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 校醫應該是早就收到了消息, 已經提著醫藥箱在阮糖所住的房車裏等著了。


    徐子瞳也在, 看見鍾停背著阮糖進來, 連忙迎上前擔憂地問道:“怎麽樣啊阮糖,傷得嚴重嗎?”


    阮糖搖了搖頭。


    【都是輕傷,沒有事】


    徐子瞳道:“沒事就好。”


    她又偷偷地看了鍾停一眼,見鍾停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麽,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嚴肅神情,徐子瞳愣了愣, 然後迅速將視線移開。


    她有些局促地招呼著校醫:“醫生你快幫我室友看看吧, 免得感染就不好了。”


    等該包紮的包紮,該敷藥的敷藥, 校醫又囑咐了些近期要注意的事, 就提著醫藥箱匆匆離開。


    而鍾停因為他倆都還沒吃晚飯的緣故, 把她送回房車就準備吃的去了, 校醫一走, 現在房車裏隻有阮糖和徐子瞳兩個人。


    阮糖向徐子瞳道。


    【外麵燒烤party正熱鬧著, 我沒事的, 你去和你的朋友們玩吧,別耽擱到你了】


    徐子瞳怔愣片刻,暗自咬了咬牙,臉上卻扯出笑。


    她怕被懷疑, 答應下來。


    “這樣也好, 免得打擾你休息, 我們待會兒見。”


    她剛準備轉身,卻又見阮糖向她舉起手機。


    【子瞳】


    阮糖衝她笑了笑。


    【你是班長吧?】


    徐子瞳隻覺得一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她腦中亂作一團,強撐著自己冷靜下來。


    不可能……


    阮糖不可能會注意到的……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對,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徐子瞳看著阮糖,勉強打著哈哈:“是的呀,開學都一個多月了,你不會才知道我是班長吧哈哈哈。”


    阮糖還是笑。


    【現在我知道了】


    【你去玩吧】


    【一會兒見】


    徐子瞳剛走沒一會兒,鍾停就提著一大把燒烤回來了,大概都是他自己去烤的,全部是她喜歡吃的菜,而且知道她不怎麽吃辣的緣故,看上去辣椒放得很少,不過聞著特別特別香。


    阮糖累了一下午,確實是餓了。


    她迫不及待地接過那袋子燒烤,從裏麵隨便拿了一串,就往嘴裏塞。


    鍾停給她倒了杯水,她看過去,問他。


    【你怎麽不吃?不是沒吃晚飯嗎?】


    鍾停不屑道:“就你這不放辣椒的燒烤,我才不吃呢,待會兒我自己去烤些吃,你就甭管了。”


    阮糖黑線。


    這算什麽喜好吃辣的奇怪自尊……


    她也不再讓他一起吃,獨自吃得起勁。


    不過即使用鍾停的話來說,這燒烤他就隻撒了指甲蓋那麽點兒辣椒麵,可她也被辣得眼睛紅紅的,咧著嘴直吸氣。


    鍾停坐她旁邊給她剝石榴,他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一次性小碗,將剝好的石榴籽放進去,看她這副模樣,嘲笑道:“沒用。”


    然後將小碗推倒她麵前,又說:“吃點這個緩一下……你的水怎麽又喝完了啊,等下,我先給你倒水去。”


    終於等阮糖吃完,鍾停也給她接了四五次水了。最後將吃完的竹簽一扔,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磕石榴籽。


    鍾停突然問她:“你剛才傷心啥啊?”


    阮糖一愣,否認。


    【我沒傷心啊】


    鍾停道:“還說沒有,眼淚都流到我頸子裏了,可把我癢壞了。”


    阮糖垂著頭不說話了。


    鍾停哼了一聲:“你不給我說,我也知道為什麽。”


    阮糖吸了吸鼻子,打字。


    【那你說說,是為什麽】


    鍾停篤定道:“我聽說那洞穴裏有蛇,你肯定是看到蛇,被嚇到了!”


    阮糖噗地笑了出來。


    【對,嚇死我了】


    鍾停得意:“我就知道,你們女生,就害怕這些。”他頓了頓,突然又說:“不過看在你今天受了刺激的份上,我勉為其難給你說個事,也算是安慰安慰你。”


    阮糖好奇。


    【什麽事】


    鍾停道:“我現在同你講的是我最大的秘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阮糖打字


    【我發誓……】


    她剛打下這三個字,鍾停已經從屏幕上看到了,他又說道:“你不用發誓,你說不會,我就信你。”


    阮糖抬頭看他,突然有那麽一瞬間的感動。


    她便隻打了兩個字。


    【不會】


    鍾停沉默半晌,開了口:“我五歲那年就去了美國,一個人,父母都沒去,在美國待了九年,十四歲才回了國。”


    阮糖怔了怔,轉而又覺得有些巧,問他。


    【唉?我五歲的時候也在美國,不過次年就回來了,你在哪個城市?】


    鍾停一頓,不動聲色移開視線,緩緩道:“舊金山。”


    阮糖歎了口氣。


    【不在一塊兒啊,我當時在芝加哥】


    【所以你回來剛好初二?和栗子在一個班?】


    鍾停點頭:“對。”


    他手上的石榴籽吃完了,又從碗裏抓了把捏在手裏,望著顆顆豔麗的果粒,他想起那些糟心的事,這抹豔麗便也跟著黯淡了。


    “我在美國的時候認了個廚師做師傅,他教會了我膳食烹飪,我沒回國之前,一直以來都是以他為目標,想成為他那樣厲害的廚師。”


    “但回國後,除了上一次……我已經三年沒碰過廚房了。”


    阮糖見他微微低著頭,額前的頭發掃下些許陰影,像是那一天到晚都齜牙咧嘴到處凶人的獅子突然耷拉下腦袋,她看著,無端一陣心酸。


    她想起自己曾經的夢想。


    現在也實現不了了。


    阮糖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發生什麽了嗎?】


    鍾停垂著頭默了半晌,這才又緩緩道:“到也沒發生什麽大事。我在美國的時候還幻想著,父母一定是有什麽顧慮才會把我放在美國九年都不聞不問,可等回國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們隻是不喜歡我,隻是單純的不喜歡我,僅僅是這樣,就可以讓我一個人在舊金山待上九年。”


    “我原本還以為他們是單純地討厭孩子,可直到大哥大學放假回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是會和大哥有說有笑,會和大哥親昵靠近。偏偏對我,卻總像待不熟的陌生人。甚至有時候我一出現,他們和大哥的談笑還會因此一下沉默下來,就好似我是那個尷尬的源頭,讓他們的生活亂成一團。”


    “他們是一家人。”


    “我不是。”


    “我是離開這個家足足九年的人。”


    “而這九年裏我學了一身廚房裏的本事,卻也失去了家人,也許是遷怒吧,我開始討厭廚房,一進廚房一看到廚具我就會想起這些事,於是幹脆眼不見為淨,我也不一定非要當名廚師,路多的是,我可以挑一條更輕鬆的,也挺好。”


    阮糖看向他,肯定道。


    【但你還是想當廚師的】


    鍾停一怔,本來還能算平靜的表情一下塌掉,他嘴角重重地砸了下去,看上去難過極了。


    “你說得對,那天拿上菜刀的感覺可真他媽爽,看著一條又腥又臭的魚在我手裏變成一道還算不錯的菜,比拿上菜刀還要爽一千倍。”


    【嗯】


    【那天的魚很好吃】


    鍾停又是自嘲地笑了起來:“再好吃又怎樣,他們也不會願意看到家裏的二兒子去當區區一個廚師……”


    他話還沒完,阮糖突然抬起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鍾停看過去,她對著他笑。


    【我想吃】


    【你做給我吃吧】


    那雙鹿眼明亮又坦然,眼中依舊濕漉漉的,藏在水裏的瞳孔就好像雨後的太陽,她眼裏裝有晴天。


    他嗓子像是被什麽給堵住了,梗了半天,也沒能說出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了口,但跑出來的聲音卻有些啞了。他緩緩道:“既然是你想吃,那就沒辦法了。”


    阮糖笑得開心。


    【嗯!】


    鍾停撇過頭,又說:“誰讓你這麽挑食,換個廚師,誰都養不活你。”


    阮糖給他台階下。


    【是是是,都養不活都養不活】


    鍾停突然發覺有哪裏不對:“等等,不是我在安慰你嗎?怎麽反倒像是被你安慰了?”


    阮糖直犯樂。


    【你這算哪門子的安慰,哪有靠比慘來安慰人的啊】


    鍾停瞪她,瞬間炸了毛:“我是個球的賣慘,老子是要告訴你……要告訴你……”


    他重複了兩遍,臉色一下子緩了下來,他望向她,慢慢地說:“我沒有家人,對我來說,你就是唯一的家人,所以你怕什麽,不是還有我嗎。”


    他一字一頓道。


    “路家會拋下你,我不會。”


    “所以下一次遇到這種事,不要再哭了。”


    “你在哪兒我都會來接你。”


    “你隻管等我就行了。”


    他說完,見阮糖怔在沙發那端,像是在遊神似得,於是齜著嘴假裝凶她:“你聽到沒有!”


    阮糖怔怔地看向他,視線逐漸聚了焦,最後定格在他身上,像是鎖住了一般,再也移不開。


    鍾停又瞪她:“傻笑什麽啊。”


    阮糖傻笑道。


    【不對不對】


    【我今天受了刺激,你居然還這麽凶?】


    鍾停哼了聲:“反正你又不是真被蛇嚇到了,蛇都不怕,還會怕我?”


    他會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了什麽在哭?


    他一到那裏看見路難和路以安都先走了,她回頭看見他的時候,那副要哭不哭強忍住眼淚的樣子。


    看得他心都碎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別招惹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頭蛙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頭蛙蛙並收藏別招惹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