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胡玨出軌事件,對白俊傑刺激之大不言而喻。事後,好長一段時間,白俊傑都沒能抬起頭來,就好像一個老太監被人當街扒去褲子似的,睽睽眾目的視覺之傷,遠遠越過那條雄性尊嚴的界線。


    這一天,白俊傑在家鬱悶難遣,忽然想起了裘乾,就打電話給裘乾,約他過來喝酒。


    “醉裏乾坤大,壺底日月長。醉酒的感覺真好!騰雲駕霧,飄飄欲仙。”酒桌上,白俊傑話裏帶著酸腔。


    盡管錦衣玉食,身體上的缺憾卻讓他的心湖翻瀾著無盡的煩惱。上帝給你打開一扇窗,肯定關上了你的一扇門。白俊傑不禁感慨造化弄人,歎了聲:“有酒的地方,就是江湖。來,喝酒!”


    這個白幫主與裘乾都被胡玨伺候過,裘乾是前夫,他是後任,這個時候遭遇同一個女人的滑鐵盧,難免有種難兄難弟的悲壯。這也是他約裘乾喝酒的主要原因,起碼,在他辱罵胡玨的時候,身邊有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接腔幫襯。


    不過,裘乾一直不拿自己跟白俊傑比,一個是正常人,一個殘疾,能放在一起比嗎?再說了,他玩胡玨的時候,胡玨還是黃花大閨女,而白俊傑呢?白俊傑是來刷鍋的!


    裘乾暗自得意,見白俊傑臉色蠟黃,他又不禁暗自幸災樂禍,表麵上仍然阿諛奉承的樣子,舉起酒杯,說道:“老大你可別歎氣。在青屏,你呼風喚雨,一手遮天,就連神仙都敬你三分啊。”


    一手遮天?


    白俊傑聽後臉色一沉,逼視裘乾,“你是在挖苦我嗎?”


    裘乾這才想到白俊傑一直下垂的那隻禿拳胳膊,連忙搧了自己一個嘴巴,罵道:“瞧我這狗日的臭嘴!老大你可別多想。我是說,老天真要被老大遮住,神仙活得還不如老大自在。”


    白俊傑酲紅臉色,說道:“你不笑我最好!我諒你也不敢。跟我說說,裘老板,那天夜裏,你看見胡玨跟人睡覺,你有什麽感受,是不是像我一樣?胡玨原先可是你的女人啊。”


    聽到這些話,裘乾被噎得不輕,端起的酒杯擱到桌子上,繼而幹咳幾聲,附在白俊傑的耳邊說道:“老大,咱不談那個賤貨,好嗎?說點正事吧,我聽說,裘堅要來青屏了,他的姨哥繆防禦孫子滿月了,邀請他和譚雁齡來青屏喝滿月酒來著。”


    白俊傑一聽,頭腦出現了短暫的清醒,仇恨隨之迅速地會師胸膺。


    若不是因為裘堅,他怎會淪為現在這個樣子呢?假如他是個正常人,胡玨也不至於焦渴到偷人的地步。丟掉一隻手,他可以用暴戾挽回麵子,而丟掉男歡女愛的根基,從此再無幸福可言了。


    想到這裏,白俊傑抓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就聽“啪啦”一聲,他將酒杯摔到了牆腳。“不喝了!”


    白俊傑將臉一拉,也不曲裏拐彎,冷冷地問裘乾:“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事,說,你出於什麽目的?若不是有王法在,那個狗雜碎,我一準剁成肉醬,可是,現在是法製社會!法製社會,做事要有尺度的,你不懂嗎?”


    說完,他單手猛然拍打一下桌子。桌子上,一盆貌似心靈雞湯的羹汁,平靜的油花,便被震得晃來晃去。


    兩個貌合神離的仇人坐在一起喝酒,怎會擦亮心靈的火花呢?裘乾被逼視得一愣再愣,忽而,他詭譎地笑了起來,說道:“你別誤會,老大,告訴你,雖然裘堅是我的堂弟,我卻很煩他。你道為什麽?其實,我蠻喜歡他老婆的。”


    那個大美人譚雁齡,白俊傑何嚐不是魂牽夢縈呢?當年白俊傑潛入譚雁齡的房間欲行不軌,真的就像演電影一樣刺激。若不是妹妹白美玲一家搗亂,他早已采了花蕊,也輪不到裘堅那小子享盡豔福。為此,他還丟掉一隻手和半個襠部。


    白俊傑無法忘記譚雁齡那個光鮮的身子,自己沒有得到的,就想送進狼窩,不過,在他的眼裏,裘乾充其量是隻利齒沒有長齊的狼崽子,故而說道:“喜歡你弟媳婦,你就想辦法上啊。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實在沒轍,你就像秦王李世民那樣,殺弟奪妻。不過,那可是給我刷鍋的,你那個堂兄弟也是個千年老二。”說完,他收束凶光,代之以一種射落日月的輕蔑。


    瞧這話說的,在胡玨身上,明明裘乾是他白俊傑的前輩,這回,他非得討還輩分不可,哪怕是一句滴血的謊言。


    說到這裏,白俊傑冷笑起來,繼而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伸腳往上一踩,補充道:“那個萬人製造的雜種!”


    裘堅出獄以後,回到了原來的單位。單位領導看在他老子裘民風的麵子上,不僅沒有拒收他,還給他安排了一個肥缺。而譚雁齡雖說想去省城電視台發展,以此擺脫裘堅的生活影子,卻遲遲沒有狠下心來。


    這一天,譚雁齡正在審理新聞稿件,繆防禦打來電話,說禮拜天想請她和裘堅去青屏喝其孫子的滿月酒,並說十天前就把飯店訂好了,專等貴人登門。


    聽說要去青屏,譚雁齡當時就拒絕了,連說請人代禮即可。


    譚雁齡不去青屏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她不願見到白家人。當年,白俊傑製造的那起強奸案令她傷透了心,那時她就發過誓,遠離白家,隻要白家人還生活在青屏,她不會踏進青屏半步。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這期間她去過青屏一次,那是白大媽去世時,她參加了舅媽的葬禮。那以後,她在青屏的所有親情就好像斷了,除了那個讓她牽掛的情人羅建業。


    而今冒出一個大曬親情的繆防禦,譚雁齡拒絕的語氣十分堅決。


    可是,沒料想這個繆防禦挺執著的,好像譚雁齡不去,他家門麵撐造不起來似的,說話黏纏絮語,沒完沒了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是想聞聞這個女人的仙氣呢,還是想掏她的腰包?當然,借機多聽聽美人的聲音也不是沒有可能。


    眼見譚雁齡回絕堅決,最後,繆防禦居然帶著請柬親自跑到唐州電視台來了,像要搶錢似的,搞得譚雁齡心裏直發煩。


    譚雁齡是位女神級的淑女,不好意思把厭惡表現出來,隻好推給裘堅,說:“你去找裘堅商量一下吧,看他怎麽說。”


    繆防禦聽後,就跑到裘堅的單位去了,臨走前,不忘多看美人幾眼。


    見到裘堅,繆防禦將來意又說了一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裘堅早就耳聞白俊傑勢焰熏天,這一聽說要去青屏,不禁毛骨悚然。


    繆防禦看在眼裏,想到借刀殺人之計,不禁暗自冷笑。這時,他又想到了仇人胡紹德。


    胡紹德的妹妹胡玨與白俊傑一直在一起,繆防禦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多年前胡紹德侵犯過白美妙,為此,白俊傑捅了姓胡的一匕首,還硬訛十萬塊錢。可笑的是造化弄人,胡紹德玩了白俊傑的妹妹,到頭來,白俊傑也玩了胡紹德的妹妹。一來一回,像搗拳擊似的,又有一種禮尚往來的諷刺意味。


    不過,有了這兩層裙帶關係,現在這哥倆關係如何,繆防禦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胡紹德有恃那個在省郵政管理局做機要秘書的弟弟,繆防禦認為胡紹德還恃仗白俊傑的勢力,黑白兩道夾擊著他,為此,他的報複行動遠未結束,上次,由他與戚萌萌合作導演的胡紹德網絡扒灰事件,隻是他生活內容的一小部分。


    繆防禦與胡紹德的矛盾由來已久。那次,戚萌萌在娛樂會所給白俊傑修腳時,失手劃破了白俊傑的腳趾,他是好心講情的,不料受到白家幫好一番侮辱。那個仇,他一直記著,至少有一半被他算到了胡紹德的頭上。


    憎恨胡紹德的時候,繆防禦自然遷怒白俊傑。當他無力打敗白家幫的時候,他想起了當年將白俊傑打殘的裘堅,因此,就想挑起白俊傑與裘堅的鬥爭,他也好漁翁得利。


    “瞧你,過去不怕他,怎麽現在怕了?連青屏兩個字都不敢說了,未曾談虎,臉色大變,不至於吧?”見裘堅猶猶豫豫,繆防禦挑撥離間道。


    裘堅被這個歹毒的姨哥將了一軍,臉色瞬息漲得通紅,說道:“我怎麽會怕他呢,他不過是隻紙老虎,而且是隻三條腿的紙老虎,能吃人啊?去就去!”


    說這話,裘堅跟賭氣似的,真以為自己還是當年小龍幫那個響當當的好手。


    繆防禦見狀,心裏竊喜。辭別裘堅以後,他給家裏打了電話。他知道裘乾與白俊傑關係密切,就讓家人給裘乾也下了請帖。有裘乾通風報信,白俊傑很快就知道了裘堅夫婦的行程安排。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需待七年期。


    繆防禦挑撥離間,本想裘、白兩家爭得魚死網破,不料聰明反被聰明誤,最終斷送了自己一條腿,裘堅也因此成了植物人。不過,出事的地方不是在青屏,而是在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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