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越說越氣,越想越惱,陳君尋可好,裝起醉來惟妙惟肖的,就見他抬起迷離的醉眼,說道:“你說什麽?對,抓緊回你媽家,將小柔接回來。讓她給爸爸倒水。”


    江桐一聽,兩手叉腰,立馬啐了陳君尋一口,拔高嗓門,說道:“你聽清楚了,陳君尋,我叫你喝尿去。這下可好,樊姨一走,我從妻子的職位退休了,給你做保姆,然後,讓姓秦的賤貨來接我班當這個家女主人!”


    還好,當初秦粉裝扮訂奶女工來這裏當了幾天女主人,江桐不知道。偷了她的男人,睡了她的床,用了她的化妝品,這若是大白天下,還不把她整個人氣死?


    陳君尋反而時常回味偷腥時秦粉的芳體深情,這一聽江桐提起秦粉篡位之事,他的心裏難免朝舊事上想。想著想著,反應就遲鈍了。


    可憐江桐還真以為陳君尋喝多了,又愛又恨的,又有些心疼,轉而將怨恨從陳君尋的身上扯下來,拋往秦粉身上,說道:“手機給我,裏邊有秦粉號碼吧?我打電話問她愛你還是害你。陳君尋,你這麽醉醺醺地開車回來很容易出事情的。她秦粉是石女?死眼子!我看,她是成心將你灌醉,也不知道這騷狐狸安的什麽心?”


    江桐罵起秦粉儼然一個潑婦。陳君尋聽得出來妻子依然對他很關心,體內不禁泛起一股暖流,這股暖流與腸胃裏熱烘的酒氣混到一起,催發他打了個飽嗝,然後說起軟話:“朋友之間喝點酒很正常嘛,再說,人家是大老板,池承諾想跟金色集團合作,把公關任務交給了我。瞧你簡直就是一個醋壇子。”


    江桐一聽,又來了氣,反唇相譏道:“你的關公就是睡美女老板嗎?都喝到狗黑子不認鐵勺子,男女共用一個廁所了,還大言不慚,說是正經朋友。要麽她想把你派醉,要麽你自己高興喝醉,反正都賤!”


    陳君尋有些不耐煩了,說道:“江桐你沒發現你髒話越來越多了嗎?”


    江桐說道:“鴨子爬樹,被狗逼的。再說,我隻是嘴髒,你整個身心都齷齪不堪。你考慮清楚,我們離婚。”


    一聽又要離婚,陳君尋條件反射似地耍起了無賴,說道:“別老是提離婚,最近我太忙,你反正無所事事,要不你先幫我考慮一段時間好嗎?”


    江桐雖說還在生氣,卻被這個無賴搞得哭笑不得,說道:“陳君尋你這條癩皮狗!我真想狠狠抽你幾個耳光。”說完,她又不忍看見陳君尋焦渴下去,就過去倒一杯水端到了陳君尋麵前,像個燒火的丫鬟。這正是:沒有底線的忍讓與沒有原則的寬容,隻會讓小人得寸進尺。


    “水倒好了,喝吧,不然,渴死了,警方懷疑我謀殺。”江桐說完,想想還有一大攤衣服要洗,就不再理會陳君尋,洗衣服去了。誰知打開自來水的時候,流出的水居然是黑的,裏邊裹帶著不少汙泥,汙染了洗衣機裏的衣服。


    福不雙降,禍不單行,黴運不斷的江桐覺得點子太背了,氣得連連跺腳,咒罵幾句,撂下手裏的濕衣服,就打電話投訴了自來水公司,結果,自來水公司方麵給出的解釋是:公司正在分片區進行管網改造。


    自來水公司給出的解釋藏有玄機。


    這一天,在吻牌食品公司董事會上,總經理盧安然談到了青屏環境監測站的一組數據。原來,通過環境監測站檢測,青屏城區地下五十米處的水質bod數值竟然達到2毫克每升,而按照國家飲用水標準,小於1毫克每升才算清潔水體。


    當然,這組數據隻有環保係統少數內部人士知道,盧安然的一位親戚在環保局下屬的監測站上班,這些數據,是那親戚偷偷透露給他的。


    地下水受到汙染,倒黴的當屬青屏老百姓。接下來一個時期,青屏市民隻知道自來水公司有計劃分片區檢修水泵,卻不知道地下抽水井下延了三十米,當然,蒙在鼓裏的包括洗衣服時遭遇汙水襲擊的江桐。


    作為吻牌食品公司的掌舵者,羅建業得知事情真相以後殷憂不已。很明顯,在這場漫長的化工企業與食品企業的較量中,一直落於下風的吻牌食品公司生存空間更小了。


    為了保證奶源的安全與衛生,羅建業不得不未雨綢繆,計劃在三百裏開外的布穀縣購買一塊土地種植牧草,建造欄舍和奶站,然後,準備將奶牛養殖基地搬過去。


    那布穀縣是個有名的國家環保模範縣,在那裏,沒有一家汙染嚴重的企業。當地政府把招商引資的門檻抬得很高,對於化工企業,一律不予接收,為此,吻牌食品公司搬到那裏,可算找對婆家了。


    要搬遷,勢必需要大量資金。布穀縣政府領導答應給羅建業解決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資金,要靠羅建業自行籌措了。


    常居安市長深知青屏環境破壞的嚴重性,但是在蔣耕耘大力發展經濟的旗幟下,他又不敢停下手裏的棒槌,隻得跟著擊鼓傳花。作為至交,常市長十分體諒羅建業的苦楚,因此,在羅建業請他出麵跟銀行交涉時,他不遺餘力地推助斡旋,努力給吻牌公司多爭取一些貸款,並且私下裏半帶陰謀地安慰羅總:


    “有人是來青屏鍍金的,把青屏當成垃圾收購站了。這人說話很在理,像個巨人,可是做起事情純粹是個侏儒。沒辦法,誰叫人家是一把手。人家現在如日中天高高在上,在青屏辦企業,哪個老板敢逆向糾錯,敢不燒香磕頭?依我看,你另尋出路實為明知之舉,不過,走時盡量靜悄悄,省得人家看出青屏的真身。”


    羅建業明知常居安的矛頭對準的是蔣耕耘,在鐵杆兄弟麵前,他也毫不顧忌地說道:“看來,青屏的生態真比想象的還要糟糕。如果環境破壞殆盡,車子,房子,寬街,花園,霓虹夜景,所有的繁華,都是滾滾濃煙上的海市蜃樓。真要走到那一天,人類會比烤焦的黃表紙更加單薄易碎,會死得很難看。”


    常居安說道:“這些大道理,誰都明白,可誰又敢跟那個人說嗎?你敢嗎?我在他麵前提過好多次,建議引進一些高技術含量、低汙染指數的項目,要不就偃旗息鼓,幹脆保留一塊處女地,可是,那個人剛愎自用,隻認同自己觀點,也許,他感覺青屏人民不夠富裕,也許他美國那套別墅的儲藏間還不夠滿。”


    羅建業隻知道蔣耕耘的老婆在美國陪女兒念書,別墅的事,他沒有聽說,卻也早在意料之中,因而笑道:“雖然不相信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人家妻女每一年中秋不都在外國過嗎?裸官不好當,可人家當得有滋有味的,學成報效祖國,那是人家的錚錚誓言。還有,若說兔子和獅子打擂的蠢事,我不幹,我看,你也別傻。惹不起,我們總能躲得起吧?我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吻牌公司是時候離開青屏了。”


    蔣耕耘化工城市的定位,難免使得羅建業這樣的食品公司的老板頗有微詞。隨著環境的持續惡化,羅建業對在青屏興業失去了信心,此時,他考慮的不單單是奶牛養殖基地搬遷的問題,畢竟奶源地過遠影響生產,他接下來麵臨的,還有生產廠區的搬遷問題。可是,這麽大的一個企業要遷出青屏,耗資巨大不說,一大批工人也將因此丟掉飯碗,這一幕,他是不想看到的。


    羅建業聽白美玲講過,那天青屏市政府門口水泥廠工人鬧事,要求發放最低生活保障金,老的少的,麵黃肌瘦的衣服打補丁的,悲怒重疊。有個代表說:“我們不怕塵肺病,病死總比餓死好。不管多髒多累,能發工資就行,隻要能吃上飯,蔣書記就是好領導,我們要求蔣書記出來答談。”


    鬧事工人的話讓羅建業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屆時,如果吻牌食品公司一下子辭退一大幫工人,他有些於心不忍,要都帶到新廠區,拖家帶眷的又不可能,何況布穀縣那邊,也會強壓給他當地就業人數硬性指標。


    人員安置問題令羅建業寢食難安,搬遷後的諸多未知,更是成為他的一塊心病。此時,他感到自己有種從未遇到過的孤獨。


    購置布穀縣土地建造牧場之事既已在公司董事會上通過,羅建業便安排總經理盧安然先期動身,去跟布穀縣招商局領導接洽。此時,和青屏一樣,布穀縣的招商引資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開展中,各個鄉鎮都有任務攤派,招商局更是任重道遠,因此,對吻牌的引入顯得格外關注。


    白美玲雖然從不參與吻牌食品公司的事務,並不代表她不關心公司發展。


    早在非典時期,“百氏快餐”旗艦店受到致命衝擊,那種門可羅雀的慘狀,白美玲一直記憶猶新。盡管非典過後生意起死回生,她仍然擔心類似的災難再次發生,一夜之間摧毀脆弱的餐飲行業,那個時候,她就萌發參與吻牌企業管理的念頭。


    現如今奶牛養殖基地搬遷需要大筆資金,眼見丈夫跋前躓後像是丟了頭魂,白美玲心想是時候表明自己的態度了。這個青屏黑白兩道敬畏的鐵娘子極想助丈夫一臂之力,可她又不想丟掉身份,因而時刻等待羅建業向她開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嚴冰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嚴冰舒並收藏北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