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煙,你陪雲副將說說話,本妃去書房看看四爺。”百裏月桐水眸閃過一抹狡黠淺笑,不難看出眼前的兩個人礙於自己在這兒所以都不方便開口。


    聞言,雨煙和雲一都不吱聲,看著百裏月桐抱著孩子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長廊盡頭,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此時,華雲宮書房內,君煜麟濃眉緊擰,望著一張繪製完整的地圖還有旁邊散落的幾張折子,都是關於江北一帶這些年來災情的記錄。


    處處水災,糧食不斷減產,今年這樣的情況看樣子是又好不到哪兒去了,每年都得靠國庫的災糧救濟,這樣下去終究也不是辦法。


    朝廷總算每年都可以救濟他們,可畢竟隻是杯水車薪,江北百姓的生活也會因此而變得貧困潦倒,死亡人數日日爭加,此事非常棘手,甚難解決。


    盯著書桌上的折子和地圖,君煜麟揉了探太陽穴,繼續苦思冥想,這一次父皇讓他和二皇子同去江北的意圖再明顯不過,雖然他並不在意是否能夠坐在太子之位,可是做為一個男人,一名皇子,為夏周國的事情赴湯蹈火再所不辭,為父皇分憂更是份內之事。


    “四爺還在書房忙什麽呢?臣妾聽說江北的事情確實不好解決,不過……相信四爺自然能找到好的解決方法。”百裏月桐推門而入,懷裏抱著孩子溫婉出聲。


    “本王這次去江北恐怕不是需要些時日,桐兒,你一個人回府本王實放心不下,還是留在宮中小住一段日子,等本王回來再接你回去。如何?”


    君煜麟聞聲凝望向女人的方向,除了江北的事情,剛才他一直在想的便是女人和孩子的事情,前幾日遇刺的事情至今回想起來仍令他心有餘悸,他自己的安危倒是次要,女人和孩子對於他而言,比什麽都重要。


    “臣妾明白四爺心裏的擔憂,如果四爺真去了江北,臣妾懇求四爺能夠答應讓我回將軍府小住一段日子,一來可以多些時間陪陪我爹娘,二來紫冰的兩個孩子和咱們布離也算有個玩伴兒。”


    百裏月桐莞爾一笑,其實像布離這麽點兒大的孩子哪又懂得玩什麽,這不過是她自己的一記說辭罷了,眼下這個關鍵時刻她若是留在宮裏,梅賢妃免不了又得和她講一堆大道理。


    君煜麟低垂眼斂細細思忖一會兒,女人的心思其實他也明白,知道她留在宮裏母妃免不了要日日教誨,讓她到將軍府小住一段日子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也罷,在本王回京之前,你就暫住將軍府一段日子,那就要有勞百裏將軍和夫人了……”君煜麟緩緩點頭,醇厚的嗓音低沉逸出。


    自君煜麟和君澤德離京已經七天有餘,百裏月桐回將軍府也已經七天了,五天前曾收到男人捎回來的一封書信報平安,說已經順利抵達江北,然後至今沒有半點消息。


    紫冰經過半個月的恢複身體也好了許多,百裏月桐回來正好給女人做了個伴兒,不過百裏月桐也看得出來還未出月子的女人心情並不太好,她心裏明白紫冰的心裏在想什麽,生了一對龍鳳胎原本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隻是紫冰一直都有一個未解的結。


    這日,百裏月桐和程桂蘭站在將軍府的大門外左顧右盼,像是在等什麽人,遠遠的看見一輛八人抬的大轎朝著這個方向徐徐而來,母女二人對視一眼。


    “娘,他們來了。”百裏月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站在百裏月桐身後懷抱布離的雨煙水眸也閃過一道欣喜之色。


    “希望呆會兒能夠給紫冰一個驚喜。”程桂蘭唇角亦勾起一抹笑容,不難看出對紫冰的疼愛程度與日俱增,紫冰這次遭了大罪,為百裏家添了這對龍鳳胎,就衝著這一點也讓百裏嘯夫婦二人不得不對她另眼相待。


    母女倆說著說著,轎輦已經在將軍府門前停了下來,隻見轎簾打開,王子夫攙著娘親的胳膊,母子倆從轎輦緩緩走了出來。


    當看見百裏月桐和程桂蘭的那刻,王夫人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異色,看著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將軍夫人親自到府門口迎接自己,頓時讓婦人心生疑惑,從她上次見到百裏月桐到現在又過了好幾個月,再看看女人的肚子已經消平,身材恢複得就跟少女似的,王夫人深邃的眸光變得更加複雜了,因為這也讓她聯想到自己的女兒。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若說真是不疼那是假的,王夫人知道自己上次的話是說得重了點兒,可是她將女兒支回王府,也是希望紫冰那丫頭終有一日能明白自己的苦心,若真是回到王家跟著她這個老婆子,那女兒豈不就真的是讓人白白占了便宜。


    “民婦參見四王妃,參見將軍夫人。”王夫人在兒子的攙扶下,步履緩慢的朝前走去,程桂蘭此刻也已經熱絡的迎上前來。


    “王夫人不必多禮,都是自己人,自己人……”程桂蘭說話的語氣很慢,態度溫婉和氣,因此也讓王夫人受寵若驚,眸底的疑惑越漾越深,由骨子裏透出的警惕也更加濃鬱。


    “不知將軍夫人和四王妃請民婦來將軍府,究竟為所何事?”王夫人佯裝不解的淡淡反問道,其實算算日子她也猜得到,女兒分娩的日子將近,不過就算是特意接她來探望女兒,那也應該是在王府不是?為什麽會將她帶到將軍府來?


    王子夫那雙清澈澄淨的水眸不知何時也染上了一抹成熟,此刻正若有所思的打量著百裏月桐,同樣也暗暗觀察著程桂蘭臉上的表情。


    “不瞞王夫人,這次特意請夫人來將軍府,是希望夫人能夠探望一眼紫冰,雖然那丫頭嘴上不說,可我能看得出來她有心事,初為人母,這個時候她心裏也一定惦念著自己的親娘。”程桂蘭輕言細語的緩緩出聲,她的話出,也讓王夫人更加疑惑的深凝她一眼。


    “紫冰……她生了?”王夫人的聲音微微頓了下,其實這句話在她剛剛下轎的時候就想問,可是喉嚨裏就像是被卡住了一團棉花似的,想說卻出不了聲。


    “生了,生了一對龍鳳胎,這一回讓這丫頭遭了罪,差點兒連小命都丟了。”程桂蘭的語氣帶著絲絲歉意,同為做娘的,她當然能夠猜得到對方的心事,雖然王夫人麵上佯裝冷漠,可是哪有當娘的心裏不疼自己的孩子。


    聽了紫冰差點兒連命都丟了,王夫人的身體微微一顫,站在她身邊攙扶著的王子夫臉上的表情也微微僵滯數秒,此刻也顧不得長幼輩份,脫口而出:“我姐人現在在哪兒?”


    “請王夫人隨我進去。”程桂蘭微笑頷首點頭走在前麵,王夫人此刻也再也沒有話說,步伐急促的跟在程桂蘭身後,急急的朝裏走去。


    王子夫依然緊緊的攙扶著母親的胳膊,水眸不忘深凝向離自己不遠的百裏月桐,百裏月桐友善的衝著他莞爾一笑,少年麵無表情,一言不發,緩緩移開了目光。


    紫冰依然住在閬苑,百裏月桐以前的閨房,當聽見房門推開的聲音,懷抱嬰孩的女人回眸望去,當看清楚站在門口的婦人時,抱著孩子的柔荑倏然收緊,一時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怎麽也不能相信親娘會突然出現在房門口。


    “姐姐——”王子夫上前一把環抱上姐姐的腰,好久不見姐姐他心裏也思念得緊。


    “子夫,娘,真的是你們……”紫冰好長時間才回過神來,真真切切的觸碰感讓她相信的眼前的事實,真的是娘和弟弟來看她了。


    “紫冰……”王夫人的聲音瞬間就哽咽了,自從丈夫去逝後,一直以來都將自己武裝得很堅強,因為她是王府的大夫人,一家上下十幾口子的生計還都得由她操心做主,為了那個家,她甚至不敢讓自己的女兒毫無顧忌的回家,千絲萬掛的思念,在看見抱著繈褓中嬰孩的紫冰這一刻,婦人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滾滑落,情緒決堤。


    “娘,你別哭……”紫冰趕緊將繈褓中的嬰兒放到床上,匆匆迎上前去握住母親的粗糙的大手,聲音瞬間也哽咽了,好久不見娘,明顯感覺到王夫人蒼老了不少。


    “傻孩子,你受苦了,別恨娘……”王夫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當初趕女兒離開王府,這會兒再看見這張清秀的小臉,心疼痛楚的感覺全都湧了上來,她真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攆女兒出門,隻希望女兒能夠明白她的苦心,不要恨她才是。


    “娘,女兒怎麽會恨您呢?是女兒有錯在先,讓你老人家丟臉,女兒對不起你……”紫冰清澈水眸蒙上一層氤氳霧氣,撲進娘親的懷裏哭出聲來。


    說不出的委屈,說不出的痛楚,母女倆這一刻再也不想論誰是誰非,隻想摟著對方緊緊偎依在一起,永不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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