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陸謙這邊,賈赦心頭的大石也落了下來, 畢竟陸謙是他計劃裏最重要的一環, 若是剛才陸謙執意不幫忙,他就隻能做最壞的打算, 還好陸謙是個明白人。


    接下來……就要看何禦史那邊了。


    賈赦勾唇, 從袖子裏抽出一封早就寫好的信, 交給了孔祿,“把這封信親手交到何禦史手上, 萬萬不能有失。”


    見賈赦如此慎重,孔祿也端正了態度, 接了信從後門離開。


    福安長公主府。


    “爹,你在說什麽胡話?子林縱然有千般錯,他也是你的孩子啊。”陸子柏剛擺脫八公出身的權貴子弟設計的那些小計謀,還沒來得及想怎麽對付賈赦,就被他爹一番話給打蒙了。


    陸謙並不意外陸子柏不信,板著臉嗬斥道,“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不光子林不是我的孩子,婉兒也不是。”


    “爹!”陸子柏眼前一黑, 險些暈過去, 他知道他爹不會開玩笑, 但是依舊不敢置信。


    想到這些年爹爹對子林和婉兒的冷漠態度, 他心裏其實立刻就相信了陸謙的話, 但是, 即便不是一個爹, 可也是一個娘生的,雖然子林不是爹爹的孩子,但一樣是他的同胞弟弟。


    想起爹爹這些年的教導,又想起母親這些年的愛護,他心裏頓時十分煎熬。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母親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一直以為自己生活在幸福的家裏,爹娘琴瑟和鳴,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我知道你查到是賈赦在設計子林那混賬,你還想幫他報仇不成?那混賬自己做的孽,他自己擔著,你不許幫他。”


    陸子柏低著頭,咬咬唇,“可是……可是子林也是母親生的孩子。”


    陸謙眼底閃過一絲失望,旋即釋然,到底是公主的種,現在還向著他娘,連他爹被他娘帶了綠帽子,在他這裏也能輕易揭過,還能把子林和婉兒當成自己的弟弟妹妹看待,真是他的好兒子,真是他的好兒子!!


    虧他還在賈赦麵前求情,當真是好心都喂了狗!


    “焚香,取家法來!”若是隨便喚府裏的下人,必然會陽奉陰違,這頭應下,轉頭就去告訴公主,但焚香是他培養的心腹,他對焚香更是有救命之恩,焚香視他如師如父,絕不會背叛他。


    焚香早就知道老爺的打算,因此沒有取戒尺,而是出了院子拿一早準備好的棍子,回來直接遞給陸謙。


    這院子裏的人,大半都是陸謙的心腹,陸子柏倒是有兩個小廝留了下來,但都是平時侍奉筆墨的,根本不敢冒著駙馬的怒火出去通風報信,當然,他們也想去報信,隻是根本不敢動。


    陸謙命人將陸子柏按在長凳上,舉棍就打,“逆子,公主是你母親,我就不是你父親?這些年我對你的教導,你都忘了是不是?啊!!”


    一邊訓斥一邊打,打得陸子柏下半身血淋淋,才罷手。


    陸謙喘著氣冷哼,“不許你去幫陸子林,也不許你去找賈赦的麻煩,你也不想想,若是你的妻子被子林欺辱了,你會做什麽,怪得人家對付子林嗎?都是他自己活該!!”說完,陸謙丟了棍子,轉身出了院子。


    陸子柏挨打的時候一聲不吭,因為他覺得幫子林沒有錯,但陸謙的離開前的話,對他而言簡直是迎頭一棒。


    他從來沒想過帶入自己,陸謙最後的話,讓他頓時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他自己都做不到不報複,又如何怪賈赦報複子林?


    至少子林在牢裏,也沒有性命之憂,關幾個月等賈赦氣消了,他再去道個歉,也許就能走動關係把弟弟放出來了。


    他剛做出這個決定,下人就驚慌的跑了進來。


    “大爺,大爺,不好了!!公主將駙馬氣死了。”


    剛才正院裏公主和駙馬爆發的爭吵,當真是年度大戲,公主給駙馬戴綠帽子,還要他的兒子給野種收拾爛攤子,駙馬爺忍無可忍,打了大爺不許大爺幫……二爺?結果公主知道就去吵鬧,竟直接將駙馬活活氣死了。


    當真是史上第一悍婦啊,能把自己的丈夫都氣死。


    陸子柏不敢置信,讓小廝扶著他去了正院,就見母親妹妹跪在地上哭,而剛剛還生龍活虎把他打的下不來床的老父親,居然就瞪大著眼睛躺在地上,可謂死不瞑目。


    忽然之間,陸子柏的心裏就湧起一股壓製不下去的憤怒。


    想起父親在他幼時抱著他讀書習字,諄諄教導,頓時對剛才硬扛著打也不認錯的自己十分唾棄。


    掙脫小廝的攙扶,陸子柏就承受不住的倒在地上,含著淚爬過去,摸著父親的臉,心裏難受的想死。


    “爹,爹,我錯了,爹,你醒醒啊,爹,我都聽你的,我都聽你的,我不幫子林了,他要死就去死,他自己惹的禍自己去收拾,我再也不幫他了,爹,我求你醒醒,爹,不要嚇我……”


    公主本來也沒多傷心把陸謙給氣死了,隻是被嚇到了罷了,但是陸子柏的話才是真的讓她震驚傷心。


    “子柏,你在說什麽,子林是你的弟弟啊,你真的能對他遭難視而不見嗎?”


    母親的責問,令陸子柏心裏對母親的怨恨再也壓製不住,他憤怒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母親,公主殿下,你就沒有一點良心嗎?!!爹躺在這裏屍骨未寒,你竟讓我去幫那個野種,他算我哪門子弟弟,他氣死了我父親!!”


    福安長公主隻覺得天都塌了,她最優秀的長子,居然說她的幼子是野種。


    她指著陸子柏,抖著手,連聲音都在顫抖。


    “那,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


    陸子柏慘然的笑出聲,“哈哈哈,弟弟?那是你跟人私通的野種,他是個野種!!我若是剛才答應爹,不再幫他,爹就不會打我,你也不會來找爹鬧,爹也不會被你氣死,是我害死了爹爹,是我害死了爹爹……”


    陸子柏撲在陸謙的身上,泣不成聲,幾乎崩潰。


    害死自己的父親,這是他生命中最不可承受的痛。


    陸子柏口口聲聲叫著野種,福安長公主終於承受不住刺激昏死了過去,陸婉兒看著瘋魔的大兄,死不瞑目的父親還有昏死過去的母親,頓時害怕的哭出來。


    陸子柏如今卻沒了耐心對待這個妹妹,冷著臉嗬斥,“哭什麽哭?”


    這個妹妹,這個妹妹也是野種!!


    都是他們,都是他們!!


    陸子柏的手緊緊的攥著,忽然一雙柔軟的手握住他顫抖的手,他扭頭就看見他的妻子穆氏蹲在旁邊擔心的看著他。


    “爺,耽誤之急,是老爺的喪事該如何辦,老爺去的突然,府裏什麽都沒準備。”


    陸子柏木著臉道,“爹爹怕是厭極了這個公主府,他是被公主活生生氣死的,難道死後還要讓他待在公主府這個讓他受盡屈辱的地方嗎?去陸府!喪事在那邊辦,不許公主和陸婉兒進去!”


    話裏話外都是公主,陸子柏已然是不打算再認這個母親。


    其實穆氏也不喜歡這個公主婆婆,總是叫她立規矩,她不是不孝順,但是你總是做出這種姿態,就難免心裏滋生一些想法,何況,她也看得出來,婆婆不喜歡她,甚至幾次三番要給丈夫塞小妾,都被陸子柏拒絕了,陸子柏是在學習他的父親,他最崇拜他父親。


    母親氣死父親,成了將他推向父親的最後一根稻草,陸子柏到底是陸謙教養長大的,之前說要幫陸子林,其實也是陸謙教導他的緣故,是陸謙教導他兄友弟恭,他當時覺得陸子林還是他的弟弟,所以想幫他,現在卻覺得,陸子林和陸婉兒都是害死他爹的罪魁禍首。


    “爺,你別急,我都聽你的。”


    聽著妻子溫柔的勸慰,陸子柏忍不住淚流滿麵,“爹爹早就準備好陸府讓我搬出去,隻怕是早就知道子林和婉兒不是他的孩子,爹爹為了我忍辱負重,我卻……我真是畜生不如……”


    公主府隻是福安長公主的,本身陸謙就沒有爵位,陸子柏並不理解老爺為什麽叫他搬離公主府,所以陸府建成之後他一直拖著沒有搬過去,現在……現在他懂了,但是爹卻沒了。


    想他爹爹當年狀元遊街,前程似錦,想到這裏,陸子柏哭聲頓止,苦笑。


    他怎麽從前就沒意識到這點,他的母親斷了他爹爹的仕途啊,真正有雄心壯誌的男人,哪裏願意尚主呢?


    怪不得,怪不得爹爹對母親那麽冷淡。


    他明白得太晚了。


    穆氏心疼的抱著陸子柏,也紅了眼眶,“爺,別哭了,我們帶老爺走吧,一會兒公主醒了,就不好脫身了,公主必然不肯背上氣死丈夫的罵名的。”


    陸子柏冷笑,“她不想背就能不背了嗎?”說著扭頭喊他的隨從,“去讓焚香找人把我爹抬去陸府,還有我們院子裏的東西,我爹的東西,全都搬去陸府,別的東西都不要動,但是我爹的東西,一件都不能剩!”


    焚香看著陸子柏,心中暗歎,老爺這回是算計錯了啊,沒想到大爺還有這樣的氣性,隻怕老爺將來要後悔今日這麽對待大爺的。


    不過他還是心向老爺,二話不說使人抬了陸謙的‘屍體’就走。至於陸謙的東西,陸謙在公主府本就隻有一些明麵上的東西,其他的東西都在金陵,因此好收拾的很,倒是大爺的院子,因為之前沒想著搬,一直到公主醒過來,也沒收拾好。


    公主聽說陸子柏要帶著陸謙搬出去,當即帶著人來攔,陸子柏對著自己的母親,冷著臉道,“你來做什麽?”


    “子柏,你……”


    “爹爹生前受了如此屈辱,我絕不會再讓他死後還不得安寧,我的好母親,公主殿下,求求你,放過我爹吧,當年你斷了他的青雲路,這些年就一點愧疚都沒有嗎?”頓了頓,見她母親神情不變,便明白了什麽,苦笑道,“是,在你看來尚主是我爹的福氣,可是我爹需要嗎?若當年沒有娶你,他如今恐怕已經官拜一品,一品實權大臣,跟一個公主駙馬比起來,孰輕孰重,你心裏沒點數嗎?我的好母親,你竟真的一點都沒覺得對不起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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