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深說完便鬆開了手,他的力氣太大,令溫鈺在慣性下無法控製地倒退半步。


    局長臉麵鐵青,結果他看也不看過來,心頭的怒氣更盛,額角的青筋抽跳著,隻得望向溫鈺,勉強壓製住氣,低聲說:“抱歉,溫先生,是我沒有管理好下屬。”


    溫鈺搖搖頭,慢條斯理地整理皺亂的領口,捏住衣擺向下一捋,將衣服捋平,抬眼看了看梁晏深,帶著諱莫的深意,轉身離開。


    局長這才看向身邊的人,氣極的吼道:“你給我過來!!”


    辦公室寬敞明亮,紅木的辦公桌和玻璃門書櫃,窗旁也是紅木沙發,盆栽裏幾株碧綠的青竹微曳著,綠意盎然。


    局長走到桌前,蹙眉打量著麵前站姿筆挺的人,回想起剛才他的舉動,猛地一拍桌,嚴厲的斥責道:“身為人民警察,要嚴明自身以及工作紀律,你這次犯了大錯,你知道不知道!”


    梁晏深自知作為警察的責任,可是從來性子冷硬,毫無畏懼,再一想到溫鈺,眉心頓皺,手又猛地握成拳,骨節泛起“咯”的一聲,幽黑的眸底深處滲著煞色,看著仿佛平靜。


    “喲,還挺倔。”


    局長簡直氣笑了,繞過辦公桌大步走到他麵前,見他神色冷峻,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忍不住冷哼,便用手指狠狠戳一戳他胸口,一字一字的說:“你是警察!要時時刻刻牢記你自己的身份,你知道你剛剛的行為是什麽?”


    “說嚴重一點,那是濫用職權欺負老百姓!!”


    局長冷冰冰的瞪著他,胸腔急亂地起伏著,但見他眉眼森然,不卑不亢:“我保證不會再犯。”反倒令局長一口氣鯁在喉嚨,呼吸頓了頓,沉默的盯著他半晌,回到桌前坐好,桌上放著保溫瓶,拿起來擰開瓶蓋。


    溫熱的白霧在麵前升騰著,茶味溫醇略澀,繚在鼻唇間。


    局長淺抿一口,那熱茶經過胸腔流淌下去,帶起陣陣暖意,撫著眉宇間的怒氣就消散了些,抬眸淡淡的看他:“五千字檢討,好好的做個自我反省,明天交給我。”向杯裏吹吹熱氣。


    梁晏深依舊沉著,立正敬禮,鞋踏在地上“啪”的一聲。


    “是。”


    他心情沉鬱的回到工作區,氣氛又極為壓抑,沒有人在說話,都默默地坐在桌前忙碌著,不管是他們,還是法醫和痕檢科的人,每人心裏都不好受。


    碎屍案案發當天到現在,一直沒有能證明許言殺人的直接證據。


    梁晏深坐到桌前,拿起電腦旁的資料夾,細細地翻開,裏麵是他記錄的碎屍案相關細節,許言從小區出來後便失去蹤跡,他拖著那麽大的行李箱,兩輪的小車裝載不了,也沒有暴露在附近監控鏡頭下,證明他沒有搭車。


    那麽,他真正的居住點離死者小區不會很遠。


    他翻開最後一頁,是之前他用圓珠筆勾畫出的街道關係,三個地點,破舊的織布工廠樓,寂清的餐館街,還有一棟小型口腔醫院,這三點圍繞著死者小區,並且都存在有監控盲點。


    驟然一聲低呼,他身軀微震,陳隊長推開工作區的門大步走來,雙眼熬得通紅,此刻眉頭上揚,洋溢著濃厚的歡喜,拍了拍手:“集合集合!”等所有人看過來,他笑道:“有線索了,偵查組順著假發銷售這一條線,找到了許言當時購買假發的店鋪,我們現在就過去。”


    他們立刻乘坐警車出發。


    梁晏深坐在車內,看向車窗外一片挨擠的平樓,最終看到牆身砌滿紅磚的三層樓,鐵門緊鎖,正是織布工廠,而這條路段窄小破敗,從以前開始便沒有攝像頭,車才停穩,他率先拉開車門下去。


    陳隊長一驚,就見他筆直地走向那家假發店。


    細白的手指解開飯盒扣,將盒蓋拿開,露出色彩鮮亮的水果片。


    因為是下午,淡金的日光穿過窗戶,邊緣整齊的鋪在桌麵上,電腦旁擺著一摞厚厚的文件,還有小盆栽裝飾,點綴的清新漂亮。


    艾笙拿起旁邊的手機,看看時間,再調到照相機功能,對準飯盒聚焦後拍下一張,以彩信的方式編輯,照片下是她的留言,寫著:我開動了。


    按下發送鍵。


    短信一發送出去,往上還有一條條無數的短信,全是她發的,大都附有照片,機械地匯報著當時在做什麽,有開會的時候,有吃飯的時候,餐盤裏是什麽菜,和什麽人吃,必須要詳細,她默默地看著這些內容,不免覺得悶沉。


    她放下手機,轉而去看飯盒裏的水果片,擺的分外精致,心裏又甜又澀。


    傍晚時分,天色異樣灰暗。


    有同事將大燈打開,蒼白的燈光顯得窗外更暗,漸漸呼嘯起狂風,席卷著沉黑的陰雲從天邊覆湧來,深處裏隱約炸著雷光,沒過一會,淅淅瀝瀝的響,頓時引起不小的議論。


    艾笙驚得抬頭一看,細密的雨絲斜刮在窗上越來越多,那雨水蜿蜒流淌,朦朦的覆著整片玻璃,倒映出她的臉,滿是錯愕。


    沒過一會,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裏是他的名字,她按下接聽鍵,放到耳邊:“阿晏。”


    就聽他嗓音低磁,在細碎的雨聲中透著無奈,輕聲的說:“笙笙,一會我們要開專案會,不能及時來接你了,你在公司裏多坐會,晚點我再過來。”


    艾笙看著外麵的天色已然黑透,雨細細地刮著,下得並不大,心裏便打定主意,隻說:“那你忙吧,不用擔心我。”


    下班以後,許多同事沒有帶傘,都堵在公司大廳裏,空氣清涼而潮濕,大理石地磚也濕漉漉的濡著鞋印,她乘坐電梯下來,立即聽到高亢的驚呼聲,往門外一看,雨下得比之前要大,又下得急,騰起白茫茫的水汽,洇著遠處的街景隻餘幾點微弱的光暈,兀自零散地爍著。


    她走到玻璃板拚接的屋簷下,還沒出去,濕涼的雨汽便迎麵撲來,她打定主意,趁著現在雨勢還好,便舉起皮包擋在頭頂,深吸一口氣,公交車站離得不太遠,再一鼓作氣地跑出去。


    雨簌簌地下著,又急又重地打在她身上,從四麵滲進衣服裏,攜著寒氣激的肌膚一麻,立即生起涔涔顫栗,小臉被雨水淋的徹濕,在雨風裏凍的發疼。


    忽然,眼前一亮。


    計程車頂的車燈閃著白光,在夜色下很是刺眼。


    那是一輛藍色計程車,開得極慢,雨刷在車前窗上機械地搖擺,四周陰冷漆黑,彌漫著淡淡的霧氣,她看見車頂發光的燈牌,想來是過路的計程車,猶豫了下,就望向遠處的公交車站,那裏密密麻麻的人挨擠成一團,公交車也遲遲沒有來,便將撐在頭頂的皮包拿穩,一手拉車門坐進去,脫口道:“去四季小區,謝謝。”


    車廂裏開了暖氣,徐徐拂著她濕徹的衣服,依然不斷地生寒,忍不住又打了個寒噤,體內才回暖,伸手去拉旁邊的安全帶係好。


    “好的。”


    幹澀沙啞的嗓音。


    她驚怔的轉頭看了司機一眼,但見他身形修長,穿著黑色寬鬆的防風服,襯得身骨瘦削,臉上則戴著黑框眼鏡,牢牢地遮住眉眼,隻能見大概輪廓,在晦暗的光線裏線條柔和,鼻梁挺拔,薄唇抿著細直的線。


    他戴著白手套的手按下計價器,再扶住方向盤,緩緩地轉動。


    艾笙驚奇地盯著他,有一種奇怪的直覺,雙手抱住皮包,身子不知不覺湊了過去,車內太暗,就見他專注地盯著前車窗,右手利落地切擋,再扶住方向盤,她困惑地蹙眉,從各個角度去打量他,終於引得他嘴角微勾,輕笑出聲。


    她吃了一驚,尷尬的忙回去坐好。


    從車頂淌下一層層雨水,劃過前車窗,雨刷一刮,才能清楚的看見不遠處的小區,接著又被雨水覆住,她解開安全帶,從皮包裏拿出零錢。


    計程車便緩緩駛到路邊,四周光線極弱,車裏惟有一種死寂,雨刷不斷地搖擺,發出“哢噠”緩慢的聲響,一下又一下,敲得她頭皮發麻,衣服還很濕,黏著後背散發著更深冷的寒意,忙將錢放到中控台上:“謝謝。”轉身去拉車門扣。


    就在這時,一道驚雷轟然劈下,瞬間炸開刺目的幽光,伴著傾盆暴雨,他沙啞的聲音響起:“小姐請等一下。”


    艾笙渾身一抖瑟,已經推開車門,濕重的水汽刹那撲在身上,吹散僅存的暖意,她僵硬地回頭看過去,他的手裏赫然是一把傘,向她抬了抬,語氣裏有淡淡疏離:“拿著吧,外麵的雨很大。”


    艾笙的心裏這才一鬆,不自在地接過,對他笑了笑:“謝謝你。”拿過雨傘向車外撐起來,起身鑽到傘下,再給他關上車門。


    地麵積著水,雨珠砸進水裏掀起急亂密集的水花,嘩啦作響,車前雪亮的燈光照著水麵浮著粼粼的光。


    她踩在積水裏,腳邊的光一直沒有消失,心底的不安又湧來,隻能竭力冷靜,側過身遠遠地看向計程車,裏麵的人漆黑不清,便皺了皺眉,低頭走進小區。


    陰暗的光線中。


    那唇角忽的勾起一絲弧度,透著幾分邪戾,下顎優美,仔細的看便能見細長的疤痕。


    然而一眨眼,他唇角重又平展,握著方向盤向右打轉,在雨幕裏漸漸駛遠,隻見兩抹通紅的尾燈似兩團鮮血,幽紅的詭異。


    車窗外厚重的雨幕,無數重雨層順著玻璃流淌,耳邊越發靜寂,他一邊小心地開車,一邊從抽屜裏拿出被塑膠袋包裹的手機,隔著袋子按下幾個鍵,放到耳邊。


    “是許叔嗎?”


    他嗓音沙啞,有些漫不經心:“我是許言的朋友,我這有個建議應該能幫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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