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尋回複:小器易盈。等我遇到安徒生先生,我會買一件送給你,白色寶貝。


    羅玉珠睜著明亮卻又模糊的眼眸,回複:我希望我們永遠生活在一個童話故事裏麵,故事的主人公是你和我……


    尊前擬把歸期說,欲語春容先慘咽。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闕,一曲能教腸寸結。


    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天可憐見,醫院骨髓庫終於等來與羅玉珠相配型的造血幹細胞。這對羅家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劫後福音。


    這一天,羅建業夫婦站在手術隔離室外,焦急地守望著造血幹細胞隨血液慢慢輸入女兒的體內。等到回輸結束,羅玉珠生命體征穩定,醫生才放羅建業夫婦進來。


    “感覺好些了嗎?我們的小天使。從今往後,媽媽再也不一門心思賺錢了,媽媽要把所有精力放在我們的小天使身上,媽媽隻想賺到我的小玉珠。感謝上蒼給我這個機會,嗚嗚……”做在床邊,看著熟睡的羅玉珠,白美玲倍感交集。說著,她蹲下身子,伏著床沿哭出聲來。


    “別吵醒她,美玲,讓她好好睡吧,我們的小天使太累了。”


    等到羅玉珠醒來,她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麵孔,她的父母,她的姐姐,她年邁的爺爺。她的第一句話有氣無力,卻又十分疼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很好,現在感覺痛苦越來越少,好像離家越來越近了。”


    白美玲激動得淚流滿麵,說道:“是的,我們很快就回家了。”


    羅青山也說:“我的孫女是最棒的。回家以後,那幾本評書還等著你讀給我聽呢。”


    羅豔麗以一種不同的方式慶祝妹妹的重生,神秘兮兮地說道:“那個弄壞了你手機的誰誰,也該給你換部新的了。”


    羅玉珠聽後,發自內心地笑了笑,沒人知道:愛情,在一個生命個體起死回生的過程中,該是多麽的重要。


    然而,羅家人高興得有些早了。這次手術並沒能讓情況真正好轉。羅玉珠的體內不久就出現了嚴重排它性。病情重落,急轉直下,她的病情在不斷地惡化。


    死神一步步逼近,伸出他的罪惡之手。愛情,親情,無一具備足夠的抵禦力量,無一能夠喚醒死神的良知,賜予一位青春女孩稍多的韶華,羅玉珠,這個可愛的麥琪兒,從此,她的世界之旅定格在19歲。


    珠沉淵而川媚,玉韞石而山輝。


    這一年,是公元二00六年。秋。


    逝者如斯,離開的方式不同,讓人生的冷色變得不再單一。羅玉珠的匆忙離訣撕裂了羅家人至愛的心肺。捶胸頓足,椎心泣血,不足以表達他們的悲傷;也讓許多熟稔她的人懷念不已。回到青屏以後,羅建業迷迷瞪瞪的,整日生活在恍惚的世界裏,吻牌公司的事務,他則交由總經理盧安然全權負責。


    愛女羅玉珠豆蔻年華便魂歸九泉,這讓羅建業對青屏的生存環境徹底失去了信心,再加上他無力阻擋蔣耕耘大力培植化工企業的工作思路,他突然生發退隱商海的念頭。當然,作為控製吻牌公司80%股份的絕對大股東,他不會讓大權旁落的,卸任之前,精明能幹的白美玲,已經成了他的首選接棒者。


    羅建業相信白美玲是個稱職的管理者,隻是,礙於公司眾多元老的顏麵,他得選準一個合適時機放言豪邁。


    這一天,在公司董事會上,羅建業先是做了一個工作檢討,他說:“最近,家裏出了點事,我想,大家應該都知道的。雖說生活上的情緒不能帶到工作中,可我羅某是人,不是神,是人就得經受人生悲歡離合,經受情緒高低轉折,所以,有時候,我把一些不該發的火引燃到了工作上,諸多不妥的地方,還望大家諒解。”


    然後,他的一個決定語驚四座,“同時,我也感謝大家多年來對我羅某工作的大力支持。這段時間,我考慮的事情很多,吻牌在食品行業如何立足?食品企業怎樣向化工企業索要生存空間?企業老板要向政府部門點多少頭低多少頭?等等等等,的確,一大堆的問題困擾著我。這些年我太累了,真該好好休息休息,現在,我宣布一個重要決定:從即日起,我辭去吻牌公司董事長職務,新任董事長從在座各位中間選舉產生。”


    話沒說完,會場一片嘩然。


    接著,盡是傾情挽留的聲音,好像離開這個掌舵人,大船就在暴風驟雨裏失去了方向。群情激昂,議論紛紛,甚至有人流下眼淚。


    羅建業見狀非常感動,但他仍然十分堅決地說道:“我去意已定,大家考慮如何保障公司正常運轉吧。現在還是生產旺季,不能因為我羅建業的離開而使工廠停產,更不能讓工人餓肚子。”


    總經理盧安然見此情景,害怕現場失控,這時,他連忙說道:“既然大家這麽愛戴羅總,舍不得羅總卸任,我看不如這樣,我們先散會,讓羅總回家休息休息,等羅總休息好了,我們再商議,好嗎?當前的首要任務是把工作做好,大家各司其職將工作搞上去,羅總才有時間休息。羅總你看呢?”


    羅建業思考片刻,說道:“先按盧經理的意思做吧,下個月召開股東大會,選舉新任董事長。大夥若是實在離不開我,我的股份,我想轉讓給白美玲。”


    羅建業思想脈絡十分清晰,很明顯,他這是在董事們麵前故意放出風聲,讓大家為白美玲接管吻牌公司做好準備。


    其實,羅建業早就知道白美玲想參與吻牌公司的事務管理,他嘴上雖說白美玲空有理論紙上談兵,心裏卻十分佩服白美玲的實戰能力。回到家以後,羅建業將董事會上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白美玲,隨後,二人進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長談。


    “讓我掌管吻牌公司可以,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白美玲說道。


    羅建業幾乎沒作任何考慮就答應下來,“什麽條件,你說吧,我先答應你。”


    “要退,你就退得一幹二淨,退得像水洗一樣,別到時候垂簾聽政,讓我放不開手腳。“


    羅建業說道:“企業雖然交給你,你是最大股東,可是,吻牌仍然是公司所有員工的吻牌,我的要求不高,條件也隻有一個:你搞企業,一定保證公司員工人人有飯吃,吻牌的員工,你一個都不能裁掉。要不然,我退了也不放心。”


    “瞧你,還沒退下就垂簾聽政了吧?”白美玲說道,“規行矩步,固守成法,你還保留那種吃大鍋飯的思想。要想提高企業競爭力和生存能力,裁員勢在必行。不過,我會善待那些下崗工人的,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補償,甚至說,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我可以代交,直到他們退休,能夠頤養天年,這點你放心。”


    羅建業態度十分堅定,說道:“如果你有這種想法,我不會將吻牌交給你。你要真有能力,就實現吻牌集團化,現在好多食品企業不都實現集團化了嗎?擴大規模,把吻牌做大做強,到時不僅不需減員,反而需要招人。”


    白美玲說道:“即使招人,招的也是英才。看來你的思想真是落伍了,企業規模不一定非要與人員數量成正比,現代化的企業,隻需要先進的技術設備和優秀的人才。”


    羅建業不想跟白美玲爭吵下去,雖然他有些不悅,可是,一想起以前夫妻吵架時羅玉珠嘟腮勸架的樣子,他就沒了力氣。他極近溫和地說道:“大道理我懂,可是,青屏不是現代化城市,它隻是一個經濟相對滯後的小縣城,這裏大多數居民文化水平都不高,他們都該失業嗎?當你走到他們的家庭生活當中,而不是隻走在廠房車間,你會發現一個月幾百塊錢的工資對於他們來說有多重要。”


    白美玲隱約感覺到丈夫的壓抑,這時也輕化了語氣,說道:“正因為一個月才拿幾百塊錢,所以需要改革,僧多粥少,十羊九牧,大家都餓肚子。與其大家都半饑半飽,倒不如優勝劣汰。企業思路再不變化,再不大膽起用人才,倒閉早晚之說。一旦我掌管吻牌,我不希望穿新鞋走老路。我聽美妙說,袁茵離開時,對你抱有老大的成見。”


    羅建業說道:“袁茵隻是網裏一條小魚,我想提拔她,可是上頭有那麽多政府領導的親信等我照顧,我應付不過來,我破不了青屏人情網,你也破不了。有能力的人可以跳槽和買斷,我沒有權力阻止他們過得更好,我情願天下人負我,我決不負天下人。但是,不管怎樣,我都有義務保障那些沒有能力沒有文化的人不被餓死。”


    白美玲歎了口氣,說道:“好吧,我相信,我慢慢會喜歡你的每一個工人的,到時,我可能一個都舍不得裁掉。不僅如此,我會讓他們的薪水成幾何倍數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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