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鍾,急救小組坐在仁安醫院食堂喝餛飩。


    司機見葉顏直接將餛飩舀到鼻子裏頭,趕緊抽出麵紙遞過去,開口安慰:“行了,葉子,不就是具屍體嘛。這死人你還見少了?古今中外、男女老少一應俱全。”


    葉顏捏著勺子,目光呆滯。嗬嗬,可她沒躺死人懷裏頭過。


    擔架員可憐這倒黴孩子,趕緊幫她夾了隻湯包擱在醋碟子裏推過去:“這凡事得往好的方麵想。你看,昨晚咱們開門紅,後麵是不是風平浪靜,□□睡到天明?”


    葉顏:……嗬嗬,昨晚出車回來後的確一個電話都沒響,可她躺在床上被眼睛淌血的女鬼追了一宿。


    林警官兩次都沒搶過急救小組的固定班底,隻能訕訕地收回夾湯包的筷子,小心翼翼地詢問:“你還好吧,葉醫生?”


    好個鬼!她要去燒香拜佛除晦氣。


    葉顏一把拽住擔架員的袖子:“孫哥,你上次說的那個特靈驗的護身符到底是從那個廟裏頭求的?”


    “那是道觀!”擔架員搶救回自己的衣袖,樂不可支,“喲,咱們葉子也要求個護身符了,你不是從來不信這些嗎?”


    葉顏捶桌。


    她錯了,她不該藐視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她就該出門帶黃曆。


    司機樂翻天,故意縮著脖子八卦兮兮:“哎,你們說,昨晚那女的是不是有冤屈,凝聚了滿身怨氣。”


    “這不廢話嘛。好好的一個大姑娘,倒在人家小孩的墳墓,肯定死不瞑目。”擔架員猛的抬高了聲音。


    食堂裏頭的人紛紛側目,他立馬低下腦袋。


    “不是大姑娘。”葉顏有氣無力。


    司機挑高眉毛:“葉子,你這就不對了。人家是死了,但還是人,不是鬼。”


    葉顏幽幽:“我是說,她臨死前剛生過孩子不久。要算,也該算小媳婦。”


    肚子上可以隱約看到妊娠紋,臍下三橫指處可觸及宮底。這人生完孩子沒兩天。


    擔架員猛的一拍大腿:“這就對了。你們想啊,女人生孩子死了,那怨氣該有多大。這麽埋在土裏頭,簡直就是天煞。難怪淌血淚。”


    葉顏捧著熱乎乎的餛飩湯,依然渾身冰涼:“不是,她眼睛應該被石灰之類東西撒過,受傷了,所以才那樣。至於血淚是她眼裏流出的血,碰上前夜雨水滲透下去,混在了一起。”


    林奇茫然:“你這都快趕上法醫了,什麽都清清楚楚,你到底還怕什麽啊。”


    葉顏要抓狂:“我知道不代表我要跟屍體抱在一起!”


    到現在,她都覺得那個女人正在某個角落裏幽幽地看著她。


    食堂裏頭的燕子掌笑得渾身顫抖:“阿花,要不要聽《驚魂太平間》啊,我已經聽到第十三回了。”


    閉嘴!到底是骨科的老陳還是耳鼻喉科的辛子墨說的?誰再敢說鬼故事,以後她就專門往他班上送急診病人。


    牆上的爬山虎無比驚訝:“阿花怕鬼啊,阿花居然怕鬼!”


    葉顏想暴走,她才不怕鬼呢,她明明是植物界大魔王!


    “啪——”


    女人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蒼白又冰涼。


    陰影從身後籠罩,對麵擔架員的湯勺上映出了長發的影子。


    鬼啊!


    葉顏猛的跳起來,撞到了身後人的下巴。


    新生兒科蘇落落捂著自己的嘴巴欲哭無淚,大早上的,她還沒吃早飯呢,不打算節食。


    桌上眾人趕緊幫忙清理打翻了餛飩碗,又忙著安撫蘇落落:“沒事兒吧,葉子昨晚受刺激大了。”


    蘇落落鬆開捂嘴的手,謝天謝地,嘴唇沒破,不耽誤她吃牛肉粉絲湯。


    “怎麽啦?”等粉絲湯出鍋的時候,她好奇地問葉顏,“到底發生什麽大事了?”


    擔架員心直口快:“就是……”


    林奇趕緊清嗓子,現在那案子情況尚不明朗。上頭的意思是不要傳播,避免造成恐慌。


    司機連忙補救,避重就輕:“昨晚我們不是出車去鄉下了嘛,碰上事兒了。有個小孩沒了都埋進墳裏了,結果屍體不翼而飛。你說玄不玄啊,好端端的,偷孩子屍體做什麽?”


    這也是昨晚所有經曆這件事的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說句不好聽的,拿個死孩子換年輕女性屍體正常,因為有門生意叫做陰.婚買賣。甚至有人專門殘殺年輕女性賣屍體掙錢。


    偷走個死孩子有什麽用?活生生的小男娃的確引人覬覦,死掉的,那真是想做生意都找不到市場。


    蘇落落瞪大了眼,失聲道:“不會吧!這年頭活孩子偷不到,連死的都不放過?”


    司機也驚訝:“怎麽著,你們科也有人偷孩子了?不能吧,你們科又不準家屬陪同的。”


    “估摸著是有這心。”蘇落落咬一口酥燒餅,配一口牛肉粉絲湯,解了餓肚子的慌勁兒才正色道,“產科丟孩子那晚上,也有人到我們科外頭去晃悠了。”


    值班醫生過去問情況,對方說是來看小孩兒的。問他是哪一床家屬,他又說不知道,隻知道孩子是禮拜天晚上被送過來的。


    當時值班醫生也沒多想,下意識地把他當成馮春家的親戚了,讓他去產後病區。


    “那人長什麽樣兒?”


    所有人全都盯著蘇落落,嚇得蘇落落差點兒沒被粉絲湯嗆到。


    葉顏趕緊遞麵紙上去:“是不是個男的,剃著平頭?”


    蘇落落茫然地點頭:“好像還真是。”


    新生兒科有固定視頻探視時間,基本都是父母家人過來探望。親戚就是看大人孩子,也會去產科,鮮少有人直愣愣地衝到新生兒科病房。


    為此,值班醫生才有點兒印象,昨天早上交班時,隨口提了句。


    在場所有人都吸了口氣,目光齊齊地落在林奇身上:“林警官,我們就說閑逛碰到有人大雨天將孩子丟在外頭的概率低的不正常吧。”


    那接收抱走了馮春寶寶的男人,分明跟那位姑婆就是一夥的。


    他們先是看了新聞,知道寶寶在新生兒科,然後去新生兒科踩點得知孩子已經轉回產科,於是趁著小產婦孤身一人睡著了的時候伸出了罪惡的黑手。


    “林警官,這事兒警察不管的話,以後會愈演愈烈的。”司機鄭重其事地敲著桌子。


    林奇快要給這位大哥跪下了。


    這案子歸派出所管,他壓根插不上手。況且馮家人不出麵報案,警方連立案的手續都走不了。


    “讓孩子媽媽報案啊,那是她的寶寶。”


    林奇連連作揖,滿臉苦笑:“人家還不到十三歲呢,根本就沒有自主民事能力,得由監護人做主。”


    再說了,現在的情況下,擺明了她父母跟那個什麽姑婆是一路的。小丫頭要告姑婆,她還能在那個家裏頭生存下去?脫離了那個家庭,她小小年紀又怎麽生活?


    桌上眾人都陷入沉默。他們的確能救人於生命垂危救人於水深火熱。可是救完之後呢,誰又能保全那些弱小孩子的生活。


    “哎,不說這個,咱們還是討論下那失蹤的死孩子吧。”擔架員他爺爺以前是仁安醫院太平間的管理員,積攢了一肚子的鬼夜奇談。


    死掉的孩子能派上什麽用場?降頭師用來煉製古曼童啊,養小鬼。傳說中具有大靈力,好多聲名顯赫的大人物養小鬼轉運呢。


    葉顏覺得醫院餐廳應該打暖氣了,這都已經入了秋,冷啊!


    身上一沉,一件襯衫披在了她肩膀上,嚇得葉顏渾身一抖:“你幹嘛啊!”


    林奇沒想到她到現在居然還反應這麽強烈,無辜地張著手,舌頭都捋不直:“那個,你感冒還沒好透呢。”


    這要是再倒下去,他明天可得上班,不能幫忙抬擔架。


    擔架員哈哈大笑,揶揄對麵的年輕人:“你別逗葉子了,她連鬼片都不敢看。”


    葉顏毫不客氣地反唇相駁:“不對吧,古曼童要麽是流產的胎兒,要麽是剛出生不到七天就意外死亡的嬰兒,那孩子可都十八個月大了啊。用來煉化,是不是嫌遲了點兒?除非……”


    她話沒說完,硬生生地刹住。圍坐的眾人麵上都精彩紛呈,大家全想一塊兒去了。


    這個條件,馮春的兒子不是正好吻合麽。那位姑婆為什麽趁著大雨天偷孩子?不僅僅是因為雨天醫院忙亂,她有機會得手。


    “她原本就存著大雨淋死了這孩子的心。”擔架員蓋棺定論,“這小鬼的怨氣越大,產生的力量就越強。原本這孩子就早產不足月,又相當於生生被親人害死了,能沒怨氣?古曼童可貴了啊,聽說請一個得好幾十上百萬。”


    哎喲,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在暴利麵前,道德良知法律統統都可以靠邊。


    林奇頭疼,伸手做了個暫停的姿勢:“那個,煉製古曼童好像不是咱們國家的玩意兒吧。一般人不敢也請不起小鬼,真玩這些的,恐怕得去東南亞那邊找有名的師傅吧。還需要顧客自備材料?再說房子是磚頭蓋的,你聽說過磚頭值錢嗎?”


    在場的醫療行業工作者全都清起嗓子來,假裝剛才討論的不是他們自己。


    林警官歎氣:“說點兒實在的吧。那女的估計就是想拐賣小孩,之所以將孩子丟在椅子上,很可能是因為我們追的太緊了,她心慌,放棄了這單生意。”


    至於無辜的孩子,死就死了吧。人命算什麽,對人販子而言,不過是損失了一筆錢。


    “偷孩子的主謀不是馮家大人。”葉顏喝掉了一碗小餛飩,又掃蕩光一屜子的小籠包,總算身上暖和起來了。


    馮春父母最初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否則那位雞窩頭姑婆沒必要連財路都顧不上就逃跑。有馮家大人作保,警察就是抓了她個正行她也不怕。孩子活著,她還有希望再掙錢啊。


    “馮家夫妻應該是後麵參與進去的,姑婆允諾了他們好處。一開始避開馮家人,是防止自己被分錢。”


    人販子基本上不會將貨物壓在手裏,尤其是這麽小的孩子,養起來成本太高。他們都是先確定好買家,然後才收貨。


    正常人也不會有誰找上門買孩子,除非這位姑婆是做老了的行家。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了人民警察臉上。


    林奇舉起手來,苦笑著應聲:“好,我會找同事說,讓他們注意留心的。”


    有了警察的保證,在場的醫務工作者們終於心滿意足地抹嘴走人了。


    急救小組回辦公室的路上,司機沒憋住:“哎,你們說,那女的到底什麽身份?凶手又是圖個什麽,將她埋到人家孩子的墳裏頭去?”


    擔架員的腦回路在鬼畫奇談上就沒能收回頭:“咒怨,懂不?這生孩子死了的女人煞氣十足,可以斷一族的福運。”


    司機毛骨悚然:“可為什麽要偷走孩子呢?”


    拎著個死孩子能派上什麽用場,這不給自己添亂嘛。


    “你這人腦袋瓜子怎麽轉不過玩彎呢。孩子父母不知道墳裏頭掉了包啊,肯定好好供奉。哪裏曉得自己為家裏供奉了怨鬼。當然不能有孩子,孩子天生跟父母親,肯定會阻撓厲鬼的。”


    司機臉上抽抽:“你就瞎扯八道吧,沒聽葉子說啊,那女的眼睛都被撒了石灰。這凶手分明是跟女人本身有深仇大恨。”


    林奇突然間開口:“也有可能是害怕死者記住凶手的模樣,化成厲鬼報複。”


    恰好秋風起,悄無聲息襲來。葉顏渾身發僵,幽怨地看著多嘴的警察。就他能,就他厲害,就他知道?


    她自己不曉得有瞳孔會留下凶手影響的傳說,所以有凶手會在殺人後挖毀受害人眼睛的舉動啊!


    司機高興起來:“那就是線索啊,凶手老家有這種說法,可以確定籍貫。”


    “這東西上網一搜,誰不知道?”


    司機訕笑:“知道跟執行是兩回事啊,得信才行。”


    “玄學這東西,就是心裏頭不信也會忍不住執行的。”


    就好比她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來不信鬼神,可總覺得背後老有雙滴血的眼睛在看著她一樣。


    嗷嗚,她是全世界唯一的妖精,她才不怕鬼呢!


    葉顏轉過頭看開車的警察:“你跟人合住還是獨居?”


    林奇滿臉茫然:“我自己住。”


    “你家有沒有客房?”


    林奇有點兒緊張:“有,就是……”


    “好,今天我睡你家。”


    車身猛的晃動了一下,驚恐的林警官瞪大了眼,結結巴巴看著後視鏡裏頭的女醫生:“啊?這……”


    葉顏轉過頭,幽怨地看著人民警察:“你打算不管我?”


    據說鬼最怕人,尤其怕青壯年男人,因為他們陽氣重。


    自己這朵吸取日月精華幻化出人形的花妖,還是穩妥點兒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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