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桃驚訝地抬頭看她,她簡直不能明白,鄭氏為啥對他們一家有這麽大的惡意,以至於在這麽小的孩子麵前,都能說出這樣的話。


    鄭氏對上宛桃漆黑的眸子,噎了一下,這不像是一個兩歲的孩子隨意茫然的一眼,她好像真的聽懂了,眼神中帶著幾分戲謔,鄭氏意識到自己被這麽小的孩子鎮住,心裏更加不舒服:“看什麽看,還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種...”


    “鄭婷!”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怒吼,宛桃回頭一看,是杜清敏,杜氏站在杜情敏身邊,下意識地咬住了嘴唇。


    被這麽一嚇,杜誠立刻止住了哭聲,鄭氏沒想到他們會站在門口,又不知道他們聽到了多少,一時間也愣住了。


    杜清敏鐵青著臉將宛桃抱起來,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進門去了。


    杜氏拉著杜明跟在後麵。


    杜清敏真的氣壞了,前幾天,他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讓鄭氏不要找茬,他跟妹妹從小一塊長大,妹妹又為了這個家犧牲了這麽多,她所經曆的苦難,自己沒法幫她,已經足夠愧疚,怎麽還娶個妻子就知道找她麻煩呢。


    不想即便說了也完全沒用,鄭氏是小官之女,近些年來倒漸漸沒有以前的氣質和風範了。


    杜清敏躊躇了半天,跟杜氏說:“你嫂子近年來脾氣和性子越發不好了,那些話...”


    杜氏抬頭道:“沒事的,那都過去多久的事情了,大嫂...”她頓了一下,“她不喜歡我,我也沒啥辦法,但是你也不必為了我跟她起爭端。”


    她一年到頭回來的次數很少,真正要陪著大哥一直走下去的是大嫂,她並不想因為自己,讓他們心裏產生什麽隔閡。


    杜清敏心裏沉重又無奈。


    宛桃被杜明牽著手走,心裏還在回想那段話,鄭氏那話尖酸刻薄,但是能說出這種話,大概也不是信口胡謅,到底還有什麽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也許是自己也覺得自己說話過分了,鄭氏接下來的那段時間比之前沉默了許多,遇到杜氏一家人多是避開,等林大樹一家快要離開了,她才從房間裏出來送一送。


    鄭氏固然讓人覺得挺可氣的,但是她對於林大樹一家裏來說其實是無關緊要的人,總體來說這次回娘家還是挺開心的,臨走的時候杜氏看著孫氏紅了眼眶,自己嫁出去了,回來的次數比之前在元府的時候還要少,每次回來都覺得爹娘更蒼老了許多。


    孫氏也舍不得女兒和外孫女,心裏又酸又澀,但看著女兒紅了眼圈,她又忍不住嗔怪:“都多大了,都當娘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沒事經常回來,跟大樹好好過。”


    她不舍地親了親宛桃:“多帶宛桃回來給我們看看。”


    走了好遠,杜氏才掏出帕子擦眼淚,林大樹往杜氏身邊湊了湊:“媳婦,以後咱多回來看看,你就別難過了。”


    杜氏歎道:“哪兒能呢,平時有忙不盡的事情要做,去年我也想著要經常回來看看,結果不是這事就是那事,就一直耽擱著。”


    兩人沉默了幾秒,林大樹把宛桃向上抱了抱,道:“那我努力攢錢,爭取早點能在這裏買個屬於咱們的院子。”


    這已經是林大樹和杜氏第二次討論到買院子的事情,雖然他們的實力離這個目標還很遙遠,但這好歹是新生活的方向,好像一想到它就渾身有勁似的。


    回到家,才發現大房一家子在家,秦氏滿臉的不高興,秦氏家離得遠些,往年都是天快黑的時候到家,今年怎麽這麽反常。


    杜氏去看了林老太,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林大樹一邊脫鞋一邊道:“年年回來都要吵幾天,不回去也好。”


    杜氏將宛桃穿在外麵厚厚的那層衣服扒掉,道:“他們又不是不回去了,隻是今天沒回去罷了。”


    林大樹笑:“我看夠嗆。”


    果然,第二天,林大壯還是不願意去,秦氏在初二的時候幾乎跟他吵了一天,但是竟然毫無成效,最後隻得自己氣呼呼地帶著三個孩子回去了。


    十五一過,日子就過得飛快了,轉眼又到了宛桃的生日,正是桃花爛漫的時候,宛桃又長大了一點,杜氏給她做了一身新衣服,她換上新衣服臭美得不行,屁顛屁顛地跑去給林初墨看。


    林初墨微笑著看蹦蹦跳跳的宛桃,她時時刻刻就像一朵盛開的桃花一般,光是看著她,就讓人忍不住嘴角上揚。


    在這裏已經度過了兩年的時光,宛桃逐漸習慣了在這裏的生活,上輩子的事情在記憶中漸漸遙遠,好像自己生來就是林宛桃一樣。


    時光悠然,林家在小村子裏生活得很平靜,雖然秦氏仍舊時不時找茬,但總體來說掀起不了什麽大浪,在杜氏和林大樹的庇護下,宛桃生活得很是平靜愜意。


    宛桃四歲的時候,午飯做了一盆魚湯,杜氏正在吃飯,那魚湯的味道鑽進鼻孔裏,她忽然覺得一陣惡心,最近這種幹嘔的感覺不是一次兩次了,她是做過娘的人,挺熟悉這種感覺代表什麽。


    林老太便讓林大樹去請了石大夫過來,果不其然,杜氏又懷上了。


    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林大樹都快高興瘋了,也不顧林老太就在跟前,抱著杜氏轉了好幾圈,畢竟是添丁進口的喜事,林老太隻是翻了個白眼,囑咐他們要小心,前三個月最是重要,可不能冒冒失失的。


    袁氏下意識地撫摸自己的肚子,這麽多年都沒動靜了,她一直認為因為自己沒生兒子,林老太對她是不滿的,她滿心希望能再懷上一個,還私底下問了不少偏方吃著,卻一直未能如願。


    秦氏更是氣得牙癢癢,她心裏是知道自己多方麵都不如杜氏的,但起碼還有生孩子一項可以炫耀,這下好了,這杜氏又懷上了,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麽橫呢。


    秦氏對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感到十分憂慮。


    林竹一向跟秦氏不在一個頻道上,知道杜氏要給自己添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他倒是高興得不得了,整天跟在杜氏身後轉,儼然成了三房的小保鏢。秦氏不知道為此生了多少次氣。


    十個月之後,杜氏生下了一個男孩,自從宛桃知道杜氏要給自己添個弟弟或者妹妹,宛桃就開始著手給他們取名字,因為宛桃福星的名頭在林家人心中心照不宣,所以大家都很愉快地采用了她取的名字,林宛晨。


    從此之後,宛桃身後又多了一個小尾巴。


    一轉眼,三年的時光匆匆而過。


    宛桃出落成了一個水靈靈的小丫頭,膚白細嫩,一雙杏眼水汪汪的,柔軟黑亮的頭發紮成一束,比小時候眉眼還要精致幾分,生長在鄉村,通身的氣度卻並不像一個鄉村的小丫頭。


    林宛晨小朋友也三歲了,他眉眼生得跟宛桃很像,隻是多了幾分英氣,小小的人兒氣勢穩重,連抓周的時候也沉著冷靜,將所有的東西挨個掃一遍,似乎在思考什麽人生大事,然後拿起一本書和一支朱筆,這樣的時候,宛桃會萬分懷疑他是不是其實也是穿越來的。


    高智商生物林宛晨才三歲,已經很是鄙視整天隻知道上山捉鳥,下河撈魚的林竹了,林竹這些年是跟在宛桃屁股後麵長大的,即便已經長到了這個精力過剩的年紀,還是整天屁顛屁顛地跟在宛桃後麵。


    為此,林宛晨曾經很真誠地找過林竹談話:“大哥,你是個男孩子,還是個大男孩子,應該去找村裏的男孩一起玩,我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才應該跟著姐姐。”


    林竹黝黑的麵龐上顯出幾分困惑的神情。


    林宛晨循循善誘:“你看柱子哥,鐵蛋哥他們都跟你差不多大,他們整天都在一起玩,你就跟他們一起去,別整天跟著姐姐。”


    林竹扭捏不已,鼻子眉毛都皺在了一起:“可是我不想跟他們玩,我就想跟宛桃一起玩。”


    林宛晨嚴肅起來:“聽我的沒錯,這樣才有男子氣概。”


    林宛晨才三歲,渾身就散發著讓人信服的氣勢,林竹憋了半天,懷疑道:“那你不也跟著宛桃嗎,跟得還很緊。”


    林宛晨理直氣壯:“那是因為我是小孩子,小孩子就有這樣的權利。”


    林竹笑嘻嘻的:“我也是小孩子,你別把我當做七歲的大孩子看,你就認為我跟你差不多就成。”


    林宛晨憤然:“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這是從林初墨那裏學來的話。


    林初墨如今已經二十歲,今年就要參加童生試,他一直在村中趙先生那裏讀書,趙先生原就是依山村的人,二十歲考取稟生,二十二歲考取亞元,算是依山村一代傳奇人物。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繼續往上考直到當上大官,結果他這個時候卻忽然回到了依山村當個教書先生,過得自得其樂,旁人問他,他也隻說能力不夠,再多的也不肯說了。


    林初墨是趙先生的得意門生,他就跟依山村這個平淡無奇的蚌中孕育出的珍珠一樣,這輩子能教出這樣的學生,趙先生也覺得臉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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