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都港區虎之門。許多大企業本部和有名法律班務所坐落的街道,到了中午也從寧靜變得喧器起來。


    之前在閉鎖的大樓裏工作的人們一齊湧上了街道,為了攝取能量而向著飯館奔去。


    坐落在虎之門二丁目的一角的“宗像法律綜合事務所”。這所事務所裏的時間也同外部一樣不斷地流逝著。如果工作太多抽不開身的話可以倒休,但基本上從中午開始一直到下午一點是午休時間。


    “昨天的的比賽真是讓人意猶未盡啊。”


    宗像健一拿著筷子,不滿地皺著眉。兩手撐開的報紙上,體育專欄內刊載著昨晚足球國際比賽的報導。


    “喂。別一邊看報一邊吃東西。”


    作為食堂來使用的會議室現在隻有兩人在裏麵。宗像和相對而坐的鬆岡心。其他的所員基本上都去外麵吃東西,還有一個人留在公司看家。


    宗像綜合法律事務所是由宗像、鬆岡兩名律師,還有辯護士秘書兩名、公認會計一名、事務員兩名構成的小型事務所。


    雖然公司不大,但卻揚名在外。宗像和鬆岡都是在司法考試中一次通過,多次接手各種棘手的案子,並接連取得無罪判決的實力派。


    雖然這些條件也是這所事務所有名的原因之一,但最讓人矚目的還是所長的性格。


    “誰都沒想到會在pk戰就輸了吧。簡直不敢相信日本的守護神竟然會敗了。”


    “別拿著筷子跟那一邊比劃一邊說話,真沒教養。”


    鬆岡還是像往常一樣糾正這種細節。左耳進右耳出的宗像把報紙折了起來,熟練地將手裏的筷子上下翻動。美味的燒肉便當還剩了一大半。


    “你也看了昨天的比賽吧。不覺得不甘心麽?”


    “雖然不甘心,但不管我怎麽後悔他們也不可能贏了。要隨遇而安啊。”


    冷靜的表情和語氣,加上無皺褶的西裝簡直和氣質配合得天衣無縫,宗像這樣想著。竟然一點都不讓人覺得討厭真是不可思議。


    與之相對的是穿著因長期穿著而變形西裝的宗像,用水壓了的頭發還是屹立在頭頂。


    雖然樣貌端正的鬆岡確實會讓士氣上升,但這所事務所的所長確如所名一樣是宗像。事務所最裏端是宗像的辦公桌,隔板隔開旁邊的便是鬆岡的席位。


    但是宗像卻從未將鬆岡當做從業員來對待。平常都想朋友一樣對待他,不僅在工作上,連私下也十分親密。


    “你才是,比賽輸了覺得很不爽吧。”


    “自己參賽和看比賽可不是一碼事啊。比我還激動而暴走的你可是給別人帶來了不少麻煩呢。”


    不管是宗像還是鬆岡都喜歡足球到了自己組成了名叫“kaprifc”的足球隊的程度。由於一說起足球的話題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所以鬆岡在午休的時候都要強製自己不提起足球。


    “……話說回來,你這麽慢吞吞地吃沒問題麽。午休就要結束了。”


    手拿筷子的宗像看了看表。確認了手表的指針確實在十二點五十分後。猛然悶頭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吃太快對身體不好啊。”


    “我吃完了!”


    從座位上起來,拿著便當盒,疾步走出。這些動作幾乎同時進行。


    剩下的鬆岡一邊歎息一邊站起來,宗像胡亂地將椅子放好。


    ◇◇◇


    在電子表顯示十三時的時候,宗像的客人來到了事務所訪問他。


    灰色為室內的主色調,所有成員都在被隔斷隔開所形成個人空間內。


    複印機和傳真機集中放置在房間中央,和所有員工的距離均等。放在那裏的觀賞植物也為營造寧靜輕鬆的氛圍貢獻了自己的力量。


    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裝以後,應著事務員的聲音向著門口快步走去。


    被雙親帶來的小男孩充滿好奇的視線四處環視。是一個大概還在上幼兒園的小孩子。


    “久等了。好久不見,還好麽。”


    “好久不見。這麽忙還麻煩您真是太過意不去了。托您的福我們父子過得都很好。”


    男孩子的雙親很恭敬地低下了頭。是前一個月獲得無罪判決的男子和其家人。


    “那就好。不進來坐坐麽。給您倒咖啡。”


    “不,太不好意思了。今天這孩子說什麽都嚷嚷著要過來,實在是打擾了。‘有幫助爸爸的[正義的夥伴]啊’這麽對他說了以後,他就說‘一定要見到正義的夥伴向他道謝’……”


    感覺到灼熱的視線,宗像低下頭看著男孩子。大大的黑色眼眸仿佛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乖,好好跟人家打招呼。這個人就是幫助爸爸的正義的夥伴哦。”


    “呀,初次見麵。我就是正義的夥伴。”


    有點自滿的宗像向他伸出了手。


    “……不變身麽?”


    “變身?”


    “幫有困難的人的時候,就要先嘩一下地變身,然後飛到天空裏去啊。之後就能打倒壞家夥了。”


    “別亂說啦。“


    看著慌張的阻止兒子的母親,宗像一下子想到了什麽。或許他是把自己想象成了特攝片中的英雄所以非要過來。


    男孩的父親由於猥褻罪而被起訴,但他聲稱自己是無辜的。這場審判時被告方沒能找到證人,已經被遇到了死胡同裏。覺得到了這時候都沒有人能為這個男人作證,已難免罪責了。


    但是經過末像廢寢忘食的調查,對“被害者”以前曾經以被癡漢騷擾而要求私了的事情進行了立證。對於被害者的證言感到懷疑的法官下了無罪判決。


    隨著審判的時間向後拖延,被告的家族也承受了巨大的負擔。將壞人抓住並且解救父親的人是英雄。即使說明後也不懂的少年估計自己在腦中想象了英雄的形象。


    “多虧有了這位才能讓爸爸不去坐牢哦。即使他長這個樣子,也是爸爸和你的英雄哦。”


    “這種樣子……”


    隨著孩子母親的訴說,宗像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衣腳。將露出一角的襯衫塞了回去,整了整自己的領帶。


    “對不起,不是那個意思……啊,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抱歉。”


    “沒事的,孩子母親。這家夥已經對這種台詞習慣了,完全傷不到他。”


    不知什麽時候從身後出現的鬆岡從後麵輕輕拍了拍宗像的肩膀。看著強忍笑容的鬆岡,宗像感到十分沮喪。但馬上重整精種的宗像又向少年的臉龐看去。


    宗像向著完全不介入大人間的對話,而隻是直直地盯著宗像的少年再次伸出了手。


    “要是有什麽困難的話就盡管來這裏找我。絕對會幫助你的。”


    “大叔,是你幫了爸爸吧。真的很強麽?能打敗壞人麽?”


    “大……啊啊,我很強。不管多強大的家夥都能製服哦。”


    男孩子炯炯的目光對著挺著胸的宗像。緊緊握著的小手充滿了熱量。


    “那麽你就是正義的夥伴了哦。正義的夥伴的話不能輸給任何壞人哦。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哦,所以平常這樣就好了。我不會對別人說的。”


    “是,是麽。謝謝你。我會努力的。”


    “嗯!”


    伴著兒子的話,雙親趕緊道歉。這回鬆岡強忍著不笑出來,宗像依然滿臉笑容地跟孩子打著交道。


    ◇◇◇


    “……你可笑的過頭了。”


    “呀,剛才太經典了。你知道你在孩子眼中是一個什麽形象麽。”


    目送著要回去的一家人,宗像有種要在鬆岡整潔西裝背後留下腳印的衝動。


    “但是啊,你也要考慮到之後的事情啊,別


    跟沒事人似的。況且那孩子萬一被欺負找人來幫忙怎麽辦?”


    “要是接受委托的話就把它做好。”


    看著十分認真的回答的律師,鬆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宗像老師。法律援助協會的吉住先生來的電話。”


    女性事務員叫了一下宗像。所謂的法律援助協會就是日本進行司法援助組織的統稱。將待接的話筒拿起,宗像的耳邊響起了學生時代後輩的聲音。


    “我是吉住。對不起前輩,突然給您打電話。現在有點事情想找您商量,請問您有時間麽?”


    “啊啊。沒事。發生什麽了?”


    “實話說啊,現在審理中的案子裏的律師被辭退了。所以才想問問能不能讓身為國選律師的前輩接下這個案子。”


    宗像歪了歪頭。在整個案子了解之前更換律師的現象簡直是萬年難得一遇。因為律師必須把握整個案件的走向,並且要熟知整個審理中資料的內容,並不是說換人就換人的。


    “案子審理半截竟然更換律師真是讓人感到不安呢。並且也沒有確定的繼任人選吧?”


    “雖然不知道詳情怎樣,但似乎是針對審理內容中的矛盾點接受了對方檢事的詢問,認為他沒有盡到身為辯護律師的職資,並且沒有認真地進行辯護,所以應該辭退他。真是大麻煩呢……”


    “怎麽回事。要這樣的話法庭會混亂的。誰是這次的檢事啊。”


    “是啊……柳先生……”


    “柳!?……是麽。要是他的話倒是有可能這麽做呢。”


    柳誌信是東京地檢的精英,也是名鎮四海的天才。也曾經和宗像多次在法庭上較量,虧了他讓宗像吃了不少苦頭。但是絕對不使用卑鄙手段的他對於宗像來說算得上一個勁敵。


    “幫幫我吧,前輩!我也很困擾啊。也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告訴別人對方是柳的時候其他人都拒絕了啊。”


    對著仿佛抽泣般的聲音,宗像歎了口氣。雖然是給自己帶來了大麻煩。但是要是現在拒絕了他,他又能去找誰呢。在找到辯護律師之前被告人也之隻能處在一直被拘留的悲慘狀態。


    “……我知道了。既然是幫你的忙。”


    “您能接麽!?謝謝您!”


    電話那頭後輩興奮地聲音爆發了出來。是不是覺得高興過火了呢,宗像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剛才的電話說什麽?”


    鬆岡對著切斷電話的宗像說。似乎豎起耳朵聽著電話的內容來的。


    “因為柳,所以負責案子的辯護律師被撤了下來。”


    “這我知道。難道你接了這案子麽。”


    “是啊。”


    看著沒有片刻猶豫就回答的宗像,鬆岡像喝了一肚子苦水一樣滿臉愁容。混雜著吃驚和責問的神情向他看去。


    “你知道案件詳情麽?”


    “隻知道大概。”


    “……真是的,你傻了麽。即使老好人也得有個限度啊。真是不夠慎重啊。”


    平常就對宗像的舉動感到無奈的鬆岡這次更是超過一般限度地驚呆了。


    “什麽啊。你知道什麽嘛?”


    “誰知道啊。你自己調查去吧。順便說一句別把我扯進去。即使你有困難也不給你當助手。自作孽不可活。”


    將視線平靜的轉開,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宗像對鬆岡的態度很不解。但是已經接下的案子也不可能拒絕了。隨著事務員開始接收從傳真機裏一張張傳來的案件資料,宗像站了起來。


    接收了前幾張返回自己座位的宗像,將審判記錄簡單地整理一番後大略看了一下察件的內容。


    被告人,小西恭一有殺人嫌疑。被害人是和小西同一所學校的朋友河本宗次。


    小西被懷疑將河本約到大學附近一所位於高處的神社,並且將其從樓梯上推下從而將其殺害。在率件發生時小西沒有不在場證明,並且在推測被害時間前三十分鍾時,有人曾經目擊到兩人爭吵。


    並且大學內也有人證言說他們兩人最近由於金錢而發生過衝突。並且,也有人證言被告人也曾經對被害者說過“殺死你”之類的話。


    從被害者衣服的背麵檢測出了推擠時的指紋。由於指紋和被告人一致,所以作為物證被提交上來。夾克是由特熟尼龍所製成。比平常的棉質或化學纖維更容易留下指紋,由於足以作為證據所以采集了指紋。


    被告人在審判之初全麵否定了自己犯罪。但是審判中期的時候卻又翻供承認犯罪,於是被起訴。


    檢察方認為應該判處十年有期徒刑。而辯護方則是要求緩刑。


    “……明明看起來不是什麽很複雜的案件啊,為什麽這麽大費周章?”


    看起來確實是很單純的案件。在證物俱全的情況下,被告又承認了自己的罪名,應該很容易作出判決才對。


    在看著不斷吐出的傳真時,終於找到了柳強行替換辯護律師的理由。


    似乎辯護律師在接受了檢察方的詢問後,立刻就改變了自己的主張。公審中其辯論的內容也是漏洞百出,所以柳主強烈主張這樣沒有辦法作出判決。


    辯護律師也向法庭提出自己身體不適,於是法官同意了雙方的請求。於是就演變到了今天的狀況。


    “但是,下次的公審不就已經要陳述罪行了麽……”


    審判已經進入了最終階段。如果沒有新的證物出現的話,就隻剩辯護方和檢察方就要各自陳述自己的看法,由法官定罪量刑了。


    “到了這種田地,我也沒什麽可以做的啊。為什麽那麽說?”


    看省推積如山的資料,宗像不解地問。


    既然有知道明明已經隻剩定罪的分了。還要求交換辯護律師的檢察官。宗像完全不能理解柳是怎麽想的。


    ◇◇◇


    宗像在看守所內第一次見到了那個男子。


    小西恭一。二十歲男性。剪短的頭發和整潔的儀容,不管怎麽看都不像能犯下重罪的人。緊閉的嘴唇和消瘦的麵頰能看出他有多麽的焦躁。


    仿佛懺悔室一般狹小的空間被玻璃再次分隔成了兩部分。在玻璃牆大概及腰的位置開了一個由金屬板相隔能夠透過聲音的洞口,但是要想傳遞物品的話估計連指頭縫都伸不過去。


    宗像和小西麵對麵坐在中央,小西的左後方有看守守衛。


    “您好。我是接下來擔任您辯護律師的宗像健一。”


    雖然盡自己所能沉穩地進行了自我介紹,但是迎來的卻是沉默。不知道是心情低落還是對宗像感到警戒。向這裏望來的耳光充滿了沒有生氣的灰暗眼神。


    “我已經看過小西先生所有的審訊記錄了。下次就是宣判的時候了,我會全力協助小西先生的。要盡全力不能放棄啊。”


    在這種時候才替換上來的辯護律師能幹什麽。不管是誰都會想到這種結論,但是宗像依然鼓勵著玻璃牆對麵的人。


    辯護律師和被告人的信賴關係是必不可少的。想要達到理想目標的話,隻有相互協調台作才是一條通向勝利的控徑。


    但是能看出來小西已經徹底放棄了。瘦削的身軀隻是一動不動地蜷坐在那裏。


    “……小西先生。我”


    “好了,不用再說了。”


    蓋過宗像的聲音,小西用強調的口氣說道。


    “已經無所謂了。我想趕緊讓這個案子了結。盡早贖罪。”


    “您這是在承認自己的罪行麽?”


    “是的。是我推了河本將他殺死的。也有殺人動機。”


    “我想聽聽您在事件發生時去了哪裏。”


    “就像檢察官所說的那樣。資料


    上全都記錄著。”


    “……我想聽同樣的話從您口中親口說一遍。”


    小西緩綏地搖了搖頭。感受到強烈否定的意誌,宗像咬著自己的嘴唇。真是比想象中的頑固多了。


    “我是您的辯護律師。為了幫您辯護必須要得到您的協助和信任。能不能請您好好地和我說說呢。”


    “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那麽就像之前的人一樣直接退出好了。不用麻煩聽我說話了。”


    這句話的最後混雜著怒氣。宗像盡量隱藏著失望的情緒,站了起來。至少現在小西沒有一點想同他說話的意思。


    “我會再來的。”


    “請別再來了。”


    雙方的話語顯示了兩人間的距離。宗像行禮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從裝飾著濫俗鋼鐵裝飾的接待室出去,在守衛那裏辦完手續走出拘留所,東京灰暗的夜空下閃爍著星光點點。


    宗像深呼吸了一下夜裏清涼的空氣。


    “……雖然覺得他實在是太頑固了,但是那到底是什麽。難道發生了什麽事麽?”


    即使認罪了,但是拒絕辯護的被告人也是屈指可數。但是小西似乎對於辯護律師本身有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小西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拒絕正常的公判呢。從最開始至今公判,看來要好好查查到底小西為何態度有著這麽大的轉變。


    宗像確認了一下時間。不到九點五分。這種時候打工作上的電話怎麽也有點說不過去。從胡亂放著的資料裏尋找出了之前擔任辯護律師的人的電話號碼,按下了通話按鈕。


    但是辯護律師的態度也像小西一樣讓人難以琢磨。


    “交接已經進行完畢了。除了資料以外的事情我一概無話可說。”


    “但是……但是公判的時候被告人的態度您也發現了吧?”


    “不記得。資料上寫的就是全部內容了。這件事已經和我沒有關係了,請盡量以後不要聯係我了。那麽我掛了。”


    手裏拿著單方切斷的手機。


    肯定有什麽內情。但是即使想抓住什麽線索都從手中溜走了。就像在大霧中迷失一樣。宗像在空中握緊了拳頭。


    ◇◇◇


    “……哈啊。”


    “宗像老師。咖啡。”


    “…………唉。”


    “老師,就放在這裏了啊。”


    “……啊啊。嗯.謝謝。……嗨。”


    不斷的歎氣聲惹得咖啡液麵不停地搖動。女性事務員一臉困惑地向下看著,最後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宗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發生了什麽,隻是呆呆地望著手頭攤開的審判資料。


    到最後判決的日子還有幾天。宗像今天依然從審判的資料裏尋找著線索,看看能不能找到被檢查方忽略的證詞,但是依然沒有什麽成果。


    小西的反應依然沒變。就像觸到了暗礁一樣失去熱情的宗像。像一個燃燒完的火柴一樣蔫坐在那裏。


    就在這時,宗像的手機閃起了收到信息的燈光。


    來電人不明。


    (……誰來的?)


    無意識地避開了咖啡杯,按下了接聽鍵。


    “您好,這裏是宗像。”


    “什麽啊,這種無力的聲音。”


    仿佛被這當做招呼的吐槽聲音鞭打了一下,宗像立刻端正了姿勢。


    “柳?”


    電話那頭的是至今為止交鋒過無數次,就像難以攻陷城池般擋在宗像麵前的男人。


    “什麽啊,發生什麽了啊。在公判進行的時候檢事給辯護律師打電話的話,可是要免職的啊。”


    那邊響起了柳笑著的鼻音。


    “有新的證據出現了麽。”


    “怎麽回事啊,你。這種事情肯定不能說吧。”


    “作為辯護律師的你有信心把這個案子解決麽?”


    被戳中了最不想被人指出的地方,宗像咬了咬牙。將身為辯護律師該做的事做好。也就是說除了贏得無罪判決沒有其他途徑。


    將宗像的沉默當做了答案吧。響起了柳輕笑的聲音。


    “看你的樣子,肯定是沒有新證據吧。不,其實是即使有證據也不會出現吧?本來覺得你還挺難應付的,但看來我高估你了。”


    聽著仿佛帶刺的言語,宗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柳其實知道什麽。他是為了確認宗像是否也知道這件事而打電話來的。


    要不是電話就準備抓住人搖晃的宗像猛地站了起來,嘶聲力竭地說道。


    “喂,你說什麽我可不懂啊。你說什麽呢!要是知道什麽的話就趕緊都告訴我!”


    “法庭外檢事對辯護律師所說的話什麽都沒有。”


    “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吧。到底發生什麽了?給我說明白!”


    沒有分別的寒暄,就這麽突然地切斷了對話。


    “喂喂?喂喂!喂,柳!……這臭家夥!”


    由於是不明號碼,連回撥的可能性都沒有。宗像仿佛要把手機捏碎般緊緊地握著它。


    仿佛是在這心情低落的幾天裏火上澆油般的感覺。充斥著怒火的宗像披上衣服站了起來。


    “喂,要去哪。”


    鬆岡在絕妙的時間叫住了他。


    “去柳那。”


    “認真的麽。他不可能見你吧。”


    “我去了。”


    抓住了向前走去的宗像的衣袖。


    “真是的,柳檢事真是個讓人頭疼的人呢。難道已經算計到我們的行動了麽。”


    “怎麽回事。”


    “那個人不僅老謀深算。性格也十分頑劣。……我要出去,回來之前你就看這個吧。是給你的‘煤’啊。”


    宗像想要把鬆岡的手甩開的動作停止了。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遞過來的一枚紙。


    “從我之前曾經在真鍋工作的叔叔的朋友那裏知道,有個很有名的名叫林原的“狐狸”辯護士。那家夥參與進了一起民事訴訟裏。是一起要求住在那裏的老婦人搬走,最近那個案子的訴狀下來了。簡直是在法律上完全站不住腳的要求啊。”


    要是說真鍋的話宗像也知道。是鬆岡之前所在的律師事務所身為所長的那個人。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事?”


    “那個老婦人的名字是鈴穀。是小西母親的舊姓。”


    “……你說什麽?”


    看著愣住的宗像,鬆岡似乎覺得很好笑而浮現出了笑容。


    “要是不要的話就放到碎紙機裏去。那我走了。”


    走出去的鬆岡已經將行裝整理得無懈可擊。也是為了讓宗像盡早發覺吧。估計剛才和柳的對話也是如此.在能說的情況下問的吧。


    但是現在的宗像卻沒有去在意柳的意圖和鬆岡的行動。為了防止腦內想的事溜掉,還穿著外衣就向著桌子飛奔過去。


    “是麽……原來如此……!”


    胡亂地撥弄著調查書,宗像驗證著自己所想的事情。眼中浮現的光輝在逐漸增加。似乎鬆岡所送來的‘煤’平安無事的被當做燃料點燃了。


    “水城小姐。”


    宗像目不轉睛地盯著調查書,叫著調查員的名字。調查員和事務員不同,主要負責訴狀或答辯書的製作,判決的檢索調查之類的事宜,就像是辯護律師助手一樣的人。


    “關於這回的案件,麻煩你再去重新調查一遍。”


    聽著宗像的話,水城莉子的眼球一下子瞪圓了。看過宗像無數驚人之舉的她也不禁感到了意外。


    “老師,審判就在大後天了哦?況且現在都下午了,即使說要現在全部調查也不可能啊。”


    “一定要趕上!不是


    親眼所見我不相信!”


    在暴走狀態下的宗像臉也不抬地翻著手頭的調查書,對比著判決記錄高速地做著記錄。已經進入了刹不住閘的狀態。


    “……老師真是的。但是隻有這樣才像老師啊。”


    能幹的調查員聳了聳肩,將相當厚重的一遝子判決記錄拿了過去。


    ◇◇◇


    從百葉窗的縫隙裏看出去,天已經黑了下來。


    宗像保持著沉默,和莉子找著大量的判決決資料。


    小西的筆錄資料、判決的記錄、檢查方拿出的作為證物的照片。桌上擺滿了從上位辯護律師那裏繼承過來的資料。


    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如果有疑問的話就給相關的人打電話核實。也不知道會花多少時間。雖然看似無關的舉動卻帶來了實質上的進展。


    “老師,要不要去衝杯咖啡啊?”


    “嗯、啊啊。拜托了。”


    伴隨著事務員的聲音,宗像從閱讀著的判決記錄裏抬起了頭。由於長時間的工作而難隱勞累的神色,但是眼神中依然充滿力量地閃耀著。


    宗像抬起肩膀前後轉了一下,拿起手頭的筆疾書起來。


    伴隨著閱讀的資料增多,案子的疑點也逐漸浮現上來。


    首先第一點就是那個尼龍製的外套。它是作為事件被害者·河本被害時所穿著的衣服,並且背後留有小西的掌紋而判定是小西將河本從台階上推下去的有力證據而被提出的。


    但是,普通的衣服是不會留下這麽清晰掌紋的,並且這種豔色的外套怎麽看都不是喜歡土氣衣服的河本的風格。


    “被害人當日偶然地穿了件花哨的衣服,並且偶然留下了清晰的指紋……這種事可能麽?”


    “雖然也不能說完全不可能,但是幾率極低。”


    將筆拿在手裏,宗像點了點頭。


    簡直像是按上去的指紋加上留下的外套。頭腦裏覺得證據也太過充分了。這仿佛就是什麽人為了取得證據而作出的偽證一樣。


    第二個疑問就是為何開始聲稱自己無罪的小西突然態度大變,全麵認罪。


    根據調查書,“覺得被判刑很可怕,所以就謊稱自己無罪。”小西是這麽說的。


    要是由警方施加壓力強製他承認罪責的話,那麽他也是應該在法庭一開始就認罪啊。


    就這點來說,在第一次的審判裏,法庭記錄裏也留下了身為檢察官的柳提起這件事,但是被檢察長指摘“你是檢查方的人吧。”而被警告。


    不自然的證言,這到底是為什麽呢。那裏要是有什麽原因的話,主要是那到底是什麽原因。


    宗像閉上眼,在腦內想象著各種可能性。


    首先想到的就是,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但是小西卻在包庇對方。


    但是那樣的話犯罪的人就應該是跟小西十分親密的人物。但是現在看來和小西十分親近,並且有殺害河本動機的人並不存在。


    接下來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和小西以這個作為交換條件。或許這樣就能說明這些不自然的證物到底是怎麽出現的了。


    “嗯。資料還是不夠啊。”


    將咖啡杯送到嘴邊,鬆岡讀起了關於民事訴訟的案底。


    對於小西母親所發出的民事訴訟撤訴難道是個偶然麽。要是偶然的話時機抓的也太過準確了——實在是太湊巧了。


    相對的,要是有人對小西說,“要是想讓我們撤回對你母親的訴訟的話就必須認罪”的話就可以解釋了。這種情況下也不是沒有突然翻供的可能。


    那麽“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但是不管怎麽想都沒有頭緒。


    看來還是得和柳確認一下才能得出答案。從白天的談話來看,柳似乎知道自己所不知的隱情。


    馬上給柳打了通電話,但卻沒有接通。無奈下隻好給東京地檢打電話,直接拜托柳了。


    但是接電話的事務官卻以“判決前辯護律師給檢事打電話成何體統”為由直接掛聽了電話。


    “……這個木頭疙瘩!”


    掛斷電話的宗像對著連見都沒見過的對方說了這麽一句。將脫下的外衣挽在手上站了起來。


    “我去柳那裏一趟!水城小姐麻煩你繼續調查著!”


    喝幹了已經冰涼的咖啡,宗像從事務所裏走了出去。


    ◇◇◇


    東京地方檢事廳坐落在和宗像綜合法律事務所相距不遠的霞關的地區。皇居外庭展現在眼前,簡直仿佛置身異地般地充滿著綠色。


    雖然白天有很多人從這裏穿行,但是到了晚上人就變少了。但是檢事廳的大樓裏還露出大片燈火,一看就知道還有人多人加班。


    在地檢停車場門口出口處響起的巨大刹車聲是在夜裏0點。


    “……喂!想死麽!”


    從四門轎車裏出來的檢事對著伸開雙手擋在車前的人怒罵著。看到擋在前麵的人是熟人的瞬間眉毛更加上挑了。


    “真是個不知好歹的人啊。知道我有前科還敢擋在前頭麽。”


    “要是你這點能耐的話不用動手就能結解決了。”


    將擋在路上的手放下,宗像不合時宜地笑了笑。明明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汽車,但卻沒有一點膽怯的樣子。


    “免職處罰的是誰啊?……一直等在這裏麽?”


    “因為有事要問你。就這回的案子你知道多少?這案子有什麽內情。”


    “不知道。自己去調查,辯護律師。”


    “沒時間了。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禮。但是要是知道什麽就趕緊告訴我。”


    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柳轉身回到了駕駛席。宗像並沒有追過去,隻是像門神一樣擋在車前。完全沒有要閃開的跡象。犀利的眼神透過透明的前擋風玻璃直直地望向柳。


    先認輸的是柳。


    “……上來。要是被人看見的話就麻煩了。”


    宗像笑了笑。乘上了助手席,係上安全帶。法國老字號汽車廠商斯特隆的引擎響著歡快的聲音在夜空下奔馳。


    車子向著國會議事堂方向前進,從霞關的入口處進入了首都高速都心環狀線。車的數量微微增多,周圍的速度開始加快。


    穿過了第一個洞口,高大的建築群便展現在人眼前。在晴朗的夜空下,各種顏色的霓虹燈競相閃耀。宗像的目光一下子被閃光的東京塔奪去了視線。


    “真是兜風的好天氣啊。”


    “夜裏呢。……助手席上有個做著個男的去兜風怎麽說都讓人有些不爽呢。”


    速度雖然在加快,但是引擎的聲音依然寧靜。車體也幾乎沒有搖晃。雖然看似是車的性能十分好,但也多虧了柳的駕駛技術。


    “……檢察官的責任是讓自己起訴的被告人被判有罪。也可以說跟你的工作截然相反。這回的事件也是確認很多證據的可信性,估計會被判刑吧。能說的就這些。”


    柳意外地首先打開了話匣子。宗像吃驚地望向坐在駕駛席上的柳,但是冰冷的麵孔上沒有露出任何感情。


    “這種事情我知道。但是這件案子肯定有黑幕。……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叫林原的辯護律師所接手的那個民事訴訟的案子。”


    瞥了一眼宗像拿出來的民事訴訟的訴狀,柳的頭轉向了前方。連想要知道文字內容的心都沒有,看來不隻是因為是在開車,而是早已知道上麵寫了什麽。


    “你知道吧?證人撤回證言的理由就是這個吧。”


    “……我剛才就說了,檢察官的工作就是讓被起訴的被告人有罪。沒有關係的證據完全沒有意義。即使這份訴狀對這個案子起了什麽影響。”


    聽著平淡的口氣,宗像一下子爆發


    了出來。


    “你身為生活在法律下的人,難道不覺得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麽!”


    “那你就自己去調查啊!自己調查完作為辯護方的資料提出不就好了!就是為了這樣才將那個辯護律師撇下來換上你的啊!”


    引擎的聲音一下字變大。突然加速的車向將東京有名的發卡彎駛去。


    “喂,看著點前頭啊你!……哈?”


    將將避開了那個轉彎,宗像總算舒了口氣。接著他總算意識到了柳話語的重要性。


    看向旁邊。宗像看到的是由於說漏嘴而坐在駕駛席苦笑的柳。


    “……原來是這樣麽?”


    車的速度回複了平常的速度。在夜裏奔馳的改造車門也都向前爭相前進。


    “……沒什麽。總之那個訴狀不能成為撿查方的資料。要想在法庭上將它當做證據提出的話就說服被告人,整理好以後作為辯護方的資料拿出來。要是拿出這麽點證據的話到最後也是會被‘不認可’的。我要說的隻有這些。”


    感受到沉默的氣息,宗像慌張地開口。


    “等一下,還有一件事要問你。你覺得這件事有內幕麽?”


    緊閉的雙唇張開。經過了半響的沉默後,終於緩緩地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被告人的供述是解決這個案子的關鍵。那個男人在身為檢事的我過去的時候就已經緊閉了自己的心靈。而且在我調查他前就已經決定立案了。”


    “也就是不管檢事來不來都會被立案麽。太奇怪了,到底怎麽回事啊。”


    “不知道。……反正在他承認犯罪的前提下,檢察方什麽都做不了。讓被告人無罪是辯護律師的責任。”


    宗像目不轉嘲地注視看柳的側臉。


    操作著方向盤的柳一瞬間將頭轉向了宗像。


    他的眼神裏懷著淡淡的期望般的神色。檢察官除了讓人背負罪名其他什麽都做不到。和辯護律師一樣用法律守護著人們,但是方法卻南轅北轍。


    柳恐怕是一邊堅持著自己的立場,一邊盡量尋找出事情的真相。宗像從本應是敵人的他那裏感受到了信賴與期待。


    “柳……”


    “你的態度雖然頑固不化,但是最好讓對方感受到你的誠意。和對方多接觸,讓他打開自己的心靈就好了。這回你那種強勢的態度說不定能派上用場。”對柳所抱有的友情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宗像下意識地在膝蓋上握緊了拳頭。


    “竟然說我頑固不化!?哪裏有啊!說說看!”


    “不管什麽都是。太吵了給我閉嘴。接下來的你就自己考慮吧。……家裏和事務所要到哪裏。”


    完全不看歪著頭的宗像,柳踩下了油門。不知何時車已經從首都高速出來,行走在普通道路上。


    “想回哪裏。”


    “啊啊。那就事務所吧。還把我送回去,真是好家夥啊。”


    “由於深夜乘車,乘坐金額為一萬日元。”


    “什麽!?太貴了!”


    柳裝作什麽都沒聽見。宗像將視線移到了窗外。


    看著包裹在夜空中的東京,宗像確信了這回的案子終將有所眉目。和小西有關的殺人事件,應該被重重地謎題所包圍。在那裏有著比黑夜更黑的陰影。


    “明天早上我去見見被告人。”


    “那就去吧。”


    兩人的對話中斷了。接著就隻剩引擎的聲音像搖籃曲一樣響著。


    ◇◇◇


    半睡半醒的宗像雖然基本上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但是看起來卻精神飽滿。自從進入了狹小的會見室以後,就昂首挺胸起來。


    和這種態度比起來,和看守一起進來的小西卻是了無生氣。那是已經完全放棄的表情。


    “早上好,小西先生。一大早就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有點東西要讓您過目,所以請原諒我這麽早就來了。”


    小西依然連招呼都不打。隻是低著頭看著桌子,保持著沉默。


    順著他的視線,宗像將從鬆岡那裏拿來的訴狀滑到了他的麵前。


    “……這是……”


    小西驚愕的表情並沒有逃過宗像的眼睛。便開始對他娓娓道來。


    “鈴穀千惠子。是你的母親吧。”


    “…………不知道。”


    “有沒有什麽人對訴狀的事跟你說過什麽呢。”


    “不知道!”


    聲音在室內回響。雖然訴狀在,但他連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小西本質上其實是純良的青年吧。由於不會說假話,已經臉色大變了。


    “……有沒有人以撤銷撤回土地的決定為籌碼讓你認罪呢?”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看著堅定地搖著頭的小西,宗像在言語上層層施壓。


    “你在審判中曾經突然翻供吧。撤回自己的無罪言論,開始承認自己的罪行。那是為什麽呢?難道是被什麽人強迫的麽?”


    “你……你收斂點!”


    這回變成了怒喝。看著完全不表露感情的宗像,小西將訴狀推了回來。


    “你就讓我在這吧!你們辯護律師一個個都一樣。都是有錢人那頭的吧。就別管我們這些窮人了……”


    句尾不自然地崩毀,話語中混雜著嗚咽。總想能看出來小西在哭泣。


    能感到他不是單純的厭惡國家權力。宗像的直覺告訴他。


    小西對辯護律師的厭惡是根深蒂固的。仿佛是憎惡所有掛著辯護律師頭銜的人。


    宗像一言不發地望著小西。小西現在也隻是認為宗像是個辯護律師吧。要讓他意識到自己首先是一個個體要怎麽做呢。


    明天就到公審的時候了,隻剩下今天一天時間了。會麵時間又隻有這麽一點,宗像重整旗鼓繼續做工作。要是強製的讓他怎樣,估計也不會帶來什麽好的結果。


    “……小西先生。能跟您說一件小事麽?我小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小西並沒有抬頭。隻是有些困惑地搖了搖肩膀。


    “我以前十分地憧憬‘正義的夥伴’。”


    宗像開始陳述自己小時候的回憶。


    “我小時候身形十分羸弱,要是從前頭按大小個排隊肯定輪不上我。班裏有個很大個的學生,大家都得聽他的。但是那家夥卻是相當的愛欺負人。但是我呢又最不能忍受別人欺負弱者。所以就無數次地抗議、無數次被打得鼻青臉腫……。


    就在那時候我明白了。要是想貫徹正義的話‘力量’是必不可少的。於是我就去了附近的空手道場,努力地鍛煉自己的身體。最後變得比同學都要強。當然也贏了那個孩子王。我相信那就是貫徹‘正義’的道路。”


    宗像笑了笑。應該把心情傳遞過去了吧。小西停止了哭泣,開始歪著頭聽故事。


    “到了高中的時候,我們班有個朋友受了老師的欺負。現在看來明擺著錯在校方……但是大人們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最後的結果就是被趕出了那所學校。


    由於不能忍了就和校方交涉了多次。就在那時老師和一個自稱辯護律師的人一起出現了。啊啊,那麽就能解決了。要是辯護律師的話就是法律工作者,也就能理解事情的真相吧。但是那個人並沒有去聽別人的訴說。相反的,他隻是說著‘法律上’校方是有多麽站得住腳,他隻是一直重申這件事。那個辯護律師從一開始就沒有想知道真相。對他來說到底誰是正確的完全不重要。


    其實那時候我打了那個辯護律師呢。雖然沒有被退學,但是也受了相當大的處分。


    那時候我意識到了。法律並不是‘正義’。而是為了在社會上立足代替‘拳頭’成為‘


    武器’的工具。於是我就將這個最好的武器拿到了手。為了貫徹我所謂的‘正義’而將武器握在手中。……這樣想著,我就選擇了辯護律師這樣一條道路。”


    小西沒有出聲。周圍再次被沉默環繞,宗像將頭抽了回去。


    “對不起說了這麽無聊的話。我就是那種人。為了自己相信的事實用法律去戰鬥。我是為了‘正義’而去戰鬥。現在我也依然憧憬著‘正義的夥伴’。”


    隔著透明的隔板,已經感受不到小西的敵意了。已經沒有警戒地縮著肩膀,而是一副懷揣好意地聽著宗像講述他故事的樣子。


    “你肯定沒有殺人。肯定是被什麽人誘導而背上罪名。我是這麽想的。但是小西先生。真的這樣就好了麽?


    即使是緩期執行了,你殺了人的事實也是改變不了的,可是會伴隨你一輩子的事啊?就在你這樣的同時會有一個人完全沒有悔過,也不進行償還,在那裏偷笑啊?為了這種人而進行交易,這就是你所謂的‘正義’麽?”


    小西緩緩地將頭抬了起來。首次用直勾勾的視線望著宗像。


    “雖然不知道拿著這個訴狀的人說了什麽,但這隻是小小的威脅都算不上的東西您知道麽?他們不可能將小西先生的母親趕出去的。”


    宗像終於進入了主題。將剛才推回來的訴狀再次遞向小西那裏。


    “不能被……趕出去麽?”


    “隻要是您母親有居住在那裏的願望的話。小西先生和那種無意義的撤訴做了交換,而要認罪服刑啊。這隻是我個的猜測,對方是法律工作者吧。”訴狀上寫的是讓小西的母親從居住地上搬走。連證明都沒有,用口頭約定的低價從之前土地所有人那裏買到土地轉讓到新的土地所有人那裏是最近的事情。然後從新的土地所有人那裏要求退還土地就是這麽一回事。”


    “要是把訴狀送到法庭的話普通人估計都會嚇一跳吧。但是並不是被告人=敗者。即使原告是法律工作者也沒必要害怕。如果雇用和他一樣是法律工作者的律師的話,肯定會幫助你的。”


    “……但是,有很多人沒錢雇傭律師……”


    “但是有時候和律師商量是不花錢的。即使是真的要雇傭律師的話,現在也有法律援助能幫忙墊付一部分費用。但是更大一部分人會認為請律師會花一太筆錢。”


    於是那些人便會認為自己沒有勝算,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欺騙對於法律不了解的人是相當不正當的手段。


    況且小西現在是被拘留的狀態,而在精神上對其施壓。自己沒有辦法判斷是非對錯,而被別人說的話所操縱。


    宗像怒火中燒起來。為什麽沒有犯罪的善良公民會被關在這種地方,等待有罪判決的到來呢。


    “……但是,那家夥……他說要想住在這裏就必須要認罪……說除了這樣別無他法。所以,我才……”


    “那個人是誰。”


    小西的視線在空中迷離。肯定是被人恐嚇不能說出名字吧。看著他猶豫的樣子,宗像感到了悲哀。


    “小西先生,就一次可以麽。能不能請您相信我呢。隻要一次就可以了。難道您不相信正義會勝利麽。”


    “……辯護律師先生。”


    兩人視線相交。已經失去生機的眼眸中又重現了一絲光亮。宗像從包裏拿出了一枚照片從訴狀上麵滑了過去。


    “讓你認罪的是這個人麽。”


    “是,是這個人!您為什麽知道呢。”


    隨著小西吃驚地張開雙眼,宗像深深地歎了口氣。


    照片上的男人,林原吉次。是臭名昭著的林原法律事務所的所長。雖然是業界首屆一指的大型事務所,但是有著為了取得判決勝利而不擇手段的傳聞。是鬆岡事前所在的真鍋辯護律師事務所相熟的事務所。


    宗像的猜測完全得到了證實。


    “……原來如此。辯護律師先生已經全都知道了啊。就在警察做筆錄的時候,那個人要求見麵來著。從那個人請的辯護律師那裏……說能告訴我能救母親的方法。”


    小西似乎誤認為宗像是知道了全部事實才來這裏。小聲地說著至今為止發生的事情。


    “說是隻要我認罪結束這個案子。就撤銷對我母親的訴狀。不僅能撤回上訴,還能一生無償地住在那裏。……於是我就放棄了無罪的主張,主動包庇了罪責。他們說是這種程度的罪的話其實也不會進監獄,隻是緩期罷了……”


    聽說沒有死刑而放心的人很多。但這也是事實。


    但是緩期和無罪判決還是有本質上的差異的。被告人今後必須背負著難以甩掉的包袱度過一生。


    “於是你就承認了自己根本沒有做過的罪行對吧。難道就真的沒有想過跟辯護律師談談麽。”


    “……我想著辯護律師什麽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我能也說說之前的經曆麽。”


    宗像點了點頭,小西開始道來自己幼兒時代的故事。


    “我父親是那種酗酒如命欠債無數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失蹤後,母親就一個人掙錢將我養大。雖然生活的十分清貧,但是不用每天麵對父親的拳頭,即使我們沒錢也能生活得很安穩。……但是到了我小學的時候不知道為何法庭要求我去親戚的家中寄養。當然我們拒絕了,但是那以後親戚雇用的辯護律師來到了我家。”


    宗像立刻反應到了是人身保護法。雖然要是離婚的話就能將孩子判給其中一方,但是小西的父親卻失蹤了。失蹤如果不夠三年的話就無法提出離婚申請,母親就不能變成單獨的撫養人。


    恐怕是父親那邊的親戚要求繼承小西的撫養權。判定為母親沒有單獨撫養權而將孩子帶走,沒有執行法院的命令而執行處分。


    “那個律師說父親的失蹤是由於欠債和犯罪,媽媽也和這些事情有牽扯。母親為了不放棄我的撫養權而背上了還債的包袱……到了現在。


    我也不想請什麽辯護律師,覺得是因為辯護律師先生說了那些話才使母親接受了這些條件。即使是離了婚的現在。母親也在努力工作還著這輩子也換不清的債。所以覺得至少要有個棲身之所。母親再也沒有什麽可以被人奪走的東西了。她真的什麽都不剩了……”


    小西咬牙切齒地說著,由於覺得羞恥而抿著嘴。


    宗像在小西的麵前,隻是沉默地哭著。小西用吃驚地表情看著。


    “……你在同情我麽?”


    “不是。……對不起,不是這個原因。隻是覺得法律將人傷害到這種程度而感到不甘心而已。”


    “……我從未想到過會被法律所救。將我和母親分開的律師說我母親是犯罪者。將母子在一起生活說成是犯罪,難進不覺得奇怪麽。所以不管是法律、辯護律師還是警察統統都是我的敵人。那些家夥隻會幫助有錢人。”


    沒有找到手帕的宗像用袖子拭去了臉上的淚水。小西直盯盯地看著他。雖然訴說著討厭辯護律師,但對他卻沒有顯露出一點敵意。


    法律並不總是弱者的朋友。而是不抱有一切感情,全民平等的。隨著使用方法的不同,既可以成為武器也可以成為盾牌。


    對於沒有法律知識的一般民眾來說,那些沒有原因的要求首先就說不通。隻是用一般的認識去下的定義。


    但是如果是從班法律事業的人用它來當武器的話,如果不去應戰就會輸。


    法律就是如此強力的武器。


    “這種……這種事情絕對不可饒恕!不能將法律用來做這種壞事上!”


    “……律師先生……”


    “就是為了幫助像你一樣的人才有了宗像綜合法律班務所。求你了,小西先生。請協助我吧。我決不允許發生這種事。絕不對


    不能看著他們踐踏法律!”


    小西呆呆地望著仿佛黃河般決堤流著眼淚的宗像。然後笑了笑。不是悲觀的笑容,而是放心和決心的笑容。


    “我會對你說全部發生的事的。那時候發生的事……”


    ◇◇◇


    “作為撤訴的條件,想讓你在這裏留個手印。”


    在審問室裏的中老年男人,做著滿臉堆笑的表情。但是眼睛並沒有笑。看看小西的眼神中充滿了蔑視之情。


    狹小灰暗的審問室。仿佛刑警的手續永遠忙不完一樣。除了沒有監獄的鐵格子外,對於小西來說這裏同監獄無異。


    即使聲稱自己無罪也沒有人來幫助自己。似乎聽到了精神被消耗殆盡的聲音。明明在陳述事實,但卻像謊話一般。


    小西呆呆地望著名叫林原的男人。


    “……手印?什麽樣的文件啊?”


    “不是文件……是這個。”


    監視他的警察,拿出了一件外套展開來放在桌上。他的表情也想林原一樣慳吝地笑著。


    “希塑在這裏留下你雙手的手印。“


    林原將兩手張開,給他做了個例子。


    即使是一片漿糊的小西也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分明就是作偽證。為了要讓小西成為犯罪者,是需要證據的。


    腦袋裏的什麽部分想著這是錯的。但是,如果自己拒絕了的話,母親就會無家可歸,露宿街頭。


    小西的腦袋裏充滿了母音疲憊的麵龐。還是行孝道吧。小西對堅持否定的自己說道,將自己的手攤開。


    林原滿足地笑了笑。


    “祝賀你。這下你的母親就能一生無憂地生活下去了。你可真是個有孝心的兒子啊。”


    ◇◇◇


    將握緊的拳頭舉起,砸了下來。即將要砸向桌子的鐵拳在即將砸到前停了下來,微微地顫動著。


    “……律師先生?”


    顫巍巍的小西向著一言不發的宗像詢問道。似乎被宗像全身噴勃出來的怒氣嚇倒了。


    “……抱歉。失禮了。”


    收起拳頭仿佛為了收斂行動般地係了係領帶。但是怒氣以上來似乎就收不住了。


    宗像知道為何林原會向小西說出這樣的謊言。


    小西小時候發生的那起撫養權戰爭的律師也是林原。可能雖然見過麵,但是由於當時年紀太小所以記不清了。於是忘記了他長什麽樣。


    翻閱了卷宗過後,發現小西的母親並沒有聘請律師。就像小西說的一樣,同意了辯護律師的條件,悲哀地伴著淚水入眠吧。


    也明白了他為什麽會找上小西。既沒有法律知識,有極為不可能給自己請辯護律師,並且即使給他派去了國選辯護律師也不會相信。小西被林原當成了一枚棋子。


    “……就這樣沉默下去你能忍麽。”


    宗像仿佛自言自語般小聲地訴說著。即使小西出庭,估計也不能改變局勢了。能被當做有力證據的可能性極低。


    但是即使如此,宗像也不能就此放棄。


    “小西先生。最後能讓我問一個問題麽。”


    “什麽?”


    “我想從你的口中聽到真相。你真的沒有把河本先生推下去吧。”


    宗像用完全沒有懷疑的語調訴說著。小西深吸了一口氣,同宗像定睛相視。


    “我沒有。我絕對不會殺死自己的朋友。”


    宗像安心地笑了笑。


    “我就想聽到這句話。謝謝您。我會盡全力幫助您的。”


    “應該是……我說道謝的話吧。用那麽沒禮貌的態度對待您,您竟然還相信我呢……”


    “這是我的工作。能不能把您母親的案子也交給我呢。小西先生隻要一心考慮明天的判決就可以了。將事實說出來吧。”


    看了無數次表的看守人員,告知探望結束。使用完了見麵的這三十分鍾時間,宗像成功地讓對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


    從今天到明天的判決到底能幹什麽呢。但是,又不得不將真相公諸於眾。對著說完分別的話而站起來的宗像,小聲地說著。


    “宗像先生……對吧。我果然不能相信辯護律師。……但是,如果是宗像先生的話或許我會去相信……我現在是這麽想的。就請您關照了。”


    雖然轉身,但是小西已經背對著自己。但是那個背影已經沒有之前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了。


    ◇◇◇


    酒下的陽光讓人感受到了夏天的氣息。雖然剛從看守所裏出來就已經汗流浹背了。但是宗像並沒有在意。比起外麵的氣溫,體內無處釋放的怒氣更是讓他心煩氣躁。


    “喂。要去哪啊。”


    熟悉的聲音響起耳邊。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鬆岡站在那裏。


    總想並沒有停下腳步,依然在烈日下行走。聲音追著他靠過來。


    “宗像。等等。”


    “等什麽啊。“


    “要是去那個老狐狸那的話還是別去了。”


    宗像停下腳步,向著追來的鬆岡大聲說道。


    “為了說這個等在這裏麽?”


    “這件事不是你想想的那麽簡單。那個老狐狸不是為了單單一個土地問題就能親自出馬的。那家夥估計是為‘權利’而做的。”


    “知道麽。我隻是為了知道真相。知道真相後,救出被告人。”


    看到責問的目光,宗像有點過意不去。他很明白鬆岡是真心地關心著他。但是如果在這裏停下的話就沒法救出小西了。也就是說原本無罪的人要背負著犯罪的包袱。


    “……看來把那些文件交給你真是失策啊。”


    “現在別說這些了。你也和柳一樣麽。隱藏著什麽不說。”


    “我並沒有隱藏。我隻知道老狐狸和這件事情有牽連。這回的事情,我之前呆的那個地方也摻了一腳。所以知道不能接近他們的理由。……喂。”


    為了追話說了一半繼續向前走的宗像,鬆岡快步追了上去。站著的兩個人一看就不是一種人。一個是精心穿著的名牌西裝。還有一個是便宜貨穿了好久的衣服。不管是服裝還是什麽都能看出他們兩個性格的不同。


    “有時候也得聽聽別人的忠告啊。”


    “我不一直聽麽。”


    “但是根本沒聽到心裏去吧。……現在調查出的這點證據並不能打敗他們。絕對的。不管是警察還是檢查方,不知道他們和這件事有多少牽連,也有可能使出司法或者行政手段。你要是隻身闖人虎穴,能不能全身而退可不好說啊。”


    宗像吊著眉毛看向鬆岡。


    “這種事我知道!”


    “所以住手吧,就看著最終宣判就可以了。現在才一點證據都沒有的主張無罪。或許可能會讓法官留下壞印象以致處以極刑,那就更不能算是為了被告人好了吧。”


    “你是說讓我什麽都不說就看看沒有罪的人被判刑麽?”


    應該生氣的對象是林原啊。但是宗像卻把怒氣撒到了鬆岡的身上。對於鬆岡的建議,宗像從心底否定著。決不能背叛身為辯護律師的自己。


    “這可是讓一個人死了啊。竟然讓一個沒有罪的人當做殺人的人被判刑。難道這就是‘正義’麽?將埋藏的真相揭示於人們麵前不是我們的工作麽!?”


    站起來的鬆岡什麽都沒說。平常的颯爽表情微微不定,視線裏露出了苦澀的感覺。


    鬆岡也在迷惑吧。知道辯護律師應該做的。但是由於擔心朋友的安慰,而不得不去阻止。


    “……對你說還是沒用啊。”


    沉默後的回答,宗像點了點頭。


    “要是要做的話就做好準備。那幫狡猾的家夥絕對不是傻子。相


    信他們也將你的行動看在眼裏。”


    “我知道。晚上我會回事務所。走了。”


    收斂起剛才的怒氣。宗像對著鬆岡揮了揮手。


    即使是真實的想法相互控擊。最後也會達成一致互相理解並最後得出結論。這是因為鬆岡的精神已經和宗像產生了同調。


    宗像也知道難得自己身邊有著這麽一個理解自己的人。


    “小心點啊。”


    鬆岡已經不去追著他了。


    ◇◇◇


    一位訪客在今天下午來到了坐落在東京都港區新橋的林原法律事務所。


    “那個,客人。請問您預約了麽?”


    林原事務所是即使在東京也是很有名的事務所。寬闊的辦公室內坐若多名辯護律師,經常有聽到噱頭而來的訪客。


    人口處是兩名美麗的接待處小姐站在那裏,接待來訪的客人。來訪的都是遵守禮節的正常人。


    但是現在從兩名接待小姐那裏過去的來訪者卻沒有一點這種跡象。


    “沒有預約,但是讓我見見所長。”


    還沒來得及製止,穿著便宜貨西裝的男人就衝向了裏麵。


    “客人!能請您在入口處等等麽?”


    “不能等。”


    將保安的手揮下去,穿過人群,宗像到達了所長室。一下子將門推開。


    “我是小西恭一的辯護律師。有事找您談一下。”


    對著正麵坐著的林原仿佛預計到宗像的到來般沉著。


    “客人!”


    “我有話想說。”


    冰冷並且堅定的話語讓警衛一下子感到了無形的壓力。


    “好了。你出去吧。”


    “是……明白了。”


    警衛員出去後室內隻剩下兩人。宗像全身被怒氣包圍,林原則是處事不驚。


    “那麽,您有什麽事呢。”


    “您知道名叫小西恭一的這麽一個人麽。”


    “不,沒聽說過。”


    “用撤銷對他母親的民事訴訟為由威脅他認罪的是你吧。還利用他精神衰弱的心理狀態巧妙地說服他做偽證並提交給檢查方。並且還威脅他承認罪責。”


    林原臉頰微微抽動。用嘲笑的表情看看宗像。


    “不僅這樣。你還從小西母親那裏奪去了撫養權。那時你知道了對方對法律一竅不通,而誘導證言向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進行。”


    “要是妄想的話我看還是說到這裏就夠了。”


    林原在絕妙的時機揶揄他。保持著冷靜的宗像的感情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你……就你這樣還是以法律為職業的人麽!!”


    “是啊,那當然。我才是要吃驚呢。沒想到從事法律行業的人竟然會如此無禮。竟然相信要給自己脫罪的被告人的話。”


    “我剛才說的都是事實!!”


    “那麽證據在哪裏?”


    宗像一下子被噎住了。林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步步緊追。


    “沒有證據的話,那這一切就隻是你的幻想而已。您知道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您要冒多大風險麽?啊啊,但是被告人所說的話可能會被法律震懾住呢。今天已經要下班了,請您盡快。”


    被逼到死胡同的宗你兩手握拳。如果隻是在這裏打倒林原的話。想打多少個都沒問題。但是那樣也救不了小西。


    “你……作為一個人難逆不覺得羞恥麽!作為法律工作者難道不應該貫徹正義麽!?”


    “你才是,真的是做和法律相關的工作麽?是不是動畫看多了,什麽‘正義的夥伴’啊,你幹脆去那個世界好了?”


    完全被鄙視的語言讓宗你的舉頭攥得更緊了。


    怒氣在身體內盤旋。但是作為宗像武器的法律在這裏卻講不通。


    ◇◇◇


    被短信叫出去的宗像走在被金色的光線所照耀的道路上。腳步聲回蕩在周圍。從牆壁上掛著的幾個麵具上選了一個帶有金屬光澤的有角麵具戴在了臉上。


    做好明天審判的準備,今天休息一下也好是沒錯。但是被這個短信叫出來對於宗像來說是不得不服從的命令。


    在通道盡頭的是被稱為“紅之間”的寬闊房間。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防止刺眼,這個房間的紅色不知為何充滿了讓人鎮靜的氣息。


    “你好,摩羯宮。終於來了啊。”


    坐在房間中央的金發占卜師露出了和屋子主人相符的笑容。真宮陽介。除了這個人是有著像美麗人偶般臉孔的占卜師以外,宗像對他一無所知。


    除了宗像以外,還有十一個戴著假麵的男人聚集在這裏。他們並不知道各自的本名。在這裏所舉行的會議總是包含著謎團。


    “這次的目標是林原吉次。林原法律事務所的所長。”


    宗像一下子直視著占卜師。他的確並沒有看向這邊。隻是看著手頭的資科。


    “林原律師利用自己的立場和權利,並且用法律於非法勾當,將很多弱者逼向絕境。……並且現在也將一位名叫k的無辜青年當成傀儡,將罪名轉嫁給他。為了隱藏政治家岡田議員的兒子所引發的蓄意謀殺事件,拿了巨額錢財,並且要將罪名嫁禍在k的身上。


    林原背後有著和國家權力相關的地下組織。隻要他們還在行動,日本的‘法律’就製裁不了林原。”


    眼前的迷霧完全吹散了。知道了事情全貌的他知道這些事情是不能做到證言提交到法庭的。


    日本的法律——宗像的武器並沒有派上用場。強忍著怒氣握緊拳頭,背部右側,肩胛骨的位置感到了一種灼熱的感覺。


    刻印熱了起來。抬起臉時,感受到了真宮的視線。


    “……能接受麽?摩羯宮。”


    “是。當然。”


    簡直是連想都想不到啊。仿佛是命中注定般,宗像在頭腦裏這樣想著。


    燃燒了一天的怒火終於迎來了終結,變為了寒冷的火焰。


    “……能問一個問題麽?”


    “誒誒。什麽。”


    “那個岡田議員會被懲罰麽?”


    十一個人的目光投向了兩人。估計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件事。


    “那不是我們的任務。懲罰他的是‘法律’。……那麽請你拿著這個。”


    為了拿信封,宗像向著真宮走去。接近後更加覺得占卜師的麵龐仿佛人偶般精細。紫玉色的眼眸閃著堅定的光芒。


    “肯定會派上用場的。”


    真宮笑了笑。看起來有點悲傷的笑容,仿佛看穿了宗像一般。


    ◇◇◇


    坐落在赤阪一隅的料理屋充滿著安靜的氛圍,簡直讓人想不到它坐落在京都內。


    分剖出來的一個一個小房間即使說話也不會被人聽到。老板的人也很很好,深受政治家和則政界人物的喜愛。


    “聽您說的,似乎事情變得不那麽簡單了啊。真的沒問題麽?”


    圍坐在黑檀茶幾周圍,室內有兩個男人。兩人都是中年步入老年的人,但是坐在上賓位置的男人顯得更加倨傲。


    坐在下座的林原卑屈地彎著腰察言觀色。


    “完全沒問題。全都向著計劃的方向進展。您就都交給我吧。”


    “你說的是真的吧?”


    “我到現在犯過錯麽?我十分能理解老師您對於兒子的事痛心疾首的心情。為了讓岡田老師剔除那塊心頭肉,高枕無憂地生活,即使讓彼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大政治家岡田議員的兒子在最近剛犯下了殺人罪。


    由於有著在政界和財界都能呼風喚雨的父親,“即使我殺了人也沒人能問我的罪,我爸會給我善後的。”經常向周圍人如此炫耀


    。為了證明這點,於是就向素不相識的人伸出了殺手。


    岡田為了湮滅這個案子而找到了林原。和無數的政治家有聯係,林原遊走在警察和地檢之間,捏造證據。


    “這次的寨子是我全力以赴製作出來的‘藝術品’。絕對不會讓辯護方有可乘之機。雖然檢察官的行為讓人不解,但是一個人是沒辦法扭轉這一切的。”


    “但是辯護律師不是更換了麽。”


    “隻是一個吵吵著正義的小子。什麽都做不到。……能這麽辦的這麽順利多虧了您介紹的‘禦影’的各位啊。真是太感謝了。”


    隨著林原確信的語氣,不安也漸漸消失了吧。岡田獰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嗨。誰都會想的到拘禁中的犯人不會拿出新的證據。整個計劃都很順利。”


    “嗯,聽到這些總算安心了。果然交給你算是對了。……先出去一下。”


    “是,請慢走。”


    岡田站了起來,從座位上站起來走了出去。拉上門身影消失瞬間。響起了仿佛青蛙般的哀鳴。


    “嗯……?”


    接下來聽到的就是巨大的碰擊聲。就在林原覺得不對的時候,門被大大地敞開了。


    “你……你是……”


    目瞪口呆的林原仿佛缺氧的金魚一樣嘴一張一合。


    宗像在門大敞四開的情況下踏入了屋內。已經穿得十分破舊的西裝配上鬆鬆垮垮掛著的領帶,握緊的拳頭。明明沒有身上攜帶凶器的跡象,但給人一種身體本身就是利刃的感覺。


    林原意識到其實是殺氣的作用。


    “你、你……為什麽在這……對了,岡田老師呢。”


    “在外麵睡著呢。”


    “你……你都做了什麽啊!這回你可做不了辯護律師了啊。放逐!不。一定要起訴你!”


    伴隨著進一步靠近的宗像,林原發出了小小的悲鳴。跌坐在墊子上一點點向後爬著。


    宗像充滿威嚴地看著底下的老年男人。現在在那裏上下牙打顫,驚恐無比的男人,讓多少人背負了不幸的命運啊。不染髒自己的雙手葬送了多少弱者的前途啊。


    “我恤憬著‘正義的夥伴’。於是鍛煉了自己的‘拳頭’,之後得到了更有利名為‘法律’的武器。”


    “哈、哈哈哈……!什麽啊,簡直就像小孩子一樣!你瘋了麽!”


    “我認為得到了法律就能成為‘正義的夥伴’。但是這個世界上卻有將‘法律’用在惡徒上的人。……於是最後需要的還是‘拳頭’。”


    林原的視線向宗像的拳頭集中起來。宗像冷冷地望著乞求性命的眼神。


    仿佛置身於異空間般被寂靜,那就是不被法律管製的世界。


    “將法律當成玩物的你,不需要用法律來懲治。至少給我體會下去世之人的痛楚。”


    ◇◇◇


    和昨天一樣的大晴天。


    宗像以仿佛要和暑日拚個高下般的氣勢走進了法庭的入口。臉上寫滿了自信,怎麽都讓人想不到是一個即將吃敗仗的辯護律師。


    “宗像老師。”


    聽見背後叫他的聲音,宗像停下腳步轉過了身。


    “呦,柳。”


    看到那種快樂的表情,柳仿佛吃了一驚。


    “狀態相當好啊。”


    “多虧了你。今天也做好了準備啊。”


    “嗯。會怎麽樣呢。”


    伴隨著柳的話語,宗像莞爾一笑轉過身去。已經穿的沒型的西裝的背影讓人感到了威嚴感。


    在其後麵走著的柳邊走邊露出了不知是苦笑還是微笑的笑容。


    ◇◇◇


    到了開始判決的時候。


    坐在被告席的小西的臉上也看不到絕望。向著坐在辯護席上的宗像露出了微笑。


    法官宣布開庭。在說完了例行公事的開篇後,宗像開始發話。


    “法官。能不能請您對新的證物過目呢。”


    法庭內喧鬧了起來。在最後提出的證物可以說是壓軸的,如果一個不小心的話很容易讓情況急轉直下。是在做最後的掙紮,拖延時間麽。在聽眾的注視下,隻有柳的表情一成不變。


    “請辯護人提出新的證物。”


    從鼓囊囊的信封裏拿出來的是一盤錄像帶。


    “為了確保真實性,請求在這裏當場播放這盤錄像帶。”


    法官同意了柳的發言。投放到放映員準備好,位於正中央的大屏幕上。


    聽眾的議論聲更加熱烈了。


    被推了一下的青年從台階上滾了下去。一看就是掌上攝影機攝出的圖像仿佛興奮般地搖晃著,比電視畫麵更加生動。


    響起了笑聲。鏡頭推向將被害者推下去的男人,並且調整了焦距將其放大,男人得意地做起了v字手勢。應在大屏幕上的麵孔怎麽看都不是小西而是岡田議員的兒子。


    “……從哪裏弄到這種東西的?”


    柳的聲音很少見的顫抖了起來。


    “是將被害者推下去的嫌疑人的朋友所攝下的內容。要求其本人作證也是可以的。”


    驚呆了的法官看向了柳。


    “檢察官認可這個證據麽?”


    “除了認可也別無他法啊。”


    法庭內被奇妙的興奮感所包圍。戰敗的氣氛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這下就贏了。宗像確信。


    莉子和鬆岡衝向了從法庭走出去的宗像。兩人臉上雖有倦容但卻十分興奮。


    “成功了呢!這下子肯定無罪了呢,老師!”


    “真是的,還從來沒聽說過在這種節骨眼逆轉的呢。看著就讓人揪心啊。”


    確認了錄像帶作為物證的價值以後隻要送到檢察官那裏走走形式認定它的可信性就可以了。雖然改日才要傳喚證人,但是在證據麵前也是無所辯駁。


    完全沒有提到林原辯護律師的名字。但是從宗像所提出的資料裏卻顯示出身為犯罪賺疑人父親的岡田的父親曾經為這件事出錢。


    完全以辯護方的逆轉為勝利。但是宗像不知道為何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怎麽了,老師。難道勝利了不高興麽?”


    “不。要說高興倒是高興……”


    吐露出了歎息。莉子和鬆岡傳遞了一個眼神。這種態度太不像宗像了。


    “怎麽了,還以為會高興得大吵大鬧呢。竟然拿出那種證據。應該再高興點啊。”


    話裏帶刺地說著的是稍遲從法庭裏出來的柳。


    “錄像帶和照片,還有經費紀錄,竟然有這麽多。多虧了你,東京地檢已經發動主力去岡田議員的事務所包抄了。真是困擾啊。”


    宗像叫住了隨便說著向前走的柳。他的臉上還帶著和剛才一樣的愁容。


    “柳。”


    “怎麽了?”


    “你在這回的案子裏……從一開始就知道案子和岡田議員又牽扯是吧。”


    和往常一樣的沉默。


    “像你這樣的人不探究案子的核心肯定就不罷手。說不定就能從哪探究出真相,難道不是麽?”


    “所以這樣才能讓連想也不想就在法庭上亂叫的人上鉤對不對。”


    “你……!從一開始就打算使喚我麽!?”


    和鬆岡的視線相會,微微地笑了笑。鬆岡仿佛苦笑般地也對他笑了笑。


    “像你這麽死腦筋的人即使聽到了岡田議員的名字也不會害怕。估計反而會咬牙切齒。像你這樣偶爾也有派上用處的時候啊。”


    鬆岡阻止了衝動地揪住柳上衣的宗像。被拍了拍肩,宗像深吸一口氣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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