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是一個蒙鬆雨天。晚上九點多鍾的樣子,傅憶嬌帶著口罩,穿著黑色衛衣,頭上罩著衛衣的帽子,像個遊魂鬼似的,飄向秦粉住的那棟別墅附近。


    昏暗的路燈下,又一個黑影出現了,自不同方向而來,徘徊,飄蕩,猶豫,極似幽靈。


    忽然,從一棟別墅裏竄出一條大狗,追趕一個黑影,那黑影掉魂似的尖叫不斷,嚇壞了另一個黑影的膽魄,跟著尖叫,那狗聽到不一樣的惶恐,又去追趕另一個黑影。聲音越來越淒迷,顯然是兩個膽小的女人,跌跌撞撞,幾欲摔跤,跑著跑著,兩個黑影居然抱到一起。


    尖叫聲驚動了秦粉、許健和卜凡,也驚動了翼龍。


    翼龍跑出來喚住狗,然後,他上前拉開了渾身篩糠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手電筒跟著往二人的臉上照了照。


    “對不起,嚇著你們了。我家這條牧羊犬很凶的,還好,沒傷著你們。”


    翼龍以為傅憶嬌、江桐一起來的,看她們打扮,又覺詫異。


    “沒,沒事。”


    驚魂未定,傅憶嬌看清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江桐也聽出了傅憶嬌的聲音。兩個女人幾乎同時推開對方,就聽傅憶嬌說道:“我散步路過這裏的,有點迷路了。”然後,直覺臉頰發燙,沒多解釋,急忙離開了。


    江桐也覺尷尬,見傅憶嬌逃離,她也沒有停留,背離傅憶嬌,往來時方向去了。那走路姿態,半疾半徐,前顛後簸,顯得十分狼狽。


    秦粉沒出院落,隔著柵欄,她貓腰欣賞外邊的情況,掩口竊笑。然後,伸手抵了抵卜凡,回屋去了。


    回到客廳後,秦粉忽覺有些不對勁,就問卜凡道:“怎麽會是兩個?”


    卜凡也有些納悶。從監控錄像分析,要說是情敵吧,不可能一起來的,要說是朋友吧,狗追之前又從兩個方向過來的,還好像是把對方嚇倒了,故而隻好說道:“看來,真有可能一個是散步的,迷路了,嘻嘻。”


    事情,也隻能這樣解釋了。


    這件事情,讓傅憶嬌丟盡顏麵,也讓江桐十分惱火。江桐不相信,傅憶嬌的出現純粹是一個偶然;而傅憶嬌,則斷定江桐和她一樣,也是來捉奸的,因此,她把主要責任推到陳君尋身上,更加確立陳君尋移情別戀的現實存在。


    事後,陳君尋從秦粉別墅的監控錄像裏撣眼就認出了江桐和傅憶嬌,不過,他隻承認認識其中一個,那就是他的老婆江桐。


    江桐捉奸,情有可原。若說傅憶嬌來捉奸,秦粉知道以後,追問一定一個接著一個。


    騙過了秦粉,陳君尋暗舒一口氣,不久,他又變得心事重重。他想不到溫文爾雅的傅憶嬌會去捉他的奸,害怕失去這位美麗的傅老師,他依然隔三差五給傅憶嬌打電話,像一位專心致誌的三好學生。


    但是,在傅憶嬌看來,陳君尋那些通話,完全就是一種潦草的敷衍。


    這一天,傅憶嬌有個同事過生日,幾個要好的朋友在海鮮館海搓一通。酒盡筵殘,出了酒店門,巧不可階,池承諾、秦粉、陳君尋連同招商局一二把手喝完酒,站在酒店門口,正在那裏閑話道別。傅憶嬌一眼就看見了陳君尋,當時,秦粉醉色酡酡,好像喝多了,一隻手搭在陳君尋肩膀上,儼然一對情人似的。


    陳君尋也看見了傅憶嬌,目光相撞的時候,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尷尬。


    傅憶嬌佯裝不認識陳君尋,目光挪開的時候,她跟著疾步走開了。


    一位同事騎電動車追上來,問傅憶嬌要不要搭便車回去,她推說吃得有些飽,想散散步,就推辭了。


    那邊,池承諾搶獻殷勤,將秦粉送上了車,一再交代許健開車注意安全,好像他要設伏或者人家許健車技不如他似的。而陳君尋推說有事,讓秦粉、池承諾等人先走,等到眾人一離開,他趕忙鑽進車裏,撥通了傅憶嬌的手機。


    “喂,憶嬌,走到哪裏了?等著我啊,我開車送你。”


    “你把客人照顧好就行,我嘛,想一個人靜一靜。夜裏再聯係吧。他出發還沒有回來,你還可以做午夜牛郎。再見。”傅憶嬌說道,那個他,當然指的是袁金林。


    “憶嬌,你聽我說,喂,喂……”


    陳君尋一聽對方口氣不對,慌忙解釋,這時,傅憶嬌已將手機掛斷了。


    袁茵生下的那個男嬰得了肺炎,正在唐州兒童醫院住院,出於姊妹感情,江桐到那裏幫忙照看去了,女兒小柔還在上晚自習,這也正好留給陳君尋一個向傅憶嬌辯解的舒適的空間。


    陳君尋回到家,洗完澡,穿上睡衣,然後就躺在床上給傅憶嬌打電話。把想好的托詞構築於腦際,以期留住美人的芳心。


    此時的傅憶嬌正在回味納蘭性德的一首詩: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這首詩,原先傅憶嬌不明白個中真諦,自從袁茵告訴她陳君尋有了新歡,她越來越有切身體會了,最後感觸得細致入微。說曹操,曹操到。見是陳君尋的號碼,傅憶嬌料定對方是來應卯的,更確切地說,是帶著說辭來的,她想知道這個花心大蘿卜到底如何解釋,因而,就順妥妥地接了電話。


    “憶嬌,睡了沒有?”陳君尋說道。


    傅憶嬌說道:“廢話嘛,睡了誰還想聽你電話。你在哪裏?”


    “在家。”


    “你老婆呢?沒在你身邊?”


    陳君尋聽得出傅憶嬌語氣不對,賠笑著反問:“你說呢?”


    試想一下,傅憶嬌是袁茵的嫂子,江桐的去向,通過袁茵之口,她肯定也能知曉一二。


    隻聽傅憶嬌說道:“你有沒有搞錯?她可是你的老婆,被哪個野漢子拐走了,我哪裏知道?是在唐州吧?聽說因為你跟秦粉的事,那個熊女人最近脾性不太好,還差點咬了狗嘴。老婆不在家,少了個監視器,正好你和秦粉可以放心地進行魚水之歡了,我就不耽誤你們的好事了。你這個人非常要麵子,要是她去你家不方便的話,你就快點到她那別墅去吧,緊挨白家幫翼龍的那棟。掛了吧。”


    這女人平素絕少罵人,今個突然長本事了,讓人有點不適應。聽口氣,她應該早就知道陳君尋與秦粉那等苟且之事了,就連翼龍跟秦粉做鄰居她都摸得一清二楚,看來,這回陳君尋死定了。


    陳君尋一驚,猴急地翻身坐起,說道:“先別掛,憶嬌,別掛,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這渣男欲語無言。沒辦法,事實擺在麵前了,他現在找不到任何正當的理由來掩飾汙點,唯有坦誠認錯,或許能夠換取對方的原諒。


    “憶嬌,別掛,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重拾這話,陳君尋有氣無力,甚至夾帶著滿滿的沮喪。


    傅憶嬌好像觸摸到了陳君尋失落中的靈魂,跟著輕歎一聲,說道:“唉,你也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那次的事情,我是自願的。其實,自從那夜我將我的一切給了你,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跟我說對不起的,還記得吧,那夜,我說,我身上有兩座墳墓?”


    仔細想來,那夜,她與陳君尋是那樣的熱烈瘋狂,可是,一旦得到了,一旦滿足了,那男人的指尖,好像隻有一滴水的衝動。傅憶嬌觸摸得到陳君尋愛的力量的變化,也許男人的愛慕僅與荷爾蒙有關。可是,女人不同,麵對這個男人,傅憶嬌是沒有滿足的,因為她是用心去愛的,不僅僅生理需要。


    後來,她的內心深處越發狂熱,火山噴發於心湖之底,水與火的糾纏與噴薄,是那麽無可阻擋!可是,陳君尋給她的隻有細小的波紋,也許某年某月終將歸於平靜,甚至連一滴水的衝動都不會再有。所以,當今晚被不該遇見的遇見所傷,她有些懊悔自己曾經的給予了,那兩座墳墓,此時,業已成為她的靈魂的塚穴。


    那夜,暴風驟雨過後,傅憶嬌羊羔般地偎依在陳君尋的懷裏。陳君尋的手戀戀不舍地撫摩著傅憶嬌高聳的胸,說道:“世界上海拔最高也最難攀登的山峰,我終於攀登上來了,感謝你的寬容,憶嬌。”說完,他輕輕吻傅憶嬌。


    傅憶嬌與陳君尋對吻,然後若有所思,慢吞吞地說道:“它不是山峰。它是墳墓!”話間,美人的臉上有一種無可琢磨的悲觀。


    陳君尋看在眼裏,聽到心中,摟緊傅憶嬌的腰,吻了吻她半睜半閉的眼睛,深情地說:“為了打贏這一仗,我謀劃了多年。”


    傅憶嬌輕輕吮吸陳君尋的肩膀,說道:“不對,我分明是被你騙到手的,許多年前,我就是你的俘虜了,你用一塊小甜餅征服了我。”


    說著,傅憶嬌想起十多年前那次聚餐,她,陳君尋,袁金林,還有江桐。想到江桐時,傅憶嬌不禁用力咬一口陳君尋的肩膀。


    陳君尋一痛,說聲:“小母狗。”說完,他輕輕掐了掐傅憶嬌臀部,不舍用力,更像是愛撫。傅憶嬌亦然感覺到疼愛的力量,舒了口氣,然後說道:“留個印記給你老婆吧,我就是不解氣,就想告訴她我勾引她的老公。


    ……


    當時的情景就是這樣,現在回想起來,曆曆在目,讓人心動,陳君尋怎麽可以忘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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