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尋想以另一種方法撫慰秦粉的傷口,就微笑著揶揄:“你說你做菜好吃?吹吧你。”接著又說道:“好吧,我們去唐州,最後的快樂時光就留在那裏吧。”


    說著,陳君尋想到了江桐、傅憶嬌、羅玉珠,還有他的女兒陳小柔。待在青屏,他感覺那幾雙眼睛一直都在注視他,活著的還是死去的,在人間的還是在天堂的,眼睛都睜得好大。他說不清其間感受,反正在青屏他沒有與秦粉擁抱的氣力,他想逃離那幾張張望的臉龐,雖然,他已經決定與秦粉分手。


    陳君尋將房東叫來,退掉房子,然後與秦粉一道去了唐州,在唐州一家五星級賓館裏,他開了個豪華套房。雙方都關掉手機,無人打擾,也不打擾外邊的花花綠綠,這完全是兩個人的世界。


    陳君尋深覺愧對秦粉,他動容地給秦粉寬衣解帶。


    秦粉也給陳君尋脫去衣服,然後,她拉著他的手,一起去洗鴛鴦浴。撫摩,接吻,兩隻赤裸的羔羊從洗澡間一路瘋狂到床上。那種淑女外衣下的別樣風流,那種如若凝脂的肌膚,那種流線優美的三圍,那種床上熱烈而又自然的水乳交融,是尋梅與賞牡丹的不同體驗。因為絕望所以熱烈,因為太近所以太遠,沒有多餘的語言表達,狂熱激烈的肢體對話讓他們暫時遺忘了一切。


    如果隻有性而沒有性愛,生活隻可謂活生;如果隻有性愛而沒有情愛,世界沒有未來。這是陳君尋的一句至理名言,可是,現在他卻為情所累,為情,他不得不選擇孤獨地遠行。


    翌日,一前一後兩輛車駛向唐州外環。就要過收費站上高速的時候,陳君尋選了個寬闊地帶停下了車。


    秦粉的車隻好也停了下來。


    其實,秦粉非常希望陪陳君尋一同去北京的,俗話說“兩人不看井,一人不上路”,有了她,路上也好有個照應,陳君尋一個人走,她真的放心不下。


    可是,陳君尋執意拒絕了她,原因很簡單,他渴望安靜下來,進行著他的孤單的情感之旅。


    秦粉和陳君尋都下了車。走到陳君尋跟前,秦粉說:“青島那一夜過後你不辭而別,上海那次‘玫瑰情緣’的約會,你又狼狽逃竄,等我追你追到了青屏,你又要去北京,你就不怕我追到北京去嗎?”


    陳君尋笑了笑,“看來我真的有點像逃犯。不過,你不要再通緝我了,因為你有你一大堆的事業要去做。這一點,你應該多向吻牌集團總裁白美玲學習,淡泊情感,做個事業型的鐵娘子。為了金色集團,你該收心了。”


    說完,捋了捋秦粉卷曲的長發,“收一收心吧。”凝視著這個氣質超凡的女人,他的眼睛似乎說著同一句話。


    秦粉說道:“你就放心吧。過一段時間,我要去香港了,爸爸打算從董事長位子退下來,他要我掌管金色集團。我不能再不聽話了,不想看見豔陽天下他的滿頭白雪。”


    不想看見豔陽天下滿頭白雪?陳君尋一怔,點了點頭,“是啊,我們都有老的時候。既然這樣,你就應該徹底脫離這裏。青屏這個地方本來就夠渾,加之金融危機的衝擊,你不應該再挽褲管趟進來。”


    “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些什麽。國家已經劃撥出相當一部分資金用於企業節能減排的激勵投入。你放心,環評不達標,我絕不允許池承諾將工廠運轉起來的,我不怕企業利潤大為縮水,我會安排卜凡做好監督工作。大虞縣水汙染一事,蔣耕耘最終調離,裘才也換了工作崗位,現在青屏官場看上去一片清明,加之一批高汙染低效益的小化工企業被依法取締,足以看出青屏的民生已受重視。何繼承書記畢業於名牌大學環境監測與保護專業,上任伊始就將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向環保設施傾斜,將地麵水場建了起來統一調配工業用水,封掉一批工業取水井,防止汙水通過地下漏鬥區進一步下滲,同時,他又準備在青龍閘附近建造一個汙水處理廠,凡此種種,都是好的開端,從這些我敢斷言,青屏的生活環境肯定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陳君尋卻說:“青屏百姓都在期待。不過,青屏人際關係錯綜複雜,山頭眾多,地方保護主義又十分嚴重,隻怕何書記曲高和寡、孤掌難鳴啊。作為百順化工集團的大股東,你有此思想境界,我替青屏百姓謝你,可是,每噸高達五六毛錢的汙水處理費用,你真舍得掏嗎?”


    秦粉一聽,問道:“你對我沒有信心?”


    陳君尋說道:“這不是信不信心的問題。哪怕你再有良心,工業廢水又不能轉化為飲用水。借用我朋友皇文漢的一句名言:工業廢水台麵上說可以無公害處理,但是,廢水與廢水一旦混合在一起,到底會生成哪些物質,我們看到或是發現的都是毛毛雨,剩下的,就連上帝也不會知道。皇文漢這些話我完全認同。前幾天,我親眼看到一批廢鐵從一家倒閉的農藥廠拉出來,然後送進一家煉鋼廠,再以後煙囪冒出巨龍般的黑煙,我不認為那些黑煙升到天空化身白雲。但願未來環境保護法庭審判的黑名單上,不會出現你秦粉的名字。”


    “是的,我承認,如果競爭不公平,到時我也許會選擇妥協,也許會違背自己的良心。你說的皇文漢是誰?是不是寫《辦公桌上思考的腳》的那位?”


    陳君尋答道:“是的,剛才那段話就來自他的《辦公桌上思考的腳》。”


    “辦公桌上思考的腳?名字怪怪的。我有一本,但是沒認真讀過,我認識皇文漢,書也是他送的,他那個人極富理想化,又有些狂放不羈,一貫聲稱教師當中書寫得最好,作家當中書教得最棒,還自稱什麽營銷專家。他再有才,還能跟我們陳大作家比嗎?”


    顯然,這是替陳君尋抱打不平來著。


    陳君尋連連擺手,“你不了解他。我與皇文漢是文學圈裏很好的兄弟,這次說不定能在北京相聚呢。他確實誌向遠大,是個大心髒。不過,有一點我很納悶,你怎麽會認識他呢?”


    秦粉說道:“也談不上認識。他是農業大學的一位講師,幾個月前,我們鏡江農藥公司的業務員培訓時,銷售部經理請他去講過課。”


    “哦,原來是這樣。”陳君尋頷了頷首,“還有一點,他祖籍也在青屏,老家三民鄉周王莊的。”


    秦粉眼前一亮,苦笑,“哦,青屏流氓文人多呀。”


    “不,你錯了,他寫的是通俗文學,很大眾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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