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諾集團,表麵上是以綜合企業的公司名稱經營各種業務,在海外也擁有許多大型企業。不過根據麥基所言,該集團的上一任總裁嘉寶?雷諾便是黑市老爺之中的三巨頭之一。日前因為拜梭特爺過逝使得黑市企業多半麵臨嚴重的損失,然而這個雷諾集團之所以能在這場暗殺風暴中站穩陣腳,據說都是因為賈尼斯?雷諾這名年輕總裁精明幹練的應運手腕才使得該集團的事業不受影響。麥基說,這也代表著目前的黑市正在進行一場世代交替的活動。


    據說這名年輕總裁賈尼斯?雷諾是軍隊出身的。他是馮?福丁布拉和傑契司?樊在士官學校的同期。這讓雷聽了更是大為驚訝。賈尼斯之所以離開軍校,似乎是由於哥哥繼承了集團總裁位置需要幫手,所以被從士官須小召回集團做事。


    (沒想到這麽年輕的人竟是黑市老爺的其中一人)


    這些具有衝擊性的事實聽得雷驚訝的表情全寫在臉上。這麽說來,這還是雷第一次跟黑市的人麵對麵談話。這讓雷不禁覺得,黑市這個巨大的敵人在今晚頭一次具體地呈現在自己麵前。不過他萬萬沒想到像賈尼斯這般擁有深度和優秀洞察力的人,竟會是在黑市沙龍議會中執牛耳的黑市老爺之一。此時他才驚覺原來伊裏甄斯是個如此可怖的地方善良的市民階級宛如神靈創世,製造著所有不存在世上的生物,聰明絕頂、為人寬厚又深謀遠慮的賢者如賈尼斯,卻是推動黑市克隆生物非法買賣的大黑手。真正的惡,是不會用一眼就能辨認出其本質的相貌呈現在世人麵前的。直到此刻,雷才終於在這座基因索多瑪城中理解到這個真理。


    (是他他才識我真正應該打倒的對象要推翻這個黑市,他才是我真正應該狙擊的目標。)


    然而,賈尼斯今晚對他所說的話卻又在他腦中徘徊不去。真正要解決這個島上的問題,決不是推翻黑市就可以完成的。這麽做無法改變伊裏甄斯。假設雷成功地推翻了這座基因索多瑪城,那麽這座島上的人們又該如何生存呢?他必須為這座伊裏甄斯島準備好後基因索多瑪城時代的道路,剔除碎石,並且讓它通往理想的未來,這才是雷現在應該思索的問題所在。馮可能早已經考慮到這個問題。同時,他也早想到身為人造體的自己在那樣的未來中又會處於什麽樣的立場。而雷呢?他該如何自處?


    (我不知道。我到底該怎麽做才好?)


    不得不麵對的問題接踵而至。然而,雷的眼前卻看不到任何解決這些問題的線索。這讓他感覺好比置身在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之中,找不到該鈐記的方向,一個人不斷地徘徊著——


    我是分割線咯——


    至於傑契司,從拜梭特爺的喪禮過後便終日埋首於電腦桌前。這段期間,赫瑞修的營業時間也不像往常一樣營業到天亮,時常在淩晨一點便早早熄燈打烊,之後便看他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電腦熒幕上。以往白天都是他休息的時間,然而現在他也幾乎每天都往外跑,絲毫不給自己任何喘息的空間。


    「哥,你最近都在忙著調查什麽嗎?」


    「恩,有點事情想要確認。」


    即便瑟蕾娜出自擔心的問話也都讓傑契司隨口將問題丟了回去,從不把視線從電腦熒幕上移開。


    他在尋找某個人的下落。


    (我必須做些隻有我能做的事。)


    某天,傑契司下了一個決定。在馮和雷彼此之間除了殺死對方和被對方殺死的命運之外,傑契司決定要為他們找出第三種結果;他必須讓他們和談以解除這個爭端。為此,傑契司覺得自己有必要更了解他們放逐之子。於是,他決心找出潛伏於海外的《科學八傑》,藉由知悉淨化程式的秘密而製止潛藏在雷體內意圖殺掉前驅者的後來者係統。


    此時身為這個計劃首席工程師的米哈伊爾?瑞騰堡博士已經辭世。傑契司為了找出其他剩下的七位科學家,正試圖聯係上過去在瑞騰堡研究所中任職的研究人員,藉由各種線索尋找剩餘的七位《科學八傑》。這時候,他店裏的常客成為他貴重的人脈。


    根絕雷從登肯那兒得到的情報,除了瑞騰堡博士以外的七位科學家,都因馮的命令而被流放到海外,然而除了瑞騰堡博士以外,傑契司根本不知道其餘七位科學家的身份。這七名科學家已經隱姓埋名融入了跟過去毫無瓜葛的生活之中。傑契司打算找到這些人,並且直接跟他們碰麵。


    從雷之前所說的話判斷,登肯似乎知道這七人的下落。他曾說過用語放逐之子人格再造的莫劄特g小調交響曲這個資訊是從放逐之子的後天培訓部門《editionmesia》資料庫所獲得。而從登肯透露給麥基知道的馮的dna設計圖看來,他也確實連接上了放逐之子基因設計部門《creationmesia》的所有檔案。


    當傑契司聽到登肯殺掉了瑞騰堡博士,從博士手中奪取了連接淨化計劃資料庫密碼一事時,他怎麽也無法平和以對。不過如果是登肯,他肯定幹得出這種事來。如果登肯握有博士手中的密碼,那麽他就等於已經得到剩餘七人手中的密碼了。這些人的奚落,登肯肯定知道。


    傑契司的目光緊緊扣在電腦熒幕桑完全沒有移開的打算。他托著下巴,自顧自地陷入了沉思。


    (如果要找出剩餘七位科學家的下落,直接找登肯去問是最快的方法了)


    嗶嗶,輕快的手機郵件提示音讓傑契司回過神來。他打開郵件後忍不住興奮地叫了出來。


    「太好了!對方有回應了!」


    傑契司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名曾經任職於瑞騰堡研究所的研究員,在傑契司的要求下答應與他碰麵。在其他研究員都已經移居海外的現在,這名研究員是他唯一可以掌握的線索。他帶著亢奮的心情趕緊在回信中與對方約定會麵的時間——


    我是分割線咯——


    這位前瑞騰堡研究所的研究員是一名叫做伊內絲?佛羅倫斯的女性。已逾古稀之年的她,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副個性沉穩的老婦人模樣。在研究所因為瑞騰堡博士之死而關閉之後,所有的研究員都被強製遣送出國。兩年前,他基於自己的意誌而再次踏上了伊裏甄斯這個故土。他與瑞騰堡博士生前已有四十年的交情,博士收養馮作為養子的事情他也知之甚詳,傑契司約了他在蒂爾塔行政廣場的大型購物中心碰麵,隨後便為了避開人群而走到一座公元的小板凳上向她問話。


    「我常聽馮提到你的事呢!」


    對方劈頭便是這麽一句話,讓傑契司還沒開口就嚇了一跳。這名名為伊內絲?佛羅倫斯的女性身著一件亞麻材質的連身洋裝,將頭發盤了起來,看來就好比鄰將的親切長者。昔日英氣煥發的模樣已不複見,此時她的嘴邊泛起了看來相當溫柔的笑紋,眯起眼睛對著傑契司露出善意的微笑。


    「在他來到博士身邊的時候,他幾乎將自己的心靈給封閉了起來。不過在他進了軍校後,表情卻變得柔和許多,感情也變得比較豐富了。就連休假的時候,他也為了不打擾博士工作而鮮少出現在研究所裏麵。不過馮偶爾會找我出來,告訴我他身邊發生的事。當然,關於你這位與眾不同的友人,他可是常常掛在嘴邊呢!」


    伊內絲帶著柔和的口吻和笑容點點頭,然後又再次開口:


    「我對他說:你真是遇到一位好朋友呢!馮每每都會露出開心的笑容」


    公元的草皮上孩子們開心的嬉鬧聲不絕於耳。噴水池畔一名年輕的母親探頭端詳著嬰兒車裏的寶貝,似乎正開口對他說些什麽。從樹葉縫隙間篩落的陽光宛如玻璃碎片一般,在徐風窣窣之中閃耀著七色彩虹。這是一個安逸的午後。


    「馮在與你的邂逅之中學會了人與人心靈交流的互動。當時的他讓我覺得一切都將順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一直到那件事情發生為止。」


    當這位女性長者臉上的表情蒙上一層陰霾,傑契司便馬上猜到他所說的事件是指馮的淨化程式失控這件事。


    那是在使館學校時發生的事。那天馮和傑契司一群朋友們偶然一起來到了蒂爾塔行政廣場。馮在這裏遇見了殺死他模擬雙親的凶手。以這件事為契機,一場慘絕人寰的複仇劇碼便緊接著在馮的人生中上演。


    馮當時近崩潰的摸樣深深烙印在傑契司的心裏,始終無法忘懷。馮下定決心要向這名殺死他模擬雙親的黑市人『報仇』。在他看到這名男子的瞬間,便從一個普通的士官學校學生化身成了複仇之鬼。他的執念與日俱增,眼神也變了樣。日子不斷流逝,有一天,他終於找到了這名男子位於裏島的住所。在他得知這個消息時,便毫不猶豫地展開了心係已久的複仇行動。


    這個無論馮用盡多麽殘忍的手段都無法釋放心中怒氣的仇人。然而,他的行為顯然偏離了常軌。在一片血海之中,馮被濺起的血水染紅了全身。他就好比一頭野獸一般瘋狂咆哮。趕往現場的瑞騰堡博士唯有使用麻醉槍才好不容易將這頭失去理智的野獸給『擒獲』。


    傑契司茫然地看著馮的手腳被銬上枷鎖,好比一頭危險的肉食性動物一般被帶離了現場。


    「該不會,你當時也在場吧?」


    聽到傑契司的問話,伊內絲?佛羅倫斯默默地點點頭。


    馮的模擬雙親是反克隆暨人造體買賣運動的誌士,他們被黑市密探所殺。事發當時隻有十三歲的馮才剛剛『脫槽』。他被模擬雙親接手養育後沒過多久就遇上了這起凶殺案。


    馮親眼目睹了自己的模擬殺被殺。他的複仇行動極盡殘虐之能事。就算再怎麽瘋狂的凶殺案都不過如此。當時他好比一個不斷對著試題發泄心中怨氣的厲鬼,根本看不出原本是個人類。


    馮日複一日宛如厲鬼一般追緝著凶手的模樣讓傑契司看不下去。他追著馮的腳步到了現場打算組織馮的複仇行動,卻被現場將馮帶走的科學家們擋了下來。他們聲稱馮生病了,並要他忘掉當天發生的所有事件。傑契司無法接受這種說法,卻也無計可施,隻能目送馮被這些科學家帶走。當時他所感受到的戰栗、驚愕,還有悔恨交雜的情緒,時至今日也無法忘懷。


    為什麽馮的心情會失控成這樣


    傑契司想破頭也得不到答案。


    休息了三周後,馮終於才來到學校。此時他身心俱疲的模樣卻好象換了一個人似的,讓傑契司不禁要想:馮沒有來學校的這三個禮拜究竟發生什麽事了?馮的眼神渙散,整個人完全沒有幹勁。無論誰找他攀談都得不到回應。事後回想起來,那應該是他在得知自己身世之謎後的反應吧。


    (當時的他,那雙眼神就好像在渴求某人援助一般)


    「你就是傑契司吧?雖然你可能不記得了,不過過去我們曾經見過一麵。」


    「是在那時候嗎?」


    「對,就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是我開車送你回軍校的。當時你為了馮,一個人在車上孤獨地啜泣著。」


    傑契司翻開了朦朧的記憶,隱約想起了這麽一回事。不過因為當時馮的模樣實在太令他感到震驚,因此之後發生的事也幾乎沒有印象了。


    「其實當時博士有吩咐過我,要我把目睹這件事的你腦中這段記憶給刪除掉。」


    「是馮的養父,瑞騰堡博士的指示嗎?把我的記憶給刪除掉?」


    「對,不過我猶豫了。原本我猜想你看到他那個模樣,以後大概也不會再繼續當馮的朋友了吧?我很害怕這件事會成真。不過看到你當時哭得如此傷心,也讓我洗清了這個疑慮。我想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夠包容馮的一切吧。他需要一位像你這樣的朋友。」


    傑契司不發一語。這位摯友當時那般痛苦難耐的模樣,也是傑契司人生中最為沉痛苦澀的記憶。


    「馮的養父瑞騰堡博士對馮抱持著什麽樣的想法呢?」


    「他認為馮是放逐之子的失敗作。」


    這個答案讓傑契司不禁瞪大了眼睛。


    「馮原本就是一個容易失去理性,在情感方麵非常不安定的個體。他的腦在dna設計上太過偏向激情。在後天培育部門《editionmesia》的調整之下,才好不容易維持他情緒方麵的穩定性。然而,如此危險的平衡卻又因為模擬雙親被殺這個不幸的以外,而使得馮在情緒和理性上的穩定度過低,無法成為一個理性的領導者典型。換句話說,作為放逐之子,馮其實就好像一個不定時炸彈一樣。因此,博士對於馮能夠成為放逐之子中最早推翻伊裏甄斯政權,達到淨化程式中第一個裏程碑的事實感到相當驚訝。」


    不過或許這個結果其實是一種必然性,馮身上那充滿爆發力的熱情和堅定的意誌正是他足以對周遭帶來強大影響、並且成功推動這場政變的主因。帶著那般具有強烈波動的心緒,馮修正軌道的力量也非常強大。周遭的人們恐怕就是被他這般巨大的動能給深深吸引了。


    「瑞騰堡博士最掛心的是馮就任伊裏甄斯總統之後的表現。他不認為馮可以達成淨化程式之中社頂的第二個目標『政治方麵的改革』。然而博士卻在能夠確認這個結果之前便逝世了。」


    伊內絲說,瑞騰堡博士原本就不期待馮成為伊裏甄斯的總統,推動一國的政治運行,他認為馮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達成淨化程式隻中設定的終極目標『掃蕩黑市、終結非法克隆人買賣行為,為伊裏甄斯取回一個正常國家該有的模樣』。


    這話聽在傑契司耳裏覺得極為諷刺。這樣的事實,他說什麽也無法對馮開口。馮被創造他的人認定他無法成就的被賦予的目標。而傑契司怎麽也不覺得,這是一個正在為了自己的目標奮鬥不懈的人可以接受的事實。


    「可是,傑奇,所謂『失敗作』這種說法並非完全指的是字麵上的涵義。」


    「並非完全是字麵上的涵義?」


    「是,博士後來接著說『福丁布拉就放逐之子來說是失敗作沒錯,不過以一個兒子來說,他卻是最完美的典型』。」


    這句話在傑契司胸口注入了一股暖流,讓他刹時間找不出確切得以表達這種情緒的辭藻。此時一直小鳥飛到了他的腳邊,用他的嘴喙輕輕地敲著地麵。傑契司看著他的動作而出神。


    和煦的陽光灑在午後的公園裏。即便他們身處在這座悖德的基因索多瑪城,依舊也享有溫柔的自然風吹拂、溫暖的陽光照耀。伊內絲仿佛想起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念頭,抬頭望向頭頂的樹梢。


    「你說有事情想問我,是什麽事呢?」


    這位年邁的女性長者帶著柔和的聲音開口問道。傑契司將視線移到他的臉上,看到的是一張溫柔得令人出乎意料的表情。這讓傑契司稍微猶豫了一下,但仍舊決定要完成他此行的目的。


    「佛羅倫斯女士,你知道剩下七位的《科學八傑》現在人在何處嗎?」


    這個問題讓伊內絲也不得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她沉默了。這陣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接著


    「這樣啊,原來馮已經把所有跟他有關的事實全部告訴你了。」


    在這個問題之中,伊內絲已經可以從馮和傑契司之間的情誼判斷出傑契司了解多少。她沒打算隱瞞。


    「很遺憾,我並不曉得剩下七位《科學八傑》的行蹤。我連他們現在究竟身在哪個國家都不知道。」


    「不過你知道剩下七位《科學八傑》的身份吧?請告訴我他們的名字。」


    「你知道他們的名字之後打算怎麽辦呢?」


    「我必須要停止後來者係統反應過度的校正行為。我必須製止雷和馮之間無法用他們自己的意


    誌抵抗的命運。」


    一個出乎意料的名字再此讓伊內絲瞪大了眼睛。


    「我不認為後來者係統在審判前驅者的對錯之後,直接以殺戮作為批判手段的作法是正確的設計。他們是人,是可以藉由協商解決問題的。難道麽有辦法抑製這種被灌輸在他們體內的『本能』嗎?」


    「像這種被直接烙印在他們體內的本能,唯有透過校正程式修改之外被無他法。」


    「校正程式?」


    「就是使用校正信號來解除烙印在他們人格深處的本能部分。不過這個後來者係統幾乎是刻錄在他們人格的基礎上,無法用簡單的表層置換方式改寫。」


    「什麽程式、程式的他們可不是機器人呀!」


    傑契司聽得不禁惱火地叫了出來。一旁的伊內絲則隻是淡淡地將目光轉到他的身上。


    「所謂生命其實就是以大自然的力量創造出來的天然電腦。你我都是聽命於四個文字一再重複排列組合而構成的程式命令存在運作而已。」


    「所以說,你是要我利用人格校正程式,親手對他們進行洗腦作業嗎?」


    「傑奇,你所說的話裏存在著矛盾。所謂改變後來者係統這種作業,其實就是要重新編寫他們鬧內的程式。」


    傑契司聽了無言以對。一種焦慮的心緒在他心裏萬般糾結折磨著。


    伊內絲?佛羅倫斯是瑞騰堡博士的助手群中最早參與淨化程式這項工程的研究員。她始終站在博士身邊,在實驗推動的初期便近距離觀察這個計劃的演進。這麽樣的一個重要人物,現在還能待在伊裏甄斯境內實在是非比尋常的一件事。馮是否知道她已經回到這座島上了?抑或者是任由她自由入境呢?


    「後來者係統的資料是由放逐之子後天培育部門《editiongmesia》管理,而我是隸屬於放逐之子基因設計部門《creationmesia》,所以並不清楚詳細的內容,不過」


    伊內絲說到這裏稍微頓了一下,猶豫一會兒之後才又開口:


    「我之前曾經耳聞,據說《科學八傑》之中有人已經回到伊裏甄斯了。」


    「你說什麽?」


    「據說有人在裏島看到貌似《科學八傑》的其中一人,《editionmesia》的工程主任。」


    「你剛剛說他負責的部門也包括後來者係統部分是嗎?」


    「是。」伊內絲點頭時的表情變得明晰。這個回應讓傑契司激動地挺出了身子,「告訴我,他叫什麽名字?這名科學家叫什麽名字?」——


    我是分割線咯——


    伊裏甄斯在這些日子裏一天比一天更顯得騷動不安。


    之前找上雷的反政府集團由拜倫所領導的『上帝之錘』,活動頻繁程度與日俱增。仿佛他們擁有的資金較昔日的任何一個遊戲組織都來得雄厚一般。盡管這些援助的來曆無法掌握,不過他們昨天攻擊裏島,今天轟炸蒂爾塔行政廣場,這般令人目不暇接的活動方式在顯示出這個組織的深度及廣度。麵對這樣的恐怖攻擊,伊裏甄斯軍方當然不會坐視不管。然而,即便軍方派出憲兵加強糾察掃蕩恐怖分子,卻怎麽也無法揪出主謀者狡猾的狐狸尾巴。


    『上帝之錘』絲毫沒有停歇的攻擊目標,不僅僅局限於軍方的設施和裏島,就連民間的遺傳因子工坊也成為他們的破壞對象。島上的平民百姓無不為了日益頻繁的恐怖攻擊而陷入恐慌,報紙上的新聞焦點也沒有一天可以從恐怖活動中移開。


    這天,八名遺傳因子工坊裏的專家也在恐怖攻擊中喪生。伊裏甄斯島上數一數二的克隆女星專賣大宗終於也成為恐怖攻擊的目標。雷看過了報道之後將視線從報紙上移開,帶著嚴肅的表情望向天空。


    (拜倫你們竟然真的做到這種程度。)


    雷知道他是認真的。拜論是真心想要將這座伊裏甄斯島整個給翻過來。而且,他們的行為跟雷和艾坎一起活動時截然不同。拜倫的『上帝之錘』明顯地在組織的隱秘性和實力方麵都遠超過雷和艾坎一起建立的團體,絕非一般外行人聚集的遊擊隊可以比擬的。雷知道,要是沒有強而有力的後盾絕對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拜倫那張充滿自信的臉龐此時又從他的記憶中蘇醒。『上帝之錘』的背後一定有哪個國際性的恐怖組織提供他們各方麵的援助。


    雷將冰箱裏取出來的碳酸飲料一飲而盡,強忍著碳酸從高壓中釋放卻嗆出喉嚨的刺激,試圖混淆心裏五味雜陳的感受。


    (拜倫,難道你覺得真的非得做到這種程度不可嗎?)


    『上帝之錘』之所以拿民間的遺傳因子工坊作為攻擊目標是有其明確意圖的。他們希望藉著讓島上人民嚐到恐怖攻擊的危險這種方式,讓不安深植於人民心中,並煽動人民將責任轉嫁到馮的軍政權保護人民不力,無法維持國家治安。而他們也確實達到了這個目的。伊裏甄斯島上人民的危機感逐漸升高。


    雷覺得自己仿佛被拜倫恥笑著過去所抱持的不想卷入平民百姓的想法太過天真。他沒想到拜倫棉隊軍事政權這樣的對手,竟然能夠硬碰硬地做到這種程度。就連傑契司的『赫瑞修』酒吧也受到影響,客人上門的比率大大減少。表島的夜晚仿佛下了戒嚴令一般暗寂無聲。


    (被人家拿出這樣的行為當做範本真是教人難以忍受)


    雷不能接受拜倫的作法。或許拜倫所言不假,伊裏甄斯島上經營遺傳因子工坊的平民百姓也許正是成就這座基因索多瑪城的元凶。然而,他們不過是為了生計而從事基因改造的工作,如果沒有遇到急迫性的問題,他們也無法因為恐怖攻擊而舍棄自己的工作。


    拜倫他們的攻擊目標還停留在遺傳因子工坊的專家身上,一旦無法達到他們所希冀的效果,將來也勢必轉向一般群眾。這麽一來,雷擔心就連瑟蕾娜他們都有可能受到波及。


    也許真如拜倫所說,隻要伊裏甄斯人民的想法一天不改,這座基因索多瑪城就沒有一天翻身的機會。不過這跟不分青紅皂白的恐怖攻擊絕對不能混為一談。


    (我能阻止拜倫的行動嗎?)


    雷將手上的報紙扔到了桌上,將視線移到了半空中。


    (不,如果我不作做,那就沒人能做了。)


    此時雷忽然想起了放逐之子的後來者係統設計方針。這個深深烙印在雷體內的本能除了將校正目標鎖定在前驅者身上,也設計了不能將意義班平民百姓卷入其中的行為規範。放逐之子後天培育部門《editionmesia》在他腦中烙下了『前驅者行為校正判斷準則』,大概是由《科學八傑》根據社會倫理和曆史事件來製訂的。果真如此,那麽他體內的『本能』確實是集合了古往今來最高的智慧作為行動的判斷基準。如果《科學八傑》真是基於良心推動這個計劃,那麽雷也許不應該對他腦中被灌輸的『正道』懷抱著如此無法施懷的恐懼。他想,也許不該認為自己的行為始終被這個本能操弄,或許可以試著依靠這個本能行事。此時的他正開始思考這麽做的可行性。


    過去的他始終認為自己受到這個本能操弄,所以對於自己的價值觀始終無法給予肯定。然而,此時的雷也開始改變了。畢竟沒有任何人的基準能夠斷言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那麽他覺得應該以他的『本能』作為後盾,行使他認為正確的行為。現實問題就擺在眼前,而且狀況不斷改變,與其懷疑自己的判斷,咬著手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那麽不如相信自己的本能。


    「該付諸行動了。」


    雷下定決心,同時也清楚地明白了現在不是他繼續封閉心靈的時候——


    我是分割線咯——


    『對不起,總統閣下!』


    直屬於伊裏甄斯總統的精銳親衛


    隊長尼可拉斯?羅登站在主人麵前深深地低頭表示歉意。


    這是在總統府的總統辦公室裏。馮坐在一扇長型的落地窗前,麵對著一張橡樹材質的大桌子。他靠在一張黑色皮革椅的椅背上,將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交握立在眼前,以嚴厲的眼神睨視著帶罪之身的尼可拉斯。


    「我可不想聽你的借口,羅登上校。」


    福丁布拉這般追究到底的態度更是讓尼可拉斯的臉上蒙上了一層苦澀的表情。


    他肩負糾察恐怖分子的責任,卻總是沒有進展,抓住的線索都隻是些最底層的組織成員。由於『上帝之錘』總是有辦法事先像蜥蜴一樣切掉自己的尾巴逃生,使得尼可拉斯抓住的線索一直無法將整個組織一網打盡。盡管憲兵隊在伊裏甄斯各處都張開了查緝網,全力收集跟『上帝之錘』有關的情報,然而這些恐怖分子總是有辦法避開這些檢查哨活動。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他們確實是潛伏在裏島某處,隻是一直無法找出他們藏匿的正確位置」


    再則呢們說裏島就是裏島,那條黑街是軍方勢力無法觸碰的化外之地,對於『上帝之錘』這些恐怖分子來說是再適合不過的藏身之處。再說,麵對伊裏甄斯政府的政策,裏島的居民也不會表現出配合的態度,他們所認同的政府永遠都隻有『黑市』。


    「恐怖分子的攻擊範圍也包括了裏島,他們同樣嚐到了苦頭。你們的行動可以不用這麽規矩,立刻給我查出他們組織的詳細規模,切斷他們的後援,搜查人員編製人數沒有上限,你要多少就帶走多少。同時發布宵禁,馬上給我掌握他們的行動!」


    「是。」


    「羅登上校,整個搜索行動就由你指揮,你最好被再讓那些恐怖分子為所欲為。」


    「是!」


    接到馮的命令後,尼可拉斯臉上露出趕緊十足的鬥誌,行了禮之後便趕忙離開了總統辦公室。就在他走出房門的同時,安潔與他錯身而過。安潔走進了氣氛凝重的總統辦公室,看到馮的表情後,他馬上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馮,差不多該輪到我們上場了吧?」


    「是時候了。」


    馮將手肘置到了桌麵上,戴著白手套的雙手交握抵在下顎前方,低沉的聲音在一雙孔雀眼閃耀的同時從馮的口中吐了出來:


    「該是你們登台表演的時候了。反正遲早你們都會成為這座伊裏甄斯島上不可或缺的存在。就讓大家監視一下你們的力量吧。」


    「了解。」


    (圖片)


    安潔和尼可拉斯一樣,帶著銳利的眼神向馮行禮之後便離開了總統辦公室。馮將椅子稍稍轉了一個方向,麵對身後的長型落地窗。窗外蒂爾塔行政廣場的街道在橙黃色街燈的渲染之中表現出了靜溢的氛圍。


    「齒輪開始轉動了。」


    自言自語的馮,那一雙孔雀眼中閃耀著一種深不可測的光芒情勢一如凱薩渡廬比孔河時的名言:骰子已擲出:jactaaleaest!——


    我是分割線咯——


    翌日,正午時分,伊裏甄斯國營電視台緊急安排了一段由總統發表的電視演說,內容指出『軍方將傾注全力消滅恐怖行為』。馮在演說中道出了政府對於這一連串恐怖攻擊的看法,並且表現出了堅定的反恐姿態,同時也做出伊裏甄斯軍方將維護人民安全的保證。


    傑契司在客廳的立體顯像電視中看到了馮疾言厲色表示欲鏟除恐怖分子的模樣。


    (恐怖分子的破壞行動似乎完全沒有在馮的心裏留下陰影。真不愧是馮。)


    馮的演說堪稱語言的魅力的極致。他的言語總是帶有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革命時期,馮也曾經用他那足以撼動人心的口才說服了舊政府的年輕將校,推動國家走向新的未來。這般辯才無礙的言語力量至今絲毫沒有衰退,甚至在每個典禮和電視演說中經年累月的磨練之後,馮的每一場演講總是更讓伊裏甄斯的人民為之傾倒,更傾心於馮的魅力之總。現在也是


    『我們將致力於排除威脅到人民安全的恐怖攻擊。無論什麽樣的人持什麽樣的主張,隻要他們將自己的訴求訴諸暴力就是偏離了正道,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我們非得讓這些恐怖分子明白這個道理不可。』


    當馮在陳述政府的立場時,他的語氣平和而冷靜。隨後他的語調也漸漸顯出了憤怒的情緒波動,最後更以堅定的言詞表達絕不願向恐怖攻擊屈服的意誌作結。


    他日前為了保護傑契司而擋下子彈的傷口似乎已經痊愈。傑契司目睹到摯友為自己淌血的現場一度驚慌不已,而馮當時倒在傑契司懷裏的觸感,至今仍讓他難以忘懷。在那一副溫暖的肉身之中,仿佛幾年下來疏遠的情感瞬間又熱絡了起來。


    然而,這還不夠,他必須更積極一些。傑契司決心找出跟放逐之子後天培育部門《editionmesia》有關的線索。據說《科學八傑》之中已經有一人又回到了伊裏甄斯島上。他從伊內絲?佛羅倫斯那兒得知了他的名字,赫南多?艾芬巴哈博士。傑契司藉由這個線索搜尋了一段時間,不過目前仍舊沒有任何收獲。


    然而,令傑契司不解的是,這個一度被流放到海外的《科學八傑》,究竟又是為何而回到這座伊裏甄斯島上呢?


    (這件事該不會跟登肯有關係吧?)


    這個疑慮讓他始終無法釋懷。


    (總之,我非得先找到艾芬巴哈博士不可。馮,你等著,在事態惡化之前,我一定會找出方法,將你們兩人從殘酷的命運中解放!)


    盡管雷過去也曾藉著錄下來的影像見識過馮的魅力,不過這還是頭一次看到馮的實況演說。


    他從馮的言詞中感受到了強大的衝擊力。


    此時裏島的居民也全都一起抬頭關注著大熒幕上的這場演說。就連平常一向無視於國營電視台、隻播放民營電視台製作的娛樂性節目的裏島,這時候也沒有錯過馮?福訂布拉的現場演說。雷的周遭,數名克隆妓女也都下意識地被馮扣人心弦的口才給吸引,目光始終停留在熒幕裏的馮身上。雷站在遠方看著她們。


    (也許福丁布拉會成為他們的救世主也不一定)


    《creationmesia》創造救世主,他們達成了他們的任務。然而不同的是,他們所創造出來的救世主也許並非屬於伊裏甄斯,而是屬於那些伊裏甄斯島上被創造出來的生物們。此時雷的心理不禁萌生出了這樣的想象。


    以現在這個時間點而言,伊裏甄斯島上的居民尚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馮?福丁布拉的真正想法。然而他曾經跟雷說過,他真正的目的是


    雷從沉思中回神。他想起了自己方才的決意。他不能待在這裏發呆;他必須找出拜倫和『上帝之錘』。


    拜倫曾經告訴雷,要雷改變心意時聯絡他。然而那張卡片上的通訊方式已經無法使用。盡管雷也想要阻止他們不問對象的恐怖攻擊,不過此時更重要的是,一旦馮認真起來,災難絕對不會隻降臨在他們頭上。從雷的角度看出,拜倫他們實在太小看馮了。馮?福丁布拉,這個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會不擇手段。雷絕不願意看到發生在艾坎身上的事情再次重演。他非得在拜倫等人喪命以前要他們罷手。


    然而,雷所尋找的對象現在人在何處呢?——


    我是分割線咯——


    一架巨大的起重機在月夜昏暗的光線下,宛如深色布幕中的黑應一般佇立在碼頭中。燈塔上的燈光回旋在海麵和陸地之間。尚在建設中的船塢裸露於外的鋼筋,宛如供巨人們嬉戲的單杆一般。這天夜裏,拜倫的『上帝之錘』成員在這個尚未竣工的第二軍港中現身。


    『d區的第二地點裝設完成。』


    拜倫聽著對講機


    裏傳來的聲音冷靜地給予回複:


    「好,那麽我們接著將依照預定計劃,在三分鍾後發射電磁脈衝光,請躲到架設了反射板的區域內。」


    拜倫等人身上全都穿著伊裏甄斯軍方的軍服。準備完全的『上帝之錘』藉由偽裝成軍方的部隊而得以在宵禁之中自由行動。他們今晚的目標便是這個尚在建設之中的第二軍港。這座港口中的工程機具全都采用無人駕駛的設備進行工作,從頭到尾全都是由電腦程式全權處理。而『上帝之錘』為了阻礙軍港的建設工程,準備使用電磁脈衝光一口氣將工地內的電子機具全部破壞掉。這是現今國際恐怖組織經常使用的手段電子設備破壞行動。


    盡管誇張的爆破式攻擊能為拜倫等人作出具有衝擊性的宣傳效果,不過在爆裂物搬運和安裝上都是相當麻煩的手續。至於利用電磁脈衝光破壞電子機具的行動僅僅隻需要攜帶一個公事包大小的發射器即可。


    拜倫站在軍港上風處,夜晚的強勁風勢撩起了他的軍長袍在身後拍打著。軍方的司令部終究還是考慮到了敵人會使用電磁脈衝光破壞的可能,因此這種破壞方式對中央機構一點效果也沒有。即使如此,拜倫他們還是選擇了從末端組織一點一點向上侵蝕、一點一滴帶給軍方壓力的作法。


    暗夜無聲的破壞工作被察覺的風險較低,比起具有強烈宣傳以為的大肆破壞,固然顯得太過低調,不過所謂的恐怖活動就是必須要兼顧牽製和重擊兩種作法。


    「福丁布拉,你的立場已經宛如流沙一般隨時可能崩塌。你就好好享受這種任何時候都可能墜落的恐懼感吧。」


    拜倫表現出了從容的態度緩緩將帽子扶正。


    「準備發射電磁脈衝光!」


    「該收手了吧,各位恐怖分子們。」


    成群恐怖分子的深厚忽然出現一個音質高亢的少年聲音,使得拜倫等人在驚訝中回頭。此時映入他們眼中的是一名有著古銅色肌膚的少年,手持一把把長刀蹲在雷達上方居高臨下。


    「你是什麽人!」


    「小型的電磁脈衝光發射器呀!這還真實符合現代恐怖分子的潮流呢。想必昨天軍方研究所的電磁隔離裝置啟動也是因為你們的關係吧。」


    安潔說著說著幹脆地拔出了比自己身高更長的武士刀。


    「我總算找到你們了,『上帝之錘』的諸位。沒想到你們的準備如此周到呢!」


    「你是軍方的人嗎?為什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我們攔截到了你們通訊的郵件,並解開了你們使用的暗碼,老早就把你們在伊裏甄斯裏的行動全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了。雖然攔截郵件倒是花了不少時間就是。」


    安潔那一雙明亮而銳利的眼眸中映出了拜倫窘迫的的麵容。接著安潔的同伴也隨著他的出現一一現身包圍了拜倫等人。出現在『上帝之錘』身邊的全是些臉和身體有著不同表現形態的半獸人、身體兩側膚色不同者、生化人等等各種生物組成的混合軍。


    「你們是人造體!」


    「你可以叫我們『古洛肯部隊』。這個人造體部隊的成立宗旨,就是為了要從你們這些恐怖分子之中保護伊裏甄斯島。」


    宛如困難宮闕般絢爛而陰森的眼眸中滿溢著殺氣,安潔從雷達上一躍而下,落到拜倫等人麵前。


    「你們這些小老鼠們,玩火的遊戲到這裏結束了。」


    暗夜中的槍管宛如煙火一般不斷地閃爍。安潔等人麵對拜倫他們擊發的子彈幾個閃身便輕鬆避開。不斷咆哮的輕機槍絲毫沒有造成威脅,成群的人造體反而采取了更快速的動作朝向拜倫等人攻了過去。


    「可惡」


    拜倫舉起了裝有電磁脈衝光發射器的公事包,打開之後便將手指扣在啟動器上。然而安潔並沒有放過他這個舉動,一個返身,宛如船槳般的長刀斬裂夜空,畫出一道清澈而銳利的光芒。瞬間,拜倫的手臂升起了一股燒灼感。宛如烙鐵貼在身上的痛楚逼得拜倫不得不叫了出來。一個軟質塊狀物砰地一聲掉在地上是拜倫的右手。安潔的刀幹脆地切斷了準備按下啟動器的拜倫的右手。


    拜倫的手腕立時血流如注,鮮血不斷噴濺在水泥地上。然而安潔不以為意地掏出了腰上的手槍,將所有子彈全部瞄準了電磁脈衝光發射器射了出去。


    「別殺掉他們!所有人都要活捉起來!」


    安潔揚起了聲音對部下們叫道。此時失去了右手卻沒有喪命的拜倫掏出了一把藍波刀便直接朝安潔撲了過來。這般強人的意誌幫了大忙,他強忍著有手臂傳來的疼痛,朝著安潔的胸口橫向揮了一刀。瘦弱的胸膛皮開肉綻,安潔受到了重創。


    「嗚哇!」


    趁著安潔退開,拜倫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右手便像狡兔一般逃了出去。盡管安潔的部下察覺到了這個狀況一齊趕上來阻止,卻隻能看著拜倫拖著長長的血跡跳上同伴的座車逃離現場。


    在這般騷動緩和之後又過了十分鍾左右,另一個集團趕到恐怖分子和安潔的古洛肯部隊交鋒的現場是軍方的車輛。尼可拉斯率領了部眾抵達施工中的第二軍港。


    這名軍官看到了現場的情況露出驚訝的表情。


    事態都已經收拾妥當;五名恐怖分子遭綁,被數名人造體站在周圍看守著。安潔盤腿坐在當中接受同伴為他處理胸口上的傷勢。


    「你是安潔?」


    「羅登上校,你來得正好。我們剛剛把事情全部都解決了。」


    安潔伸手按住了胸前的傷口,臉上依舊露出了從容的笑顏。


    「我們抓到了幾名恐怖分子,你就趕快把他們帶走吧。」


    「抓到?這些人是」


    尼可拉斯看著幾名人造體顯得一臉迷惑。而對狀況外的尼可拉斯,安潔倒是帶著驕傲的語氣挑明了對他說道:


    「他們都是我的夥伴。我們是為了守護這座島而成立的人造體誌願警備隊,『古洛肯部隊』。他們都是伊裏甄斯女神的子嗣。」——


    我是分割線咯——


    為伊裏甄斯帶來騷動的恐怖集團『上帝之錘』成員遭到逮捕。這樣的消息很快地便在島上傳播開來。而且抓到這群恐怖分子的人並非軍方或警察機構,而是由人造體組成的誌願警備隊。這個令人感動訝異的消息讓所有伊裏甄斯島上的人民為之驚歎。


    報道中指出這個團體是由裏島出身的人造體根據自我意誌而組成的維安組織。他們平常都是裏島的勞動階級。然而『上帝之錘』波及了裏島的恐怖攻擊讓他們感受到了空前的危機,因而獻身為裏島的安全而努力。這個事件引發了正反兩方麵的輿論爭辯。部分伊裏甄斯島上的居民對於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人造體具有這般高尚的正義感而感到驕傲,而另一種意見則表示這些人造體根據自我意識而行動是令人感到恐懼的現象。然而隨著安潔所領導的『古洛肯部隊』一而再、再而三地生擒『上帝之錘』的成員,裏島輿論也跟著倒向了支持的這個方向。


    「太棒了!新的英雄誕生了!」


    就連媒體也開始蜂擁報道他們活躍的場麵。不出數日,人造體誌願警備隊的聲勢已如日中天。這個名字取自『鍾聲』的部隊名稱,就宛如人造體自行敲響的平安鍾當警備隊的領袖安潔結合艘訪問而道出了部隊名稱由來的時候,他的美貌和誌氣似乎感化了所有看到這段報道的人們,讓伊裏甄斯島上的人民無不為他高聲喝彩,更對這個組織讚賞不已。


    「總統閣下,這是怎麽一回事?」


    尼可拉斯來到馮的麵前提出質問。


    在人造體誌願警備隊活躍的同時,軍方的維安部隊也跟著被擠出了鎂光燈外。


    「為什麽你的隨侍會成為誌願警備隊的領袖你到底在想些什麽,福丁


    布拉?這難道也是你設計好的布局嗎?」


    「這不是什麽布局。」馮轉身坐上了自己的總統坐椅,將他喜愛的匕首飾品放在手上把玩,「是安潔自己說他想為伊裏甄斯的治安貢獻一份心力,所以我就答應讓他試試看,沒想到他還挺爭氣的。」


    「可是,總統閣下!我聽說他們可是沒有管理者的人造體呀!雖說他們全都是裏島的勞動階級,不過你難道要容許這些沒有受過管理的人造體繼續存在於這個社會之中嗎」


    麵對尼可拉斯怒不可遏的表情,馮將自己的上半身從椅背上挺了起來。啊冰冷的眼神回應了尼可拉斯的視線。


    「福丁布拉,請你不要再對我隱瞞,把所有的事實全都告訴我吧!你到底在想什麽呢?你到底在我們想象不到的層麵推行著什麽樣的計劃呢?」


    麵對尼可拉斯的問話,馮絲毫不以為意地仍舊用他那冰冷的視線注視著他。


    「總統閣下,其實我多少已經察覺到了,你總是在背地裏默默地推動著什麽計劃。你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麽?對於你特地行使總統赦令要『死神』出動的那件事,我還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呢!你到底在想什麽,福丁布拉?」


    「這昨島是神聖的誕生之島,島上孕育人造體的技術在世界上首屈一指。我們難道不應該借重他們的能力嗎?」


    馮將手中的匕首飾品收入了劍鞘,緩緩地將匕首置到了桌上。


    「他們擁有自我意思,想要守護這個國家的意願跟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歧異。比起需要加諸命令才願意行動的人,他們的行動流利要來得強上太多了。強烈的意誌是貫徹所有行動的原動力。如果島上的人造體也擁有這樣的特質,那麽我們當然要好好加以活用了。我打算將古洛肯部隊納入軍方的編製之中。」


    「說什麽意誌?我們可以就這麽認可人造體的自由意誌嗎?他們終究不過是一種商品呀!」


    這句話一出口,馮的眼神便由冰冷轉為銳利,帶著強烈的殺氣瞪視著尼可拉斯。那宛如刀刃般的意誌讓尼可拉斯著實感覺到一股鑽心的寒意串上了他的背脊。


    「在他們成為商品之前,他們全都是擁有自我議事的生物!你最好記住這點,羅登上校。」


    「是是」


    「我希望在你身上看到的,是永遠都隻有沒有二心的忠誠。這才是你身為精銳親衛隊長的基本要求。你就好象我的分身一樣,隻要忠於我的意誌行事就好。你最好把這件事銘記在心。」


    一股沉重的壓力從馮的言語中釋放出來。這般沒有任何雜質的低音擁有絲毫不容許尼可拉斯反駁的氣勢。盡管尼可拉斯心理有著強烈的不滿,卻也無法在擁有這般魅力的主子麵前表現出來。


    「是!」尼可拉斯應了一聲,上下臼齒忿忿不平的摩擦聲隻能往肚子裏吞——


    我是分割線咯——


    由於人造體誌願警備隊的出現,使得伊裏甄斯人民得以從恐怖攻擊的恐懼中解放,自此,除了一般平民百姓之外,就連裏島的居民也對這個人造體部隊抱以肯定。接著,意想不到的效果出現了。安潔等人的活躍也帶給裏島那些非自然人們心理上的影響。


    「我們的城市應該由我們自己來守護!」


    「我們也有我們可以做的事才對!」


    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醒悟。過去受到苛刻對待,被當成商品買賣的人造體和克隆人之中也開始出現這樣的聲音。這也許是受到了安潔等人的感召,這個人造體誌願警備隊的成員並非受到別人的驅策而參加這個團體。他們全都是根據自我意識而行動的。這個形象對於裏島那些始終聽人命令任人擺布的人造體而言,非常直接地激勵了他們身為獨立個體的自主意欲。


    「我們也要像他們一樣!」


    這般微妙的變化也看在此時正巧置身裏島的雷眼裏。


    (這是怎麽回事?)


    他走在街上,感受到了某種異樣的氛圍。街上那些從事苛刻勞動的人造體眼中,過去宛如死灰的世界此時仿佛都泛出了明亮的光芒。


    (整個城市的空氣都改變了。)


    那些站在街邊的阻街克隆女性看到安潔出現在電視牆時口中不約而同的揚起了歡聲。在雷的眼中,過去始終彌漫著沉重和散漫氣息的街道,此時初次傳出了如此活潑的聲音。


    「你們喜歡他嗎?」


    雷過去從來不跟這些阻街克隆女性打交道的,今天一問,卻發現他們都有臉紅羞怯的表情。


    「當然啦!安潔可是我們的英雄呢!」


    不知是否是雷的錯覺,他仿佛覺得這名克隆女性身上由於過度複製而劣質化的皮膚此刻都恢複了彈性和生氣。這麽說來,過去他們身上似乎從沒有出現過那種『喜歡上誰』的感情。


    「而且我從沒有看過有人像他那麽耀眼迷人呢!他是最漂亮的人造體了!我聽說他也是裏島出身的呢!他是我們的同伴。」


    媒體一再報道了人造體誌願警備隊的活躍場麵,其中的成員也都一一受訪。這是人造體初次用『自己的語言』開口說話。仿佛受到感化一樣,裏島的居民也開始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雷仿佛覺得這個原本總是彌漫著凝濁慎重空氣的街道,此時似乎表現出了活潑的一麵。


    (安潔,你到底打算做什麽?)


    就連那些因賣不出去而被當成奴隸使喚的克隆人眼中,也泛出了希望的光輝,原本沉默的性格也變得饒舌了起來。街頭巷尾有人貼上了安潔的海報。雷看著牆上噴漆寫著:『我們的英雄,古洛肯人造體誌願警備隊』,心理開始湧出一股不安的波動。


    雖然裏島也曾經受到『上帝之錘』的恐怖攻擊,不過雷從沒想到這裏的居民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映。安潔的行動確實為那些非自然人帶來了啟蒙,他們的反映幾乎可以用『自我意識萌芽』來加以形容。


    (這也許是一種可喜的現象吧。不過這種現象絕不會以現在這種平和的方式收場)


    雷看到一名因過度複製而劣質化的克隆少女懷裏抱者一張印有安潔肖像的照片,心理湧出一股強烈的預感。


    這種現象一定會從某出開始變質的。這股力量將會成為推動某個重大事件發生的契機。


    這重預感在雷的心裏不斷膨脹,難以壓抑——


    我是分割線咯——


    安潔領導的誌願者警備隊掃蕩恐怖分子的行動每隔一段時間便有漂亮的成果。他們盡管以『生擒恐怖分子』為目的,不過手段卻有些粗暴,被逮捕的恐怖分子沒有一個人是絲毫無傷的。他們被捕時總是身負重傷苟延殘喘,其中若有人能四肢健全都算是幸運了。


    然而,麵對這邊殘虐的行徑卻沒有任何輿論加以指責。對於受到恐怖威脅的伊裏甄斯人民來說,這種程度的傷勢隻是『理所當然的報應』;甚至有聲音表示應該『下手更狠一點』。然而卻沒有人說安潔他們做得太超過了。


    原本就人造體的倫理來說,除了黑市密探之外從沒有聽過人造體殺傷自然人的事件。


    而那些被捕的恐怖分子在送交軍事法庭之後,在馮一貫處事風格之下也全部都被處以極刑。


    就『上帝之錘』的立場而言,他們曾經計劃以人質作為釋放同伴的籌碼。然而這些行動也全都遭受安潔所率領的『古洛肯部隊』阻撓,以失敗告終。


    以『上帝之錘』為首的恐怖集團也終於要在這段時間裏麵銷聲匿跡了正當大家這麽想的時候,某天夜裏


    雷走在裏島的街道上忽然被人從背後捂住嘴帶往陰暗的巷道裏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雷反射性地打算抵抗的同時從他耳邊傳了過來。


    「是我,雷。」


    (這聲音是?)


    抓住他的人


    是拜倫。然而,貼在他臉上的皮膚觸感外側卻包覆著一層質地冰冷堅硬的鋼絲肌肉,三色的塑膠管線宛如稀疏的蔓藤一般生長在他的手上。


    「拜倫,你的手?」


    「這隻手被那群誌願警備隊給砍斷過。雖然肌肉跟血管都接回去了,不過神經細胞好沒有完全恢複。醫生幫我接上了電腦晶片,行動方麵總算還勉強過得去。」


    拜倫用那一雙充滿無機質感的手腕扣在雷的麵前對雷開口說道:


    「我有事想要拜托你,跟我來吧。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會強行把你帶走。」


    拜倫說完便將雷帶到了裏島高級區的一座公寓地下。即便同樣處在裏島,這裏儼然成為風化區的鬧區相比,外來客較多,屬於商業集中的地帶。由於外來的買家不少,大筆的金錢交易頻繁,使得這個區域開設了許多大飯店和高級商店。黑市的管理階層和企業集團辦公室也設立在這個區域。拜倫帶著雷躲進了市中心有一段距離的公寓裏。


    率先開口說話的人是雷。


    「我曾經想阻止你,不過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拜倫褪去了為躲避巡邏和警備所做的偽裝虹膜和肢體外罩,露出了一臉憔悴的模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你大概對我日前說了大話,今天卻灰頭土臉的模樣感到可笑吧,雷哎,說起來也是,我真是太沒用了,連被抓的同伴都救不回來。」


    「你應該早就知道這樣連平民百姓都卷入其中的恐怖攻擊,會遭致伊裏甄斯島上的居民強烈反對才對。」


    雷帶著宛如斥責拜倫的語氣說道。


    「總之,你現在趕快打消繼續進行恐怖活動的念頭,先離開伊裏甄斯一陣子,拜倫,那個人造體誌願竟別隊的首領是福丁布拉的親信。」


    「你說什麽!那個叫做安潔的小鬼是馮派來的嗎?」


    雷點頭表示肯定。拜倫見狀則表現出了懊悔的表情。


    「可惡。原來是這麽一回事。他們得以攔截我們的訊號想必也是因為有軍方作為後盾的關係!什麽誌願警備隊?原來全都隻是個幌子!」


    「你剛剛說有事情想拜托我,是什麽事呢?」


    「對了。」拜倫這才有想起這件事,帶著一臉失落的可憐模樣對雷說道。「我想救回那些被捕的夥伴。之前的計劃一度失敗過,不過這次我絕對要成功拯救他們!我打算占領蒂爾塔行政廣場的歌劇院,把所有觀眾都當作人質要挾伊裏甄斯政府釋放他們。我希望你能夠幫忙。」


    「占領歌劇院?」


    「對。即使人少,我也要讓這個計劃成功。不過能夠參與這次計劃的同伴人數有限,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幫我。」


    雷表現出了一副難以忍受的模樣,帶著憤怒的顫抖搖頭拒絕。


    「你為了自己的同伴,有打算將無辜的人們卷入這場風暴之中嗎?你夠了吧!就算你真這麽做,軍方出動之後你也一樣一點辦法也沒有。福丁布拉絕對不是那種因為平民百姓就當作人質就會答應你的要求的人!」


    雷靠向了拜倫帶著憤怒的眼神發出指責。


    「放棄你的同伴吧!你們的所作所為儼然就是要把整個伊裏甄斯當成敵人,你不會成功的!」


    「那你到底是要我怎麽辦才好!」


    拜倫聽了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


    「我可是『上帝之錘』的領袖呀!你難道要我拿夥伴的犧牲作為代價,自己一個人苟活在這個世上嗎?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把我們的主張傳達給伊裏甄斯島上的人們知道呢?他們以自己的生活作為借口而居住在一個荒謬的世界裏,卻怎麽也不肯回頭自省。這些人到底該怎麽樣才會察覺到自己身處的這座島究竟承載著何等偏差的價值觀呢?」


    地下室的氣窗滲入了夕陽西斜的餘輝。雷非常能夠體會拜倫心中的苦楚,不過他除了分擔這種的痛苦,什麽也不能做。拜倫曾說他要讓伊裏甄斯島上的居民醒悟。為此,足以威脅到性命的當頭棒喝對於這些不知反省的人們來說是必要的手段。


    不過雷知道,馮也在思考同樣的事情。他跟拜倫一樣在嚐試著改變這個悖德之島。然而,馮站在伊裏甄斯政府的中心位置,他知道自己不能做出如此輕率的舉動。


    (所以他才花了這麽大的功夫設計這樣的一個劇本?)


    馮的軍政府持續與黑市合作。他強化軍備、賦予人造體人權,這些行動全都指向同一個目標改變這座島。


    雷帶者苦澀的心緒閉上眼睛。


    「總之,你得先終止『上帝之錘』的恐怖攻擊。遭受恐怖攻擊的被害者麵對你們這些加害者,永遠隻會對你們的言論衍生出反射性的抗拒反應,不會仔細傾聽你們的訴求。你得要改變你們的作法。」


    「可是我不能丟下自己的夥伴不管呀!」


    「這點我沒辦法幫你。我得去找安潔,直接找他商量。」


    「找他商量?」拜倫聽了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傻話!對方可是人造體呀!誰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麽」


    「別擔心,隻要我說我想見他,他絕對不可能不在意而拒絕的。」


    拜倫愈聽愈覺得訝異。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你跟那個人造體認識嗎?」


    雷抬頭望向牆上的氣窗。紅色的夕陽透過半圓形的窗框閃耀著。雷仿佛要望穿這個景色般緊緊將視線專注在這個半圓形氣窗外頭的方向。


    「剛好我也有事情要問他。我打算直接與安潔碰個麵,把話講清楚。」——


    我是分割線咯——


    雷隨即便展開了行動。他知道古洛肯部隊的成員全都是裏島出身的人造體。所以打從那天開始,雷便終日在裏島裏麵來回奔走,虛造與這些『古洛肯部隊成員』有關的線索。


    不要多久,雷便找到了一間位在鬧區的地下酒吧。據說隻要去了那裏就可以碰到古洛肯部隊的成員,或者至少可以跟他們取得聯絡。他依照問到的地址來到一個郊區的小巷裏頭,看到了一個靜靜昨落在這個陰暗巷道內的招牌,上麵用英文寫著『a』。看來這個名叫『螞蟻窩』的場所便是他要找的地方。他循著樓梯走向地下室,在推開門走進去的同時整個人楞住了。


    這間螞蟻窩內漆滿了宛如塗鴉一般的夜光塗料,室內回蕩著嘈雜的重低音音樂,裏頭的客人們人手一杯酒杯,醉醺醺地縱情於墮落的歡愉之中。仔細一看,這裏麵的酒客全都是人造體或克隆人有人身上的膚色混合著白人和黑人個半的模樣、有幾名長得一模一樣的克隆人團體聚在一起、有人頂著一顆獅子的首級,身體卻是人類的模樣,就連吧台那端,搖著雪克杯的店長都是鑲著金色鱗片的半人魚。放眼望去,店裏麵似乎找不到一個自然人的身影。店長看著雷以一臉驚訝的申請畏畏縮縮地坐在吧台前。也許是覺得雷看來行跡可疑,打從他發現雷的那一刻起,身上的目光便始終沒有離開過雷。


    雷盡管一時間感到驚訝,不過表情也隨即緩和了下來。


    「也許你看不出來,不過其實我也是個人造體。」


    「你有辦法證明給我看嗎?像是管理晶片、條碼刺青之類的。」


    雷見識到了。他曾經被人懷疑過自己尚為成年,不過像這種檢查還是頭一次碰到。


    「不是我不願意。不過我好象是特製的,連機場的保全設施都檢查不出來。所以你的要求對我而言有點麻煩。」


    「那麽你的製造號碼呢?」


    這間酒吧嚴格的檢查工作讓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製造號碼,不過我曾聽我認識的人說,我的右腳跟裏頭埋了一枚晶片。是不是我現在要把它取出來給你看呢?」


    「抱歉,請你不要介意。這間店成立


    的宗旨是要建立一個讓非自然人類可以在完全不用顧慮自然人目光的情況下飲酒作樂的地方。所以我想我還是得請你到裏麵的房間確認一下。等你通過以後我們會發通行證給你。」


    不知不覺間,雷的身後已經站著兩名獸人保鏢。雷別無選擇,隻能聽從對方的意思來到酒吧裏側的房間。他從沒想過裏島會有這樣一個地方,這點倒是讓雷著實吃了一驚。原來非自然人之間的社交場合是確實存在的。在裏島這麽一個化外之地,竟然也為了那些飛得避開管理局的掌控方得以生存的人們準備了這麽一個棲身之所。


    雷跟著他們來到了後院。到了這個較為明亮的地方,酒吧老板這才察覺到雷身上與眾不同的特征。


    「你的眼睛是孔雀眼吧?」


    他劈頭便是這麽一句話。


    「你該不會跟安潔擁有同樣的血緣吧!」


    「你認識安潔?」


    雷沒有放過這個線索。


    「我個他是在同一個地方被製造出來的,我想聯絡安潔,所以才來到這裏。他會來這間酒吧麽?」


    「這陣子比較少。不過其實也是我們店裏的常客。就連古洛肯部隊的成員也都是在這邊找到的。


    「我想跟安潔碰麵。」


    雷帶著殷切期盼的眼神貼到了酒吧老板的麵前。


    「拜托你!能不能請你幫我聯絡他?我的名字叫雷爾提。你隻要告訴他我的名字,他就會知道我是誰了。」


    看來雷的眼睛比起他原先所想象的更來得具有說服力。酒吧老板無法抵擋雷的氣魄,於是答應了雷的要求——


    我是分割線咯——


    晨曦染紅了夜空,使得蓋能山的輪廓從夜色的朦朧中逐漸變的明晰。黎明前的風中夾帶著情操香,撩撥著樹叢枝葉悉窣地搖曳著。


    蓋能山麓的基因以內就集中管製區中有一座早已荒廢的白色建築。這棟建築的外牆已然崩塌,外露的鋼筋也全都鏽蝕掉了。這裏是雷和登肯相遇的地點瑞騰堡研究所遺址。


    研究所玄關的玻璃門散落一地。雷坐在裏頭,聽到了掉落在地上的鐵質窗框被人踩過而發出的鏘鏘聲。他抬起頭,看到雜草叢生的庭院裏站著一名少年的身影安潔。他身著一襲東洋風格的外衣,手上依舊握著那把日本式的長刀,一頭金銅色的發絲滑順地漫過了耳際。安潔一步步朝雷走了過來。


    「我來了。雷爾提。」


    這名少年的身型依舊有如華貴的陶瓷娃娃一般細致美麗。即使雷也有一雙和他一樣的孔雀眼,不過他不禁也得為了安潔身上那一雙有如寶石一樣閃閃發光的眼眸偶發出讚歎。看到安潔的腳步接近,雷也站了起來。


    「聽說你特的跑到螞蟻窩去了。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還有,你把我叫到這個偏僻的鬼地方來又是為了什麽?」


    「我聽說你們的活躍事跡了,安潔。」


    「我想也是。怎麽?你想成為我們的同伴嗎?那我可歡迎呢,如果你願意答應我不再覬覦馮的性命的話。」


    雷傾聽著。接著他忽然留意到了腳邊一朵白花,將他摘下轉身麵對荒廢的研究所。


    「你好象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的樣子。」


    「什麽?」


    「這裏是瑞騰堡研究所,是馮養父的家。」


    安潔一聽瞪大了眼睛。關於瑞騰堡博士的事,安潔也曾經聽馮提起過。不過他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他驚訝地開始在這座已然化為廢墟的研究所總到處張望。


    「這就是馮以前的家麽?」


    「對,自從福丁布拉的雙親被殺以後,他就被瑞騰堡博士領養,住在博士的家裏。」


    燒成焦碳倒塌的牆垣、縱向設計的半圓形窗,安潔看到這個馮在跟自己一樣大時所居住過的宅邸,整個人仿佛陷入了過往時光,試圖從所有線索中拚湊出馮在這裏居住時完好的模樣。


    「為什麽你要帶我到這個地方來呢?」


    在為了安潔解釋這麽做的原委之前,雷還有事情要先跟對方確認。


    「由於你們誌願警備隊的活躍,這陣子鬧的沸沸揚揚的恐怖攻擊幾乎全都以失敗告終。能夠在每一起恐怖攻擊之前先行防範都是你們的功勞,安潔。不過,你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這也是福丁布拉的命令嗎?你們為什麽要成立誌願警備隊?」


    「為什麽?這還用說?當然是為了馮還有我們那些人造體的同胞咯!我才不會讓那些自然人恐怖分子為所欲為呢!像那些人,就算把他們大卸八快都不為過。」


    「你也覺得這座伊裏甄斯島非改變不可嗎?」


    「當然。」


    安潔毫不猶豫地給予肯定的答案。


    「我不是早跟你碩果了嗎?這座島將會成為那些受虐的人造體未來的樂園。」


    從安潔的回答來看,雷怎麽也想不通。如果他也一樣是放逐之子,那麽企圖改變這座島的『本能』應該也跟雷在方向上一致才對。不過他們對於未來的藍圖實在是天差地遠。像雷這般典型的放逐之子心裏抱持的目標,應該是要讓這座伊裏甄斯島恢複成往日健全的模樣,而他從沒有一刻想過要讓自然人從這座島上消失。


    為什麽安潔會有如此偏激的想法呢?


    「為什麽你要問這種事?」


    安潔開始對雷露出了警戒。


    「馮曾經說過,你個他是同類。不過他也說你是為了否定他而存在的。」


    「他這麽告訴你嗎?」


    「你跟我們明明都是人造體,為什麽會有這種使命?太奇怪了,我們明明應該是同伴的,不是嗎?」


    雷心理的疑慮變得愈來愈具象,其中更夾雜著些許不詳的預感。


    「安潔,看來你似乎知道馮身為人造體的事實。不過你知道他是以什麽樣的目的而被創造出來的嗎?」


    「什麽目的?這還用說?他當然是為了成為我們的代言人而被創造出來的咯!他的使命是要以自然人的身份混入他們社會,然後推動真正的革命啊!」


    「你跟我們擁有相同的眸色,不過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一雙孔雀眼嗎?」


    雷的問話讓安潔一時之間露出了怯懦的反應。


    「這才不是偶然。我曾聽你說你是在裏島被創造出來的,這是真的嗎?」


    雷的想法也許還停留在臆測的範圍,不過即便沒有任何證據,雷已逐漸開始確定自己的想法接近事實的真相。


    「這是什麽意思?什麽真的假的?不然還有其他可能性嗎?」


    「你的記憶是不是被串改過?也許裏島並非是你的出生地?」


    「你到底在胡說什麽!」


    「事實上,我們都是在這裏被創造出來的。」


    雷帶著堅定的眼神直視著安潔。


    「我和福丁布拉都是在這座研究所出生的。其實你也是。」


    這個令人震驚的揣測明顯地讓安潔產生心理上的動搖。他圓睜著雙眼,臉頰上的肌肉因驚嚇而扭曲。


    「你說我是在這裏出生的?」


    「我記得你說你被福丁布拉收留是發生在四年前的事。那時候的你應該隻有九歲。」


    放逐之子在十三歲時才會脫槽。這對他們而言代表羽化。然而,在此之前他們絕對不可能來到外界,他們沒有在水槽以外的環境生活的能力。然而,安潔若是在被馮收留以前真的待在裏島,那麽這跟放逐之子的經曆就無法連接起來了。


    「不過事實不然。當時的你其實一直都待在這個研究所的水槽之中。福丁布拉把《科學八傑》還有這座研究所的研究員全部流放到海外的時候,也一起將還待在水槽裏的你接了過來。這才是事實。」


    「你在說什麽呀


    ?我在被馮收養以前,一直都待在裏島的妓院裏呀」


    「那是你被植入的記憶,安潔。」


    雷帶著冰冷的視線凝視著眼前的少年,同時淡淡的開口說道:


    「我們待在水槽的過程中,會被植入虛擬出來的記憶。你因為被人使用矯正信號串改過人格,所以會擁有跟我和福丁布拉不同的記憶。」


    「被串改過人格」


    「那個人就是福丁布拉。」


    黎明前的藍紫色光芒微微點亮了天空,光芒蝕去了雷的麵容,隻留下一個黑色的輪廓。冰冷的風貫入了雷和安潔的心窩,撩起了陣陣涼意。廢墟之中,安潔不知所措地站在雷的麵前。


    「福丁布拉知道瑞騰堡博士作為研究主題的校正信號理論。如果使用軍方研究所的研究設施,要應用同樣的原理校正你的『本能』也並非不可能的事。他為了自己個人的意圖而串改了你的記憶,將你身上的後來者係統給刪除,將目標對象重新設定為『意圖殺害福丁布拉的後來者』。這麽做便能為他多找一個可靠的保鏢。」


    「後來者係統?」


    「這其中的證據就是你在拜梭特爺的喪禮之中也對莫劄特g小調交想曲產生了排斥反應。這證明了你跟我們同樣都是放逐之子,我們都是為了淨化伊裏甄斯而生的實驗人造體。我們被植入了相同的記憶,被賦予了『檢驗』前一個放逐之子行為正確與否的機能。」


    雷口中驚人的事實排山倒海而來。安潔無法招架,茫然地站在原地。


    「你的眼睛跟我們一樣都是孔雀眼。如果我們做一才虹膜檢查,馬上就可以確定你的身份。『安潔』恐怕不是你的本名。我們放逐之子的名字其實都應該取自於莎士比亞劇作中出現的人物。你被利用了,安潔。你的過去全都是虛構出來的。福丁布拉將你從裏島的妓院裏拯救出來的記憶也是虛構的。全部都是捏造出來的謊言。你對於福丁布拉的憧憬,究竟有多少是源自於你的自我意識呢?」


    話說自此雷才終於得以喘息。而安潔的臉則完全失去了血色,上下顎似乎兜不攏似地茫然低頭俯視著眼前雜草叢生的綠地。


    「我的記憶全都是捏造的?是被馮串改過的?你你少胡說我、我從小的時候就一直一直待在裏島裏」


    語無倫次的安潔耐不住痛楚,抱頭整個人蹲到了地上。也許是他追溯記憶的舉動引發了腦細胞的反撲,劇烈的疼痛在他的腦中四處亂串。


    「安潔!」


    「你別碰我」


    雷伸向安潔的右手被對方一股腦兒地撥開來。他如此頭疼的模樣直教人聯想到他的腦細胞正在防止他接觸真實的記憶。然而安潔卻硬是穿越了這層障礙,引來了一陣腦殼幾魚整個迸開的痛楚。他的視線中串出了光斑雜訊,眼前的景物顯得越來越狹窄。


    「我我是在裏島長大的結果被賣到了妓院遭到店裏的客人虐待我被那些惡心的自然人們雞奸被當成家畜一樣玩弄」


    「安潔」


    「把我從那個地獄裏拯救出來的人是馮呀!馮是我唯一的」


    安潔雙手手指拚了命地抓弄著頭皮,終於忍不住內心糾葛而發出狂號。此時的他就好象一製瘋狂哭號的野獸,頂著一頭蓬亂的頭發,在顫抖的身體中將所有的情緒從體內釋放。


    「安潔!」


    他用那古銅色的纖細手腕拔出了手中的日本刀。那眼神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


    「你少說那些胡說八道的話我不水讓你騙倒我的!」


    安潔揮舞著手中的長刀,迅速地朝著雷攻了過來。猛烈的揮砍讓雷在千鈞一發之際好不容易才避開。


    「住手,安潔!」


    他仿佛擺脫了某種理智上的拘束般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士刀,直教人納悶那樣纖細的身軀之中究竟何來如此龐大的力量。


    「你是個危險的家夥雷爾提,你果然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安潔的攻擊銳利的程度遠比『死神』來得恐怖。他的魄力和殺氣也同樣非比尋常。雷在受到對手的壓迫中拚命地閃避眼前麵臨的每一道攻擊。


    「嗚!」


    安潔的刀刃在空中畫出一道銳利的弧線,刀尖削到了雷的頸子。傷口險些被波及動脈。(他不是純粹因為情緒失控而爆發這是這股力量)


    雷確信這是安潔以後來者身份『本能』釋放出來的力量。


    (他是認真地想殺我。)


    安潔的凶刀持續向雷索命而來。一個閃身,雷的腳被瓦礫堆絆著,整個人在地上翻了一圈。安潔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一刀便朝著雷刺了下去。雷憑著瞬間反應掏出了手槍欲扣扳機,然而


    「!」


    他的手指完全不聽使喚。就在他覺得不妙的瞬間,銳利的刀尖已經從他的頭上垂直落了下來。雷無法避開,左手腕被安潔的刀刃幹脆地貫穿。宛如烙鐵貼在身上的燒灼痛楚從他左手腕上的傷口直竄心窩。雷痛的根本叫不出口。他再次舉槍麵對安潔,卻依舊無法扣下扳機。他想要開槍,卻仿佛手腕總在那個瞬間麻痹了一般無法完成腦部下達的命令。


    這就是前驅者的『本能』嗎?


    包含雷在內的每個放逐之子都在腦和神經係統中加入了絕對無法對後來者出手的設計。


    雷麵對整個人撲過來的安潔,拚了命地閃開。他將刺進左手腕中的刀刃拔出的瞬間,血水出乎意料地一如湧泉一股噴出。雷的袖子變的很重。他帶著紊亂的呼吸從地上站了起來。失血過多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然而卻可以清楚看到安潔帶著一聲索命的氣魄擺開了架勢。


    (原來是這麽回事)


    雷這下子完全理解馮麵對他時心裏究竟會有什麽樣的感受。身為前驅者的他們對於後來者無法做出任何攻擊行為。這種焦躁和恐懼,雷此刻取出有完全的體認。


    (福丁布拉肯定就是為了對付後來者而將安潔留在身邊的。)


    雷此刻更加肯定了馮已經將安潔體內的後來者係統修正為對於自己不會發生作用的模式。而他正是因為有想到這一點,才將當時還在水槽中的安潔給奪了過來。對馮而言,他也不能放著日後可能前來奪取自己性命的最後一名放逐之子不管。


    [殺殺死雷爾提!]


    安潔口中吐出了宛如野獸一般的氣息。那雙眼眸之中已經不再有理性可言。安潔帶著發狂的氣勢握緊手中染血的長刀朝著雷衝了過來。


    雷猛然閉上了眼睛,從腰際間取出一隻筆形的遙控器毫不猶豫地按下其中的按鈕。強烈的爆炸聲頓時轟然大作,建築物的殘駭竄出了多道新的裂痕。天搖地動之中牆壁和天花板出現連鎖的崩塌現象。這是雷為了以防萬一而事先設置的小型炸彈。爆炸中,一整麵的牆壁倒向雷和安潔之間。在衝擊聲響起的同時,四麵飛散的塵埃也掩蓋了所有的視線。


    雷在混亂中站了起來,為了逃離這個危機而躍上了他所開來的吉普車。然而,失血過多的同時勉強在暈厥中維持神智的雷,光是伸手找到啟動引擎的開關就已經花了一些工夫。接著在油門逐漸踩不住的同時,他的意識也跟著朦朧了起來。隨後車子撞上了樹幹,雷就這樣在車內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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