀。


    聽到鄉親鳴冤一片,裘民風也覺榆錢鎮政府瀆職嚴重,就將掃墓之事暫且往後拖了一拖。


    裘民風與大夥兒一起去看受害麥田,遠遠地,他就聞到一股嗆嗓鑽腦的氣味,當他走近麥田,看到被毒水蔫伏的尺把高的麥苗時,他著實為父老鄉親痛心不已。


    與聞訊趕來的常市長、趙書記交流一陣以後,裘民風希望青屏市政府全額賠償百姓的損失,賠償款,他建議由青屏所有往這條暗道裏排汙的企業共同出資,按產值比例籌集,也就是說個個鞭刑。然後,他決定回唐州提議開一次青屏經濟發展專題會議,研究如何解決青屏經濟發展過程中突顯的環境問題。


    見裘才也在場,裘民風方知裘才無暇掃墓祭祖,所謂的工作緊張,居然是幫蔣耕耘擦屁股來著。知道情況後,裘民風大為不悅,執意裘才隨他一起祭掃。掃完墓,剛一離開陵園,他就開始教訓這個不爭氣的侄子。


    “你這個婊子養的,成心不讓你老祖安寧!咱們祖墳埋的是風水寶地,老祖本可以享受清淨,你卻讓他們天天喝髒水。”裘民風破口大罵,接下來,他問道:“裘乾那個煉鉛廠還沒關閉,對吧?你是不是要我親自過去把廠門鎖上?”


    裘才賠笑道:“叔叔你錯怪我們了。裘乾沒告訴你他轉產的事情嗎?他那個廠子已經轉型為電瓶廠了,第一批產品剛剛下線,供不應求,人家在財務室排隊交錢呢。你侄子現在是大老板,裘家老祖墳頭上冒煙了,長出一根蒿來,叔叔你該高興才對。”


    裘民風不聽裘才吹牛還罷,一聽這話,臉上猶如淤血似的。就聽他罵道:“裘老板?我呸!大言不慚,別羞殺了你祖宗。電瓶廠有多大危害,我又不是不清楚。我知道工商局、安監局、質監局都有你一幫兄弟,那些兔崽子們平素花天酒地的,不會不照應你們兄弟倆。可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腐敗酒喝多了,當心到時候爛壞肚腸無藥可治。真要到了悔青腸子的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然而,單憑謾罵解決不了問題。裘民風寢食不安,不幾天,唐州四套班子領導再度聚首。會上,裘民風嚴厲批評了唐州環保局的工作,將其說成行政不作為。


    裘民風說:“我省排汙總量占全國排汙總量5.8%,高居各兄弟省份第一位;而唐州在我省也是第一名,排汙總量占全省排汙總量20%。這麽大的汙染量,已經遠遠超出唐州的納汙負荷,可是,我們有些同誌視而不見,依然放縱企業胡作非為。我們整天喊提高生活質量,在這種環境下,生活還會有質量可言嗎?摸一摸頭上的烏紗帽,我們對得起誰?”


    歸根結底,這些爭論又回到經濟發展與環境破壞的客觀矛盾上來。如同前次,這次會議佟偉業、裘民風等人依然沒有找到合理的解決途徑,反倒爭辯得麵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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