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龍說明了來意,李淑花聽說是親外甥女江桐找人來的,一下子變得十分激動,連罵仉天然少不更事,不懂做人的道理,又求翼龍一夥網開一麵,不要打她的兒子。


    可憐李淑花臉色難看得無邊無際,話沒說完就欲給翼龍跪下磕頭,翼龍見狀,連忙阻止,也不多作刁難,又知事主雙方是姨姐弟,就更不好多說什麽了。巡察一回,見裏屋有一張舊書桌,翼龍就指使白家幫弟子將仉天然推推搡搡到了裏屋,然後,向一個弟子擺頭示意。


    那弟子心領神會,很快就從文件袋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箋、水筆、印泥和複寫紙,將紙箋鋪設到桌子上。


    翼龍橫臉說道:“按照我說的寫!”


    說著,就見他將腿架到書桌上,接過那弟子遞來的一張紙,按照江桐事先寫好的底稿往下念:“離婚協議。我與袁茵於某年某月某日結婚,現自願與袁茵解除婚姻……”


    仉天然被這麽多小痞子包圍,沒挨揍已是萬幸,就差沒尿濕褲襠了,這一聽翼龍開念,慌忙動手開寫。


    可他一邊寫字,一邊禁不住開起小差,朝一個他自認為青屏黑社會有頭有臉的人物身上去想。


    “裘乾你們認識不?他是我哥。”


    可憐這個仉天然江湖道業太淺,思想也相對單純,以為裘乾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在邪氣旺盛的白家幫眾人堆裏,冷不丁就抬出裘乾尋求突破。


    翼龍不聽還罷,這一聽,並攏食中二指猛戳一下仉天然的腦袋,喝道:“集中精力,寫錯一個字,我讓你把紙吃下去。還有,裘乾是我的一個兄弟,他現在要是在這裏,我叫他當著我的麵掌你嘴巴,你信不信?”


    仉天然一聽,咋了咋舌頭,不敢再多說話了,暗說果真遇到一幫煞星。


    離婚協議寫好以後,按照翼龍指令,仉天然乖乖地在上麵簽了字,按了手印。翼龍示意馬弁收起協議書,然後,他從老板包裏拿出一萬塊錢,放到桌子上,說道:“明天去和袁茵把離婚手續辦妥,她是你姨嫂,那女人再好,也隻是別人家的老婆,不是你的。記住,袁茵會在民政局門口等你,不要讓我們來請你。”


    接著,就從身後抽出一把直出式彈簧刀,保險一打,但見雪刃彈出。


    翼龍將彈簧刀往那遝鈔票上猛一紮,說道:“家主答應給你兩萬塊錢報酬,預付了一萬,這一萬,也如數兌現了。你收好,以後結婚買房子也能頂些用場。瞧你爸媽多可憐,咱不蒸饅頭也要爭口氣!這把彈簧刀送你了,留著防身用吧。以後想殺我翼龍,或者想認我做大哥,就帶這把刀來見我。走,我們走。”說完,大手一揮。


    臨走,又不忘撂下一句話:“錢確實是好東西,但是,不屬於你的時候你偏伸手,它會咬手的。”


    等到翼龍走後,仉天然打電話給他心目中的那個帶頭大哥裘乾,“乾哥,你認識白家幫一個叫翼龍的人嗎?”


    這時的裘乾可不是昔時阿蒙了,他的煉鉛廠的生意越做越大,製售假農藥也是接單不斷。先前騙走他全部小金庫的那個池美麗,又成了他的盤中餐,此時,他正抱著池美麗尋歡作樂呢,正是水漲船高的時候,手機上忽然顯現出仉天然的號碼。


    裘乾伸長胳臂,抓過了手機,說道:“翼龍?我的一個兄弟。你怎麽提起他來著?”


    仉天然有些失望,說道:“剛才,他帶人抄家來了。袁茵的事情,我看,我隻能放棄了。”


    裘乾聽到袁茵的名字,掃了掃身下的池美麗,沒表明態度,隻是說:“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啊。記住,千萬別跟白家幫玩硬的。”


    顯然,從裘乾的話裏,仉天然能聽出來他吃過白家幫的厲害。一招遭蛇咬,十年怕井繩。那時雲豹受白俊傑指令,帶人抄了裘乾的家,暴打他於高堂之上,這時回想起來,裘乾依然心有餘悸。


    仉天然也聽說過那些舊事,他還聽說過裘乾的前妻胡玨現在服侍著白俊傑。他之所以鬼機靈精地給裘乾打電話,無非有意求證裘乾與翼龍的關係,又借機試探裘乾目前在青屏黑道上的分量。前者得以確認了,後者,因為裘乾的忍讓,讓他感覺十分失望。


    這時,仉天然索性將他在白家幫麵前提起裘乾的名字時,翼龍有多傲慢,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裘乾聽後,好言相勸道:“我說天然啊,俗話說不打不相識,翼龍與你都是我的好兄弟,也許用不了多久,你們也會成為好哥們的。既然都是自家兄弟,高一句低一句的,可別往心裏去啊。”說罷,他就從池美麗的身上翻落下來。當池美麗向他討要寵幸時,他卻一點興趣都沒有。


    其實,裘乾不是毫不在意翼龍的蠻橫,他相信仉天然說的是實話,也明知翼龍打心眼裏瞧不起他,可是,以他現有的實力,根本無法與翼龍明處單挑,更別說整個白家幫了。


    仉天然聽到裘乾這話,很快就把手機掛了。他心想:姓裘的肚子真能容,爹被仇人禍害死了,他還跟人家稱兄道弟;前妻被仇人睡了,他還能當著仇人的麵喊嫂子。這麽賤的人物,居然成為我心目中的帶頭大哥,我自己也是夠賤的!


    仉天然暗自責罵著自己,卻不知道風頭浪尖上的裘乾,在聽到他的描述以後,再去應付舊情人池美麗,心湖是何等的翻瀾。


    見裘乾扛不起事,仉天然隻得繼續充當軟蛋,第二天,他早早就去民政局跟袁茵把離婚手續辦了。至此,由江桐一手導演的假離婚造人事件終於劃上一個完整的句號。


    可歎仉天然的樓房夢與美人夢,隨著江桐找人抄他家而變成了風中破絮,在對江桐不可饒恕的錯誤中,在怒發的混跡黑道的誓言裏,仉天然的心靈深處,有一棵恚恨樹開始無休止地向上生長。


    至於江桐留下的那一萬塊錢,對仉天然來說,那簡直就是一種奇恥大辱。這錢仉天然一直沒動,直到後來,他用這錢從響芭縣一個鐵匠那裏買來了一把私製手槍和一些管製刀具,成為他日後發跡的初始囊錐。至於江桐,幫助江家傳遞煙火的造人計劃雖然拉上了帷幕,而自此她卻給自己埋下了一個隱形禍根。


    這一天,江桐帶女兒陳小柔來唐州遊玩,剛好遇到頂頭上司胡紹德的兒子胡無敵酒後駕駛摩托出了事故,摔成重傷。因為胡紹德是郵政局領導,江桐又喜歡圍繞領導身邊轉悠,所以,沒跟胡紹德鬧翻之前,她常去胡家做客,久而久之,就與胡無敵混得很熟,而且很喜歡這個孩子。


    害怕救護車來遲誤事,江桐直接攔了一輛車,將胡無敵送進醫院,墊付了醫療押金,一麵,她暫棄前嫌,打電話給胡紹德,告知他此事。“五一”小長假旅遊途中被胡紹德調戲以後,除了工作上的對接,江桐絕少與胡紹德這個老色鬼有所交集,因此,她根本不知道胡無敵這次車禍與胡紹德“一樹梨花壓海棠”有關。


    那次“五一”之旅,江桐遭受胡紹德調戲,可是恨死他了。


    胡紹德在張家界吃過江桐兩記耳光,後來,回到青屏以後,又被江桐借題發揮接住話茬辱罵,他這才領教到一向被他譽為金絲雀的小女人潑辣的一麵。胡紹德被叱得心窗怵顫,唯唯諾諾不敢還擊,等到江桐的怨忿發泄完了,掛斷了手機,他肩上的擔子才放了下來,倒吸一口涼氣,對按摩小姐說道:“肩胛骨四周,再好好給我捏捏。”


    那時是五月天氣,為了伺候周詳休閑衣單的顧客,按摩房裏暖氣依然開放,隻是蒸汽閥閥口開得很小,像一個生性吝嗇的情人微張著櫻桃小嘴與人接吻。管道裏遊走著的蒸汽像一幫越獄成功的囚徒在逃亡中疲憊;而粉紅色的燈光金迷紙醉裏表達著暖暖的歌頌。


    按摩房裏暖意融融。聽到吩咐,按摩小姐的香指如同章魚的腕足爬到胡紹德的肩膀,隻是多了酥心的力量。那小姐的身上早已沁出了細汗,觸摸到胡紹德身上一個偷摸而又微弱的冷顫,這時,她的普通話裏就夾雜吳儂軟語,說道:“老板冷?”


    胡紹德猜想他的故事梗概沒能逃過身邊女孩的耳朵,將手機扔到一旁,就聽他氣咻咻地罵道:“這個既想賣身又想立牌坊的賤婊子,非要氣死老子不可。”


    按摩小姐善於察言觀色,又頗懂調節氣氛,這時小聲問:“那女人好厲害,是老板的老婆嗎?”


    胡紹德忿忿地說道:“有這樣的老婆,我這輩子還不如做牛做馬。”


    按摩小姐早就猜出事情大概,卻柔聲細氣地說:“這麽說,她給你做小秘你也不會要她?既然是婊子,誰願意要喲。是呀,我是男人的話,換上我我也不要她。”按摩小姐按摩手法很好,說起話來也先察言觀色,全挑些好聽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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