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想了想:“這, 這倒也是個辦法。”


    隻是杜氏想起那個康平坊就來氣,要不是他們接了元景的生意,她至於陰差陽錯又跟他見麵嗎?也不會惹出來之後的事情了。


    但反正現在也沒必要躲著元景了,能再合作就再合作吧, 她心裏還惦記著欠杜家的銀子呢。


    林家。


    一大早起來,林菊和林竹都不見了蹤影。


    秦氏氣得拎著林梅的耳朵直罵:“你大姐什麽時候走的你都不知道, 你幹什麽吃的?你個廢物!”


    林梅的眼淚在眼圈裏直打轉,但硬是一滴都沒掉, 扯著嗓子跟秦氏對罵:“我怎麽知道?她自己要跑我怎麽能攔得住?”


    林老太靠在門檻上瞧了她們一眼,然後就悠然自得地回屋子裏去了。


    秦氏哭天搶地的:“這下可算是完了!”


    結果, 她心驚膽戰地等了一天, 張媒婆也沒帶著人來。


    後來她才知道, 那個所謂的富商就是個騙子, 已經被刺史大人抓起來了, 家裏散出了幾十個小妾通房。


    秦氏一時都不知道是難受好,還是慶幸好了。


    康平坊。


    看著闊別好幾個月的杜氏, 掌櫃差一點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林夫人,您怎麽這麽長時間不讓林老弟來一趟, 我可都急壞了啊。最近幾個月不知道有多少人來問過您繡出來的帕子,還問能不能繡別的, 我硬是一單都沒敢接啊。”


    想起那些送進門又被他送出去的銀子, 掌櫃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杜氏淡淡一笑:“最近這段時間比較忙, 沒顧得上, 倒是給掌櫃添麻煩了。”


    掌櫃連忙擺手道:“哪能談得上什麽麻煩, 我就是想著,夫人能不能跟我們定個約定,隔一段時間來一次,要不然我這心裏是真的沒底。”


    杜氏放下杯子,笑道:“我是不能與掌櫃立約,以後也不再繡帕子了,隻為康平坊繡些大件,屏風,繡畫,吉服之類的,不過今天我來是想同掌櫃的談談,我這個侄女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是個踏實肯幹的孩子,她可以與你們立約,不知道康平坊意下如何?”


    掌櫃翻看了林菊帶來的帕子,想了半天,抬頭看了她一眼。


    林菊手心裏都冒汗了,看著掌櫃,勉強擠出一個笑來。


    林菊這孩子看著就是老實肯幹,功底也不錯,挺紮實的,比一般繡娘繡得是好不少,也能看出來杜氏教授的影子。


    這等繡藝雖然還不錯,但是不足以讓掌櫃心動。


    掌櫃考慮到的是以後,林菊年紀畢竟還不大,以後定然會進步,她若是肯同康平坊立約,沒準真的能成為康平坊的一個機會。


    而且,這樣,也是通過她跟林夫人建立了一個橋梁,她是林夫人的侄女,林夫人肯定不會不管的,掌櫃可真是被這幾個月的等待搞怕了。


    這樣以來,林夫人在做決定前起碼會顧念顧念林菊,不會那麽瀟灑說走就走。


    考慮了半天,掌櫃把事情的利弊翻過來翻過去仔細地剖析了,發現自己不會吃虧,這才點頭同意立約。


    林菊一愣,眼圈立刻就紅了。


    最終商定,康平坊供林菊吃住,林菊為康平坊繡帕子,繡扇麵之類的,工錢每月一兩銀子。


    走出康平坊,太陽暖融融地曬在她身上,林菊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她還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真的。


    宛桃笑道:“大姐,等你發了工錢要請我們吃飯啊。”


    林菊握住宛桃的手,咬住嘴唇:“宛桃……”她又看看杜氏,“三嬸,我不知道該怎麽謝你們,我……”


    她在那樣的環境裏成長起來,一度以為這輩子就要那般庸庸碌碌了。


    是宛桃和杜氏讓她見識到了,原來女子還可以有另外一種活法。


    她終於哭了出來:“我就是給你們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杜氏拍拍她的手:“說什麽傻話呢,你以後在這裏好好幹,你三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看看你的情況,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麵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菊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點點頭。


    中午,一向胃口很好的林竹卻扒拉著飯碗吃不下去飯了。


    今天,杜氏就要帶他們回去,將大致的情況跟林老太還有秦氏都說一聲,林菊不能就這麽無緣無故地消失了,不管怎麽說,她都還是秦氏的女兒。


    林菊在通州城裏找了一份差事,那他就得接著回去,重複以前的生活。


    林竹不願意再過那樣的生活了,再說,這次還沒有大姐在他身邊。


    宛桃注意到了林竹的異樣,他那張黑炭似的臉,顯出幾分憂愁的表情,還有些滑稽。


    隻不過這時候笑出來就太不厚道了。


    宛桃咳了一聲,正色道:“竹子哥,你怎麽了?”


    林竹見總算有人注意到了自己的憂愁,扒拉著飯半天沒吃果然還是有效的,他便苦著一張臉道:“我也不想回去,我也想在通州城找份工。”


    林大樹瞧了他一眼:“你這娃娃才多大,做什麽工?”


    林竹撓了撓腦袋:“我啥都能幹,我在家還刨地呢,力氣可大了。”


    其實這麽大,在外麵的客棧酒樓裏做小二也不少見,還有一些木匠鐵匠的學徒,隻是日子苦了點,成天挨師父的罵,還不一定能吃飽。


    林竹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能吃這份苦。


    林大樹在通州城認識的人不少,要想給他找一份學徒的工還是挺容易的,最終他受不住林竹的癡纏,去給他問了個鐵匠學徒的工,林竹高興得不得了,林大樹卻跟他強調:“這個必須要征得你爹娘的同意,他們要是不同意,你就乖乖呆在家裏。”


    他想著,大哥大嫂對兒子還是挺上心的,怕是不會想讓兒子吃這份苦。


    林竹卻想著,他以後可以經常見到大姐,宛桃和宛晨了,管他什麽苦呢,總不會比整天在田裏刨地還苦吧。


    就算是,他也不怕。


    秦氏這段日子過得並不好。


    她差點把林菊賣了的那件事情已經傳遍了依山村了,村裏的大嬸老太太一有空就聚在村頭那棵大樹底下,個個說得煞有其事,就跟自己都身臨其中似的。


    “哎,李嬸子,你聽說了嗎?就林家那個大媳婦,要把林家那個菊子賣給那個富商做妾!”


    “早知道了,什麽富商啊,就是個騙子,聽說刺史大人把他家都給抄了,哎呦喂,那人六十多歲了,林家那大媳婦還真是狠得下心來啊。”


    另一個老太太接過話來:“這算什麽,你們都忘了她前麵還找人去害她自己妯娌了?就是跟那個張寡婦一起,對對,就是那個張寡婦,也是那林大樹家裏頭心善,要不然早把她抓大牢裏去了。”


    鄭老太聽著,也在一旁歎氣:“錢大姐厲害了一輩子,找了個這樣的兒媳婦,還真是家門不幸啊。”


    她同林老太關係親近,於是大家都向她打聽消息,鄭老太這幾天成了八卦的中心,也算享受了一回萬眾矚目的感覺。


    遠遠地看著秦氏扛著大鋤頭過來了,


    吐沫橫飛的眾人立刻停止討論,齊刷刷地朝秦氏看去。


    秦氏老遠就覺得如芒在背,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等她好不容易走過去,便又聽見背後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秦氏臉都青了。


    等回到家,看見林菊站在院子裏的時候,她陡然一愣。


    林菊訕訕地喊了聲:“娘。”


    等反應過來,秦氏猛地抓起靠在旁邊的掃帚,劈頭蓋臉地就朝林菊打去:“你這個死丫頭,你跑哪去了?有本事你別回來啊!還給你臉了是不是?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女!”


    聽到院子裏傳來林菊的尖叫聲,林大壯坐在屋裏冷著臉罵道:“你發什麽瘋?你再打一下試試?”


    秦氏累得氣喘籲籲的,一聽林大壯這麽說,她也一腦袋火:“她是我生的,我打她怎麽了?關你屁事!”


    外麵已經有閑來無事的老太太趴在牆頭上看了。


    林老太氣不打一處來,吼道:“還不快給我進來,真不嫌丟人的!”


    秦氏翻著白眼進去了。


    她瞧見林竹乖巧地坐著,又去拎他的耳朵:“你這個混小子跑哪去了?翅膀硬了?”


    林竹疼得嗷嗷叫:“娘,娘你等等,我們還有事跟你說呢。”


    等秦氏聽說自己兩個孩子都到通州城裏找了份工,瞪大眼睛愣了半天。


    她做了一輩子農村婦人,通州城對她來說就是另一個天地,她隱隱地覺得這是件好事,但又有一點說不清楚的憂慮。


    林老太道:“這是好事,孩子們出去闖闖也好,那就這麽定了吧。”


    沒費什麽口舌,林菊和林竹就跑去收拾行李去了,當天就跟著林大樹一家去了通州城。


    他們走的時候,林梅站在門口看,眼睛裏空洞洞的看不出情緒。


    她感覺自己仿佛被所有人拋棄了。


    林菊和林竹都在通州城開始了新的生活。


    林家的日子也恢複了平靜。


    閑下來的時候,杜氏更喜歡做些各式各樣的點心,豌豆黃,綠豆糕,玫瑰膏,鳳梨好郎君,雞蛋糕,山楂糕,宛桃和宛晨一下學,就像兩隻離弦的箭一樣往家裏衝,堪稱兩個學院跑得最快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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