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袁金林偷看趙酒窩,範小船一時半會摸不透對方底細。他明知物質上鬥不過人家,突然想起高雅的東西:詩。


    對,他要用詩歌壓死來人!


    他下定決心。


    自從暗戀上趙酒窩,這個範小船才真正體味到什麽叫相思,什麽叫醋意大發,什麽叫思念與憂傷……愛情的滋味,有了深刻的體味,再一被他放進詩裏,如癡如醉,暈哉昏也,更像一個財色俱貧的酸秀才。


    而袁金林很快就摸透了趙酒窩的行動軌跡:中午,往往有小痞子請趙酒窩去三民鄉街上吃飯,多是二三十元一頓的小吃,然後,去一個叫“金迷紙醉”的網吧上網,逃課荒廢整個下午。


    袁金林很想挽救這個不走正道的女兒,可是,他一時沒有好的解決辦法。鬱悶之時,他偶爾就在三民街趙酒窩常去的一家小吃鋪喝悶酒,專等趙酒窩的到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趙酒窩一起誤入歧途的還有一個女孩,她是趙酒窩的同桌,被趙酒窩漸染帶壞,也喜歡撩撥人下體。至於後來這個女孩南下深圳做了三陪女,以致染上艾滋病客死他鄉,就不多說了。


    不一會兒,趙酒窩與這個女孩來到這家小飯店,還有幾個頭發染黃的小子。趙酒窩依然坐在上座,儼然黑社會的“一姐”。幾個“黃毛”畢恭畢敬,按照二十元套餐標準點了六個便宜菜,又要了十元錢的燒酒,順便再硬宰生挖訛占酒店老板一些便宜。


    遇到這幫小動物,酒店老板不賠錢就算賺錢了,牌匾沒被砸更是給足了他的麵子。等到這些小動物走後,酒店老板搖頭皺眉連叫妖孽。袁金林看在眼裏,對趙酒窩越來越失望了,喝起悶酒就更不是滋味。


    又一天中午,酒店相遇。趙酒窩身邊那個女孩的手指藏在桌子下邊,輕輕杵一杵趙酒窩大腿,“瞧,又是那個男人,他一直盯你。”女孩的嘴附到趙酒窩耳邊,低聲說。


    趙酒窩小聲呼應:“去,別大驚小怪的,見到蚊子就拔劍,煩人不?”


    嘴上雖然這樣說,其實,趙酒窩已經留意袁金林好多天了,女孩子家天生都很敏感,不管後天鑄就何種性格,憑直覺,她心說,袁金林一定對她產生了興趣。


    幾個“黃毛”見二人附耳嘀咕,大聲問:“什麽事?哪個找扁?”


    趙酒窩說道:“去,去,去,沒你們的事,倒酒!”


    吃喝完畢,袁金林還坐在那裏兀自喝酒,看樣子,帶有六成醉意。趙酒窩遣散了大夥,隻留下自己,然後,衝袁金林招了招手,示意他跟她走。


    袁金林結過帳,果真跟隨趙酒窩離開了小酒店,走起路有些打飄,看來他是真的醉了。


    趙酒窩引領袁金林一直往偏僻的後街走去,出了後街,就看到一片空曠的平疇田野。這時候,小麥種下去半個多月了,因為缺少雨水,還沒有冒青,到處彌漫著黃土地真實的氣息,布滿鄉土原始的真實的顏色。趙酒窩走到地頭停了下來,轉身望著袁金林,手指用力地打了個榧子,嗓門也變高了,說道:“你過來吧。”


    袁金林非常聽話,走了過去。等他走到趙酒窩跟前,他依然搖搖晃晃,醉眼朦朧地盯緊趙酒窩,不肯移開。這時,趙酒窩抬起拳頭輕輕搗一下他的胸口,低聲喝道:“可別亮瞎了你的眼,看什麽看?”然後臉色一變,放肆地笑了起來,“哥們,喝那麽多,還管用嗎?”


    袁金林有些醉是裝出來的,在小輩麵前,他必須保持辨別是非的能力。聽到趙酒窩最後那句話,他將臉色一沉,說道:“你這個丫頭,不許胡說八道。”


    趙酒窩不以為然,說道:“不幹那事,你跟蹤我做什麽?別裝正經好嗎,大哥?想睡我,就給個價吧,我這個人心不黑,感覺合適就行。說吧,開個價,要不然,你給我買件衣服也行,我就要你身上這個牌子的。”說著,她就撥弄幾下袁金林身上的adidas休閑裝。


    袁金林實在忍不住了,脫口罵道:“我操你媽的!關公戰秦瓊,你瞎扯些什麽玩意?”


    趙酒窩冷不丁遭罵,有些猝不及防,等她反應過來,俏臉一翻,喝道:“反天啦!你敢罵我?”


    其實袁金林罵的是天大實話,可以說一點毛病也沒有,這是事實。趙酒窩卻不知道實情,一聽袁金林罵她,十分不悅,說道:“敢罵我!要變天啦?我看你分明欠揍!現在,我給你一個贖罪機會,你照準自己臭嘴狠狠抽兩巴掌。搧出誠意拉倒,搧不出來,我找別人幫你打。”


    說完,這個野蠻的丫頭掏出了手機,拉開欲打電話的架勢。袁金林見狀並無懼憚,好像打天官他都能贏似的,說道:“你媽叫謝鳳凰,對不對?你沒出生之前,我就認識她,我和她是好朋友。”


    聞聽袁金林叫出母親的名字,趙酒窩有些好奇,也就暫且擱下召集弟兄助戰之念,說道:“你認識我媽就有理由罵她?是好朋友你就得日?那你認識你親戚不?你姐,你妹。”


    罵到煞恨處,趙酒窩興致勃勃,又有十二分的得意。好像,罵人是一門學問,而她是罵人能手似的,有些炫耀。


    見這丫頭如此不懂禮貌,袁金林哪還能聽得下去,嗬斥道:“我和你媽——”話隻說一半,另一半,卡在了嗓子眼,像根橫放的魚刺,洞穿了他的咽喉。


    趙酒窩打量袁金林,看見袁金林幾欲憋死的樣子,覺得好奇,便問道:“你和我媽怎麽啦?說呀。你這麽小,我媽那麽大,你不會是我媽的幹兒子吧?可惜我媽死了,沒死的話,我一定去問她。”


    袁金林被氣得半死,可又毫無辦法,抬腕看了看手表,說道:“滿嘴胡唚。瞧你這個樣子,你爸就不管你嗎?瞧瞧,你瞧瞧,人家都在上課,可你在幹什麽?你,你,你在荒廢學業,你在遊魂,你在——”


    袁金林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詞句表達出他的真實心聲。趙酒窩慢吞吞地戲耍一句,“我在和你談情說愛!”


    “咯咯咯,你在泡我。”這丫頭越說越下道。


    袁金林直氣得形同吹豬。他感覺不能再跟這個丫頭片子說下去了,否則,非得說露嘴皮道出她的身世不可。想了想,他掏出皮夾,從中拿出兩千塊錢,說道:“以後,人家再若請你吃飯,你不要去了,就跟那些小混混斷絕關係吧,回家吃,或者在學校吃,你想吃什麽都行。還有,網吧你也不要進了,汙七八糟的事情你統統不要沾邊。想花錢,就向我要。”說著,就將錢遞給趙酒窩。


    趙酒窩非常詫異,仰望袁金林,一時無語,而後抬手試了試袁金林的額頭,說道:“你喝多啦,還是發熱腦子有病啊?平白無故,我為什麽接你的錢?喝多了,醒酒後一定後悔的;有病,趕緊看醫生去。拿走,快拿走!神經病!”說著,說著,她就拉出極不耐煩的架勢,真以為遇到一個精神失常的病人。


    袁金林還想再粘膠一把,孰料趙酒窩突然嚷道:“滾!別在這裏欠揍!”


    這回,趙酒窩是真的火了。


    袁金林看得分明,生怕這丫頭年少氣盛真然找人修理他,於是,將錢放回皮夾,趕緊識趣地走開了。走不甚遠,他轉身對趙酒窩說:“你媽走得早,你爸隻認識牌九,學校又不敢管你,總得有人管你吧。富不學富不長,窮不學窮不盡。你以後要想有出息,就得把學上好。過一陣子,我還來,我不相信你真的會打我。”


    “不相信我真的會打你?”


    遙望袁金林踉踉蹌蹌十分狼狽的模樣,趙酒窩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心說:這個人看樣子不傻,不像範小船那樣腦子缺根弦似的,可他也是個情癡呀,喜歡我,或者迷戀我媽。迷戀我媽?笑話!我媽長得那麽難看!


    想著想著,趙酒窩不禁捧腹大笑,直笑彎苗條但很野性的腰身。暗道:過兩天,我看他到底還敢不敢來?要是還來的話,就說明他不怕挨揍,那時我就拜他為大哥。


    ……


    話過袁金林,回頭來再說陳君尋。


    那邊,袁金林的私生女趙酒窩要跟他結拜金蘭;這邊,作為袁金林與傅憶嬌錯位婚姻的推手,江桐其人,她的錯位婚姻,還在陳君尋無休止的桃色事件中苟延殘喘地向前延伸。


    一個月前,袁茵告訴江桐,陳君尋經常出入一棟別墅,那別墅原來是某個化工廠技術科科長的,後來被一位上海老板買去了,是個美女老板,聽說叫秦粉。


    當然,袁茵是聽白美妙說的。


    白美妙原來與那個汪姓科長做鄰居,後來因為發現庭院裏埋有隱墳,她就把別墅賣給了四徒侄翼龍。秦粉與陳君尋出雙入對,難免被翼龍以及那些去翼龍家裏做客的社會閑散人員看見,諸如白家幫金剛、太保們。豔羨秦粉的美貌,就有人在背後流口水說髒話過幾回嘴癮,當然,也少不了喜歡刨根問底的好事之徒,查出了陳君尋的身份以後私下傳說。白美妙就是在一次飯桌上聽到的,然後告訴了袁茵。


    得知陳君尋偷情秦粉以後,袁茵心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酸澀。這件事情,她先後告訴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嫂子傅憶嬌,一個是她丈夫的姐姐江桐。隨後,她又扮演成好人,偷偷打電話給陳君尋,說江桐發現陳君尋與秦粉的風流韻事了,要陳君尋注意點。


    經袁茵這麽一挑一捺,袁家,陳家,兩家人的錯位婚姻,由此變得更加有趣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嚴冰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嚴冰舒並收藏北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