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校長拍案而起,拔高嗓門,“你給我端正態度,站好!”又說:“他們是來找你的,你怎麽可能不認識?”


    趙酒窩一見劉飛校長拍桌子,嚇了一跳,連忙將身子往後撤了撤,倒退幾步。


    不消一刻,她逼了過來,回擊道:“校長大人你別嚇唬我,好嗎?你先聽我說,全世界人都認識麥當娜,那麽,麥當娜就必須叫出全世界所有人的名字嗎?我的觀點對不對,你說啊?”


    劉校長險些被這個野蠻的丫頭拿話噎死,疲軟軟地坐了下去,一手拍著肺部,一手亂擺,也真是服氣了,說道:“好啊,你數學不錯嘛,居然跟我扯上正反命題啦。好,我不追究你這個,我聽說範小船被打得不輕。人被打傷,得送醫院檢查,暫且不論住不住院,你說,這檢查費你得回家向你家長要吧?”


    要命可以,要錢?哼哼。


    趙酒窩一聽要她掏錢,檢查費住院費什麽的,真不知要花多少呢,真要去偷去搶,至少也得有所準備,先得采個點啊。因此,她一下子就急了,說道:“既然你也承認我不認識他們,人是他們打的,憑什麽向我要錢?你有本事找他們要去。”


    劉校長見趙酒窩有些害怕,冷笑幾聲,說道:“我知道他們經常來找你。別以為學校整不了你們,趙酒窩同學。學校一再忍讓,是想讓你主動反省的。諸葛亮七擒孟獲,放了七次,結果孟獲被感動了,甘願服從諸葛亮的領導,我希望我的寬容也能夠感動你。希望你學好。瞧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對得起誰?起碼,你得樹立個遠大的理想,人生總得有一個坐標啊。”


    “別跟我談理想,一摸到理想,我就手心冰涼、兩腿發軟。”趙酒窩脫口而出。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對得起誰,現在,她隻關心檢查費的問題。要想不花冤枉錢,最好的辦法就是耍賴呀。


    仇視著劉校長,趙酒窩陰死陽活地說道:“我改不好了,我看,校長大人,你還是開除我吧。開除我最好,開除我,你全家就會安寧啦。”


    說這話,流氓特質一下子就暴露出來。


    劉校長一聽,又擔心他家那兩畝莊稼地,那窩豬,那些雞,因而連忙說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你千萬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成不成材靠你自己,當然,作為一校之長,我還是希望你留校學習,你記住我說的話,總有一天,你會懂得我的用心有多良苦。好,上課了,你回去吧。”


    劉校長聽到上課鈴聲,剛好有個台階可下,其實,他真的害怕趙酒窩輟學後結集社會上流氓報複他,真要某天黑夜躥出幾個人擂他幾悶棍,他死都不知道是誰幹的,那可不是偷雞摸狗的小事。


    劉校長越想越怕,很快就變得和顏悅色,轉而請求小仙女留校,說他並沒有開除她的意思。


    趙酒窩見對方被她嚇倒,笑臉婆娑地說道:“謝謝校長大人寬洪大量。那我學習去了。你放心,那幾個哥們不懂事,把範小船修理了,我會讓他們向範小船賠禮道歉的,到時,我請你去見證一下,一起上桌。”


    劉校長一聽,連連擺手,說道:“開什麽國際玩笑,我高攀不起,高攀不起啊。抓緊上課去吧,別胡亂幻想。去吧。”


    趙酒窩笑了笑,放肆地說道:“我知道你害怕買單,要不然,回到家你老婆一準讓你跪搓衣板,小氣鬼!”說完,扭頭就走。眼望這潑蠻丫頭離開,劉飛校長直氣得吹胡子瞪眼,真想抓起茶杯砸向她的屁屁。


    趙酒窩執杖義氣,果然在三民鄉街擺了一桌酒席,將那些毆打範小船的小混混招呼了過去。推盅擺盞,喝了兩口酒以後,她指向範小船,介紹道:“這是我老大,姓範,叫範小船,是位詩人,你幾個瞎了狗眼的東西,還不快點道歉?”


    那幾個小混混一聽,不敢怠慢,趕忙輪流起身,向範小船敬酒賠罪。範小船不擅長喝酒,隻是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抿了抿,雖說挨了打,此時,有趙酒窩撐腰,他卻長足了威風,好像能反踹對方幾腳似的。出於對趙酒窩的感激,酒桌上,他當場表態,這頓酒菜由他買單。


    那幾個小流氓竟是混吃混喝的貨色,都是農村出身的,家長是修理地球的敦厚農民,很少給他們零用錢,而他們又沒有職業,這次預備的酒錢,是張三砸死人家兩隻雞,李四藥死人家一條狗,王二摸了人家幾隻兔子,賣掉以後湊份的。範小船這回喧賓奪主地要求做東,剛好可以給他們省下份子錢,拿去玩些別的花樣,比如泡網吧、唱卡拉ok之類。


    一聽說範小船主動提出買單,小流氓們俱都豎起大拇指,連稱“哥們義氣”,又因為是不花錢的酒,這幾個小動物饞貓逮了隻大耗子似的,熊吃海喝,很快就醉意朦朧。


    趙酒窩也覺得範小船夠意思。她本來臉蛋就嬌滴俊俏,這時更像一個逐漸膨大的花骨朵兒。醉色酡酡地扶桌起身,硬著舌頭說道:“哥哥的腿借給小妹妹坐一坐,可以嗎?”


    範小船一直坐在趙酒窩身旁,本來沒往這方麵去想,這一聽趙酒窩說這話,頓感臉熱。


    趙酒窩見狀,忍不住揶揄道:“喲,哥哥還知道害羞?”


    “對,讓‘一姐’表演給大夥看看,‘一姐’真累還是假累,坐一坐,我們就知道啦。”


    幾個小流氓一齊拍手鼓勵。


    範小船就像一個毫無意誌的碾砣,被現場的氣氛推動,慢慢轉過身來。這時,趙酒窩順勢一屁股坐到範小船腿上,“你要真是老處男,妹妹我不讓你流鼻血才怪?!”說著,她冷不防掏了一把範小船的下體,不等範小船反應過來,又摟住他的脖子,說道:“來,讓妹親一口,妹想讓你天天流鼻血。”話音剛落,就噘起紅嘟嘟的小嘴。


    “嗡啊”,趙酒窩嗓子裏發出動情的聲音,放了一聲空炮,接著,她的小嘴在範小船左眼眉毛中央輕輕嘬了一口。眾人見狀,連聲拍手叫好。


    那是趙酒窩十分隨意的一個香吻,卻被範小船視為愛情的至寶。三十好幾歲的大男人了,以前還從沒有哪個女孩這樣碰過,再一經撲鼻的氣息浸淫肺腑,難免神搖意奪,周體蓬勃。等到酒盡筵散,回到三民聯中的宿舍,再一回味酒桌上那撩人的一幕,範小船徹底陶醉了。輕輕摩挲眉心,他不敢用力,生怕揩去上麵留有餘香的痕跡似的,心說:挨頓揍,值!


    範小船嚐到了甜頭,領到工資以後,他還想請趙酒窩一幹人等吃飯,結果被趙酒窩拒絕了。範小船不解,就問趙酒窩原因,趙酒窩並不想告訴他。於是,當天下午,他就挑選兩張一抖“唰唰”響的百元鈔票放進詩集裏邊,等到放學時,他將趙酒窩叫住,說找她有事。


    趙酒窩走進傳達室,厲聲問道:“什麽破事?是不是請我吃飯的事情?告訴你,我不去!”


    所好傳達室裏沒有第三個人,沒讓範小船過於難堪,範小船囁囁嚅嚅,說道:“你不去……就算了,哦……對了,這是我寫的書,送給你吧。”說完,他將藏在身後的手伸了過來,手裏拿捏他奉為珍品的詩集,遞給趙酒窩。


    趙酒窩瞥了一眼,沒接,說道:“你不是已經送過我好幾本了嘛,我送給我爸擦屁股了,還沒用完,等用完以後,我一定還會向你要的。”


    範小船一聽,臉“騰”地漲得通紅,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懂文學,沒辦法,我不怪你。”


    趙酒窩登時接過話茬,“怪我?你憑什麽怪我?”


    範小船苦笑,沒作解釋,而是說道:“這書你拿去吧,裏邊夾著錢呢。”


    趙酒窩明白過來了,接過書,翻了翻,果然看到裏邊夾著錢。


    “兩百塊!嘖嘖,給我的嗎?”她問。


    範小船見她不像有氣的樣子,忸怩不安地點了點頭。


    趙酒窩仰望範小船,表情越來越嚴肅,強橫地迫視,說道:“你什麽意思?想買我?”


    範小船更加窘迫了,一時竟然無言以對,顧自抓撓後腦勺。


    趙酒窩見狀真然無語了,她不想讓範小船更為難堪,於是說道:“你一個月拿多少工資?”


    聽到這話,範小船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很快就從烏雲的罅隙鑽了出來,脫口而出:“五百多。”


    其實,所謂的五百多,範小船虛報一百好幾,在鄉村學校做門衛,他一個月才領三百五十塊錢。趙酒窩可不是吃素的,上回範小船主動買單後,她就從學校打掃衛生的阿姨那裏打聽到了門衛的工資,聞聽範小船善意的謊言,她不忍揭穿,就說道:“留著填肚子吧,還有,以後用好一點的牙膏,給那口黃牙褪褪色,別買學校商店裏的假貨。沒其它事情,我可要走了,記住,以後沒大事需要我擺平的話,少找我。”


    說完,她就將詩集完璧歸趙了。


    可憐範小船連好話孬話都聽不出來,錯誤地以為趙酒窩讓他口氣清新是為了方便接吻,事後,他跑到三民街超市買了一支最貴的牙膏,一天刷三遍牙,然後,耐住性情等待趙酒窩那個紅嘟嘟的小嘴。


    現在,袁金林的到來明顯讓範小船壓力陡增。每次見到袁金林,他都把持著一種敵視態度。但是,他又不敢惹怒袁金林,因為袁金林穿衣打扮明顯比他高好幾個檔次,舉手投足也不像是個土包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嚴冰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嚴冰舒並收藏北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