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黑色大衣都是風霜,遠遠走來, 盧澗楊看了, 皺眉問他:“你去哪兒了?”


    另一邊的蕭棋轉頭, 她是知道他的, 剛剛進去拿東西,就見他站在窗邊。


    比起她的病房, 其他地方對他殺傷力可能壓根沒那麽大。


    她淺淺輕笑一下, 歎氣。


    景微酌沒說話, 和大人們對視一眼,轉頭看了眼手機時間, 又偏頭盯著手術室的燈, 臉上神色淺弱無痕又像深邃萬分, 不知道在想什麽。


    盧澗楊見他氣場沉沉沒心思說話的模樣,轉了轉頭和盧澗森無聲看了看,無奈歎氣,就什麽話也沒說了。


    近五個小時過去,人轉去重症監護室。


    景微酌揉揉一夜沒睡略略疲倦的眉心,轉身要去醫生辦公室。


    蕭棋過來輕拉住他的手, 微笑道:“去休息吧, 嗯?一夜沒睡是不是?”


    “不用,謝謝。”他轉頭就往前,拐彎離開。


    蕭棋轉身看一身大衣走來的盧澗森, 輕一斂眉, 道:“你去勸勸他。”


    後者扯扯唇角, “我沒那麽大的能力,”又不是普通人,以前沒什麽私人交集的時候,他就已經對他的氣場脾性了如指掌了,這會兒人剛做完手術,怎麽勸?


    “等人醒來自己勸。”


    “……”等人醒來都什麽時候了。


    盧瀟在重症監護室待了三天,轉去原來的普通病房。


    景微酌真的一連幾天和她沒說上話,完全都是在她的預料之內。她是有過一次的,所以手術前各種和他膩歪說話出去玩,最後一晚還要半夜醒來和他打了個電話,溫柔浪漫地說了幾句話。


    像分開之前的不舍一樣。


    景微酌總算有一點體會到她的那種……病後的沒熱情,他在她都這麽沒安全感的依賴他。


    如果他沒在,她病後又要一個人默默的睡覺醒來,百無聊賴,連著幾個月。


    ……


    傷口疼醒的時候,盧瀟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波光粼粼的豔陽穿過百葉窗,病床邊都是一道道的痕跡。


    她一身空洞茫然感,眨著眼睛轉頭,看到床頭的謝幸。


    後者見她醒來,一愣,隨後馬上花枝招展地笑了起來,“唔……我家美人醒了。”


    盧瀟緩了緩,淺淺蒼白一笑,然後又扭頭看四周。


    下一秒,門口就出現一個人影,她在找的人影。


    穿著一身藏青色風衣,裏麵套著白襯衫,身姿頎長,帥氣得沒法形容。


    謝幸被她直勾勾的目光引著看過去,一瞬後馬上爬起來,笑著讓位了。


    畢竟剛剛來的時候,景先生很給麵子的出去了,讓她霸占她家美人一個人心疼了一會。


    景微酌在外麵聽到說話聲,所以猶疑著進來,門關上後,他黑如點墨地眉眼微動,馬上走過去。


    盧瀟揚起嘴角,那種不自知的動作,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做了的動作,回過神來她還沒來得及感受那種微妙,就已經對他又做了別的事,撒嬌,“傷口疼。”


    景微酌坐下,伸手抱她。


    想起之前看到過的她第一次手術後的傷口,他一身的冷氣,彎下身溫柔萬千地吻,“瀟瀟。”


    盧瀟一秒轉移注意力,眼睫輕顫,近在咫尺地看著他,又笑了起來,“感覺一個世紀沒見你。”


    他一來,她那種不喜歡極了的空洞感緩緩地,就消失不見。


    “我也是。”景微酌微弱地牽了下唇角,感覺過了一個季度了,這幾天還雪不斷減少,像冰冷的天氣已經過了一樣。


    景微酌坐在她床邊,目光直勾勾地對視幾秒,沒幾秒她就又開始撒嬌,“你彎下來一點。”


    他眼底幾不可察的動,看出她的心思,可還是一秒不停的彎下身。


    她果然把手輕輕摟過他的腰,吻上來,柔軟的唇瓣貼著他的唇邊,又放開,隨後,溫熱的氣息流連在他脖頸間,“我好想你啊。”


    她剛醒來,聲音單薄一片,微微帶著一點沙啞,這麽簡單直白、毫無雜質的低語一句……我好想你啊。


    景微酌感覺有種致命衝擊力,仿佛看到心裏被澆灌了一層溫水後,徐徐綻開一朵花兒來。


    “別勾引我了,”他親了親她,“我這會兒是緊繃的弦,不能亂動。”


    盧瀟一頓,隨即開懷又無力地笑了起來,邊笑邊輕輕在他身下蹭,“可我好想你啊景先生……”


    “……”


    “幾天了呀?你都不和我說話~”


    “你迷迷糊糊,說了你聽不見。”他指腹劃了劃她的臉,他倒是想聽她說話,可她就那麽輸著液安睡著,一直不醒來。


    “你得說特別的。”


    “我愛你。”


    空氣一靜,病房裏日光悄無聲息地移動,暖和又明亮,一切無可躲藏。


    她像被順了毛的小動物,馬上臉紅了起來,拿手搭在眼睛上,乖巧地軟化下來、老實下來了。


    景微酌微微撐不住了,對她前後這個反應。


    他拿過她的手,一手支在她枕頭上方,一手撐在她身側,擋住四周的光線,低下頭就親了上去。


    各自都如願以償了,他身心一陣泡沫包裹住一般,手指揉著她的臉,迷戀地看這張一睡幾日讓他牽腸掛肚幾日的漂亮臉孔。


    盧瀟被他看得泛起不自在了,轉頭,又不舍得,餘光還勾勾地瞥,一彎月牙勾一樣,招惹到最後,是景微酌偏過了頭。


    這可如何是好,他微抿的唇輕勾,都這麽久了她還不自在,而他,還會被她嬌羞的模樣折騰得無招架之力,投降轉開臉。


    以後要怎麽辦。


    手機這時響了一下,景微酌瞥了眼,又移開眼神。


    盧瀟無聲地,漸漸臉上滿是緋紅,想打破這種沉寂又像是太突兀,不敢,幹脆想置身事外。


    放在一邊的手要挪動,被他一把握住。


    她回頭,眼珠子轉了轉,看到外麵她爸媽的身影出現,見到裏麵的情況,又出去,無聲輕咳一下。


    景微酌以為她不舒服,轉身換了個姿勢,坐到床頭讓她靠在他懷裏,他攏著人抱了一會兒後,打開手機郵箱。


    盧瀟不是第一次見這位大佬的郵箱,但是依然被裏麵各國文字標題弄得眼花繚亂,就要轉頭認真賴在他身上休息的時候,餘光瞥到上麵的一封英文郵件,瑞典發來的,讓他過去一趟。


    “嗯?你要去瑞典。”


    “沒有。”


    她手指放在屏幕上,“不是嗎?”


    景微酌握住她細長柔膩的指尖,放到唇邊吻了吻。


    盧瀟被他行雲流水自然非常的動作惹得咬唇,轉過臉。


    “沒有,過一陣再去。”


    “帶我嗎?”


    “不帶。”


    “為什麽?”


    “你說為什麽?”他拉高了被子裹著她,聲線低低,一道水平線一樣的無波無痕,可就是蘊藏著不盡的溫柔,“你至少休息幾個月,今年還要出去散心?嗯?”


    “你不帶我,我就會煩悶的。”


    景微酌失笑,丟開手機,低下頭,“盧瀟。”


    他怕她不適合一個姿勢太久,又把她放下,她躺好後懶洋洋一瞥,含著笑意閉上眼睛,自己做決定,“你不帶我的話,那我們就有緣見了,我從挪威直接飛芬蘭,玩完了就打道回府,不去瑞典了。”


    “不是有緣見?不去瑞典怎麽見?”景微酌眉眼輕挑,不解。


    盧瀟:“那你以為我和你玩真的?說說而已,我不要你了。”


    “……”


    景微酌腦海裏浮起年初她從國內回來,打車去他那裏,說答應他的工作邀約,然後,問他的一句:你不要我了嗎?


    ……


    謝幸沒去打擾了,過了幾日再來,那會兒,盧瀟已經基本恢複過來了。


    她抱著束花從外麵進來,坐下。


    盧瀟瞥了眼,聲音輕細地繚繞在病房中,“真客氣啊。”


    來人一笑,歎氣,手撐到她身上,“不客氣行嗎,專輯發了,我真不好意思空手來。”


    “嗯?發了?”盧瀟果然立馬感興趣,她這幾天都沒玩手機的,一直抱著報紙和書。


    也就景先生在了,時不時讓她轉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她今年恐怕到最後不止跑去北歐散心,還得全球環遊一圈才能找回點動力。這樣二十四小時在醫院裏待著,她真感覺……很難熬,離世界很遠。


    沒辦法工作也沒辦法自如生活。


    盧瀟心裏輕歎。


    她轉頭,瞥了瞥謝美人的神色,逗了句:“看上去評價很好。”


    “這不理所應當的嗎?我請來一流的製作班底來為我家美人瀟的作品裁衣呢!”


    盧瀟仰頭一笑,“我過兩天找機會聽聽。”


    “不用聽,反正……”謝幸傲嬌臉,“我唱的也不差。”


    “嘖,”盧瀟伸手去端來水杯,“那更得聽了。”


    說是這麽說,但半個月過去後,盧瀟才更轉好一些。


    畢竟比起上次,靳醫生說嚴重不少,還不能亂來。


    所以,臨近元旦,外麵總有日光,但一切美麗歸美麗,離她還是有些遙遠。


    醫院沒耳機,專輯聽著沒味道,盧瀟在病床上翻來翻去,放棄聽歌後又想鑽研她的音樂來,可是,隻有手機,還是不行。


    她打電話給景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去公司了,她醒來他就沒在,她叔叔來看她,逗了句:“反正不論去哪裏,肯定很快回來,你不想他,他也想你。”


    說得她不好意思。


    可是她叔叔剛離開,她馬上就真的想他了。


    盧瀟下床,穿上外套後走到窗邊,趁機打電話過去。


    響了幾秒,他的聲音驀然穿過日光襲來,“嗯?醒了?”


    “唔。”盧瀟舒服地呼吸新鮮空氣,“你在公司嗎?”


    “對,開個會很快回去了,躺下休息等我會兒?”


    “沒關係。你等一下,幫我去拿個平板過來,還有耳機。”


    “要幹嘛?”


    “打發時間。”


    “想我了?”


    “這兩者之間沒有關係。”


    “關係大了。”


    “……”盧瀟輕哼,“再說我自己去拿。”


    “你說什麽?”


    盧瀟馬上掛了電話,撐在窗戶上心情愉悅地看了會兒外麵的車水馬龍,看著看著,心忽然癢癢。


    她……真的可以自己去拿呀。


    盧瀟轉身,車是還沒辦法開的,可是……她打車可以吧。


    ……


    景微酌在公司掛了電話,站在會議室外靜默著沒動,腦海裏盤旋著那句——自己去拿。


    一顆心很是不安,感覺她真能做出這種事來,平時溫柔歸溫柔,乖是很乖,可是……也有把他招惹得歎氣無能為力的時候。


    景微酌斂了斂眉,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轉身。


    秘書助理從會議室出來找他,聲音清淺地喊:“景總,時間……”


    景微酌:“散了,我有事。”


    助理挑眉,一瞬,人已經轉回辦公室,拿了車鑰匙揚開風衣出來,帥氣利落地走人。


    盧瀟放下手機一秒,電話又響了起來,施允來看她,想了想,她一笑,戴著貝雷帽走出了病房。


    她爸爸在和她叔叔說話,她糊弄說,有朋友過來,要去花園走走。


    順利出來後,盧瀟半路攔住開完演唱會回來的施小姐,往外走,“開車了嗎?”


    “你要幹嘛?”施允牽著她慢點。


    “帶我回去一趟。”


    “什麽?你出院了?”


    “天方夜譚,我去拿點東西。”


    施允困惑,這種小事怎麽會需要……再看了看她,“嘖,你待膩了是不是?偷溜出來的?”


    “嗯。”


    “……”


    半個多鍾後,車子停在景微酌房子門口,盧瀟下車,施允確認了下某位大佬待會兒會來後,就從善如流離開了。


    景微酌在路口遇見一輛車,原本沒注意,但午後的路上實在沒什麽車,那輛車降著車窗,女司機的容貌全美都認識,他更認識,前幾年合作了一次。


    他心一咚,望著他房子的方向眯了眯眼,踩下油門。


    ……


    盧瀟悄悄打開門,什麽回來啊,她拿完就跑了。


    門一開,一團白色毛球在客廳地毯上曬著日光翻著身子玩,盧瀟眨了眨眼睛,他把她的小可愛帶來了。


    那小家夥一轉頭看到她,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可愛地叫了一聲,飛快地跑過來。


    撲進她懷裏後,小家夥嗷嗷叫興奮得無法言說,盧瀟貝雷帽下的臉盡是笑意,抱起來就親了一下,“唔,又圓了不少,阿姨果然對你超好。”


    她抱著往裏麵走去,今天可能她不在,靜悄悄的。


    到了樓梯口,她呢喃細語:“等我會兒哦,我拿ipad去,景先生回來就完了。”


    順著她的話落,門口響起滴答聲,盧瀟心口一陣沸騰,轉頭。


    一縷光線由玄關處投進來,還有一個黑色風衣的高大身影,男人輕扯起唇,眼底卻滿是危險。


    盧瀟一晃神,差點摔了懷裏的小家夥。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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