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房間,由紅色的天鵝絨所裝飾,給人仿佛置身於搖籃中的感覺。


    紅之間。不知被誰命名的這個空間,沉寂在絕不會被人們所注目的東京地下。


    “這回的目標,佐古瞳。動機不明,其所到之處重複著獵奇殺人事件,至今已經出現了超過五名被害者。被其所殺害的被害者全都被分屍。”


    身為房間主人的真宮陽介用和平常一樣沒有頓挫的聲音說著。


    他所敘述的這件事本來交給警察處理就好了。但是當他將這件事說出來時,就變成了委托。特定的被害者或者其家屬要求對犯人進行製裁。經過真宮縝密的調查,被確為“白色委托”才會去實行。陽光下不能懲罰的罪惡,將用“personaⅫ”的手對它們進行製裁。


    圍繞著真宮,背對著各自大門、戴著麵具的十二個男人對這件事很清楚。


    犯人所犯下的罪行既卑劣又非人道,讓很多被害者家屬每天以淚洗麵。並且,現在被害者的人數還有可能繼續上升,所以十二個殺手並沒有理由拒絕這個委托。


    不計報酬,不暴露身份。為了完成善良人的心願,他們甘願作黑暗世界裏的殺手。


    “遵照星之旨意。”


    真宮將手放在了水晶球上。戴著笑臉女人麵具的男人按住了右側大腿,正了正身子。


    十二個人身上都有著刺青,注定接受委托的人聽到真宮的聲音後身體會有反應。生下來就伴隨一生的刻印蘊含著莫測的能量。


    “——天蠍宮。能請你接受這個委托麽。”


    紫色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紅茶色頭發的男人。在笑麵女人的假麵下,隱約能感到殺手在笑著。


    他和真宮的視線相對,堅定地說道。


    “我拒絕。”


    周圍響起了議論聲。連問題都沒有就拒絕委托的人,到現在還沒有一個。


    “能讓我知道你的理由麽。”


    “這回的目標是女人吧?我可沒有虐待女性的興趣。”


    真宮仿佛看穿一切般地笑了笑。


    “沒關係。總有一天你會和那位女性相遇的。請用自己的眼睛確認,然後做出選擇。”


    “瞧您說的。那就走著瞧吧。”


    議論聲漸漸地平息,室內恢複了平靜。身為屋主的占卜師宣告了會議的結束。


    ◇◇◇


    在黎明大學醫學部校舍的一角,今天依然回蕩著深奧詞語所交織成的心理學名詞。


    手還搭在筆記本上,我的心思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呆呆地望著天空。就把葛葉涼的聲音當做bgm來聽,忍忍就過去了。


    要說為什麽,其實就是我吉水甲斐的春心萌動了。


    “……喂,吉水。不記筆記沒問題麽?”


    “啊啊,嗯……”


    從旁邊的座位傳來了仿佛驚呆一般的歎息聲。飴屋瑞穗。不知為何經常坐在我旁邊的同級生。短波波頭加上長長的睫毛,仿佛日本傳統人偶一般,想追她的男生不計其數。


    深綠色的貼身背心搭著開襟毛衫,白色的小短褲。真是夏天啊。看起來就覺得涼快。還有就是讓人看著就覺得十分可愛的麵龐。


    看著飴屋的臉。和長發女性的臉交織在一起,我的心髒狂跳不已。


    看起來比飴屋要更成熟一些,不知為何有些憂鬱的麵龐浮現在我的眼前。


    “哈啊……”


    不隻是高興還是苦悶,我的胸口仿佛要裂


    俗話說的單相思就是這麽回事吧。光是想到就能讓胸口這麽疼估計已經病人膏肓了吧。和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她相遇是在昨天晚上。


    在被葛葉準教授驅使了半天的我,空著肚子騎自行車往家騎。雖然剛入學的時候走大路,但現在卻是抄公園的近道回家。


    晚上七點以後天空昏暗起來,基本上人跡罕至的公園。話說要是女孩子的話不推薦從這裏走,但是幸好我是個男人,於是和往常一樣經過這裏回家。


    突發事件的觸發是在公園中央噴水池那裏。


    在光滑如鏡的水麵上跳舞,被聚光燈所照射的天使。她每挪動一次腳步,水花就像玉石般飛濺開來。簡直是超凡脫俗的美麗——。


    這幻想般的語句在我的腦海中回蕩,受到了無盡的衝擊。


    具體說就是一個看起來比我年長的年輕女孩光著腳浸在公園的噴水池裏,踢著水花玩耍著。


    要是男人這麽做的話估計早就報警了,但是我被這樣的景象所吸引,腦袋裏已經空無一物了。事實上,當時覺得這就是真的天使,到現在還覺得這種想法讓人感到十分害羞。


    “……不冷麽?”


    不善於和陌生女人交際的我,變得健談起來。果然是被嚇了一跳吧。讓我覺得仿佛踏入了妖精所處的異世界。


    “確實很冷。”


    伸展到背部的黑色長發,和白色的肌膚相稱,在空中緩緩地搖動著,白色的連衣裙裙擺也隨風飄蕩。看起來是比較愛哭的類型,雖然笑著但卻讓人感到悲傷。


    水在跳躍。聽到水的聲音,清醒了過來。


    “明明這麽冷,為什麽還要在這裏呢?”


    “這是儀式。”


    “……儀式?”


    “月亮和我還有光與水,淨化之舞。即使沒有種子,在月夜裏水也會結成花。雖然大家不知道,但是伴隨著花香。水會被染成金色的。多麽的美麗啊。”


    說實話,我並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但隻覺得這個話語和她很相稱。我果然沒能將視線移開。


    “你經常這樣麽?”


    她的動作微微停止。不斷滴著水的手停住,黑色瞳孔直勾勾地注視著我。


    “明明打算今天是最後一次的。”


    “……打算?”


    “由於和你見了麵,看來還沒完啊。這就是命運啊。”


    不知是喜是憂。但是確定了她在望著我的時候,心髒的血液一下子湧上頭頂,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儀式還會繼續……還有花會開,酒下種子。這就是淨化。將一切染上白色和金色,讓它們閃耀。由於和你相見,花還會繼續開放。無數次蘇醒,命運的花。”


    經過一晚上的思考,除了不可思議就再也沒有可以形容她的詞了。


    但是確實是個美人。隻有這點可以確定。充滿著夢幻和寂寞的麵容,有著超凡脫俗容貌的美人。


    要說我的心理話,現在的狀態就是被丘比特射了一箭的狀態。真讓人困擾啊。


    話說回來她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呢。難道和我相遇對她來說是命運中的相會麽。


    並且,對於我來說和她的相會也是命運中的——


    “和你的相會也改變了我的命運”這樣傳達給她,她會怎麽回答呢。


    被軟綿綿的幸福感所包圍,我的意識早就不在課堂,向著那個公園遠去了。要是再去那裏的話,說不定能遇見無名少女吧。在命運紅線的指引下。


    “……水。吉水,嘿。喂,你聽著呢麽。”


    伴隨著飴屋的聲音,周圍開始騷動起來。桌子底下被人踩了腳以後,我終於返回了現實世界。


    “什麽啊,吵死了……”


    踩我腳的飴屋向著我背後望去。接著,大家的視線也匯聚到那一點。


    怎麽了?


    “……哎呀呀,真是太有趣了呢。”


    轉過頭的瞬間,我僵住了。卷著及肩茶色偏紅長發的白衣年輕準教授,似乎很高興地低頭望著我。


    但是我知道。在銀色眼鏡框背後,眯成半月形的眼睛,看起來在笑,實際上卻不知在琢磨什麽。


    黎明大學醫學部精神科準教授,葛葉涼


    。眼下是我最大的天敵。


    “對,對不起!”


    “沒什麽,請繼續。你真是能帶給我很大歡樂呢。從你剛才的表情推測一下你在想什麽吧。”


    “……真冷啊”“因為穿得太少了,再過來點”“真是的吉水君,你對我不是認真的吧?”“沒那回事。我最喜歡你了。”


    難道會看穿我心裏的想法麽?不,怎麽可能。


    話說回來,真想告訴他不要這麽激情地分飾兩角。雖然很想衝他喊過去,但是這時候如果動搖了的話就正中下懷了。這時候就要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沒有好好聽講的錯誤。


    “別說了!她沒這麽說過!!”


    果然還是不行。


    班裏笑成了一鍋粥。伴隨著鼓掌和口哨聲,突然站起來的我嚐到了無比尷尬的滋味。真想挖個坑跳進去算了。


    “嘿,果然是在想著關於女性的問題啊。”葛葉十分滿足地點了點頭。因為不想看到他的笑容而低下頭去的我和飴屋目光相會。她雙眉緊鎖,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在生什麽氣啊?


    “接下來我們還是回到課上吧。人的心理活動大多會浮現在表層。所以借由觀察和分析從而得出結論是可能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就是將這種人類科學和心理學聯係在一起的最好範例……”


    翻著講義的葛葉憂雅地邁回了講台。我仇恨的目光依然注視著他背後的白裝。


    估計是把我當成講課的範本,引出話題用了。於是我就不得不聽著周圍的嘲笑聲,忍到下課。


    看我怎麽收拾你,葛葉。


    話雖這麽說,但是想要贏一個年方二十九並且美貌體長的天才準教授,估計在我身上怎麽也找不到這種素質吧。雖然很懊喪,但是這確是不爭的事實。隻有一點,要說他最大的不足之處恐怕就是性格惡劣了。隻有這點不盡如人意。


    在我還沒懂事的時候,他就曾經救過我一命。正確地說其實是“心”,但其實這和救人一命沒什麽兩樣。他似乎將那段對於我來說致命的記憶封鎖住了。


    雖然實際上不怎麽記得,但是從道德上來講我還是應該感謝他的。但是同時我也覺得自己是心理學方麵在實驗台上任人宰割的小白鼠。


    發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後,我更加覺得後者才是真理。還真不知道那個腹黑撲克臉的人到底能不能理解什麽是溫柔啊?其實隻是嘩眾取寵麽?


    下課鈴響。仿佛拷問般的上課時間終於結束了。


    重振精神後,結束了今天的日程。真是太漫長了。簡直是漫長的一日啊。


    就在我起身正要離去的時候,背後有人拍了拍我。


    “真是的,吉水君。剛才就一直在叫你,就一直沒聽見麽。無視?”


    轉過頭去,看到的是微微發怒的飴屋。今天上課的時候,她也是這副表情來的。


    “啊啊,抱歉。我好像有點累了。……什麽事?”


    “葛葉老師說讓你過去找他。”


    簡直是仿佛被鈍器砸了一下似的。將即將跨入走廊的膝蓋收回,我將身體挺了挺直。


    “……說是什麽事了麽?”


    “不知道。我說,能讓我去麽?”


    “你找葛葉也有事麽?我倒無所謂。”


    竟然主動想去見葛葉,這家夥真奇怪。他可是隨便看穿人心的變態精神科醫生啊。


    飴屋和我並排走在樓道裏。不知為何似乎很高興。就這麽想見到葛葉麽。


    “要是沒什麽事的話,不如和朋友一起回家怎麽樣?”


    “沒事的。反正今天上完課以後都要幹自己的事。……我說,吉水君和葛葉老師關係真好呢。”


    “我麽!?才不好呢!”


    明明是真心地這麽說,但飴屋似乎將這話當成了玩笑咄咄地笑著。


    “又幫他整理資料又掃除。難道不會手下留情?”


    “才不呢。絕對沒有。要是飴屋或者其他的女孩子的話,可能還會好點。葛葉在女孩子那邊那麽有人氣。”


    “有好多人說喜歡他呢,但我倒是一般般。隻覺得他是個有趣的老師,要找還是想找一個年齡相近的人啊——。像吉水那麽容易說話的多好。”


    視線一下子跑到了我這裏來。


    “?”


    等我把頭轉過去的時候,已經轉回去了。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在夕陽的映襯下,飴屋的臉紅彤彤的。


    “你的臉紅了呢。難道感冒了?”


    “吉水臉才紅呢。有夕陽呢。”


    “原來如此。那好吧。”


    由於到了葛葉的辦公室,對話到這裏就中斷了。敲了敲門。定定神。


    “請進。”


    按他所說的打開了門。伴隨著開門聲,隻聽後麵飴屋說了句話。


    “……笨蛋。”


    為什麽我被罵了?


    問題在腦袋裏盤旋,我已經毫不遲疑地向屋內踏出了腳步。


    “……話說回來,真是十分有趣的教學內容呢。讓人聽得入迷忘了時間呢。”


    在我們之前似乎已經有另一位訪客來了。似乎他正要回去,兩個人都站了起來。背過身去的客人穿將筆挺的西裝,行起來頗具商業精英的氣質。


    “您能這麽說真是太好了。要是學生們們都能像天野先生這樣認真聽課就好了。”


    “不,我也是受了學生們求知欲的感染,才能這麽有動力的。課上那個想著女孩子的青年,在葛老師教導後也很認真地開始聽講了呢,讓人十分欣慰啊。能讓我度過這麽愉快的時光,真是太感謝您了。那麽我先告辭了。”


    將頭轉過來的青年,比想象中要年輕很多。無框眼鏡背後的麵孔給人以一種八麵玲瓏的感覺。


    “讓你久等了。”


    看到我以後,微微改變了臉上的表情。在這個人心中已經烙下了“上課過程中想女生的青年”的烙印吧。真是太悲哀了。跟葛葉比起來.明明是個看起來會更有人情味的人來的。


    “沒事,謝謝您……”


    我盡量地恭敬地低著頭,目送著對方出了門。飴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那個人的背影。我也不是不懂她為何那麽吃驚。確實是那種怎麽看也不像會和葛葉有交集的人。


    “還真準時。謝謝你了飴屋。”


    聽到了葛葉的聲音後我才回過神來。對了,我是被這家夥叫過來才會站在這裏的啊。


    “要是有事的話請您快點交代。”


    雖然盡我所能地用不耐煩的語調說著,但是葛葉還是滿臉笑容不為所動。


    “希望你能幫我準備好明天上課用的資科。我已經做好了要查內容的目錄,你隻要去圖書館給我全都查好然後拿過來就行了。”


    “……今天就要麽。”


    “就是今天。隻能拜托吉水君了。”


    臉上掛著無比歡欣的微笑。將寫看大量書名的紙條遞給了我。看著別人受罪還能這麽笑著的人,真是夠壞的。為什麽性格這麽壞的人還能被那麽多女孩子喜歡啊。


    “……我覺得將這個任務交給明天要上課的人效率會更好。”


    “大家都很忙,找不著人啊。真是麻煩你了。”


    我耳旁風般地聽著他解釋的話,手裏握著便簽紙放了氣的皮球一般耷拉下肩膀。


    “就這麽多事。你可以回去了。”


    看著將工作給轉嫁出去的葛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舒服地坐了下來。多麽我行我素的男人啊。


    “……那個,老師!”


    飴屋喊道。話說回來,到底是為什麽跟來的啊。


    我停住了將要邁向走廊的腳步。飴屋的側臉看起來十分的認真。


    “是。什麽事啊。”


    “我覺得今天早上老師的態度也太過分了。不管您是不是老師,那種態度也太傷人了!”


    飴屋絕不是那種正義感很強的人。即是說她十分倔強,但是衝著老師大喊大叫的經曆也不知道有沒有過。


    “今天早上……?我怎麽不記得。”


    “上課時候……吉水君的事。”


    “啊。阿。那可真是十分有趣的生理學反應呢。為了讓學生更好理解講課的內容所以就拿他當例子了。吉水君真是隻要想什麽都會寫在臉上啊。”


    “啥啊!?為什麽我……!”


    葛葉看向下意識發出聲音的我。但是飴屋比他更早地站到了我的麵前。


    我的立場到底在哪。


    “我覺得做那種事情實在是太過分了!”


    “為什麽呢?”


    “不覺得失禮麽。不管是不是心理學,隨便解讀人的心理都太過分了。”


    是麽,失禮啊。雖然我也這麽覺得,但是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飴屋會這麽生氣。


    我默默地想著這件事,葛葉仿佛看一個不解風情的小孩一樣笑著看著我。


    “那麽,在上課過程中看著窗外想著女孩子的事難道值得提倡麽?”


    “那,那種事……確實不該做……”


    飴屋的視線也灌注在我身上。黑色的眼晴裏充滿了怒氣。


    “……嗯。話說回來,看他當時臉的朝向似乎不是在想飴屋的事呢。”


    “我!?這跟想不想我、呃……我、我不是為了這個生氣!”


    葛葉將視線從臉紅得發燙的飴屋身上轉向了我這裏。不知為什麽似乎看起來很高興。那種笑容讓人十分不爽。


    “吉水君。你想的那個人是那個‘土下座君’麽?”


    “土、‘土下座君’?”


    “就是我為了讓她和你好,還給人家行大禮的那個女朋友。對於沒有什麽特定對象的吉水君來說已經是天鵝肉了吧。好像是一年級的……”


    “唔啊啊啊啊!別讓我想起來!”


    竟然把這種陳年舊事都挖出來,現在我可是想給您行大禮了。那份記憶簡直是揮之不去啊。那時候被這個惡鬼一樣的準教授給騙了,被羞得簡直連尋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才不是那個人。不是啊!她是昨天晚上剛在公園見過的!”


    由於打擊過大,我不小心說了出來。


    空氣仿佛凝結一般。飴屋眼睛裏散發出來逼人的目光將我刺得不敢睜眼。


    “……原來如此。你可真是不得了的男人呢。已經證實了你對‘土下座君’有意思,現在又想著別人的事了啊,簡直是……這簡直不是能用花心來形容的了。”


    “吉水……其實你是這樣的人麽……?”


    “不,不是啦。說什麽花心體質,怎麽會呢。”


    心率和血壓上升中。越想鎮定思維就越混亂。


    “那麽,昨天見的是什麽樣的人呢。”


    “就、就是長得很美……而且笑容很漂亮……看起來很寂寞,很夢幻的那種。”


    “嗯。繼續。”


    “他說了跟我相會說不定是命運。還有什麽‘月亮和我還有光與水的淨化之舞’什麽的……說了好多很神奇的話。”


    葛葉的表情微微變化。美貌的臉龐緊繃了起來。


    “繼續。”


    “在噴水池那裏跳舞來的。雖然計劃這次是最後一次來的,但說和我相會了以後還會繼續。這或許是命運什麽的……嗯!為什麽問這些啊!”


    話說回來為什麽我會一五一十地回答他啊!?


    將自己的嘴用手捂住,葛葉銳利的視線向這邊襲來。仿佛讓我繼續話題般的視線十分可怕。


    我在丹田注入力道,全力瞪視回去。一度壓過了葛葉的氣勢。


    “請繼續。”


    “我才不繼續呢!”


    一瞬間沉默了。之後葛葉就將目光沉了下去,陷入了思考之中。說不定是對那個女孩有印象呢。


    “……我明白了。咱們去見她一麵吧。”


    “哈?”


    “‘月光君’啊。不是命運中的人麽?”


    從椅子上站起來,葛葉將白衣脫了下來。完全不明白他怎麽想的。難道他真的對那個女孩子有印象麽?


    “老師,難道您知道她的事麽。”


    “不,完全不知道。所以去見見。”


    “但是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肯定還在之前的那個公園。因為在等你呢。”


    等我?


    我的心髒狂跳。不好。葛葉說的話明明這麽不靠譜,但說實話我還是很高興的。


    “但是,那種事情……”


    “喂,別在那斤斤計較了。趕緊動起來比什麽都好。”


    又對他言聽計從了。我完全附和著葛葉的步調向著研究室外麵走去。


    “飴屋。十分抱歉,麻煩你代替吉水君收集一下資料。”


    將我手中的便簽紙拿過去,交給了後麵的飴屋。


    站在那裏的飴屋明顯十分不快。下課以後無償地給人家收集資料,生氣也是當然的。


    “抱撒,飴屋。下次我會補償你的。”


    “吉水君不這樣也沒關係的……真的要去麽?老師,別老是欺負吉水君了。他這麽容易被騙,人家說什麽很容易就信了。”


    即使被飴屋這樣評判,葛葉也一臉事不關己的態度。話說回來其實我更在意她的說法。


    “我沒被騙啊。”


    “怎麽說的這麽肯定啊?一邊說著這麽詭異的話一邊大半夜的在公園跳舞,不管怎麽看都是怪人吧。還是小心點吧。”


    “你對她不了解吧。明明沒見過別說人壞話。”


    飴屋的臉色變了。說不定是我說的重了。雖然我想張口向她道教,但是一聲怒罵先向我襲來。


    “是啊,我的不對!你趕緊去找她就行了啊!”


    隻留下回響著仿佛是繼續訴說著什麽似的腳步聲,飴屋向反方向走去。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啊。


    飴屋一向嚴於律己。之後估計她會好好地收集整理資料去吧。


    “……我覺得待會你還是道個歉比較好啊,吉水君。”


    “是啊。被某人強製要求代人找資料,明明是關心還被惡言相向……待會肯定要去道歉。”


    我真心反省著。


    “……你可真是遲鈍的讓人覺得好笑呢。”


    雖然他嘲笑我十分遲鈍,但是反省中的我完全沒有體會到他話中的真正意圖。


    遲鈍?


    不過我確實承認我是個神經十分大條的人。


    三步並兩步追上葛葉,我也徑直向前走了出去。


    ◇◇◇


    蟬聲縈繞在耳邊,讓人心煩意亂。


    夜幕降臨的公園裏連個人影也沒有。有時情侶會從這裏穿過,但是我們兩個大男人這樣走著似乎是一個很奇妙的場景。


    反正我是很想和自己喜歡的女孩一起走著。


    “是這裏麽。”


    即使葛葉從大學裏走出去也還是平常的那個葛葉。連說法的方式都不變地在公園中央噴水池前停下了腳步。


    “……看吧,沒在吧。我覺得也不可能每天都來的。”


    “那麽我們等著吧。”


    說著,葛葉就在噴水池前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將修長的腿翹起,從書包裏拿出文庫本翻了起來。看了一眼是超個人心理學的研究報告,滿眼都是我的頭腦所不能理解的單詞和內容。


    看起來在她出現之前隻好在這裏等著了。


    “那個……”


    “你也坐下吧。”


    沒有反抗,我坐在了椅子的另一邊。即使這樣,一眼看去還是兩個男人。夕陽下的噴泉。長椅上的兩人。真是讓人討厭的符號。要是被她看見的話肯定會被誤會的。


    隻響著葛葉翻書時的聲音。十分安靜。連蟬的鳴叫聲都沒有。要是一個人的話也就算了,但是旁邊這個天敵麵前連想事情都不行。時間伴隨著惡劣的心情慢慢流逝。


    “……那個,老師。”


    首先打破沉默的果然是我。作為回應,翻書的聲音停止了。


    “為什麽想見她呢?難道有在心理學上值得研究的地方麽?”


    “隻是對她感興趣而已不可以嗎?”


    “哈啊!?”


    “開玩笑。”


    嚇了一跳。不過想來這家夥要是對戀愛抱有興趣的話那才讓人大跌眼鏡。


    “我隻是想看看將你稱作‘命運的人’的女性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就想見見她長什麽樣。”


    “就為了這點理由非要在大熱天、滿是蚊子的地方等人麽。”


    說著說著我就察覺到了。葛葉明明穿著讓人看了就覺得熱的長袖,表情卻仿佛呆在空調房裏一樣的舒爽。


    “就算這樣我也是擔心你啊。作為掌握著你記憶鑰匙的人,不管怎麽說也要對你的成長負責啊。”


    “我可沒記得我有拜托過你。”


    而且還老是用這種理由支使人。


    “戀愛其實比看起來要難得多。心靈上有傷痕的人很難和別人很好地相處。你能這麽快就愛上別人,估計是和自己過去的傷痛聯係在一起了吧。


    “……過去的,痛處……”


    “雖然還有不足,但是能平安地成長成大人比什麽都好。”


    不知是褒是貶。不管是哪邊,似乎葛葉那個天的頭腦裏以乎還有一部分為了我而運作。


    “……嗨,總算平安無事吧。”


    “似乎在察覺人心裏敏感的話題上還要下點功夫啊。尤其是和女性關係構築方麵還有點讓人不放心……”


    真是麻煩你操這個心了,就在我想這麽回答的時候,葛葉的話中斷了。視線穿過了我,向著遠方望去。


    轉過頭去,白色連衣裙映人眼簾。長長的黑發和充滿寂寞的黑色眸子。是她。


    “老師。”


    “是她吧。”


    比我先站起來,葛葉完全不加掩飾地向著她走了過去。我也慌張地跟在了後麵。


    “初次見麵。我叫葛葉涼。我想這個人昨天已經見過了,他叫吉水甲斐。”


    竟然這麽唐突地做起了自我介紹,簡直不敢想象他是怎麽處理和女性之間的關係的。這麽突然,普通來說肯定因為驚嚇而害怕吧。


    我把葛葉推到後麵,站到了她的麵前。


    “那個,初次見麵。昨天的事情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月光與水的淨化之舞’。阿魯卡迪·布魯卡科夫所著的書裏所寫的儀式呢。”


    葛葉繼續道,說出了讓人更加摸不著頭腦的話。雖然想阻止他,但是她有了很明顯的反應。


    濕潤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葛葉。


    “那是十九世紀確實存在的獵奇殺人者的記錄。空手道高手的犯人,先讓被害者呼吸停止,再用一種名叫刳刳裏並且殺傷力極高的刀具將人的頭顱取下。他不僅是一個快樂殺人者,還是一個宗教狂熱分子。在殺人之後,每次都要用聖水和月光洗淨全身以達到淨化自身罪孽的目的。”


    剛一開口第一個話題竟然是殺人犯的話題。聽著普通的女孩子聽了肯定害怕的傳神講述,她完全不為所動。


    無表情。簡直就像是一個人偶一樣,我這麽想著。她是用摸了就覺得十分堅硬的東西製成的。要是它真的動起來了的話,肯定和昨天一樣的美。


    “老師,怎麽能和女孩子突然講這麽可怕的故事呢。”


    我像大人一樣責問著葛葉。她沒有笑是因為還存在看警戒心理吧。


    “對不起。他這個人有點怪。不管怎麽說也是大學裏的準教授,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的。對了,你住在這附近麽?”


    拿出勇氣,我走向前一步聽她說話。但她還是像個人偶一樣的一動不動。


    “是學生麽?我是黎明館大學醫學專業的學生。”


    沉默。


    並且這兩個人仿佛我不存在一般,隻是默默地盯住對方。雖然看起來氣氛很好,但卻讓人微妙地覺得心裏不爽。就在我想著的時候,葛葉又投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話說回來,前幾個星期在豐島區發生的那個分屍的殺人事件,所用的凶器似乎也是銳利的刀具呢。遺體的頭部還沒有被找到,真是太可怕了呢。”


    竟然那這種話題跟女性對話,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要麽還是最近女性之間很流行這樣的話題?不,但是即使是成為話題的話也不應該是新聞啊。但是。如果的話。但是。


    微微有點驚慌,我觀察了下她的反應。如果說生氣了或者害怕了該怎麽辦啊。把葛葉帶過來是我的責任吧。


    她看了看我。嘴角微微笑著。用著出乎我預料的表情說道。


    “這個人……真討厭。”


    “是、是吧!真是的!老師,您有點分寸好不好。怎麽能對第一次見麵。況且還是一個人走在路上的女性說這種話呢。”


    葛葉讓我憤怒的責問左耳進右耳出,隻是盯著她看。


    這個男人在想什麽,簡直是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請不要用那種可怕的方式和女性說話好不好。多麽不禮貌啊。我會送她回去的,老師也趕緊回去吧!”


    “原來如此……”


    說了這句沒有底氣的話以後,葛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似乎很滿足似的,又看向了她。


    “我明白了。今天先回去了。……我們改日再相會。”


    連一步都不多做停留。都不和我打招呼,葛葉抽身直接向著大學的方向走了回去。


    直到葛葉的身影消失後,都一直注視著他走過去的方向。剛才的笑容已經消失,返回了無表情的狀態。笑容,真是太可愛了呢。


    “那個,沒什麽事吧?我帶來的人說了那麽不禮貌的話真是太抱歉了。心情沒有變壞吧。”


    無言。比起被拒絕完全被忽視才更讓人傷心。果然葛葉的態度太不好了啊。那種態度的話,普通女孩子都會生氣的。


    “真是的,那家夥真是太過分了呢。那種人還算是精神科醫生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愛琴海上竟然還有外科醫生呢啊。”


    為了緩和氣氛,我使出了全身解數來調侃。要是大學內的話這樣一般就能解決了。我是這麽認為的。


    但是她果然還是沒有一點反應。遭了,失敗了麽。


    “……我回去了。”


    連衣裙輕輕地搖曳。那種動作比想象中要更美。但是現在不是看這些的時候。


    “啊,那個!我送你。”


    “不用了。”


    我反射般地順勢抓住了正要向前走的她的手。但是並沒有被甩開。隻是轉過身來,看向了我。


    “那個!……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呢?”


    “……。佐古、瞳。”


    “佐古小姐。我們還能再見麽。”


    “你想見我麽?”


    “當然。我是真的想見呢。”


    “是麽。那麽我覺得就會再見的。”


    佐古的手十分的冰冷。是不是因為我既緊張又激動導致體溫過度升高呢。


    “能不能知道你的聯係方式之類的呢。手機什麽的……”


    “沒有。”


    “那,告訴你我的聯係方式。不管是電話還是短信,什麽時候聯係我都行。”


    將手拿開,在口袋裏搜尋。從錢包裏找出了不要的超市收據,將店裏的電話劃掉,在背麵的空白出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還有手機號碼和郵箱號。


    雖然急急忙忙地寫下來的宇不是很工整,但是要讀還是沒問題的。我用那由於緊張而顫抖的手,把它遞了出去。


    碰到了指尖。便條已經到了她的手中。就這麽一點小事,也讓我無比歡欣。


    “路上小心點。我等你的聯絡。”


    “我知道了。”


    “那,再見。”


    佐古仿佛風一般地靜靜走著。竟然讓那麽纖細的人自己回去,但要是非把人家送回去也不太好。


    在白色連衣裙消失之前,我一直看著她。幸福感從心底油然而生。將兩手張開望著。


    剛才握住了她的手,將手機號交給她,再會的約定。雖然想著因為葛葉事情會變成什麽樣,但這也算是我生活中的一次姻緣?


    “……好耶!”


    由於太過激動,我下意識地做出了勝利的手勢。


    能接受我的聯係方式,肯定是對我還有好感。不,那是肯定的。況且還隻對我笑。還說什麽討厭葛葉之類的。


    “……是啊。葛葉竟然用那麽失禮的態度對待人家。真是的,不管他性格再古怪也不能幹這樣的事啊!”


    我的心中交織著憤慨的情緒,踏上了回家的路途。雖然被葛葉占了很多便宜,但是我現在還是很幸福的。竟然能這麽幸福地走在回家路上,真是許久未有的體驗啊。


    ◇◇◇


    即使是在工作日,港區青山附近的道路也是十分喧鬧的。購物和聚餐的人們走在流光四溢的街道上。


    在眾多排列在道路兩旁的商鋪裏,有一間排著長蛇般隊列的店。


    占卜專門店“zodiac”。以西洋占星術為基礎,據說準確率十分高,在女性中很有人氣。占卜師是一位神秘的年輕男子這點也讓這家店的名聲大振。


    “下一位,請進。”


    隨著沉靜的聲音,葛葉拉開了裝飾華麗的幕簾。


    既不狹窄,也不是很寬敞,被不可思議的暗調與明調所調和的圓形房間。碼放著很多品味非凡的裝飾物,被頂上的燈具所照亮,圓形的水晶球靜靜地發著光。


    被不可思議的視覺衝擊感所包圍,葛葉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請坐。”


    看著葛葉,金發的占卜師——真宮陽介笑著。


    如果這個房間再寬闊一點的話。並且充滿紅色光芒的話,就和葛葉所熟知的“紅之間”十分相像了。看來是屋子的氛圍,還有房間的主人的氣質所致。


    葛葉坐了下來,禮貌地低下了頭。


    “真是勞煩您了。謝謝。”


    “不,別客氣。肯定是很急的事吧。請讓我聽聽您想占卜的內容。”


    真宮說不定知道自己來到店裏的事情。


    葛葉心裏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在門口守著的真宮家管家木暮真澄通報名字和具體事宜之前就已經走了進去。


    現在,用真實的身份見麵後,更加感到了真宮的神秘性。心裏這麽想著,葛葉用和往常一樣的語調開始了整件事的訴說。


    現在的兩個人,並不是指示者和殺手。而是有著心事的大學準教授和占卜師。


    “我在大學任教,事實上最近我教的學生裏麵有一個人迷上了一個奇妙的女性。我該怎麽辦呢。”


    真宮笑了笑,頭稍稍前傾。


    “真是意外啊。本以為你不會為了某個特定的人物有這樣關心的態度呢。”


    “也不是那樣……這是兩回事,要是他不在了的話我也有點困擾呢。”


    “要是這麽想的話,就幫幫他吧。如果是你的話,有這個能力。”


    “從最開始就看透了一切呢。你真是可怕的人啊。”


    被輕佻的打諢語句這麽說著,真宮的笑容裏反而增加了親密度。看著這樣的表情,葛葉靜靜地起身。


    “我想就像您說的那樣。”


    “能聽進去的話最好。但是,還是盡快為好。在失去重要東西之前……對了,我覺得最好在今晚就行動。”


    真宮的手指在水晶球上撫著。那個忠告,仿佛預言般回響著。


    “謝謝您了。……那麽我先告辭了。”


    葛葉對真宮的話沒有半點疑慮。他說的是正確的。對於已經確定了自己目標的葛葉來說,很能理解這點。


    ◇◇◇


    建成十年,八個榻榻米大小還附帶廚房和帶淋浴的衛生間。在都內來說算是不小了,並且租金也很便宜。雖然最近都是騎自行車上學,但要是乘坐公共交通的話也就一站地。我覺得這也算是萬裏挑一的好房子了。


    剛搬進來的時候我也夢想過玫瑰色的學生生活。為了在不速之客到訪之際不至於太狼狽,將房子收拾的十分幹淨。話雖這麽說,但至今除了我的那些狐朋狗友以外還沒有什麽人來過這個房間。


    吃完晚飯之後的幾個小時,又有點餓的我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若當做夜宵的方便麵。


    沒什麽目的地換著台,最後在新聞畫麵時停了下來。


    “……誒,又發生了麽。這個和葛葉說的那個事件是同一個犯人吧。”


    是昨晚發生的獵奇分屍殺人事件的報道。行凶地點是距大學相當近的地方。


    “……不確定是否和豐島區發生的殺人事件有關,現在正在調查中,但由於目擊證人過少,調查在十分艱難地進行……”


    “真是亂世啊,哎。”


    為了緩解凝重的氣氛,繼續換台。就在手剛要觸到遙控器時,放在旁邊的手機響了。


    自然地將手伸出去,看看是誰的電話。沒見過的號碼。難道是佐古麽?


    將手裏的快餐放下,咳嗽了一聲以後按下了通話按鈕。


    “喂喂。”


    糟了,還嚼著呢。


    但是我也不用再杞人憂天了。因為電話裏的聲音不管怎麽聽都不可能是她的聲音。


    “你還和她在一起呢麽。”


    突然打電話來竟然就問這種班。


    “喂喂。吉水君。”


    “……沒有啦。到底有什麽事啊。”


    “你是一個人呆著呢吧。”


    “是啊!她太害怕了所以回家了。就因為老師你非說分屍殺人案。為什麽非說那種話不可啊!”


    “我幹了什麽不好的事麽。”


    葛葉的聲音裏完全聽不出有反省的跡象。我不由得狠狠地捏了一把手機。


    “和女性說那種話,害怕是當然的吧!要是精神科醫生的話,好好想想別人的感受再說話!”


    “她怕過麽。”


    “當然了!因為是普通的女孩啊!”


    “……嗯。那隻是你個人主觀的想法罷了。我給你一個忠告。”


    我感受到了手機那邊流動著緊張的空氣。本來想繼續向他抱怨的,不過還是忍住了問他。


    “到底什麽事。”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再和她見麵比較好。”


    這是今天第幾次被噎得無話可說了。


    不管我多麽的憨厚純良,忍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是啊。要是再繼續聽這家夥的話我才是笨蛋呢。


    “……聽著呢麽,吉水君。”


    “……是因為什麽理由才這麽說的麽。”


    “理由。是啊。為了你著想,最好還是不要再見她了。”


    這家夥是我的保護人麽。不,非要聽他的麽。不用。


    一瞬間自問自答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才沒有心情跟你說這些!!”


    伴隨著怒喝我把電話掛了。


    真是的,這家夥怎麽回事啊。就在我怒氣未消講電話扔在那的時候,鈴聲又不依不饒地口自了起來。


    連顯示屏都不願意看,直接按下了通話按鈕衝那邊喊了回去。


    “真是太煩了!我已經不想聽你說話了!”


    電話那頭有一種沉默感。和剛才不一樣的氣氛。


    糟了,難道不是葛葉打來的麽。


    “……那個,喂?”


    “……我。”


    佐古的聲音直擊我的耳朵。


    “抱、抱歉!那個,剛才煩人的推銷電話打過來所以……什、什麽事都沒有。不是要對佐古小姐這麽說的。太對不起了!”


    估計我的臉已經都紅到耳朵根了。明明知道對方看不見,還把頭低下來恭敬地彎腰低著頭。


    似乎伴隨著我的不懈努力,她的氣也消了。和剛才一樣平靜的聲音滑過了話筒。


    “今晚能見麵麽?”


    “當然沒問題了!!”


    剛才的心情還在穀底,現在一下子衝上了雲霄。現在即使要我死都沒問題了。不,但是不想死。如果死了就見不到佐古了。


    “那個,這樣吧,這周的星期日要不要去遊樂園或者看場電影呢。在那些地方多隨意啊。”


    “那,去吃點什麽麽。不過現在已經晚了,還是喝點什麽比較好吧。”


    “不用了。”


    “嗯……那,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啊。”


    剛才每次都是立即回答的她突然沒了聲音。


    “……我想看海。”


    海。現在確實是夏天吧,不過這種時候也不能去遊泳了啊。


    “要去海邊的話距離有點遠,到那要花很長時間。我又沒有車。要是過了末班車就回不來了。”


    “那,水池也可以。就是有水的地方。”


    “……這樣啊……啊啊。那我知道有個好地方。嗯,是現在就出門麽?在剛才見過的那個公園咐近有個光丘站。在那塊見麵好了。”


    “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電話都已經掛斷了,我還沉浸在幸福的餘溫中。都這麽晚了還想見我,其實佐古她對我——


    手中的電話響了三次。顯示屏上排列著葛葉剛才打的號碼。


    “為了你著想,最好還是不要見她了。”


    耳畔回想起了激怒我的言語。


    憤怒的記憶讓我失去了回電話的衝動。要是打過去了,隻會自討苦吃吧。


    把手機調到無人接聽狀態放到口袋裏,我做起了出門的準備。


    ◇◇◇


    葛葉低頭看著打通了卻在離開狀態的電話,按下了電源。顯示屏上的光已經消失,進入了待機狀態,但是他還是那樣呆呆地站在窗戶前麵不動。


    已經過了晚上十點,研究室裏麵還有很多本科生留在這裏。他們部在各自的電腦前忙碌地整理著資料和論文,並沒有注意到葛葉異常的舉動。


    “老師,請問您現在有時間麽。我想請問一下以這個資料的計算量來說能不能用共分散構造分析……”


    抱著打印出來的文件,一個女學生走了過來。平常隻要走近點有就反應的葛葉現在卻完全不為所動。


    女學生關注了準教授很長時間,最後還是把臉湊了過去叫了一下。


    “……老師?葛葉老師。”


    “啊啊,抱歉。這個啊。”


    叫了三聲,葛葉終於反應過來。眼睛看著女學生。臉上立刻浮現笑容,肯定讓人覺得很奇怪吧。


    果然,女學生不可思議地看著葛葉的臉。


    “……嗯,我覺得可行。裏麵的項目已經收集好了吧。”


    將複印紙拿過來,眼睛掃了一遍答道。回答也和往常不一樣,十分的含糊。


    “老師,您身體不舒服麽。”


    “看起來不好麽?”


    “不。但是,老師竟然發呆,簡直難以置信。”


    “沒什麽。要是讓你擔心了的話,十分抱歉。……啊啊,對了。能問你一件事麽。”


    “什麽?”


    “這附近一個小時以內就能到、並且沒什麽人適合晚上去的約會場所你知道麽。是那種沒什麽女性經驗,但是女生又要求去清淨的場所的那種地方。”


    本來葛葉是十分認真的說著這些話的,但是女生似乎把這當成了笑話。眼睛瞪得圓圓的,充滿了女性的好奇心八卦起來。


    “老師,您有喜歡了女性了麽!?”


    “不是我。隻是一個熟人來找我商量。”


    “什麽啊,真沒勁……哎呀,真是嚇死我了。話說回來,這附近沒什麽人的夜間約會場所的話……就是練馬區展望台那塊的空場。”


    “那塊九點半就會關門,時間太趕了。那個熟人,有錢麽?”


    旁邊坐著的另一個男生插話。發覺似乎是很好玩的話題,其他的學生也都加入進來。


    “豐島園之類的。”


    “那邊不用說就知道人多啊。”


    “一小時的話都能到池袋了吧。”


    “那邊人又多,而且那麽繁華反而讓人緊張吧?應該再想點安靜的地方。”


    看著仿佛研討會般討論著的學生們,葛葉突然想到了什麽開了口。


    “啊,對了。要是附近有海或者噴泉之類有水的地方最好。”


    “要是去東京灣的話肯定不行。要說水池之類的話……石神井公園吧。”


    男生剛說出這個方案,旁邊的人就跟著附和。


    “那裏既安靜又人煙稀少。那邊要是想看看水或者散步都挺好的,況且治安又不壞。”


    “要是在那個公園裏找人的話好找麽?”


    “誒?哎呀,那估計懸了。麵積還是相當大的呢。”


    葛葉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學生們還在繼續交流,交換著附近約會場所的情報。


    “謝謝大家了。我現在先回去,待會請不要忘了關門窗和切斷電源。”


    “您辛苦了。”


    “老師,明天見。”.


    伴隨著聊天和道別聲,葛葉從研究室裏走了出去。從口袋裏取出手機看了看。


    果然沒有來電。確定了這點之後,一言不發向著走廊那頭走去。


    ◇◇◇


    “那邊天色這麽黑容易出危險的。”


    “沒關係。我喜歡水的氣息。”


    在會和之後,我和佐古來到了石神井公園。


    公園裏麵除了兩口水池還有灌木叢,散發出讓人想象不到這是在東京都內的寂靜氣息。棲息著很多野鳥和野生動物,周末的時候家庭踏青來這裏的人倒是不少。話雖這麽說但我卻沒來過這裏幾次。


    不知道地形的她連路都不看徑直向前走著。以這樣的速度前進,馬上就到水池那邊了吧。白天人還算多,現在估計已經沒人了。


    在這麽暗的地方兩個人並肩走著,果然佐古對我——


    抑製著內心的躁動與不安,兩人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向前走著。由於太過緊張,也不知說什麽好。就在我慌張時,她突然開口了。


    “為什麽來這裏?”


    “因為佐古你說了想去能看到水池的地方啊。”


    “你可真聽話啊。如果我說讓你在這裏死,你會麽?”


    冰冷的目光掃視看我的脖頸。


    “要是佐古的要求的話說不定會聽呢。但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還不想死。”


    有很多女孩子喜歡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到能為我去死?”估計是這句話的變形吧。看看是不是能為自己舍身取義。


    說著說著,黑暗中顯現出了水池的輪廓。


    圓圓明月的夜空顯得更加明亮。隻能聽到些許水聲,完全沒有人或者動物的氣息。


    “……不想死是因為沒有看清楚死到底是怎麽回事。死並不可怕。不管是誰都有滅亡的一天。”


    “但是,不是還有很多要做的事和很多想見的東西麽。離死還有五十年呢。人生才剛剛開始。隻有活著才能……那個……和你相見。”


    佐古一邊走一邊望著我。目光裏透著神秘的氣息,看到那種目光就讓人心痛。能不能握住她的手呢。要是太突然會被討厭吧。


    “你喜歡我麽?”


    “誒……!這……那……”


    竟然問的這麽直接。


    我動搖了。既沒想到什麽好的台詞,還要做月光下的表白。


    “嗯?”


    我的目光四處遊移,在對自己那個想不出好句子的腦子感到絕望的同時脫口而出。


    “喜……喜歡啊。”


    “為什麽能對昨天才見麵的我說出喜歡的話呢。雖然經常被男人說成是美人,難道你也是注重外表麽?認為我會喜歡上你,所以才跟來的麽?”


    “不……不是的。雖然男人喜歡女人外表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並不是那樣……”


    “……不是那樣?”


    “看起來十分孤單所以……”


    不知什麽時候佐古停下了腳步。我也停了下來,轉向了她。她的表情裏並沒有厭惡感,這給了我極大的勇氣。


    “……昨天的佐古小姐看起來十分的孤獨。在噴水池裏十分漂亮,而且有種不可侵犯的感覺。但是隻有一個人難道不覺得寂寞麽。


    所以我才想跟你說話。要是可以的話,隻是跟我說說話也沒關係。我、我——雖然看起來這樣但是在學校裏人緣還挺好的,朋友還算多,雖然和那個詭異的準教授打交道有點困難,啊,跟他怎樣都沒關係啦……其、其實還挺高興的,我覺得要是跟我說話的話……肯定……那個。”


    開始漸漸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臉上發燙。但是,佐古用炯炯的目光注視著我。


    “……是麽。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呢。”


    沒有摻雜任何情感的語調。樂觀地看我覺得即使在傳達了感情之後也沒有感到惡意和厭惡。


    佐古走了出去。我趕緊走在了旁邊。水池的旁邊響起了兩人的腳步聲。


    “……我能問幾個問題麽。佐古小姐,從以前就住在這附近麽?”


    “不。雖然有日本國籍,但是在被雙親帶到亞洲旅行時遭遇了當地的犯罪組織,之後被拐賣到了越南。自從我有記憶起就作為士兵帶大。經常在菲律賓、泰國、中國等地長期滯留。”


    “那、是在電影裏的故事麽?真厲害呢。”


    對於突如其來的話題還以為是玩笑而笑了起來,但是她卻沒有一點笑意。繼續說著對我來說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童兵對於大人們來說是挺好的。不管說什麽都聽,而且也能讓敵方放鬆警惕。伴隨著兵器的小型化也能達到和大人同樣的戰力,到現在以征兵為名義的誘拐事件依然層出不窮。……要是少女的話大多數都是強製和士兵結婚或者性虐待最後生小孩。因為我不想讓大人為所欲為,所以拚命地讓自己變強。”


    走著走著。佐古在長椅的前麵停下了腳步。轉過來的麵孔上,完全看不出來一點開玩笑的跡象。


    難道說的都是事實麽。不,怎麽會呢。


    “坐下。”


    我聽她的話坐在了那裏。


    “佐古小姐不坐下來麽。”


    代替回答的是她緩緩搖著的頭。纖細的手腕在月光下伸展著。潔白的連衣裙緩緩搖曳,仿佛蝴蝶般翩翩起舞。


    簡直是感覺不到體重的輕盈步子。我不知不覺間被美麗的動作吸引住了。


    “大家都死了,不過我還活著。在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站在了軍隊的頂峰。能力被承認後,我被日本組織高額收買了。所以才來到了日本。能給我衣食住行的保證,隻要能幫他們把要殺的人殺掉就可以了。簡直是比之前的生活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真的要感謝組織呢。”


    “……你殺人了?”


    隨著她的動作,銀白色的光反射了回來。一開始還以為是看錯了,但是確實有什麽東西在反著光。


    就在我要移開目光時,仿佛石膏般的手摸到了我的臉頰。心髒狂跳,思考停止。


    “很早以前就殺過了。但是不會被弄髒。把我帶大的人告訴我隻要用水和月光將血洗掉的話,不管犯下了什麽罪過都沒關係。所以今天我就挑選了有水的場所。水很美麗吧。即使被血染髒也能漂洗幹淨。”


    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頭腦再次轉起來的我,想了很久得出了一個結論。原來如此。我可知道了。


    “難道佐古小姐,你想成為懸疑小說的作家麽?啊,還是腳本家啊。是這樣吧?”


    要說是作家的話,這種奇異的行動就可以解釋了。神秘的氛圍也和懸疑小說作家很符合。


    佐古緩緩地衝我笑了笑。看來似乎猜中了。


    “昨天說見了我以後命運改變了對吧。那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本來覺得已經殺完人了,但又增加了一個啊。不過到了今天似乎又增加了一個目標呢。”


    “難道是書中被殺的被害者麽?見到我能找到一些靈感真是太光榮了。”


    突然想去抓住麵前揮舞的手臂。


    但是,並沒有抓住。就在我回過神來的一瞬間,發現自己的身體動不了了。這還是第一次。


    “咦?誒……這是怎麽回事。”


    越掙紮皮膚就變得越疼。手被紅線繞過,已經滲出了血跡。仔細看來,和剛才一樣的光在我身上閃著。這到底是什麽——。


    “極細鋼琴線。被稱作是鑽石鋼鐵,隻要稍微用力就能把東西切斷。”


    “佐古小姐……?”


    “我可是殺手啊。剛才不是說了麽。”


    對著我這麽說的她,即使是這種時候也是讓人屏息的美啊。


    由於不喜歡被製約行動,我又開始掙紮起來。明明看不到纏在身上的東西,但是能感到線縛在身上的感覺。線繃得越來越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光憑人的力量是切不斷的。隻會讓你越來越疼的,別抵抗了。……你將會在這裏死去。”


    “為什麽……”


    恐怖的感覺還沒和現實感接軌。仿佛置身於夢境中。能證明這並不是在做夢的就是身上的痛楚了。


    佐古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十分悲傷的低語。


    “真想和你在別的世界再相會啊。”


    放下的手抬了起來。這時劇烈的疼痛遊走全身。身體還好。是脖子。不能,呼吸。聲、音。


    伴隨著襲遍全身的麻痹感,我的眼前一片空白。


    當我以為世界就要這樣消失的時候,突然出現了顏色。脖子上的痛楚微微有所緩和。


    哢、沙……哢、沙……


    我努力地咳嗽著,拚命地呼吸。這時耳邊響起了奇妙的聲音。並不是腳步聲。是金屬互相摩擦的聲音。


    哢、沙……哢、沙……


    終於不咳嗽了,我抬起了頭。再被濕潤的眼睛裏映出的,是一個仿佛幻影般男人的身影。就在那個男人開關打火機的同時,響起了硬質的金屬聲。


    “十分抱歉。我是來把吉水君帶走的。”


    似曾相識的紅茶色頭發。仿佛是要把人吃了的邪吝笑容,還有那明明是夏天卻穿


    一身黑的裝束。走路不發聲的獨特步法。當察覺到的時候他已經近在咫尺了。


    哢哧、沙。


    伴隨著響聲,聲音消失了。


    即使想忘記也忘不掉。出現在那裏的肯定是葛葉。


    比安全感更先到來的是混亂和衝擊。葛葉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來?


    佐古麵對著突然出現的葛葉問道。但是她到底是什麽表情卻不得而知。我隻知道我看到的背影夾雜著緊張感。


    “果然是你啊。我聽過你的事。黑暗中的殺人屋,personaⅫ的其中一人。天蠍宮。”


    到底怎麽回事?


    意識朦朧的頭腦反應不出他們說的是什麽。


    “說得好。你很清楚呢。竟然連我的事情都知道,你果然是和傳說中的‘禦影’有關係吧。”


    “殺死你們之後‘禦影’就會解傲了。”


    “這還是第一次直接見到‘禦影’的成員呢。能讓我問一個問題麽。你們‘禦影’到底是什麽樣的組織呢。似乎和我們站在敵對的立場上。”


    “隻是要將扭曲的事情糾正過來罷了。隻是要將被真宮陽介弄亂的禦影和真宮的關係糾正過來罷了……”


    “這個回答可是不能及格呢。能不能說的再詳細一點呢?”


    當我反應過來以後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讓我呼吸困難的不僅是纏繞在脖子上的鋼琴線。


    葛葉和佐古交談的冰冷聲音。不知為何,我從他們的話語中感到了無邊的恐懼。


    “我知道的隻有這些。就像真宮沒有把所有事情告訴你一樣,我也不可能從禦影那裏知道更多的線索。隻不過我們的老大把你們的老大視為心腹之患罷了。”


    “這樣啊,那還真是有趣呢。那個人難道不僅是一個占卜師麽。”


    “怎麽可能。他所掌握的情報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


    “說的也對。我也經常覺得很不可思議呢。”


    哢、沙……哢、沙……


    葛葉又開始把自己手中的打火機開開合合。真是太吵了。葛葉明明沒有這種壞毛病的。


    “……從你那裏隻能聽到這麽多情報啊。謝謝了。已經沒有疑問了。佐古小姐。你的生命即將走向終結。”


    佐古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你在說什麽……?……難道……!”


    在她向後閃避之前,響起了打火機的聲音。仿佛落下的鐵錘一般,那個慘烈的聲音響徹漆黑的夜空。


    哢、沙……


    就在那時,佐古仿佛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倒了下去。垂下的頭發散落在身上,看不到表情。隻是全身流露出的氣氛——真的,就像是人偶般的機械感。


    “去吧。”


    隨著葛葉的聲音,她一下子站了起來。


    “是,明白了。”


    就這樣走了。


    直覺告訴我她要去幹什麽,我忘記了還纏繞在身上的鋼琴線使勁掙紮著。


    “佐古小姐!!”


    走出去的她顫了一下。


    烏黑的秀發搖擺著。黑色的眼眸看了看我。確實看到了我。不過已經連她無感情的眼神都不複存在了。


    但是,我確實看到了。月光照照耀下她眼角噙著的淚水。


    “……”


    聲音都發不出來。微微開合的嘴唇吐露出的是“永別”的形狀。


    “走吧。”


    葛葉冷酷的聲音再次命令著她。


    別開玩笑了。


    我灌注渾身的力道要從椅子上站起來。但是佐古早就已經抽開身,仿佛人偶一樣地向前走去了。


    “別再做無謂的掙紮了。你受傷了我還得收拾爛攤子。”


    等我反應過來後,葛葉已經站在了我的身旁。和平常一樣的臉龐上顯露出十分可怕的神情。


    “老師……!她要去……哪裏……”


    由於氣管被壓迫,很難出聲。將一隻手放在我的頭上,再怎麽想動我也隻能這樣呆著。


    “原來如此。從這裏將鋼琴線穿過去,在從前麵繞過去啊。不知不覺就被捆住了吧?真是很聰明的辦法呢。”


    “快點,把我放開,……老師!”


    “請你再等一下。在見習以後很想看看實際情況呢。”


    “哪等得了那麽多……!趕緊把我放開,求你了。不趕緊追上佐古小姐的話。”


    將我放開,在周圍走了一圈的葛葉最後走回了我的麵前。我這才意識到他沒有戴眼睛這一事實。


    “她可是殺手啊。她自己也這麽說了吧。明明知道要被殺還要去追她麽。”


    “她要殺我的理由……還不知道呢。”


    “你昨天看到的‘月光與水的淨化之舞’是阿魯卡迪·布魯卡科夫書中記載的殺人儀式。為了將業火之血洗幹淨,決不能被人看到。如果萬一被人看到的話,就要將目擊者殺死然後繼續進行儀式。不過要殺死我估計是她上司的命令。”


    “……老師,她到底。”


    葛葉撇了撇嘴。這種笑容,在大學裏是絕對不會見到的吧。


    “真是被你嚇了一跳呢。是遲鈍啊,還是太過於老好人啊……你已經追不上她了。她被施了催眠術。”


    “你的生命即將走向終結……是這句話麽。”


    “她的人生在多少年前就應該結束了。被改變命運的人生隻會迎來不幸的結果。在多少個選擇和救贖麵前她選擇了這條路。明明可以借助你的手悔過的,但是她卻沒有抓住機會。”


    “怎麽……這樣,是因為她是殺手所以被殺了麽?那老師你也是殺……!”


    哢沙,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真是太刺耳了。簡直將思考阻斷。


    “誒,是啊。”


    “……難道老師你要把我也殺死麽。”


    葛葉微微睜開眼,笑了笑。


    “殺死吉水君?為什麽我會這麽做?我不辭辛苦地來幫助你,卻用這種態度對我說話簡直是太意外了呢。善後事宜也讓我廢了不少力氣呢。”


    “這跟我沒關係。為什麽老師會是殺手呢?為什麽為了幫我而把她……”


    葛葉突然用認真的表情靠近了我,我立刻閉上了嘴。我動不了,而他可以自由行動,這麽對我真是太壞心眼了。


    “原來如此。大致了解鋼琴線的構造了。那幫你解開它吧。在那之前我有個請求。請一直看著打火機的火苗。火焰裏有什麽麽。”


    溫熱的火光靠了過來。剛將視線移動到那裏,腦袋裏的記憶就仿佛被倒轉一般。


    “……這是什麽……”


    “為了幫助你忘記討厭的事。對了對了,告訴你為什麽會幫助你的原因吧。你對於我來說可是一個重要的研究對象呢。不僅對於我個人來說能派上用場,而且也不能看著寶貴人才的流失啊對不對。”


    原來是這麽回事麽。這個意思是說我是人體試驗材科麽。


    湧上頭腦的憤怒一下子退去了。思考中斷,意識遠去。眼睛睜不開了。


    “當你醒來的時候會忘掉一切。已經過去了。晚安,吉水君。”


    就在我意識迷離前一瞬間的聲音,比往常要溫柔許多。


    ◇◇◇


    黎明館大學醫學部校舍一角,我今天也在上著課。


    窗外夏天已經來到。入道雲與藍天。真是和平啊。當然葛葉所說的深奧心理學用語還是記不到心裏去。


    “……吉水。這樣又會被老師罵哦。”


    “啊啊,嗯……”


    旁邊的飴屋一邊歎著氣,一邊開始記筆記。


    能關心我真是太感謝了,不過現在我沒心情聽講。


    我總覺得似


    乎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雖然努力地想記起什麽卻什麽都回憶不起來。


    總覺得那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來的。想到那裏總是感覺到心痛和悲哀。仿佛重要的東西從心中被抽走般的喪失感。有點愉悅有點哀愁,還有寂寞。


    手上留下的傷痕也完全不記得是怎麽弄的。恐怕這個傷痕和心中的痛楚有很大聯係吧。我咬著牙想再回憶起什麽,望著天邊的雲彩。


    “吉水。吉水。”


    飴屋再次用胳膊戳了戳我。掐著嗓門叫著我。


    我的眼前立刻出現了天敵準教授的身影。


    血液倒流,所有的思考能力都飛到了九霄雲外。葛葉從銀邊眼鏡框的背後露出了一貫的詭異笑容。


    “你可真是一點都沒成長啊。現在又在考慮誰的事了?”


    周圍傳來了“又開始了啊”的聲音和灼熱的視線,我不由得低下了頭。


    “不……沒什麽。”


    “飴屋。我勸你還是放棄吉水君比較好。他可是太遲鈍了。”


    “什……什麽啊,到底在說什麽啊老師!”


    飴屋慌張的聲音響徹教室。


    緊接著就是笑聲。也不知道是誰吹了下口哨,一瞬間教室像過節般炸開了鍋。


    “誒~。簡直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愛情啊……”…


    打開話匣子的本人卻轉過身回到了講台上。雖然笑聲已經漸漸平息了下來,但是旁邊還是不是地傳來笑聲和議論的聲音。


    大家的視線真是太灼熱了。這也是葛葉的錯。下次一定要讓他給我土下座道歉。


    “抱歉啊,飴屋。”


    小聲道歉後,飴屋默默地搖了搖頭。是我多心麽,怎麽臉有些紅呢。也沒有回答,肯定是相當的生氣吧。雖說是葛葉的錯,但我做的也不太對。


    這回我為了不被葛葉注意,將筆記一邊打開一邊用手摸著胸口。


    這種喪失感是為什麽呢。


    話說回來,最近似乎被誰說過“忘掉討厭的事。”呢。那麽,這難道是我討厭的事麽?


    算了就這樣吧。既然忘了,就不要費勁去想它了。


    視線向窗外望去。公園的綠色過於鮮豔,直擊我的神經。


    已經是夏天了啊。能不能交個女朋友呢。


    心裏想著夏天的計劃,胸口那種喪失感也漸漸地溶解開來。


    ============


    幕間.3-天蠍座的夜/處女座的暗-


    “——按常識來說,這世界上怎麽可能有幽靈呢。”


    聽到了自己說的話竟然有回音,吉水甲斐被嚇得趕緊四處張望。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戰前遺留的宅邸附近,路上已經看不到人影了。忽亮忽滅的路燈在地麵上映出了兩人的輪廓。


    在吉水斜前方走著的葛葉涼準教授似乎很不可思議地歪著頭說道。


    “話說回來,在調查這座房子的時候你的臉色看起來相當的不好呢。”


    “……那是因為在剛說過引起慘劇的幽靈的事以後,讓我一個人在牆上還有血痕的房間裏一個人等著,不管是誰都會覺得惡心吧。”


    “風把電燈給吹到了的時候你也發出了巨大的哀鳴聲呢——”


    “那不是風,明明是你故意把它弄到的啊!”


    “誒誒,你不覺得這很不錯麽?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叫聲啊。”


    “你這麽誇我我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啊!?”


    自從成為黎明館大學的學生,半年以來我覺得自己似乎就從來沒有“贏過”葛葉。這回也是為了遷就葛葉的研究,陷入了拿著手提燈跑到古宅探險的悲情境地。


    “話說回來為什麽老師你的工作竟然是跑到靈異地點去調查啊?老師你的專業可是心理學而不是超心理學啊。”


    “俗話所說的‘心炅體驗’的現象中,在心理學觀點的驗證下。也有能夠解釋其原理的事例。譬如說像降靈術所引起的附身現象之類的……”


    從葛葉用仿佛講課一般的口吻講述著,吉水不由得後悔自己剛才的話。看到他反應的葛葉單眉高挑閉上了嘴巴,用隨意的語氣繼續進行著自己的解說。


    “由於太過於害怕,所以將房間上漏雨留下的痕跡當做血跡,將搖動的窗簾當做幽靈,經常有被試者由於恐怖心理而產生出炅異現象的例子哦。”


    “…………。對不起,能提個問題麽?那個所謂的‘被試者’難道指的是我麽?”


    “不用說難道兩個字指的就是吉水君。”


    吉水自暴自棄般地垂下了肩膀。那時候興奮地說著有人看到宅邸裏傳說中幽靈也是為了讓自己害怕而編出來的故事麽!


    “不過,其實我也不相信什麽幽靈或者死後的世界之類的——”


    “在還沒有證實它絕對不存在之前,如此的否定可是不科學的態度呢。”


    “誒……老師,難道幽靈什麽的不是因為人類的害怕心理而臆造出來的東西麽?”


    “那個證實的隻是一部分的事實,要是以偏概全的話可是不適用的。在已知科學能證實的範疇外,就不能否認這裏存在著由於怨念而滯留的靈體。”


    吉水一邊警戒著,一邊對著還背對著自己平靜說著話的葛葉辯駁道。


    “既然你都說出來了,要想再把我當笑柄或者嚇唬我的話可不行了哦?怎麽可能上同一個當這麽多次啊——”


    突然,剛才還時亮時滅的路燈突然咯的一聲暗了下來。周圍被黑暗所籠罩,時機太過巧妙,吉水正好僵在了那裏還被絆了一跤摔飛了出去。


    就在他從地上爬起身的同時,黑暗中吉水的耳朵裏仿佛聽到了仿佛鈍器擊打的聲音。


    定睛一看,黑暗裏似乎站立著兩個人影。


    吉水的前方,仿佛在保護他一樣站在前麵的高大身影不用說也知道是葛葉,另一方,則是和葛葉對峙的另一個人,到底是什麽人呢——?


    突然,和葛葉對峙的人影動了起來。向著葛葉右麵臉頰打過去的拳頭被擋開。就在行雲流水般防守動作的同時,“敵方”也用淩厲逼人的拳頭向這邊攻擊過來。


    葛葉順勢“掌握”——為了防止敵人的行動而將腳擋在前麵。但是“敵方”也迅速地用慣用手防護在麵前,用輕快地步子繞開了擋在前麵的腳。


    ——拳擊麽。


    葛葉看透了對方的拳法,嘴裏似乎說著麻煩了之類的話。平常格鬥中最好的辦法就是封住敵人的攻擊,讓其不能行動,但是拳擊手很難被捉住,想要逃走的時候又會受到很大的創傷。所以沒有傻子會這麽做。況且吃到了拳頭很有可能一擊斃命。


    伴隨著拳頭的連擊,葛葉頻頻閃避,最後向前躥了過去。


    葛葉從下方擒獲“敵人”左拳的同時,“敵方”緊接著就來了個右上勾拳直指葛葉的下顎。


    兩個人的攻擊都是差點打到對方,之前一直藏在雲後的月亮終於露出了頭,小路被月光照亮。


    能將對手的手腕折斷而再起不能的骨法達人、能用手將下巴打碎世界級水準的拳擊手,兩個對戰選手終於看清楚了對方的容貌,最終停止了戰鬥。


    “……天野先生?”


    “這不是葛葉老師麽。”


    仿佛看準了時機般,路燈再次自己點亮了。


    迷之“敵人”天野隼人將拳頭收回,伸展了背部將領帶重新係好。


    葛葉聽到了對方叫自己,露出了爽朗的笑聲揮了揮手。


    “現在就別叫我老師了。在外麵見麵的時候叫我葛葉就可以了。”


    “那麽葛葉,嗯……在這種地方相會真是奇遇啊。”


    “是啊,我剛做完學科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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