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在洞穴裏著了涼, 從秋遊回來後阮糖就感冒了, 她本來還堅持著上完上午的課, 最後實在撐不住頭暈,向老師請了假回寢室休息。


    就這樣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個下午, 起來的時候一看時間, 都快五點了,她咳嗽兩聲, 披起外套坐起來想要接杯水喝。


    這時手機卻“叮”地一聲, 來了消息。


    【稱霸世界:你醒沒有?】


    【空白:剛醒】


    【稱霸世界:我帶了粥過來,你下來拿一下】


    粥?


    阮糖愣了下。


    現在食堂都沒開, 哪兒來的粥?


    她幾步走到陽台上, 陽台位置和宿舍大門是同一個方向,往下一看,鍾停果然站在正站在樓下, 他也看見了她,眉毛一挑,向她揚了揚手裏的保溫盒。


    這個人……


    怎麽在上課時間跑過來了啊。


    她又是好氣又是無奈, 將外套的拉鏈拉到最頂端,準備下去見他。


    手機再次“叮”地一聲。


    她從衣服兜裏拿出來一看。


    【稱霸世界:外麵風有點大, 你再多穿點下來,身體那麽辣雞,別到時候又整嚴重了, 虧】


    阮糖:“……”


    不就感個冒嗎……怎麽就辣雞了。


    這個時候也不忘嘲笑一下她。


    可以。


    雖然這樣想著, 但她還是從衣櫃裏翻了件更厚的大衣出, 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出了寢室門。


    剛出宿舍的大門,冷風迎麵而上,她撞了個正著,站在原地打了好大一個噴嚏。


    鍾停走到她麵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說什麽我說什麽,就你這身子骨,就差沒被風吹得散架了。”


    他將保溫盒往她懷裏一塞。


    “別在下麵待了,趕緊上去。”


    阮糖接過保溫盒,提在手上,另一隻手往衣服兜裏摸手機。


    鍾停氣鼓鼓地瞪她:“還不上去?”


    阮糖問他。


    【哪兒來的粥啊】


    鍾停:“食堂買的。”


    阮糖道。


    【亂講,食堂用餐區五點才開門】


    鍾停還是氣鼓鼓地瞪她,不過卻不說話了。


    阮糖歎了口氣。


    【你是不是去用了烹飪社的教室,然後逃了一下午的課熬這個粥?】


    鍾停依然一副不打算開口的樣子,但一陣冷風吹來,涼颼颼的,他又突然道:“是又怎麽樣?”


    阮糖垂著頭沉默了半晌。


    事有輕重緩急,鍾停對她好她都知道,但她不想讓他事事以她為先,以此忘了他作為一個學生的本分。


    她組織語言,打字。


    【這碗粥,我回寢室會吃幹淨】


    鍾停的神色緩了緩,剛要說話,卻又見阮糖繼續道。


    【不過下次別逃課了,好不?】


    也不知道這句話踩到他哪條尾巴了,剛才還隻是在悶悶生氣的鍾停一下就炸了,他隻要生氣,上揚的眼尾就會染上淡淡的紅,這次也不例外,那抹紅都快到發際線去了。


    他一個沒控製住,就對阮糖凶道:“煩死了,逃個課而已,哪來的那麽多事?”


    這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


    阮糖怔怔地看著鍾停。


    鍾停這才發覺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什麽,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如此重複了好幾次,終於說出句話。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他又愣了愣,看上去似乎有些懊惱,但依然急急地轉過身,腳步躊躇半晌,然後逃一樣地離開。


    阮糖在原地站了好會兒,直到鼻子一癢,她打出個噴嚏,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眼手裏的保溫盒,黑色,盒麵上印著《七龍珠》的七顆橙色龍珠,這風格,應該是鍾停的飯盒。


    她默默地轉身提著保溫盒上了樓。


    等回到寢室,打開保溫盒,粥的香味一下彌漫在整個房間,她舀了一勺喂進嘴裏,軟糯清香,有淡淡的百合味,無論是口感還是味道都好極了。


    可明明這樣好吃,她卻吃得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那一粒粒米都是石子,堆在胃裏,壓得她難受極了。


    終於等到下課鈴響起,她給蘇栗栗發消息問道。


    【空白:今天鍾停有怎麽了嗎?】


    蘇栗栗很快就回了。


    【持美行凶:_(:3」∠)_】


    【持美行凶:沒啊糖糖姐,什麽都沒有】


    【空白:……】


    她就知道,問蘇栗栗一定是有結果的。


    有或者沒有都能很好的判斷出來。


    此地無銀三百兩,說得就是她了。


    這樣一看,看來他們鐵定是瞞了自己什麽事啊……


    但她今天實在沒有力氣去管,心想既然瞞了就瞞了吧,他們瞞自己,一定也是有他們的道理。


    誰還沒一兩個小秘密呢。


    她頭疼的厲害,整個人都暈沉沉的,等吃完了粥喝了藥,就再次躺下睡了過去。


    晚上徐子瞳回來,看見她還在睡,關切道:“好點沒有啊。”


    阮糖微微睜開眼,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徐子瞳道:“那你繼續睡吧,我開台燈用就行。”


    阮糖便合上眼繼續睡了。


    中途睜了次眼,看見徐子瞳正坐在書桌前玩著手機,暖黃的台燈燈光掃在她側臉上,看不太清楚,但大抵是在笑的,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阮糖又重新閉上眼。


    管她呢。


    ……


    第二天起來,雖然嗓子還是有些幹幹地發疼,但至少頭沒昨天那麽沉了,她爬起床將自己裹得厚厚的,心想今天鍾停見了自己總不會嘮叨了,便收拾收拾出了門。


    在食堂買了倆饅頭和袋豆漿後,去教學樓的路上遇見了蘇栗栗。


    蘇栗栗似乎是有些心虛,眼神飄忽不定。


    “糖糖姐,你怎麽不多休息兩天啊,生病了還是別硬撐的好,不然得多難受是不……”


    她這勸得實在僵硬,阮糖頓住腳步問她。


    【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不想讓我知道的?】


    蘇栗栗結巴道:“沒……沒有啊。”


    蘇栗栗這個人雖然很能此地無銀三百兩,但真要讓她說出來也不大可能。


    阮糖便也不再多問,繼續走了起來。


    蘇栗栗還是不肯放棄地勸道:“我真的純屬好心啊糖糖姐,生著病上課實在是太難受了,我一生病,基本都是要睡個兩三天才會來上學,你怎麽躺了半天就來了啊,這幾天這麽冷,你要不再回寢室休息一天吧?”


    她似乎是還想繼續,偏偏這時拐角處傳來交談聲,夾雜著雜噪的笑鬧,但隔得近,她們能聽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真的啊,這也太精彩了吧。”


    “鍾停可不得後悔死,明明對她那麽好,最後卻被反咬一口,我居然有那麽點心疼鍾停。”


    “他有什麽可心疼,平時在學校裏那麽拽,結果在鍾家是個不被重視的,到頭來隻不過是狐假虎威,逞了那麽久的威風,現在被嘲笑都是活該。”


    “不過你們說這私生女到底是為了什麽啊,好不容易有鍾停罩著,現在非要整個兩敗俱傷,以後不僅路以安要對付她,鍾停也不見得會讓她好過,她到底怎麽想的?活著不好嗎?”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告白不成功,因愛生恨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因愛生恨可還行……”


    蘇栗栗這才回過了神,她生氣極了,往前走了兩步對著拐角那邊的幾個女生就開罵:“媽的大早上哪兒來的瘋狗在這兒汪汪汪,叫那麽大聲,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瘋了嗎?”


    那幾個女生原本還想反罵回去,但回頭一看是蘇栗栗,自知惹不起,小聲嘀咕兩句就飛快地散了。


    而蘇栗栗見事情就這樣暴露了,回到阮糖旁邊,勉強地笑了笑:“糖糖姐,都是亂傳的謠言,你別在意,過兩天這些人就膩了……”


    她還未說完的話硬生生斷在口中。


    眼前的阮糖哪兒還有半分平日裏的和氣文雅,蘇栗栗還從沒見過她這副模樣,沉著臉,表情凜地可怕。


    她不鹹不淡地看過來,蘇栗栗手一抖,提在手裏的牛奶差點都沒能拿穩。


    阮糖打字道。


    【現在還要繼續瞞我?】


    蘇栗栗咬了咬牙:“我答應了鍾停,不能告訴你的。”


    阮糖沉默半晌,道。


    【很好】


    蘇栗栗又怕她誤會,連忙說:“糖糖姐你別難過啊 ,鍾停根本就沒相信那些話是你傳出去的,他就是怕你知道了會難受,這才不讓我們告訴你。”


    阮糖不再多待,朝教學樓快步走去。


    她能不知道嗎?


    鍾停要是懷疑她,昨天還會跑去烹飪社給她熬一下午的粥?還會提著那七龍珠的保溫盒跑到她宿舍樓下,見她在陽台望他,懶懶地抬起手揚了揚?


    不知為何,阮糖一想到他昨天在宿舍樓下向她揚著保溫盒、那副和平常沒差的樣子,心髒就像是被什麽捏住似得,疼得要命。


    他一定是聽了很多很多吧,那些他不想提起的事,被這群毫不相關的人一遍又一邊提起,他們笑他狐假虎威,笑他逞威風,笑他是鍾家不被重視的孩子。類似這樣的話,他昨天得聽到多少啊。


    而她什麽都不知道。


    她睡了一天,什麽都不知道。


    阮糖走進教室,見徐子瞳已經在了。她走到徐子瞳麵前,徐子瞳一愣,很快回過神向她打著招呼:“阮糖,你今天……”


    阮糖懶得聽她那些偽善的廢話。


    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往徐子瞳臉上就是一巴掌。


    教室瞬間安靜了。


    徐子瞳側著臉,被打地那半邊臉很快就紅了,她怔了好久,這才緩緩地回正頭,眼裏噙著眼淚,看上去實在楚楚可憐。


    “阮糖,我自問對你不錯,你為什麽……為什麽卻要打我……”


    徐子瞳一哭,班上很多人就開始不樂意了。她本來就是班長,人緣也一向很好,有人立馬道:“阮糖你有病啊,子瞳這麽好的人你也打?”


    “我看她就是這種德行,鍾停對她好她反咬鍾停一口,子瞳對她好她現在居然還對子瞳動手了?阮糖你是養不熟的蛇吧,這麽喜歡恩將仇報?”


    “她就是仗著自己是個啞巴有人可憐她……”


    這人的說話聲戛然而止,準確地說,所有人的聲音都戛然而止,他們難以置信地看過去,一時隻懷疑自己的耳朵。


    而阮糖啞著聲音,冷冷地對徐子瞳開了口:“我為什麽打你,你不知道?”


    她許久沒說過話,聲音又沙又啞,可就是這樣的聲音,每個字都冷極了,像是十二月的漫天大雪,又像是極寒之地的水中冰,聽得人毛骨悚然。


    她又抬起手,往徐子瞳另外一邊臉上狠狠甩過去。


    “現在呢,你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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