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裏極是陰暗。


    遠處的陽台外透來幽弱的光,厚白的雨幕中,那粗重的雨柱落得漸急,撲來層層濕冷的潮氣。


    “哢”的一聲,客廳陡然通亮。


    她白皙的指尖貼著牆上按鈕,轉而握住門柄,輕輕關了防盜門,來到鞋櫃前,皮包立即小幅度震動起來,艾笙不慌不忙地換上拖鞋,拉開皮包,一邊走進客廳一邊將手機放耳邊:“阿晏。”


    “你在哪?”


    那端的質問異樣陰沉。


    艾笙心頭一緊,無奈地坐進沙發,將皮包甩到旁邊去,說:“我想早點回來休息,我知道你忙,不想讓你為我費神。”


    白亮的燈光無聲的鋪著,周圍靜寂無聲,大理石鋪砌的地麵陪襯著白牆,冰冷的毫無溫度,他站在盡頭處,右手執著手機,警帽已經摘下,碎發間暈著淡淡的光,眉眼則傾著陰翳,淩厲的可怕:“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明明該是動聽的情話,落進她耳中,卻是一種壓迫的現實。


    他看向手裏的警帽,渾身的戾氣越發深濃,外麵太多危險,跟那些命案接觸多以後對她更是小心翼翼,尤其是這樣的雨夜,而她擅自行動,中間可能獨自跟其他男人有接觸,甚至和危險擦肩而過。


    他的胸口不受控製地抽緊,翻湧上陰霾,嗓音更沉幾分:“你一個人在外麵很不安全,尤其是在下雨天,笙笙,不要再不聽話了。”


    終歸是擔心她。


    艾笙心裏酸軟,向後靠住沙發背,溫婉的嬌嗔道:“好啦好啦,我答應你,不會再有下次了。”


    聽著她軟聲軟語,梁晏深的眸裏才漸生柔色,站在那默了默,語氣還帶著剛硬:“我盡快回來,要是困了就先睡。”等到她答應,掛掉電話,他的眸底陰晦莫測,將手機拿到眼前按下返回鍵,屏幕裏頓時出現定位,紅色的光點正位於四季小區。


    這時,走廊那邊急促的腳步聲,同隊警員喊道:“快走,疑似凶案現場發生了火災,陳隊讓我們趕緊出發!!”


    梁晏深隻抿住唇,盯著屏幕,下顎漸漸繃緊。


    雨下得更大了,隔著窗戶嘩嘩啦啦的響,窗外的樹木洇成黑影,隨風胡亂地搖擺,臥室裏光線溫黃,比起外麵要暖和許多。


    床頭的台燈開著,艾笙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越發的輕鬆,可沒有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寵溺,又有些不習慣,兩手揉著麵霜放在臉上,輕拍了拍,慢慢走進客廳,再進廚房裏,打開冰箱拿出剩菜剩飯,一一的放入微波爐,轉身去給自己倒杯熱水喝。


    忽然,響起簌簌的聲。


    像是什麽硬物在劃動鐵門。


    那聲音很大,在寂靜裏有一種毛骨悚然,她動作猛地一頓,這個房子是他租的,如果是他回來,他肯定能用鑰匙直接開門,她立刻僵硬住,麵色煞白,全身的血液一點點沸騰,突突地發跳,然而轉瞬跌入冰窖裏,陰冷的寒氣鑽進腳心,爬過全身引起細密的顫栗,一瞬湧上頭皮。


    她僵硬地不敢動,放下水杯,慢慢提起手邊的菜刀,接著,卻傳來人微弱的聲音:“救命……”


    救命?


    艾笙怔了怔,更加不敢掉以輕心,握牢菜刀的木柄,悄悄接近防盜門,先提起菜刀,握住門柄按下緩緩地推開,立刻抵住什麽,隻能打開一條縫隙。


    她往門邊看,是個蜷縮的身影,淡藍的毛衣淋得徹濕,聽到她開門聲,他迷迷糊糊地抬起臉,燒的發紅的雙眼定格在她臉上,那樣清俊的眉目,因著潮紅雙頰顯得很漂亮。


    大抵是燒的太狠,他眯著眼睛眨了眨,又無力地閉住,直接昏倒在她腳邊。


    艾笙措手不及,盯著他的臉隻覺得眼熟,打量他半晌,腦子裏豁然炸開般嗡的一聲,脫口道:“溫……溫鈺?!”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通紅的臉,眉心緊蹙,小聲地喘著熱氣,當下顧不得什麽,匆匆把菜刀擱鞋櫃上,就去握他的胳膊,蹲下身用力地抵著他肩膀讓他靠住牆,隨後背過身,扛住他的手臂。


    他還有些殘存的意識,低低“嗯”了一聲,撐著牆配合她起身,再被她扛著胳膊挪進屋裏。


    結果他腳步一軟,摟過她筆直地跌倒下去,後背撞上堅硬的地板生疼,後腦才著地,他雙臂便纏住她,她壓在他身上,也撞得胸疼,一時間沒有會過神,更不知道他已經睜開眼,溫潤的麵容裏浮著柔軟的笑,癡癡的望著她側頰,眼底迷蒙的水汽,更深處是刻骨迷戀。


    他瞳孔輕顫了顫,重新閉眼。


    艾笙這才發覺兩人的姿勢,臉騰地一熱,忙從他身上起來,見他昏睡的沒有知覺,暗暗鬆了口氣,擼起袖子,拽住他胳膊吃力地拖到沙發前,最後使出全身力氣,來回折騰著才將他扶到沙發上躺好。


    她也累壞了,額上滲著薄汗,氣喘籲籲地站在那抹額。


    他睡得很安靜,鼻息低而均勻,烏黑的碎發下眉梢柔和,長睫毛低覆著眼瞼,唇角微翹著,膚白而幹淨,寬敞的領口露出薄透的鎖骨,一片溫膩。


    艾笙心下卻奇怪,他怎麽會出現在她家門口,這讓她沒法不亂想,看到他潮紅的雙頰,她目光微動,決定等他清醒後再說,轉身走進臥室,拉開床頭抽屜找起退燒藥。


    等她的腳步聲離遠了,他徐徐地睜開眼,一眼鎖定住坐在床頭的那抹嬌小細美的身姿,穿著粉棉的睡衣,彎著腰,從抽屜裏拿出藥盒,在認真地分辨退燒藥。


    他眸色沉迷,拿過身邊的靠枕,摟進懷裏,回想起方才懷中的溫軟,下腹不禁繃緊,轉瞬躥湧起灼燒的熱意,長腿蜷起,難耐地摩擦著,激起陣陣可怕的快感,目光迷亂的膠凝著她,臉上的潮色更深,薄唇動幾下,溢出細弱的低吟,把鼻唇深埋進枕頭裏。


    同那清潤的長相比,他眼底病態的愛意顯得觸目驚心。


    欲罷不能。


    雨下得依舊急,砸進積水裏濺起密密的水花,雨幕朦朧中,兩輛警車一路火急火燎地穿過車流呼嘯而過,警笛聲尖銳,車窗外能見那織布工廠,與白天不同,此刻那排排小窗亮著白燈。


    寶元苑是個老舊的小區,離織布工廠不過兩條馬路。


    當警車停在警戒線外,他透過前車窗看向不遠處的樓,幽黑的夜色下,隱隱見那二樓的牆麵全黑,濃白的煙氣正從窗裏往外飄散著,消防車還未離開,正在現場指揮撤離,他們趕緊下車,提起警戒線進入現場,來到二樓。


    房裏一片漆黑。


    他穿好應急裝備,從同事那接過手電筒,鞋套踩在地板上竟格外的滑,像新打了一層蠟,除去焦糊味,還有種刺鼻的氣味。


    梁晏深將手電筒對向腳尖,發現前麵有幾片殘損的花瓣,燈光便一直往前緩緩移動,無數的花瓣鋪成花路,最後照見幾名警察的背影,竟久久地盯著窗前,手中的手電筒都亮著,照著玻璃折出刺眼的白光,使得他眯了眯眼,終於看清楚。


    那是偌大的玻璃瓶,透明的液體中,麵容慘白的女孩穿著一身白婚紗,閉著雙眼,烏黑的長發隨裙擺輕盈地浮漾著。


    正是嶽寧寧。


    隻是這一眼,他的心極細微地一震。


    梁晏深眼瞳幽晦,沉寂下去,感受到陰森的死氣一寸寸割開皮膚,手電筒轉而一動,照著她指間的鑽戒,滿地的紅色花瓣,再是牆上破損的“囍”字紅紙。


    他站在牆前。


    無邊的死寂裏,那些屬於許言的,如瘋如魔的執念,沒有人察覺,對於他來說卻是熟悉的黑蛇,密緊地交織成鋪天蓋地的暗河,森森的滲入著,引誘著他骨血裏那絲陰暗,無法控製地相繼而出,眼前全是她的身影,清秀的眉眼對他彎著,他額角迸出血管,臉頰的肌肉開始輕顫,心底壓抑著幾欲要吞噬所有的癡狂執戀,狠狠地一關手電筒。


    他霍然閉上眼,胸口滾燙的牽著心悸,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睜開,盯著那“囍”字的雙眼卻是清明,還有從始至終的堅定。


    他從來隻想保護捧在心頭上的她,從未變過,就是殺了自己,也絕不會傷害她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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