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咒縛陷阱
惡魔召喚使 王權之劍 作者:中裏融司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第三章咒縛陷阱
夕陽西下,路燈連綿亮起的道路上,出現了返家的召喚使的身影。雖然經濟不景氣的情況有所改善,卻完全比不上泡沫經濟時期的榮景,另外,日本企業熱愛公司的“無私為公”特性,已隨著世代交替而有所改變。現在的年輕世代認為自己的生活比公司更重要的已不在少數,無論業務有多繁忙,都在七點以前回到家的企業員工似乎也開始多了起來。
不過,不管是珍惜七點前回家這樣小小幸福的上班族,或是注重升遷、身心抗壓力極高的企業戰士們,對於映入眼簾的光景,都紛紛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
原本應該逐漸漆黑的夜空,此時卻被衝天的焰光染成殷紅色,整個世界級大都市東京市區裏的燈光,相較於映紅色夜空那猶如末日烈火的焰光,反而顯得微弱許多。
而且,直升機群繞著衝天焰光飛舞,更使得善良市民人心惶惶。
私立名校選良之樹學園突然遭受大火球襲擊而全毀之後,各大媒體皆利用直升機進行取材。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算瓦斯爆炸也不會這麽嚴重。”
就連其中一台在上空飛舞的直升機上,以口齒犀利著稱的資深主播,此時也不禁以戰栗的口吻低語。
在額頭冒出的汗珠,絕對不隻是因為氣溫的炎熱,而是仿佛感覺到現場陰魂飄渺的恐怖。主播握起了實況轉播的麥克風。
“正如電視機前的觀眾所看到的,選良之樹學園徹底遭到毀滅,這個以新興名校聞名的學園,外觀竟成了像是直徑九百公尺,深二十公尺的火山口。從上空無法清楚判斷,不過,也傳出了凹洞表麵有玻璃化現象的消息,事實上與核子武器爆炸相同的高熱,襲擊了以先端技術建造的學園,以及九百八十名學生與教職員。”
主播咕嚕一聲咽下口水之後,繼續播報。
“不過,遭受破壞的麵積相當不可思議,據說與選良之樹學園的麵積一致,圍繞著學園的圍牆雖然完全蒸發了,圍牆外的區域,卻連一公分也沒發生異常,由於世界上似乎沒有這種武器,政府當局眼前也苦於應對。”
新聞晝麵從直升機現場直播切換到攝影棚裏。
對於主播提出的疑問,各界的科學家及軍事評論家不斷地重覆提出空泛的論點。甚至,提出“等離子體”(注4)的理論來說明現場不可解現象的物理學家,與太久沒發生戰爭而無事可做的軍事評論家在攝影棚裏起了激烈的論爭。
“可能是等離子體現象,你不懂物理學,我勸你還是少開口的好,總之,這就是等離子體現象!”
“老是口口聲聲說等離子體現象、等離子體現象的,怎麽可能會有直徑高達九百公尺的等離子體現象?我認為,那是事先預定攻擊範圍的新型核子武器造成的。如果是放射性同位元素
注4等離子體(sma):是由自由電子和帶電離子為主要成分的物質形態,廣泛存在於宇宙中,常被視為走物質的第四態,被稱為等離子態,或者超氣態。
“鉲”(注5)的話,使用來福槍擊發的新型核子武器,也可能開發得出來。遭到毀滅的高中,是美國出資的,大概是中東那些恐怖主義國家……”
“我希望你發言前要先經過大腦,為什麽會有人選擇在學校使用核子武器?”
“你的等離子體理論也差不多吧。”
雙方的爭論越來越激烈,於是鏡頭從兩人身上栘開了。主持人一副沉痛萬分的表情,仿佛也親曆災難事件似的,他以深感哀悼的製式化表情說道。
“無論如何,事件的原因非查明不可。由於學生與教職員名冊也消失了,現階段也無法確定下落不明的人數究竟有多少,我們隻能祈求他們平安無事了。”
電視晝麵從主持人的哀悼表情,變成了氣氛歡樂的啤酒廣告。
夏伊娜饒富興味地看著電視晝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召喚使的術法和人類製造的武器不同,精靈的力量,是絕對不會將無辜的人無端卷入的。”
毀滅了整個學園的數名禍首,目前正待在距離現場不到幾公裏的住宅區裏,恢複因為戰鬥而大量消耗的體力。
這裏是弘樹的家。
客廳裏的大型電視正在播映事件的慘狀。
神薙家族除了弘樹以外,每個人都熱愛消費,很舍得花錢。在客廳裏的六十寸電漿電視,正以清晰的解析度,生動地傳送著悲劇現場的實況。
注5鉲(californium):人工放射性同位元素合成化學元素,原子序數98。不存在於自然界。
弘樹心想,在學園的生物障壁遭到毀滅的瞬間,召喚使們從異世界召喚魔物、施展強大魔法的對戰結果,已經被人們親眼瞧見,既然已經有將近一千人被屠殺,夏伊娜與夕間的行蹤要是被人發現,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弘樹決定把所有人先帶回自己家裏。
最初,夏伊娜對塌塌米房間感到不知所措,不過她有著不拘小節的大剌剌個性,加上對環境的適應力很強,現在她也很喜歡赤腳盤腿的生活形態,夏伊娜已能充分地享受日本的初夏氛圍。
她單手端著附著櫻桃的冰咖啡,冰涼的玻璃杯上映著螢光燈的光芒,杯裏的冰塊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響。
“事態怎麽會嚴重成這樣……”
弘樹隻是無法理解地說道。
他的身心都變得跟鉛塊一樣沉重。
常人一輩子都不會遇見的超自然現象,硬生生地在他眼前發生了,他甚至親眼見到同學們慘死的模樣。
夏伊娜瞥見了弘樹的模樣,心想縱使她費盡唇舌解釋也沒用,因為這種事也隻不過是開端而已,於是她以認真的表情望著他。
“我告訴你,一開始我也不是神經這麽大條的人,可是,既然生為召喚使,就隻能接受命運,拜召喚使身分所賜,我失去了摯愛的雙親,自己的生活變得一團糟。經驗就是最好的老師,我是真的這麽想。”
表情總是充滿朝氣的黑人少女,此時臉上也蒙上一層難以言喻的陰影。
弘樹看了她的表情,頓時不知該說什麽。
他感到寒毛直豎,如果他相信夏伊娜所說的話,那麽自己和真晝似乎同樣都是‘召喚使’。
——這太愚蠢了。我和真晝都不會相信的。整座學校怎麽可能被召喚使一擊就被摧毀了呢?
弘樹心裏雖然拚命否定夏伊娜的話,然而,越是仔細思考,他就越確信自己和她是同類。這已經不是常理所能解釋的了,他似乎能感覺到身體裏每個細胞所埋藏的深刻記憶皆無聲無息地蘇醒過來了。
在公園的水池旁邊,鬼頭召喚出巨大的半人魚,夏伊娜瞬間喚出了火龍對敵。
在那刹那,弘樹在驚愕之中見到了幻影,一個不屬於自己年代的光景突然鮮明地出現在眼一剛。
不隻是視覺而已,仿佛自己親臨現場,清楚地感受到戰場上的氣氛與刺骨的寒風。
——真晝也是一樣嗎?
弘樹在意了起來,於是他將視線瞥向了真晝。真晝依然雙手抱膝,蜷縮著身子不發一語。
似乎因為最要好的朋友就在自己麵前死去,她的內心受到相當重大的打擊。夏伊娜瞧見真晝六神無主的表情,暫時也不想出聲打擾她。
不知是否察覺了弘樹的心情,夕間也保持沉默,默默地組起了積木,繼續組著一個奇妙的小人偶。
夏伊娜終於按耐不住這種窒息般的沉默氛圍了。
“啊……”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偷偷瞥向真晝。
真晝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低著頭的真晝從
垂下發絲的縫細之間,以深沉的眼神窺視回去。
“那、那個,真晝……”
夏伊娜出聲試探,然而,真晝的眼神又顯得空洞虛無,她再度回到隻有自己的世界。
“唉呀……”
見到對方完全無視於自己的存在,夏伊娜束手無策地搖了搖頭,她心想即使開口也是徒勞,於是這次她把臉轉向夕間。
“你叫做夕間吧?方便說話嗎?”
“嗯,對了,忘了跟你道謝,謝謝你出手幫助弘樹。”
夕間回望的眼眸猶如極北之地的湖泊,充滿了透明感,夏伊娜不自覺地臉紅了起來。
“那、那個就不用謝了,我一開始還以為弘樹是敵人呢……”
夏伊娜揮了揮手,表情羞澀地聳了聳肩。
“還真是歪打正著,原來弘樹就是與召喚使秘寶有所關聯的家族後裔,也正是我們苦苦尋找的目標。現在回想起來,或許也是宿命的一環。”
夏伊娜感觸良多地說,然後她的表情突然改變了。
“我的事就先別提了,先談談你,你不是人類,而是非常強悍的魔物……吸血鬼,對吧?”
夏伊娜凝視著夕間,向他確認,夕間點了點頭。
“對,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就是從暗黑異世界被召喚來這個世界的吸血鬼,侍奉曆代神薙家的主人,已經將近七百年了。”
夕間肌膚剔透,發絲烏黑,微笑時他露出了水晶般的貝齒。
在他唇角浮現的妖豔笑容,讓夏伊娜連忙甩了甩頭。
吸血鬼所擁有的諸多超能力之中,也包括了魅惑敵方、使對方成為己方同伴的微笑,這種能力可以讓身為吸血鬼的食物——人類,成為吸血鬼忠心耿耿的仆人。
——雖然似乎是同一個陣線的夥伴,還是不能大意……
夕間毫不在意夏伊娜的低語,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過,我倒是真的很驚訝,最後一次與召喚使的人交戰,已經是距今一百二十年前左右的事了,那時剛進入明治天皇時代,俄國與意大利的召喚使潛入日本,企圖奪取這個國家的支配權……”
夕間這才露出苦笑、望著弘樹說。
“真沒想到,在這個最靠不住的家夥的年代裏,居然會發生這種棘手的事。”
“什麽啊?什麽最靠不住的家夥?突然之間跑出一堆怪物,然後肆無忌憚地亂放火焰球,不論哪個正常人碰到這種場麵都會精神錯亂吧?”
受到辛辣批評的弘樹,立刻回嘴辯解。
“話說回來,我怎麽也不可能想到你會是吸血鬼吧?這裏又不是十九世紀的川西凡尼亞(注6)!”
“嗯,所以你應該也讀過有關吸血鬼的書囉。”
夏伊娜突然插了一句話,讓弘樹頓時失了話鋒,不過他試圖重新振作,怒眼逼問夕間。
“我的家人都是很普通的上班族而已,你這個吸血鬼,為什麽會住進我們家來!”
“弘樹,這麽說的話,在這個薪水不斷高漲的時代裏,卻有人願意住進這裏供你們使喚,難道你覺得這樣很正常嗎?”
夕間的犀利反問,讓弘樹頓時語塞。
占了上風的夕間繼續以冷靜平淡的口吻做出致命的一擊。
“你的先祖是非常出色的武士,我曾經被那個人救過,所以誓死效忠他。因此,我才隱瞞了真實身分,住進你們家,了解了嗎?”
“哦?原來如此,不過,夕間,在我和你初次相見之後,我就一直很在意一件事……”
弘樹不滿地陷入了沉默,夏伊娜探出身子接著發問。
“你剛才說,召喚你的是那個武士。我們召喚使所召喚出來的魔物,隻會聽從召喚使的命令,本身沒有自我意識,而且,在召喚使死去的瞬間,魔物就會從受支配的狀態下解放。”
“夏伊娜,你說的沒錯。”
注6川西凡尼亞(transylvania):位於現今羅馬尼亞的中西部地區,傳說中,這裏是吸血鬼始祖德古拉伯爵的故鄉。
夕間淡淡的說道。
“那些像果凍般透明的怪物最初是沒有自我意識的,不過呢,因為操縱我這種等級魔物的召喚使……夏伊娜小姐,你想問的應該是,我服從的是不是王權之劍吧?”
夕間突然犀利地切人問題的核心,讓夏伊娜會心一笑,不過,她立刻改變了態度。
“沒錯,在傳承了數萬年的召喚使曆史當中,有好幾項秘寶依然下落不明,王權之劍正是其中實戰性最高的寶物。所以,我們才會打算在日本會合……”
夏伊娜停頓了一下,她的雙眸綻放出憤怒的光芒,說話口吻也激動起來。
“可是,大家卻都被殺了,真沒想到‘拂曉指環’會查出他們的行蹤。”
“我當初隻隱約覺得弘樹的學校有點詭異。”
夕間露出了不甚理解的微笑,緩緩地搖了搖頭。
“如果什麽也沒發生的話,我也不該說什麽,不過,如果感覺有召喚使蠢蠢欲動的話,為了謹慎起見,不是應該回國一趟搜集情報嗎……”
“就是在我不在的那段期間開始發生的。”
“原來如此。”
夕間露出了苦笑,望著夏伊娜。
“那麽,夏伊娜小姐,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嗯!”
夏伊娜臉上閃耀著光輝,又把頭探了出去。
“王權之劍確實是弘樹的先祖擁有的寶物,可是……”
就在夕間低聲訴說的時候。
“等一下!”
門扉被用力的打開,昭子雙手抱著堆積如山的料理探頭窺視。
意想不到的大明星來到自己家裏,讓昭子打從內心感到亢奮。
“夏茵小姐,雖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也請多吃一點!喂!弘樹!你一聲不吭的呆坐在那裏幹嘛?快來幫忙!啊!好了,夏茵小姐!請慢用吧!”
弘樹茫然地凝視著神情愉悅、精神飽滿的姐姐興高采烈招呼起夏伊娜。
夏伊娜·巴那德。
另一個名字是夏茵·芭妮絲。
夏伊娜不僅是一個強悍的召喚使,其實也是在美國引起轟動的超人氣偶像,這件事是他從真晝那裏聽來的。而且,姐姐的異常亢奮也有理由。
選良之樹學園被毀滅以後,為了讓陷入半瘋狂狀態的真晝冷靜下來,弘樹先讓她來自己家裏,昭子迎接弘樹一行人進屋的時候,一看見夏伊娜,她立刻詫異得說不出話來地衝進房間裏抱了一大堆cd出來,比對起cd的封麵照和夏伊娜本人。
在確認就是夏茵·芭妮絲本人以後,她發出了直衝雲霄的歡呼聲。
她認定自己是流行音樂的狂熱分子,甚至還組了一個樂團,對於身為樂團主唱的昭子來說,夏伊娜的來訪,等同於女神從天而降。
“偶像藝人啊……”
對於以前從沒機會親眼見到藝人的弘樹來說,他怎麽也無法將這黑人少女那張活潑爽朗的美麗臉蛋,與戰鬥時如同修羅般的可怕容貌聯想在一起,這兩種樣貌實在天差地別。因此,當姐姐拿出大量音樂雜誌與cd對照本人,證實夏伊娜的確是偶像藝人這件事,似乎讓弘樹大感震撼。
當昭子察覺弘樹老盯著夏伊娜看的時候,臉色立刻大變,她飛腳踢向了弟弟的側腹。
“好痛!”
昭子的臉轉向發出哀嚎的弘樹時,與麵對夏伊娜時的表情完全不同,仿佛像般若女鬼一樣地變了臉。
昭子把臉湊向不由自主發起抖來的弘樹,惡狠狠地斥喝了他。
“你也快動起來!讓姐姐自己一個人做菜,你卻什麽都沒做,
喂!還不快去把菜端過來。”
“可、可是,我已經很累了……”
“不準回嘴!”
對於和自己唱反調的弘樹,昭子怒斥了一句之後,立刻抓起弘樹的衣襟,將他拖往廚房的方向。
夏伊娜笑眼凝視著姐弟二人的對決,為了解救弘樹,她插嘴說了一句。
“昭子小姐,之前想問你的那件事,可以告訴我了嗎?”
“是!”
昭子像是聽到聖旨一樣,將弘樹放了下來,她在夏伊娜的麵前正襟危坐。
“說到這個……雖然是從父母那裏聽來的,不過先祖確實是南朝的武將,曾經和自己的家臣們一同上戰場打仗。”
昭子微微地歪著頭回想,緩緩地說起神薙家的家族史。
“雖然那是個小國家,戰場上的表現卻非常勇猛,似乎有鬼和天狗助陣。”
“咦?”弘樹狐疑的發出聲音。
“我完全沒聽過這些故事,姐,為什麽我都不知道?”
昭子瞪視著提出抗議的弘樹,一句話就打發了他。
“你現在不就在聽了嗎?”
然後她再也不看弟弟一眼,表情沉重地繼續說下去。
“可是,在一場大戰中吃了敗仗以後,先祖便舍棄了武士的身分,當起了老百姓,我隻知道這些……”
“這樣子啊……”
夏伊娜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昭子覺得過意不去,歪著頭左思右想,突然臉上冒出了光芒,她用力地拍了一下手。
“對了!據說先祖治理過的城市現在還受到後人的景仰,所以文物保存得很好,或許那裏會留下一些古書之類的東西,要不我去調查看看?”
夏伊娜微笑地製止了準備飛奔而去的昭子。
“我想自己調查。昭子,如果可以的話,把你們家的弘樹借給我吧。”
“請、請,完全不用客氣,直接打包帶走吧。”
昭子完全不顧弘樹本身的意思,直接爽快地答應了夏伊娜,然後她又歪著頭提出了問題。
“可是,夏伊娜小姐,你為什麽要調查我們家的事啊?”
夏伊娜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對其他人做出暗示之後,壓低了嗓音對昭子說。
“其實啊,我下一張專輯準備主打東洋神秘風,聽說你們的先祖,不就是個擁有不可思議的武將嗎?”
“哇!那麽,你打算以我們家的故事作為主題囉?”
昭子以亢奮的聲音說道,她的眼裏綻放光芒。
“我知道了,雖然我明天起要去旅行,不過我會盡可能地先搜集資料過來。”
弘樹的事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她喜不自勝地衝了出去。
“你真的拿她沒辦法吧,那種個性……”
推了一下低頭歎息的弘樹之後,夏伊娜轉向了夕間。
“那麽,夕間,繼續剛剛的話題吧……”
“我不能再說下去了。”
夕間突然決定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他麵不改色地對蹙起眉頭的夏伊娜解釋。
“你別誤會了,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不能告訴你。”
那冷峻絕美的容貌轉向了抱著頭的弘樹,冰冷的雙眸彷佛流露出一絲暖意。
“……這是我和神薙則宗之間的約定,總有一天,會出現能得到王權之劍的人,我必須幫助他。不過,想取得這把劍的人,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去找。”
夕間說完這些之後,便不再言語。夏伊娜歪著脖子抓了抓頭,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沒辦法了。弘樹!找出王權之劍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咦?為什麽是我!”
突然被指名的弘樹,在大吃一驚之後提出抗議,不過,夏伊娜板起了臉孔,不準弘樹有其他意見。
“不必多說,如果王權之劍落入‘拂曉指環’那幫人的手裏,到時候事情會變成怎樣,難道經曆了今天一整天所發生的事,你還不懂嗎?為了防止這件事情發生,你要豁出性命完成這個任務。”
“別再說這些蠢話了!”
弘樹站起來大叫。
“我哪管得了那麽多!我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要有召喚使這種莫名其妙的人物存在,我根本不想管什麽先祖的事,自己對自己做的事負責不就好了嗎?”
“我說你啊!”
夏伊娜瞪視著弘樹,琥珀色的雙眸燃起怒火,她激動地抓住弘樹的衣襟,就在此時——
“你們鬧夠了沒!”
先前一直沉默不語的真晝突然放聲大喊。
混雜了憤怒及悲傷的聲音讓夏伊娜不自覺地轉過身去,真晝的肩膀不住顫抖、淚眼撲簌地吐露抑鬱的心聲。
“什麽召喚使,什麽秘寶,為什麽那些會和我們扯上關係?我不要再想起那些事,把樹裏還給我,把大家還給我!”
“真晝,那個啊……”
被真晝的氣勢震懾住的夏伊娜怯怯地發出了聲音,不過,真晝完全不想聽,她握拳猛敲塌塌米地發泄身上的怒氣。
“要互相殘殺的話,你們自己去殺就好了,別把我們也拖下水!”
此時真晝的話已經不成聲。
真晝繼續宣泄自己的感情,大聲咆哮起來,然後趴在塌塌米上嚎哭。
此時弘樹與夏伊娜也默默不語,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能望著真晝不斷哭泣的樣子。
就在選良之樹學園殘留的灼熱滾燙的巨坑,終於開始凝固冷卻的時候,這日,有客人造訪聳立於東京濱海開發地的全新超高層大樓。
這裏是以美國為中心,逐漸在世界各地擴展勢力的新興情報產業——洛塔斯·布萊恩極東總部。
位居全美意見領袖地位,掌控情報產業、旗下坐擁電視台與報社的洛塔斯·布萊恩集團,在以擁有情報產業尖端技術自豪的麵具之下,其實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雖然已經過了正常的上班時間,情報產業仍未休息。
這棟距離地麵約莫兩百公尺高的超高層建築,外表的特殊鏡麵材質,映照出東京都夜裏的輝煌燈火,現在裏頭有數百人正在運用電子回路搜集情報。
踏入大樓正麵大廳的三人當中,有兩人顯得相當疲倦,特別是少女的眼神恍惚,讓人覺得她隻是以意誌力支撐著身體,隨時都會倒下。
三人分別是黃泉路雅人,橘綾香以及態度從容的黃泉路真神。
夏伊娜威力強大無比的火焰球,讓部署在選良之樹學園裏的所有召喚使瞬間全被火焰吞噬殆盡,雅人的土係活體障壁雖護住了三人,卻也險些承受不住火焰球猶如太陽表麵般的高溫。
夏伊娜等人所屬的召喚使組織,選擇了隱藏在曆史背後的生存方式,而與他們敵對的另一個召喚使組織,則是以美國作為主要據點。
這個總部位於美國的召喚使組織,世人雖然不曉得它的存在,但它在台麵下運用召喚使的力量,掌握了整個國家的實權,這便是秘密組織‘拂曉指環’的真麵目,它隱藏在一手掌握世界情報的國際企業——洛塔斯·布雷茵的掩護之下。
洛塔斯·布雷茵的極東總部被稱為鏡之門。
正麵大廳掛著一幅忠實地擴大了路易斯·卡羅(注7)奇幻童話名作‘愛麗絲鏡中奇遇’初版插晝的大型油晝。
注7路易斯·卡羅(lewicarroll):本名為查爾斯·路德維希·道奇森(英文:charleslutwidgedodg-son,為著名的英國兒童文學作家,以奇幻童話《愛麗絲夢遊仙境》及續集《愛麗絲鏡中奇遇》聞名於世。
雅人等人搭進了不是給公司職員及
來賓使用的特殊電梯。
一陣輕輕的振動之後,電梯廂開始上升。
由於穿越壁麵的特殊升降設備是隔離外界空氣的透明材質,所以在電梯廂裏的乘客,感覺自己彷佛浮在半空中。
不過,這並不會讓乘客感到不安,隨著電梯的上升,空氣汙染下朦朧不清的東京市區燈火也越來越遠,電梯上升的速度極快,讓乘客有搭乘火箭般的錯覺。
綾香偏著頭思索,電梯明明上升得這麽快,為何聽不見機械的聲音。
甚至也沒有高速電梯急速上升所造成的不適。
真神臉上露出了微笑,說道。
“電梯沒有使用電纜,而是利用土之精靈的魔力讓電梯廂上升。”
“那麽,是召喚使……”
雅人說道,真神自豪地點了點頭。
“通常一般人是不會有這種待遇的,隻有在特殊的來賓造訪的時候才有機會搭乘這樣的電梯,雖然洛塔斯·布雷茵有好幾萬員工,但是召喚使的人數卻是少之又少。”
他的視線落在雅人與綾香身上。
真神的雙眸裏,可以看出征服者掌握權力的傲慢,俯視兩人的眼神,顯然也不是將他們當成夥伴,很明顯的是指揮官望著下屬的視線。
不過雅人與綾香兩人,似乎並未對此感到不滿。就如同選良之樹學園徹底以能力作為階級高
低的標準,在擁有更強力的召喚使的鏡之門底下,自己不過是區區的士兵而已,如果質疑這種現實,那就是難以赦免的罪,這是他們所深信不疑的。
電梯很快就抵達大樓頂樓,隻見一名清瘦的老人已在那裏等著三人。
“塞繆爾導師,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黃泉路雅人和橘綾香兩人召回了。”
身上充滿自信氣息的真神此時也謙恭地屈膝行禮,雅人和綾香隨著他行禮,老人以親昵的聲音對著兩人說話。
“年輕的召喚使們,用不著拘禮,你們兩人的素質,我已經從黃泉路那裏聽說了。”
被稱之為導師的老人,將原本細長的雙眼眯得更細,他仔細地觀察起眼前的兩人。
老人說話雖然溫和親切,視線卻比極北之冰更加冰冷,他嚴厲地凝視著兩人,雅人內心不禁凜然,不久老人恢複了威嚴的身姿,緊接著進行下一步動作。
老人的手指發出響聲,示意年輕的秘書過來,他交代她準備酒杯,美麗的女秘書恭敬地退了下去,在水晶酒杯裏注入水果酒之後,隨即端了過來。
“雖然你們還未成年,不過你們兩個都是召喚使,沒必要遵守人類製訂的法律。”
老人笑著將酒杯遞給兩人,自己也拿了一杯,真神也跟著拿起閃耀著光輝的酒杯。
老人點了點頭之後,揚起了左手,靜靜地將裝有藥粉的指環栘近酒杯,然後,他取下了指環,詭異的珠寶……上麵雕了水晶骷髏頭,隻見骷髏的下顎微微開啟,彷佛被封入了火焰的藥液,被倒入了少量到紅色的酒裏。
“壯行之星……”
雅人的臉色微微發白,在老人的催促之下,兩人也舉起了酒杯,然後老人繼續重複相同的動作。
不可思議的藥液如流星般流泄而下,水果酒的表麵起了泡沫,隨即產生炫目的小型星雲,仿佛封閉銀河空間冒出了鬼火,手持酒杯的三人不禁露出恐懼神色。
老人以從地底傳出般的聲音說道。
“你們應該也很清楚吧,壯行之星是我們‘拂曉指環’用以立誓的酒,是對於身為自然支配者應有的覺悟以及奴役人類使命的重要性,再行深刻體認的神聖儀式。你們自身的武運,也是身為召喚使的榮耀。”
老人的話深深打動了兩名年輕召喚使的心,見到老人與真神高舉酒杯,一飲而盡的模樣,雅人也下定決心,喝下了玻璃杯裏的酒。
香味濃鬱的酒流下喉嚨的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陶醉感,在雅人和綾香的心裏迅速地擴散。
藏在指環裏的藥液具有提振精神、增強能力的作用,屬於一種麻藥。兩人的眼裏充滿了力量,老人見到兩人的模樣,細長的雙眼也綻放出異樣光芒,他祈福似地高舉雙手。
“失落的秘寶之一,王權之劍,如今已唾手可得。寶物目前落在尚未覺醒的惰弱召喚使手裏,你們必須豁出性命追擊敵人,讓王權之劍回到應得之人的手裏。”
在麻藥振奮精神的作用之下,老人的話刻入了他們腦海裏,宛如一種甘甜的咒語,讓雅人與綾香緩緩地,毫無抵抗能力地深受束縛。
秘藥壯行之星具有在召喚使赴戰前激出潛能,因此能召喚更強力的異世界生物的功能,如果繼續服用的話,將嚴重破壞服用者的精神與意識,這是它恐怖的另一麵。
而且,服用了秘藥的召喚使,絕對不會違背上級召喚使的意思,鏡之門最高層所舉行的儀式不但是對雅人與綾香的懲罰,同時也是臨戰之前的壯行。
老人深吐炙熱的氣息,低聲吟唱起咒文,空氣沙沙作響,精靈的氣息越來越濃烈。
“呼嘯的風,由最初停駐的大氣旋渦,聰敏的風之子們……”
隨著詠唱聲的響起,謁見室的空間產生了震動,超高層建築物周圍的風霎時變弱,現身的風之精靈使用身上的魔力,召喚出數十隻小鬼。
那數十隻小鬼是屬性為風的魔物,擁有綠色翅膀的小魔怪在老人的周圍飛翔,不斷發出嘈雜的笑聲。
老人的雙眸綻放出刺眼的青白色光芒。
“目標是黑皮膚的火之召喚使,以及那些尚未成熟的召喚使,風之子啊!快去吧!”
老人一下命令,小魔怪們便揮舞翅膀,各自朝自己的方向飛離。
老人如閃電般閃耀著青白色光芒的雙眼,栘往兩個年輕人的方向,他表情嚴肅地下達命令。
“黃泉路雅人,橘綾香,你們二人得到了總部提供的情報,知道敵方的王權之劍探索隊侵入日本,卻輕視對方的戰力,導致重要的召喚使培育機構遭到毀滅,雖然你們確認了王權之劍的持有人是誰,但敗給敵方的召喚使,仍是難以原諒的罪過。”
老人語畢,綾香瞥了一眼雅人,他臉上失去了血色、咬牙切齒,依舊坦然地接受老人冷峻的眼光。
老人露出了微笑,繼續說下去。
“不過,‘拂曉指環’的審判庭,現在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去追擊敵方的召喚使,奪回王權之劍,召喚使的秘寶,全歸我‘拂曉指環’所有,追擊時不必在乎人類的安危,你們是
‘拂曉指環’所挑選的召喚使,別讓自己的聲名蒙羞,竭盡全力履行義務!”
“謹遵命令!”
雅人雙膝跪地,老人嚴厲的表情頓時和緩下來,他以溫和的聲音繼續說。
“別擔心,在具有召喚使素質的人裏,十萬人之中大約隻有一人可以稱之為真正的召喚使,而你們又是召喚使裏的精英,組織是不會用完就丟的,本部派來的精銳會助你們一臂之力。”
說話的同時,老人揮了揮右手。
裝飾謁見室牆麵的豪華掛毯分別往左右拉上之後,出現了一道連接隔壁房間,具有古代風格的堅實門扉。
沉重的聲音響起,厚實而花紋繁複的樫木門板緩緩地往左右開啟。
“日本的召喚使,初次見麵,請多多指教。”
突然,一陣渾厚的嗓音響起,伴隨著爽朗的笑聲,對方魁梧的巨大身軀讓雅人與綾香感受到壓迫。
體格各不相同的男女三人趨前向老人屈膝致敬。
“導師,這些人是……”
雅人擦拭了額頭上的汗珠之後,向老人提出問題,老人環顧在場眾人,向方才那名最先出聲說話的魁梧男子
使了眼色。
男子點了點頭,轉向了雅人,那身厚實的胸肌活像是美國漫晝裏的超級英雄,他的臉孔猶如石雕般立體。
“我們受到總部的命令,前來日本支援。我的名字叫亞曆山大,叫我亞曆就可以了,我是風之召喚使。”
亞曆露出笑容伸出了右手,見到雅人並未伸出他的手,他又補上一句。
“我是總部特別小組的成員,位階跟你同等級。”
雅人聽了之後,這才握了亞曆山大的手,位階較低的綾香,則向他行了一禮,一頭紅發的女性,俯視著她的身影說道。
“我是伊娃·克莉絲朵,叫我伊娃就好。我是火之召喚使哦。”
她語氣裏帶著嘲諷,以挑釁的眼神望著綾香,綾香不自覺地垂下了頭。
伊娃仿佛歧視擁有飄逸黑發的綾香,她露出像是尋獲獵物貓一樣的笑容。
“我的對手是那個火之召喚使,我要讓她燒得屍骨無存。召喚使是被賦予支配世界能力的優越人種,隻有白人才配擁有這種能力。”
“伊娃!”
亞曆山大以責備的語氣叫道,伊娃的瞼上露出了微笑,不過那是帶有諷刺意味的笑。
“哦,對了,還有日本人。”
“召喚使沒有人種的區別,說話注意一點。”
雅人的臉上依然保持冷靜。
就在氣氛緊繃的時候,三人之中的最後一個巨漢開口了。
“伊凡·高魯夫,屬性是土。”
伊凡隻說了這句便閉口不語,真神立刻接上了話。
“他們全都是優秀的召喚使,既然由我負責指揮,你們就不準內鬥,如果忘了完成任務的目的,那還得了。”
“請您不用擔心,既然都是專業高手,就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亞曆山大說道,然後他對著神情依然倨傲的伊娃苦笑,老人開口了。
“那麽,開始行動吧,既然身為擁有神聖使命的召喚使,就該把那些配不上召喚使之名的家夥們全殺了,我在這裏等你們的好消息。”
藏身在最尖端企業暗處的這些召喚使,齊聲唱和被尊稱為導師的老人所下的格殺令。
“為了迎接真正的黎明!”
雅人以及綾香的精神依然亢奮,隻不過,縱使借麻藥之力,也無法抹滅他們對支援隊伍的不信任感。
“那些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
進入了被分配的房間之後,綾香忿忿不平地說道。
“會長,那些家夥不能信任,我們應該跟他們分開行動!”
綾香的憤怒是有充分理由的。
在‘拂曉指環’這個組織裏,基本上所有召喚使都是平等的,隻以位階來區分階級高低,並不以人種的差別來區分身分。
不過,雅人本人似乎不是非常介意,陷入沉思的雅人抬起頭,露出不屑的冷笑。
“不用那麽在意,他們充其量也隻是援軍而已。”
他以陰沉的口吻說道,自選良之樹學園被毀滅以來,一直沒有表現出來的自信,似乎逐漸顯露出來了。
以疲憊眼神凝視綾香的雅人,唇角微微上揚。
“神薙應該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察覺到王權之劍的事,他們一定也料想不到我們得到上級的許可。”
“……怎麽說?”
綾香露出了狐疑的神情,雅人以鬼火燃燒般的陰邪眼神開始說明。
“導師放出了小魔怪,能探查出神薙的動向,不過,那個火之召喚使,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個優秀而老練的戰略高手。我想他們也會召喚魔物進行情報偵查,況且,敵方陣營裏還有個吸血鬼。”
“所以呢……”
綾香似乎還無法理解,雅人嘴角微揚繼續說道。
“不過,如果敵方的陣營裏有我們的人,我們不就可以得知他們所有動向了?”
綾香難過地低下了頭。
“非常抱歉,我還是不太懂,難不成他們裏麵有我們的人?”
“橘,雖然你很聰明,不過洞察力還是不太夠。”
雅人露出不耐的表情望著綾香。
“我們為了增強戰力,所以進行了禁忌儀式,雖然由屍火之行篩選出來的新召喚使隨著學園完全消滅了,不過,還有一個人被屍蟲附身,但存活了下來。”
“啊……”
綾香睜圓了雙眼,她似乎已經想到了。
雅人先是微微冷笑,然後又充滿了自信地笑了起來。
“沒錯,經曆屍火之行而存活下來的話,就會蛻變成優秀的召喚使,問題在於,與夏伊娜相遇的那個女孩不知道會不會聽從我們的命令……”
雅人停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冷酷的表情。
“萬一不服從命令的話,我還有其他手段,因為我是土之召喚使。”
“咦?雅人,我不懂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雅人轉過身去,背對著詫異的綾香昂然說道。
“那女孩叫做織部吧?織部真晝其實不是現在父母的親生女兒,她小時候就被親戚領養了。她的血緣,屬於某種特殊的家族……”
雅人話說到一半,卻若有所思的不再繼續。他揮了揮手說道。
“與其用說的,倒不如直接讓你親眼去看比較快,橘,跟我來。”
雅人說完之後站起身來。
他走向窗邊,將窗簾大大地拉開。
那張疲憊不堪,臉色慘白的麵孔,映照在窗戶的厚玻璃上。不過,他現在的表情已經充滿自信,完全恢複以前的傲氣了。
不眠都市的燈光投射在雅人臉上。
“以織部真晝為契機,從神薙的手裏奪取王權之劍……不,是奪回,必須離間他們與那個黑人少女的關係上
說完之後,雅人的唇瓣上翹成新月的形狀,突然一陣強風吹拂,雲間的月亮灑下了銀色的光芒。
天際的冷冽月光灑落在雅人的臉龐,此時的他,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魔,表情充滿陰險與邪惡。
選良之樹學園毀滅之後,在眾人不眠不休的努力之下,學園所有教職員與學生的名單,好不容易逐漸整理出來了。
除了得知事件發生的家族瘋狂詢問的情況遽增以外,媒體比警察更加積極,殺到了名單上的學生家。
真晝家自然也不例外,真晝的父母從傍晚的新聞得知事件發生之後,慌慌張張地撥打了真晝的手機,淚聲與她通話。
“幸好真晝的手機沒壞……”
正在準備遠行行李的弘樹,深深地歎了口氣。
“真晝那家夥的精神狀況很差,還是讓她回家比較好吧?”
弘樹瞥視讓昭子幫著準備行李的真晝,拉了拉夏伊娜的衣袖。
真晝依然悶悶不樂,一句話也不說,她默默地穿起昭子準備好的登山鞋,然後背起了背包。
她那鬱悶的表情,讓弘樹怎麽也無法釋懷。
“我也曾經這麽想過。”
夏伊娜難過地點點頭。
身體所受的傷,隨著時間的經過就會痊愈,可是,內心的傷痕卻未必能治得好,即使一時感覺傷口已經好了,但隻要稍受刺激,又會以意想不到的形態再次出現,這也是經常發生的情況。
夏伊娜是個外表開朗的少女,過著全美知名藝人的生活,而她不為人知的一麵,則是以火之召喚使的身分不斷與敵人交戰,她頗能體會真晝的心情。
——如果你是個普通人的話,我也想讓你回家,可是……
夏伊娜心裏一陣喃喃自語之後——
“還是不行,不能讓她獨自留在這裏。如果這麽做的話,不隻是真晝,連她的父母
都會有生命危險。”
聽了夏伊娜所說的話,真晝恍惚地抬起了頭。
“媽媽跟……爸爸,會有危險?”
真晝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句話之後,昭子連忙勸慰起她來。
“沒有問題的,真晝,怎麽可能發生那種事呢?絕對沒問題的!”
昭子的雙眸不知何時湛出強烈的光芒。
弘樹一看見姐姐的眼神,頓時說不出話來。
“姐……”
昭子瞪視著呆立在原地的弘樹,高聲地斥責起來。
“笨蛋!你在胡說什麽啊!小晝現在心情怎麽樣,難道你不知道嗎?”
“咦?剛剛說的人明明是夏伊娜……”
“不用解釋了!真是不像樣!”
被強加罪名的弘樹不滿地閉上了嘴。
夏伊娜苦笑著對昭子鞠了個躬。
“昭子,對不起,是我思慮不周……”
昭子這時突然臉紅了起來,她頓時語塞,眼睛不斷眨呀眨的,奸不容易擠出了話——
“那個……沒關係啦,夏伊娜小姐……夏伊娜小姐是出自善意,想幫助弘樹跟小晝,夏伊娜小姐說的話,怎麽可能會有錯呢?”
然後用力地敲了露出不滿表情的弘樹的頭。
“好痛哦!你幹嘛啦!”
昭子又扁了一次淚聲抗議的弘樹,表情嚴肅地說起了話。
“如果是先祖的遺願,無論如何都必須設法完成,你就幹脆一點,快去完成該做的事吧!”
昭子不許多說的口吻讓弘樹以憤恨的眼神瞪著她,坐下以後他又忍不住抱怨起來。
“搞什麽嘛!明明平常就說過了,我根本就沒打算步你們的後塵,為什麽非得受到血緣牽絆不可,簡直跟白癡一樣……”
“你說的那些,跟我現在說的根本是兩回事,先祖對後代子孫抱有很深的期待,不是嗎?所以,滿足先祖的期待,是身為子孫該盡的基本孝道。”
昭子理直氣壯地說了一番大道裏,不隻是弘樹而已,甚至連夏伊娜都一臉茫然,不知該說什麽。
過了一會,弘樹才囁嚅地發問。
“可是,姐……為什麽你能那麽坦率的接受一切,甚至連曾經親身體驗過的我,到現在都還不能相信當時的情況是真的。”
“嗯,我也那麽想過。”
夏伊娜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
“而且還講得那麽高興……”弘樹以疲倦的口吻沮喪地說。
其實,夏伊娜也對昭子的反應感到意外。
昨天夜裏,暫時待在弘樹家的夏伊娜,不知與誰取得了聯係。
那晚夏伊娜所說的內容,是統轄正統派召喚使的組織與‘拂曉指環’對抗的事,如果要能阻止狼子野心的‘拂曉指環’為非作歹,與之抗衡的組織必須夠強大才行,然而,相對於‘拂曉指環’的龐大規模,正統派召喚使的組織可說微不足道,這個組織的總部位於歐洲某國,似乎在夏伊娜的請求之下,決定派人增援。
“我方的人才也沒敵人那麽多,還得保護真晝與昭子,而且,最重要的王權之劍就在這裏,也非找出來不可。”
夏伊娜表情寂寞地說完之後,便去了昭子的房間,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她。
王權之劍存在的事實已經很明顯了,‘拂曉指環’的召喚使,今後也會對昭子出手,這些夏伊娜全都思考過了。
況且,昭子得知選良之樹學園毀滅的事實,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夏伊娜認為,與其隱瞞事實,倒不如全部講個明白,今後不論做什麽決定也比較容易。
當然,事情的經過荒誕不稽,昭子一笑置之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是非常意外的,昭子毫不懷疑地全盤接受了。
“那個,昭子?你真的聽得懂我在說什麽嗎?我的日語應該不會說得很奇怪吧?”
夏伊娜不由自主地懷疑起來,該不會因為自己是‘外國人’,所以說的日語讓昭子似懂非懂,她才會有那種出乎意料的反應。
“不,一點也不會,夏伊娜小姐的日語說得很棒。”昭子微笑說道。
“如果今天講的內容全是虛構的小說,那描述的未免太過真實了吧,而且,弘樹無法切斷與過去的牽連,那個叫什麽召喚使……的?他是承繼了召喚使血統的戰士?”
昭子的眼神閃耀著光輝,她牽起了夏伊娜的手。
“也就是說,我也承繼了召喚使血統?對吧?”
見到昭子滿懷期待的笑容,夏伊娜不自覺的被昭子的氣勢壓倒。
她“嗯、嗯”的點了點頭,此時,昭子的臉上綻放了光芒,她雙手抱在胸前,提高聲量感動地說起了話。
“啊、啊!一直以來的夢想,終於要實現了!雖然弘樹對召喚使能力覺醒的事很不滿,可是我好想變成這種夢幻般的女子啊!”
昭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裏,看得啞口無言的夏伊娜,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弘樹……你姐姐沒事吧?”
她開口問了弘樹,耳朵靈敏的昭子清楚地聽到了這句話,“真討厭,人家沒事啦,夏伊娜小姐。”昭子用力的揮了揮手,然後瞬間改變表情。
“其實啊,在數年之前,女孩子之間很喜歡玩一種轉生遊戲。”
“啊?什麽?”
夏伊娜不由自主地反問了回去,昭子打開話匣子以後,再也停不住。
“現在的自己,其實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自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光明與黑暗之戰結束後,沉入海底的亞特蘭提斯戰士或神官所轉生的,現在的自己處於一種暫時性狀態,當黑暗世界再度降臨,真正的自己,就必須再投身戰場……也就是說,否定那個無法脫離日常生活的自己,心裏隻懷抱著變身的願望,我內心也是那樣相信的,曾經寫信給雜誌打算刊登尋人啟事招募夥伴。”
“姐,我想起來了,是那個‘我是光之戰士,魔法師請與我聯絡。’的尋人啟事嗎?”弘樹怯怯地提出了問題,昭子用力地點了點頭。
“隻是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逃避,當時‘mu’雜誌的編輯,還以為我打算要投稿小說,他害怕是稿子寄錯地方了呢。在我內心深處,真的覺得或許有轉生的事。”
滔滔不絕地說著話的昭子,緊緊地握住夏伊娜的雙手,把臉貼近到快碰到鼻尖的距離。
“所以,那些事一點也不會不可思議,夏伊娜小姐,如果弘樹能派上用場的話,請您盡情使喚吧,我也會竭盡所能幫忙。”
“好、好……”
這番直爽的話,反而讓夏伊娜不知所措,她調整呼吸以後,正色說道。
“以正統派召喚使的名譽起誓,我一定會保護昭子的人身安全,以及真晝家人的安全,萬一真晝的父母問起,希望你能找個理由應付一下,拜托了。”
昭子爽快的答應了,然後,她又探出了身子,表情認真地凝視著夏伊娜。
“那麽,下一張專輯的事也拜托你了。”
夏伊娜霎時呆住,但回想起前天晚上自己說過的話以後,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一開始,那不過是用來搪塞昭子的理由,不過她現在似乎真的打算推出那張主打東洋神秘風的專輯了。
昭子與弘樹,以及夕間的存在充分地刺激了夏伊娜的創作欲,當然,也要她能活下來才出得了專輯。
昭子聽到夏伊娜的回答之後,感受到升天般的快樂,她拍著胸脯向夏伊娜保證會把事情辦好。
她按照夏伊娜所交代的,找理由搪塞陷入憂慮狀態的真晝的父母,然後把那些到家裏采訪弘樹的媒體全都趕了回去,她就像有著三頭六臂的活躍著。
接近黎明的時候,一行人為了取得王權之劍,動身前往神薙一族的發祥地。
“為什麽我非得……”
一邊抱怨,一邊綁著鞋帶的弘樹,看見依然精神不濟的真晝,自言自語地說起了話。
“果然還是應該讓真晝留在家裏的。”
“這是有理由的,第一,如果讓真晝留下來,或許會引來敵人,另外還有一個原因……”
夏伊娜突然吞吞吐吐的,她瞥了瞥感到狐疑的弘樹,繼續輕聲地說了下去。
“真晝和另一個女孩,兩個人都被屍蟲附身了。當時那個女孩了結了自己的性命,而真晝卻活了下來,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這個……”
沒等歪著頭思考的弘樹回答,夏伊娜就直接開口解釋了。
“因為真晝她戰勝了屍蟲,現在的真晝已經變身為召喚使了,雖然還不知道她是哪種屬性,但她的確變成了我方的重要戰力,隻不過,問題在於……”
夏伊娜沉吟半晌,她琥珀色的瞳孔顯露出擔憂的眼神。
“‘透過屍火之行覺醒的召喚使,將絕對服從施術者’這一點、”
原本偏著頭思索的弘樹,霎時聽懂了夏伊娜話裏的意思,不由得一陣愕然。
逐漸變亮的天空突然傳來振翅的聲響,有一道妖魅的黑影從天空飛舞而下,它背上長了鬥蓬似的雙翅,翅膀掩住身子的時候,看上去像是綠色的肉塊。
“敵人有動作了,那些家夥是來偵查敵情的。”
夕間掀起連在它手臂上的雙翅,綠色小魔物的模樣清晰可見。他用力往頭部一擊,魔物立刻染血斷氣。
“如果手下留情的話,我方的動態就會被摸得一清二楚,所以隻能弄死它了。”
“……嗯,不過我們的位置應該還沒被掌握才對,快走吧!”
夏伊娜說完之後,立即轉過身去。
真晝的臉上雖然有了血氣,還是沒完全回複到以前的樣子,夏伊娜走近這個眼神空洞、步履蹣跚的少女,以溫柔而堅決的語氣對她說。
“真晝,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責任完全不在你身上,而且又有許多學校的朋友被卷入爭戰而死亡。可是,如果你還是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裏,下場像樹裏與那個成了喪屍的男孩的犧牲者,隻會越來越多,甚至人數會多到難以計算的程度。”
那是非常冷酷的言語。弘樹不自覺地想阻止夏伊娜繼續說下去,不過夕間卻製止了他。
“那是有必要的,夏伊娜不是在亂來。”
夕間的聲音雖然冷酷,但是他的神情卻非常認真。
“你看,真晝也能理解她的話,她隻是還是有點害怕。”
夕間要弘樹仔細觀察真晝的表情。
原本失焦的眼神,似乎逐漸恢複正常,麵無表情的臉,也開始有了生氣,她的唇瓣微動,低聲說起了話。
“會越來越多……下場像樹裏一樣的少女,會越來越多……”
“對,而且,我們其實有能力阻止那種事情發生的。把你和弘樹訓練到有戰鬥能力,也是我的任務。”
“戰鬥……有戰鬥能力?”
從昨夜以來,真晝初次出現感情波動,仿佛已經哭到沒有眼淚的雙眸閃耀著微微的光芒,她凝視著夏伊娜。
夏伊娜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論你未來選擇怎麽走,都是你的自由。可是,你想想看,即使你被卷入戰爭,你還是努力地活下來了。”
“活下來了……”
真晝再度低下了頭,不過,她的內心已不再封閉,整理了混亂的思緒以後,她認真地思索起來。
兩名少女對視,弘樹提心吊膽地插了一句話。
“訓練……我也要訓練嗎?”
夏伊娜轉過身去,原本對真晝說話的溫柔態度也完全改變了,她以不容辯解的口吻下了結論。
“當然啊!王權之劍是你先祖擁有的秘寶,身為後代子孫的你,不靠自己的實力做個了結,那怎麽成?”
“這樣我不是連選擇的自由都沒有嗎?”
弘樹不由得沮喪起來,夏伊娜露出了微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麽淨說那些不成熟的話呢?快走吧!如果不想被敵人發現的話,就得趕快走遠一點。”
夏伊娜催促起表情悲慘的弘樹,在天色依然昏暗的路上邁出腳步。
“聽說有一隻小魔怪沒回來?”
雅人問完之後,真神苦惱地點了點頭。
“那是導師召喚的魔物,所以詳細的情形也不清楚,不過有可能落到敵人手裏了。”
真神取出地圖,把雅人和綾香叫了過去。
他以鏡之門為中心,晝出了好幾個圓,真神凝視著外甥的臉,指出其中一個圓。
“以效率作為考量,一隻小魔怪負責這樣的範圍,失去聯絡的小魔怪負責的是這個地方。”真神指著地圖上的一角。
其中,有數個圓圈的地帶,廣含東京新宿區及杉並區,但似乎隻有在選良之樹學園那一帶,才重複派遣了數隻小魔怪進行偵查。
其中一隻小魔怪死在夕間的手上,不過,由於其他飛過相同地帶的小魔怪都平安無事地飛了回來,因此也無從得知這隻小魔怪是在哪裏斷了消息的,真神在判斷上陷入了困境。
雅人看了地圖之後表情微動。
“橘,這個區域……”
“是。”
綾香點了點頭,視線也栘向地圖的那一角。
擔任學生會要職的綾香竭盡所能地將所有學生的住處都記了起來,引起雅人興趣的地方,正好是她記得的。
從被毀滅的選良之樹學園算起,約莫一站電車的距離,就是被認為擁有王權之劍的神薙弘樹的家。
雅人的唇角浮現了笑容。
“即使是台燈,也有照不到的地方,難道他回自己家裏去了……”
若是能推斷出他的住處在哪裏的話,那麽施術也將變得容易。
如果那些家夥跟真晝在一起的話,那麽他們就像是掛著鈴鐺走路一樣。
織部真晝已經變成召喚使,也成了自己的手腳,雅人對此毫不懷疑。
夕陽西下,路燈連綿亮起的道路上,出現了返家的召喚使的身影。雖然經濟不景氣的情況有所改善,卻完全比不上泡沫經濟時期的榮景,另外,日本企業熱愛公司的“無私為公”特性,已隨著世代交替而有所改變。現在的年輕世代認為自己的生活比公司更重要的已不在少數,無論業務有多繁忙,都在七點以前回到家的企業員工似乎也開始多了起來。
不過,不管是珍惜七點前回家這樣小小幸福的上班族,或是注重升遷、身心抗壓力極高的企業戰士們,對於映入眼簾的光景,都紛紛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
原本應該逐漸漆黑的夜空,此時卻被衝天的焰光染成殷紅色,整個世界級大都市東京市區裏的燈光,相較於映紅色夜空那猶如末日烈火的焰光,反而顯得微弱許多。
而且,直升機群繞著衝天焰光飛舞,更使得善良市民人心惶惶。
私立名校選良之樹學園突然遭受大火球襲擊而全毀之後,各大媒體皆利用直升機進行取材。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算瓦斯爆炸也不會這麽嚴重。”
就連其中一台在上空飛舞的直升機上,以口齒犀利著稱的資深主播,此時也不禁以戰栗的口吻低語。
在額頭冒出的汗珠,絕對不隻是因為氣溫的炎熱,而是仿佛感覺到現場陰魂飄渺的恐怖。主播握起了實況轉播的麥克風。
“正如電視機前的觀眾所看到的,選良之樹學園徹底遭到毀滅,這個以新興名校聞名的學園,外觀竟成了像是直徑九百公尺,深二十公尺的火山口。從上空無法清楚判斷,不過,也傳出了凹洞表麵有玻璃化現象的消息,事實上與核子武器爆炸相同的高熱,襲擊了以先端技術建造的學園,以及九百八十名學生與教職員。”
主播咕嚕一聲咽下口水之後,繼續播報。
“不過,遭受破壞的麵積相當不可思議,據說與選良之樹學園的麵積一致,圍繞著學園的圍牆雖然完全蒸發了,圍牆外的區域,卻連一公分也沒發生異常,由於世界上似乎沒有這種武器,政府當局眼前也苦於應對。”
新聞晝麵從直升機現場直播切換到攝影棚裏。
對於主播提出的疑問,各界的科學家及軍事評論家不斷地重覆提出空泛的論點。甚至,提出“等離子體”(注4)的理論來說明現場不可解現象的物理學家,與太久沒發生戰爭而無事可做的軍事評論家在攝影棚裏起了激烈的論爭。
“可能是等離子體現象,你不懂物理學,我勸你還是少開口的好,總之,這就是等離子體現象!”
“老是口口聲聲說等離子體現象、等離子體現象的,怎麽可能會有直徑高達九百公尺的等離子體現象?我認為,那是事先預定攻擊範圍的新型核子武器造成的。如果是放射性同位元素
注4等離子體(sma):是由自由電子和帶電離子為主要成分的物質形態,廣泛存在於宇宙中,常被視為走物質的第四態,被稱為等離子態,或者超氣態。
“鉲”(注5)的話,使用來福槍擊發的新型核子武器,也可能開發得出來。遭到毀滅的高中,是美國出資的,大概是中東那些恐怖主義國家……”
“我希望你發言前要先經過大腦,為什麽會有人選擇在學校使用核子武器?”
“你的等離子體理論也差不多吧。”
雙方的爭論越來越激烈,於是鏡頭從兩人身上栘開了。主持人一副沉痛萬分的表情,仿佛也親曆災難事件似的,他以深感哀悼的製式化表情說道。
“無論如何,事件的原因非查明不可。由於學生與教職員名冊也消失了,現階段也無法確定下落不明的人數究竟有多少,我們隻能祈求他們平安無事了。”
電視晝麵從主持人的哀悼表情,變成了氣氛歡樂的啤酒廣告。
夏伊娜饒富興味地看著電視晝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召喚使的術法和人類製造的武器不同,精靈的力量,是絕對不會將無辜的人無端卷入的。”
毀滅了整個學園的數名禍首,目前正待在距離現場不到幾公裏的住宅區裏,恢複因為戰鬥而大量消耗的體力。
這裏是弘樹的家。
客廳裏的大型電視正在播映事件的慘狀。
神薙家族除了弘樹以外,每個人都熱愛消費,很舍得花錢。在客廳裏的六十寸電漿電視,正以清晰的解析度,生動地傳送著悲劇現場的實況。
注5鉲(californium):人工放射性同位元素合成化學元素,原子序數98。不存在於自然界。
弘樹心想,在學園的生物障壁遭到毀滅的瞬間,召喚使們從異世界召喚魔物、施展強大魔法的對戰結果,已經被人們親眼瞧見,既然已經有將近一千人被屠殺,夏伊娜與夕間的行蹤要是被人發現,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弘樹決定把所有人先帶回自己家裏。
最初,夏伊娜對塌塌米房間感到不知所措,不過她有著不拘小節的大剌剌個性,加上對環境的適應力很強,現在她也很喜歡赤腳盤腿的生活形態,夏伊娜已能充分地享受日本的初夏氛圍。
她單手端著附著櫻桃的冰咖啡,冰涼的玻璃杯上映著螢光燈的光芒,杯裏的冰塊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響。
“事態怎麽會嚴重成這樣……”
弘樹隻是無法理解地說道。
他的身心都變得跟鉛塊一樣沉重。
常人一輩子都不會遇見的超自然現象,硬生生地在他眼前發生了,他甚至親眼見到同學們慘死的模樣。
夏伊娜瞥見了弘樹的模樣,心想縱使她費盡唇舌解釋也沒用,因為這種事也隻不過是開端而已,於是她以認真的表情望著他。
“我告訴你,一開始我也不是神經這麽大條的人,可是,既然生為召喚使,就隻能接受命運,拜召喚使身分所賜,我失去了摯愛的雙親,自己的生活變得一團糟。經驗就是最好的老師,我是真的這麽想。”
表情總是充滿朝氣的黑人少女,此時臉上也蒙上一層難以言喻的陰影。
弘樹看了她的表情,頓時不知該說什麽。
他感到寒毛直豎,如果他相信夏伊娜所說的話,那麽自己和真晝似乎同樣都是‘召喚使’。
——這太愚蠢了。我和真晝都不會相信的。整座學校怎麽可能被召喚使一擊就被摧毀了呢?
弘樹心裏雖然拚命否定夏伊娜的話,然而,越是仔細思考,他就越確信自己和她是同類。這已經不是常理所能解釋的了,他似乎能感覺到身體裏每個細胞所埋藏的深刻記憶皆無聲無息地蘇醒過來了。
在公園的水池旁邊,鬼頭召喚出巨大的半人魚,夏伊娜瞬間喚出了火龍對敵。
在那刹那,弘樹在驚愕之中見到了幻影,一個不屬於自己年代的光景突然鮮明地出現在眼一剛。
不隻是視覺而已,仿佛自己親臨現場,清楚地感受到戰場上的氣氛與刺骨的寒風。
——真晝也是一樣嗎?
弘樹在意了起來,於是他將視線瞥向了真晝。真晝依然雙手抱膝,蜷縮著身子不發一語。
似乎因為最要好的朋友就在自己麵前死去,她的內心受到相當重大的打擊。夏伊娜瞧見真晝六神無主的表情,暫時也不想出聲打擾她。
不知是否察覺了弘樹的心情,夕間也保持沉默,默默地組起了積木,繼續組著一個奇妙的小人偶。
夏伊娜終於按耐不住這種窒息般的沉默氛圍了。
“啊……”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偷偷瞥向真晝。
真晝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低著頭的真晝從
垂下發絲的縫細之間,以深沉的眼神窺視回去。
“那、那個,真晝……”
夏伊娜出聲試探,然而,真晝的眼神又顯得空洞虛無,她再度回到隻有自己的世界。
“唉呀……”
見到對方完全無視於自己的存在,夏伊娜束手無策地搖了搖頭,她心想即使開口也是徒勞,於是這次她把臉轉向夕間。
“你叫做夕間吧?方便說話嗎?”
“嗯,對了,忘了跟你道謝,謝謝你出手幫助弘樹。”
夕間回望的眼眸猶如極北之地的湖泊,充滿了透明感,夏伊娜不自覺地臉紅了起來。
“那、那個就不用謝了,我一開始還以為弘樹是敵人呢……”
夏伊娜揮了揮手,表情羞澀地聳了聳肩。
“還真是歪打正著,原來弘樹就是與召喚使秘寶有所關聯的家族後裔,也正是我們苦苦尋找的目標。現在回想起來,或許也是宿命的一環。”
夏伊娜感觸良多地說,然後她的表情突然改變了。
“我的事就先別提了,先談談你,你不是人類,而是非常強悍的魔物……吸血鬼,對吧?”
夏伊娜凝視著夕間,向他確認,夕間點了點頭。
“對,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就是從暗黑異世界被召喚來這個世界的吸血鬼,侍奉曆代神薙家的主人,已經將近七百年了。”
夕間肌膚剔透,發絲烏黑,微笑時他露出了水晶般的貝齒。
在他唇角浮現的妖豔笑容,讓夏伊娜連忙甩了甩頭。
吸血鬼所擁有的諸多超能力之中,也包括了魅惑敵方、使對方成為己方同伴的微笑,這種能力可以讓身為吸血鬼的食物——人類,成為吸血鬼忠心耿耿的仆人。
——雖然似乎是同一個陣線的夥伴,還是不能大意……
夕間毫不在意夏伊娜的低語,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過,我倒是真的很驚訝,最後一次與召喚使的人交戰,已經是距今一百二十年前左右的事了,那時剛進入明治天皇時代,俄國與意大利的召喚使潛入日本,企圖奪取這個國家的支配權……”
夕間這才露出苦笑、望著弘樹說。
“真沒想到,在這個最靠不住的家夥的年代裏,居然會發生這種棘手的事。”
“什麽啊?什麽最靠不住的家夥?突然之間跑出一堆怪物,然後肆無忌憚地亂放火焰球,不論哪個正常人碰到這種場麵都會精神錯亂吧?”
受到辛辣批評的弘樹,立刻回嘴辯解。
“話說回來,我怎麽也不可能想到你會是吸血鬼吧?這裏又不是十九世紀的川西凡尼亞(注6)!”
“嗯,所以你應該也讀過有關吸血鬼的書囉。”
夏伊娜突然插了一句話,讓弘樹頓時失了話鋒,不過他試圖重新振作,怒眼逼問夕間。
“我的家人都是很普通的上班族而已,你這個吸血鬼,為什麽會住進我們家來!”
“弘樹,這麽說的話,在這個薪水不斷高漲的時代裏,卻有人願意住進這裏供你們使喚,難道你覺得這樣很正常嗎?”
夕間的犀利反問,讓弘樹頓時語塞。
占了上風的夕間繼續以冷靜平淡的口吻做出致命的一擊。
“你的先祖是非常出色的武士,我曾經被那個人救過,所以誓死效忠他。因此,我才隱瞞了真實身分,住進你們家,了解了嗎?”
“哦?原來如此,不過,夕間,在我和你初次相見之後,我就一直很在意一件事……”
弘樹不滿地陷入了沉默,夏伊娜探出身子接著發問。
“你剛才說,召喚你的是那個武士。我們召喚使所召喚出來的魔物,隻會聽從召喚使的命令,本身沒有自我意識,而且,在召喚使死去的瞬間,魔物就會從受支配的狀態下解放。”
“夏伊娜,你說的沒錯。”
注6川西凡尼亞(transylvania):位於現今羅馬尼亞的中西部地區,傳說中,這裏是吸血鬼始祖德古拉伯爵的故鄉。
夕間淡淡的說道。
“那些像果凍般透明的怪物最初是沒有自我意識的,不過呢,因為操縱我這種等級魔物的召喚使……夏伊娜小姐,你想問的應該是,我服從的是不是王權之劍吧?”
夕間突然犀利地切人問題的核心,讓夏伊娜會心一笑,不過,她立刻改變了態度。
“沒錯,在傳承了數萬年的召喚使曆史當中,有好幾項秘寶依然下落不明,王權之劍正是其中實戰性最高的寶物。所以,我們才會打算在日本會合……”
夏伊娜停頓了一下,她的雙眸綻放出憤怒的光芒,說話口吻也激動起來。
“可是,大家卻都被殺了,真沒想到‘拂曉指環’會查出他們的行蹤。”
“我當初隻隱約覺得弘樹的學校有點詭異。”
夕間露出了不甚理解的微笑,緩緩地搖了搖頭。
“如果什麽也沒發生的話,我也不該說什麽,不過,如果感覺有召喚使蠢蠢欲動的話,為了謹慎起見,不是應該回國一趟搜集情報嗎……”
“就是在我不在的那段期間開始發生的。”
“原來如此。”
夕間露出了苦笑,望著夏伊娜。
“那麽,夏伊娜小姐,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嗯!”
夏伊娜臉上閃耀著光輝,又把頭探了出去。
“王權之劍確實是弘樹的先祖擁有的寶物,可是……”
就在夕間低聲訴說的時候。
“等一下!”
門扉被用力的打開,昭子雙手抱著堆積如山的料理探頭窺視。
意想不到的大明星來到自己家裏,讓昭子打從內心感到亢奮。
“夏茵小姐,雖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也請多吃一點!喂!弘樹!你一聲不吭的呆坐在那裏幹嘛?快來幫忙!啊!好了,夏茵小姐!請慢用吧!”
弘樹茫然地凝視著神情愉悅、精神飽滿的姐姐興高采烈招呼起夏伊娜。
夏伊娜·巴那德。
另一個名字是夏茵·芭妮絲。
夏伊娜不僅是一個強悍的召喚使,其實也是在美國引起轟動的超人氣偶像,這件事是他從真晝那裏聽來的。而且,姐姐的異常亢奮也有理由。
選良之樹學園被毀滅以後,為了讓陷入半瘋狂狀態的真晝冷靜下來,弘樹先讓她來自己家裏,昭子迎接弘樹一行人進屋的時候,一看見夏伊娜,她立刻詫異得說不出話來地衝進房間裏抱了一大堆cd出來,比對起cd的封麵照和夏伊娜本人。
在確認就是夏茵·芭妮絲本人以後,她發出了直衝雲霄的歡呼聲。
她認定自己是流行音樂的狂熱分子,甚至還組了一個樂團,對於身為樂團主唱的昭子來說,夏伊娜的來訪,等同於女神從天而降。
“偶像藝人啊……”
對於以前從沒機會親眼見到藝人的弘樹來說,他怎麽也無法將這黑人少女那張活潑爽朗的美麗臉蛋,與戰鬥時如同修羅般的可怕容貌聯想在一起,這兩種樣貌實在天差地別。因此,當姐姐拿出大量音樂雜誌與cd對照本人,證實夏伊娜的確是偶像藝人這件事,似乎讓弘樹大感震撼。
當昭子察覺弘樹老盯著夏伊娜看的時候,臉色立刻大變,她飛腳踢向了弟弟的側腹。
“好痛!”
昭子的臉轉向發出哀嚎的弘樹時,與麵對夏伊娜時的表情完全不同,仿佛像般若女鬼一樣地變了臉。
昭子把臉湊向不由自主發起抖來的弘樹,惡狠狠地斥喝了他。
“你也快動起來!讓姐姐自己一個人做菜,你卻什麽都沒做,
喂!還不快去把菜端過來。”
“可、可是,我已經很累了……”
“不準回嘴!”
對於和自己唱反調的弘樹,昭子怒斥了一句之後,立刻抓起弘樹的衣襟,將他拖往廚房的方向。
夏伊娜笑眼凝視著姐弟二人的對決,為了解救弘樹,她插嘴說了一句。
“昭子小姐,之前想問你的那件事,可以告訴我了嗎?”
“是!”
昭子像是聽到聖旨一樣,將弘樹放了下來,她在夏伊娜的麵前正襟危坐。
“說到這個……雖然是從父母那裏聽來的,不過先祖確實是南朝的武將,曾經和自己的家臣們一同上戰場打仗。”
昭子微微地歪著頭回想,緩緩地說起神薙家的家族史。
“雖然那是個小國家,戰場上的表現卻非常勇猛,似乎有鬼和天狗助陣。”
“咦?”弘樹狐疑的發出聲音。
“我完全沒聽過這些故事,姐,為什麽我都不知道?”
昭子瞪視著提出抗議的弘樹,一句話就打發了他。
“你現在不就在聽了嗎?”
然後她再也不看弟弟一眼,表情沉重地繼續說下去。
“可是,在一場大戰中吃了敗仗以後,先祖便舍棄了武士的身分,當起了老百姓,我隻知道這些……”
“這樣子啊……”
夏伊娜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昭子覺得過意不去,歪著頭左思右想,突然臉上冒出了光芒,她用力地拍了一下手。
“對了!據說先祖治理過的城市現在還受到後人的景仰,所以文物保存得很好,或許那裏會留下一些古書之類的東西,要不我去調查看看?”
夏伊娜微笑地製止了準備飛奔而去的昭子。
“我想自己調查。昭子,如果可以的話,把你們家的弘樹借給我吧。”
“請、請,完全不用客氣,直接打包帶走吧。”
昭子完全不顧弘樹本身的意思,直接爽快地答應了夏伊娜,然後她又歪著頭提出了問題。
“可是,夏伊娜小姐,你為什麽要調查我們家的事啊?”
夏伊娜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對其他人做出暗示之後,壓低了嗓音對昭子說。
“其實啊,我下一張專輯準備主打東洋神秘風,聽說你們的先祖,不就是個擁有不可思議的武將嗎?”
“哇!那麽,你打算以我們家的故事作為主題囉?”
昭子以亢奮的聲音說道,她的眼裏綻放光芒。
“我知道了,雖然我明天起要去旅行,不過我會盡可能地先搜集資料過來。”
弘樹的事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她喜不自勝地衝了出去。
“你真的拿她沒辦法吧,那種個性……”
推了一下低頭歎息的弘樹之後,夏伊娜轉向了夕間。
“那麽,夕間,繼續剛剛的話題吧……”
“我不能再說下去了。”
夕間突然決定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他麵不改色地對蹙起眉頭的夏伊娜解釋。
“你別誤會了,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不能告訴你。”
那冷峻絕美的容貌轉向了抱著頭的弘樹,冰冷的雙眸彷佛流露出一絲暖意。
“……這是我和神薙則宗之間的約定,總有一天,會出現能得到王權之劍的人,我必須幫助他。不過,想取得這把劍的人,必須靠自己的力量去找。”
夕間說完這些之後,便不再言語。夏伊娜歪著脖子抓了抓頭,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沒辦法了。弘樹!找出王權之劍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咦?為什麽是我!”
突然被指名的弘樹,在大吃一驚之後提出抗議,不過,夏伊娜板起了臉孔,不準弘樹有其他意見。
“不必多說,如果王權之劍落入‘拂曉指環’那幫人的手裏,到時候事情會變成怎樣,難道經曆了今天一整天所發生的事,你還不懂嗎?為了防止這件事情發生,你要豁出性命完成這個任務。”
“別再說這些蠢話了!”
弘樹站起來大叫。
“我哪管得了那麽多!我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要有召喚使這種莫名其妙的人物存在,我根本不想管什麽先祖的事,自己對自己做的事負責不就好了嗎?”
“我說你啊!”
夏伊娜瞪視著弘樹,琥珀色的雙眸燃起怒火,她激動地抓住弘樹的衣襟,就在此時——
“你們鬧夠了沒!”
先前一直沉默不語的真晝突然放聲大喊。
混雜了憤怒及悲傷的聲音讓夏伊娜不自覺地轉過身去,真晝的肩膀不住顫抖、淚眼撲簌地吐露抑鬱的心聲。
“什麽召喚使,什麽秘寶,為什麽那些會和我們扯上關係?我不要再想起那些事,把樹裏還給我,把大家還給我!”
“真晝,那個啊……”
被真晝的氣勢震懾住的夏伊娜怯怯地發出了聲音,不過,真晝完全不想聽,她握拳猛敲塌塌米地發泄身上的怒氣。
“要互相殘殺的話,你們自己去殺就好了,別把我們也拖下水!”
此時真晝的話已經不成聲。
真晝繼續宣泄自己的感情,大聲咆哮起來,然後趴在塌塌米上嚎哭。
此時弘樹與夏伊娜也默默不語,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能望著真晝不斷哭泣的樣子。
就在選良之樹學園殘留的灼熱滾燙的巨坑,終於開始凝固冷卻的時候,這日,有客人造訪聳立於東京濱海開發地的全新超高層大樓。
這裏是以美國為中心,逐漸在世界各地擴展勢力的新興情報產業——洛塔斯·布萊恩極東總部。
位居全美意見領袖地位,掌控情報產業、旗下坐擁電視台與報社的洛塔斯·布萊恩集團,在以擁有情報產業尖端技術自豪的麵具之下,其實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雖然已經過了正常的上班時間,情報產業仍未休息。
這棟距離地麵約莫兩百公尺高的超高層建築,外表的特殊鏡麵材質,映照出東京都夜裏的輝煌燈火,現在裏頭有數百人正在運用電子回路搜集情報。
踏入大樓正麵大廳的三人當中,有兩人顯得相當疲倦,特別是少女的眼神恍惚,讓人覺得她隻是以意誌力支撐著身體,隨時都會倒下。
三人分別是黃泉路雅人,橘綾香以及態度從容的黃泉路真神。
夏伊娜威力強大無比的火焰球,讓部署在選良之樹學園裏的所有召喚使瞬間全被火焰吞噬殆盡,雅人的土係活體障壁雖護住了三人,卻也險些承受不住火焰球猶如太陽表麵般的高溫。
夏伊娜等人所屬的召喚使組織,選擇了隱藏在曆史背後的生存方式,而與他們敵對的另一個召喚使組織,則是以美國作為主要據點。
這個總部位於美國的召喚使組織,世人雖然不曉得它的存在,但它在台麵下運用召喚使的力量,掌握了整個國家的實權,這便是秘密組織‘拂曉指環’的真麵目,它隱藏在一手掌握世界情報的國際企業——洛塔斯·布雷茵的掩護之下。
洛塔斯·布雷茵的極東總部被稱為鏡之門。
正麵大廳掛著一幅忠實地擴大了路易斯·卡羅(注7)奇幻童話名作‘愛麗絲鏡中奇遇’初版插晝的大型油晝。
注7路易斯·卡羅(lewicarroll):本名為查爾斯·路德維希·道奇森(英文:charleslutwidgedodg-son,為著名的英國兒童文學作家,以奇幻童話《愛麗絲夢遊仙境》及續集《愛麗絲鏡中奇遇》聞名於世。
雅人等人搭進了不是給公司職員及
來賓使用的特殊電梯。
一陣輕輕的振動之後,電梯廂開始上升。
由於穿越壁麵的特殊升降設備是隔離外界空氣的透明材質,所以在電梯廂裏的乘客,感覺自己彷佛浮在半空中。
不過,這並不會讓乘客感到不安,隨著電梯的上升,空氣汙染下朦朧不清的東京市區燈火也越來越遠,電梯上升的速度極快,讓乘客有搭乘火箭般的錯覺。
綾香偏著頭思索,電梯明明上升得這麽快,為何聽不見機械的聲音。
甚至也沒有高速電梯急速上升所造成的不適。
真神臉上露出了微笑,說道。
“電梯沒有使用電纜,而是利用土之精靈的魔力讓電梯廂上升。”
“那麽,是召喚使……”
雅人說道,真神自豪地點了點頭。
“通常一般人是不會有這種待遇的,隻有在特殊的來賓造訪的時候才有機會搭乘這樣的電梯,雖然洛塔斯·布雷茵有好幾萬員工,但是召喚使的人數卻是少之又少。”
他的視線落在雅人與綾香身上。
真神的雙眸裏,可以看出征服者掌握權力的傲慢,俯視兩人的眼神,顯然也不是將他們當成夥伴,很明顯的是指揮官望著下屬的視線。
不過雅人與綾香兩人,似乎並未對此感到不滿。就如同選良之樹學園徹底以能力作為階級高
低的標準,在擁有更強力的召喚使的鏡之門底下,自己不過是區區的士兵而已,如果質疑這種現實,那就是難以赦免的罪,這是他們所深信不疑的。
電梯很快就抵達大樓頂樓,隻見一名清瘦的老人已在那裏等著三人。
“塞繆爾導師,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黃泉路雅人和橘綾香兩人召回了。”
身上充滿自信氣息的真神此時也謙恭地屈膝行禮,雅人和綾香隨著他行禮,老人以親昵的聲音對著兩人說話。
“年輕的召喚使們,用不著拘禮,你們兩人的素質,我已經從黃泉路那裏聽說了。”
被稱之為導師的老人,將原本細長的雙眼眯得更細,他仔細地觀察起眼前的兩人。
老人說話雖然溫和親切,視線卻比極北之冰更加冰冷,他嚴厲地凝視著兩人,雅人內心不禁凜然,不久老人恢複了威嚴的身姿,緊接著進行下一步動作。
老人的手指發出響聲,示意年輕的秘書過來,他交代她準備酒杯,美麗的女秘書恭敬地退了下去,在水晶酒杯裏注入水果酒之後,隨即端了過來。
“雖然你們還未成年,不過你們兩個都是召喚使,沒必要遵守人類製訂的法律。”
老人笑著將酒杯遞給兩人,自己也拿了一杯,真神也跟著拿起閃耀著光輝的酒杯。
老人點了點頭之後,揚起了左手,靜靜地將裝有藥粉的指環栘近酒杯,然後,他取下了指環,詭異的珠寶……上麵雕了水晶骷髏頭,隻見骷髏的下顎微微開啟,彷佛被封入了火焰的藥液,被倒入了少量到紅色的酒裏。
“壯行之星……”
雅人的臉色微微發白,在老人的催促之下,兩人也舉起了酒杯,然後老人繼續重複相同的動作。
不可思議的藥液如流星般流泄而下,水果酒的表麵起了泡沫,隨即產生炫目的小型星雲,仿佛封閉銀河空間冒出了鬼火,手持酒杯的三人不禁露出恐懼神色。
老人以從地底傳出般的聲音說道。
“你們應該也很清楚吧,壯行之星是我們‘拂曉指環’用以立誓的酒,是對於身為自然支配者應有的覺悟以及奴役人類使命的重要性,再行深刻體認的神聖儀式。你們自身的武運,也是身為召喚使的榮耀。”
老人的話深深打動了兩名年輕召喚使的心,見到老人與真神高舉酒杯,一飲而盡的模樣,雅人也下定決心,喝下了玻璃杯裏的酒。
香味濃鬱的酒流下喉嚨的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陶醉感,在雅人和綾香的心裏迅速地擴散。
藏在指環裏的藥液具有提振精神、增強能力的作用,屬於一種麻藥。兩人的眼裏充滿了力量,老人見到兩人的模樣,細長的雙眼也綻放出異樣光芒,他祈福似地高舉雙手。
“失落的秘寶之一,王權之劍,如今已唾手可得。寶物目前落在尚未覺醒的惰弱召喚使手裏,你們必須豁出性命追擊敵人,讓王權之劍回到應得之人的手裏。”
在麻藥振奮精神的作用之下,老人的話刻入了他們腦海裏,宛如一種甘甜的咒語,讓雅人與綾香緩緩地,毫無抵抗能力地深受束縛。
秘藥壯行之星具有在召喚使赴戰前激出潛能,因此能召喚更強力的異世界生物的功能,如果繼續服用的話,將嚴重破壞服用者的精神與意識,這是它恐怖的另一麵。
而且,服用了秘藥的召喚使,絕對不會違背上級召喚使的意思,鏡之門最高層所舉行的儀式不但是對雅人與綾香的懲罰,同時也是臨戰之前的壯行。
老人深吐炙熱的氣息,低聲吟唱起咒文,空氣沙沙作響,精靈的氣息越來越濃烈。
“呼嘯的風,由最初停駐的大氣旋渦,聰敏的風之子們……”
隨著詠唱聲的響起,謁見室的空間產生了震動,超高層建築物周圍的風霎時變弱,現身的風之精靈使用身上的魔力,召喚出數十隻小鬼。
那數十隻小鬼是屬性為風的魔物,擁有綠色翅膀的小魔怪在老人的周圍飛翔,不斷發出嘈雜的笑聲。
老人的雙眸綻放出刺眼的青白色光芒。
“目標是黑皮膚的火之召喚使,以及那些尚未成熟的召喚使,風之子啊!快去吧!”
老人一下命令,小魔怪們便揮舞翅膀,各自朝自己的方向飛離。
老人如閃電般閃耀著青白色光芒的雙眼,栘往兩個年輕人的方向,他表情嚴肅地下達命令。
“黃泉路雅人,橘綾香,你們二人得到了總部提供的情報,知道敵方的王權之劍探索隊侵入日本,卻輕視對方的戰力,導致重要的召喚使培育機構遭到毀滅,雖然你們確認了王權之劍的持有人是誰,但敗給敵方的召喚使,仍是難以原諒的罪過。”
老人語畢,綾香瞥了一眼雅人,他臉上失去了血色、咬牙切齒,依舊坦然地接受老人冷峻的眼光。
老人露出了微笑,繼續說下去。
“不過,‘拂曉指環’的審判庭,現在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你們去追擊敵方的召喚使,奪回王權之劍,召喚使的秘寶,全歸我‘拂曉指環’所有,追擊時不必在乎人類的安危,你們是
‘拂曉指環’所挑選的召喚使,別讓自己的聲名蒙羞,竭盡全力履行義務!”
“謹遵命令!”
雅人雙膝跪地,老人嚴厲的表情頓時和緩下來,他以溫和的聲音繼續說。
“別擔心,在具有召喚使素質的人裏,十萬人之中大約隻有一人可以稱之為真正的召喚使,而你們又是召喚使裏的精英,組織是不會用完就丟的,本部派來的精銳會助你們一臂之力。”
說話的同時,老人揮了揮右手。
裝飾謁見室牆麵的豪華掛毯分別往左右拉上之後,出現了一道連接隔壁房間,具有古代風格的堅實門扉。
沉重的聲音響起,厚實而花紋繁複的樫木門板緩緩地往左右開啟。
“日本的召喚使,初次見麵,請多多指教。”
突然,一陣渾厚的嗓音響起,伴隨著爽朗的笑聲,對方魁梧的巨大身軀讓雅人與綾香感受到壓迫。
體格各不相同的男女三人趨前向老人屈膝致敬。
“導師,這些人是……”
雅人擦拭了額頭上的汗珠之後,向老人提出問題,老人環顧在場眾人,向方才那名最先出聲說話的魁梧男子
使了眼色。
男子點了點頭,轉向了雅人,那身厚實的胸肌活像是美國漫晝裏的超級英雄,他的臉孔猶如石雕般立體。
“我們受到總部的命令,前來日本支援。我的名字叫亞曆山大,叫我亞曆就可以了,我是風之召喚使。”
亞曆露出笑容伸出了右手,見到雅人並未伸出他的手,他又補上一句。
“我是總部特別小組的成員,位階跟你同等級。”
雅人聽了之後,這才握了亞曆山大的手,位階較低的綾香,則向他行了一禮,一頭紅發的女性,俯視著她的身影說道。
“我是伊娃·克莉絲朵,叫我伊娃就好。我是火之召喚使哦。”
她語氣裏帶著嘲諷,以挑釁的眼神望著綾香,綾香不自覺地垂下了頭。
伊娃仿佛歧視擁有飄逸黑發的綾香,她露出像是尋獲獵物貓一樣的笑容。
“我的對手是那個火之召喚使,我要讓她燒得屍骨無存。召喚使是被賦予支配世界能力的優越人種,隻有白人才配擁有這種能力。”
“伊娃!”
亞曆山大以責備的語氣叫道,伊娃的瞼上露出了微笑,不過那是帶有諷刺意味的笑。
“哦,對了,還有日本人。”
“召喚使沒有人種的區別,說話注意一點。”
雅人的臉上依然保持冷靜。
就在氣氛緊繃的時候,三人之中的最後一個巨漢開口了。
“伊凡·高魯夫,屬性是土。”
伊凡隻說了這句便閉口不語,真神立刻接上了話。
“他們全都是優秀的召喚使,既然由我負責指揮,你們就不準內鬥,如果忘了完成任務的目的,那還得了。”
“請您不用擔心,既然都是專業高手,就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亞曆山大說道,然後他對著神情依然倨傲的伊娃苦笑,老人開口了。
“那麽,開始行動吧,既然身為擁有神聖使命的召喚使,就該把那些配不上召喚使之名的家夥們全殺了,我在這裏等你們的好消息。”
藏身在最尖端企業暗處的這些召喚使,齊聲唱和被尊稱為導師的老人所下的格殺令。
“為了迎接真正的黎明!”
雅人以及綾香的精神依然亢奮,隻不過,縱使借麻藥之力,也無法抹滅他們對支援隊伍的不信任感。
“那些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
進入了被分配的房間之後,綾香忿忿不平地說道。
“會長,那些家夥不能信任,我們應該跟他們分開行動!”
綾香的憤怒是有充分理由的。
在‘拂曉指環’這個組織裏,基本上所有召喚使都是平等的,隻以位階來區分階級高低,並不以人種的差別來區分身分。
不過,雅人本人似乎不是非常介意,陷入沉思的雅人抬起頭,露出不屑的冷笑。
“不用那麽在意,他們充其量也隻是援軍而已。”
他以陰沉的口吻說道,自選良之樹學園被毀滅以來,一直沒有表現出來的自信,似乎逐漸顯露出來了。
以疲憊眼神凝視綾香的雅人,唇角微微上揚。
“神薙應該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察覺到王權之劍的事,他們一定也料想不到我們得到上級的許可。”
“……怎麽說?”
綾香露出了狐疑的神情,雅人以鬼火燃燒般的陰邪眼神開始說明。
“導師放出了小魔怪,能探查出神薙的動向,不過,那個火之召喚使,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個優秀而老練的戰略高手。我想他們也會召喚魔物進行情報偵查,況且,敵方陣營裏還有個吸血鬼。”
“所以呢……”
綾香似乎還無法理解,雅人嘴角微揚繼續說道。
“不過,如果敵方的陣營裏有我們的人,我們不就可以得知他們所有動向了?”
綾香難過地低下了頭。
“非常抱歉,我還是不太懂,難不成他們裏麵有我們的人?”
“橘,雖然你很聰明,不過洞察力還是不太夠。”
雅人露出不耐的表情望著綾香。
“我們為了增強戰力,所以進行了禁忌儀式,雖然由屍火之行篩選出來的新召喚使隨著學園完全消滅了,不過,還有一個人被屍蟲附身,但存活了下來。”
“啊……”
綾香睜圓了雙眼,她似乎已經想到了。
雅人先是微微冷笑,然後又充滿了自信地笑了起來。
“沒錯,經曆屍火之行而存活下來的話,就會蛻變成優秀的召喚使,問題在於,與夏伊娜相遇的那個女孩不知道會不會聽從我們的命令……”
雅人停頓了一下,臉上浮現出冷酷的表情。
“萬一不服從命令的話,我還有其他手段,因為我是土之召喚使。”
“咦?雅人,我不懂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雅人轉過身去,背對著詫異的綾香昂然說道。
“那女孩叫做織部吧?織部真晝其實不是現在父母的親生女兒,她小時候就被親戚領養了。她的血緣,屬於某種特殊的家族……”
雅人話說到一半,卻若有所思的不再繼續。他揮了揮手說道。
“與其用說的,倒不如直接讓你親眼去看比較快,橘,跟我來。”
雅人說完之後站起身來。
他走向窗邊,將窗簾大大地拉開。
那張疲憊不堪,臉色慘白的麵孔,映照在窗戶的厚玻璃上。不過,他現在的表情已經充滿自信,完全恢複以前的傲氣了。
不眠都市的燈光投射在雅人臉上。
“以織部真晝為契機,從神薙的手裏奪取王權之劍……不,是奪回,必須離間他們與那個黑人少女的關係上
說完之後,雅人的唇瓣上翹成新月的形狀,突然一陣強風吹拂,雲間的月亮灑下了銀色的光芒。
天際的冷冽月光灑落在雅人的臉龐,此時的他,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魔,表情充滿陰險與邪惡。
選良之樹學園毀滅之後,在眾人不眠不休的努力之下,學園所有教職員與學生的名單,好不容易逐漸整理出來了。
除了得知事件發生的家族瘋狂詢問的情況遽增以外,媒體比警察更加積極,殺到了名單上的學生家。
真晝家自然也不例外,真晝的父母從傍晚的新聞得知事件發生之後,慌慌張張地撥打了真晝的手機,淚聲與她通話。
“幸好真晝的手機沒壞……”
正在準備遠行行李的弘樹,深深地歎了口氣。
“真晝那家夥的精神狀況很差,還是讓她回家比較好吧?”
弘樹瞥視讓昭子幫著準備行李的真晝,拉了拉夏伊娜的衣袖。
真晝依然悶悶不樂,一句話也不說,她默默地穿起昭子準備好的登山鞋,然後背起了背包。
她那鬱悶的表情,讓弘樹怎麽也無法釋懷。
“我也曾經這麽想過。”
夏伊娜難過地點點頭。
身體所受的傷,隨著時間的經過就會痊愈,可是,內心的傷痕卻未必能治得好,即使一時感覺傷口已經好了,但隻要稍受刺激,又會以意想不到的形態再次出現,這也是經常發生的情況。
夏伊娜是個外表開朗的少女,過著全美知名藝人的生活,而她不為人知的一麵,則是以火之召喚使的身分不斷與敵人交戰,她頗能體會真晝的心情。
——如果你是個普通人的話,我也想讓你回家,可是……
夏伊娜心裏一陣喃喃自語之後——
“還是不行,不能讓她獨自留在這裏。如果這麽做的話,不隻是真晝,連她的父母
都會有生命危險。”
聽了夏伊娜所說的話,真晝恍惚地抬起了頭。
“媽媽跟……爸爸,會有危險?”
真晝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句話之後,昭子連忙勸慰起她來。
“沒有問題的,真晝,怎麽可能發生那種事呢?絕對沒問題的!”
昭子的雙眸不知何時湛出強烈的光芒。
弘樹一看見姐姐的眼神,頓時說不出話來。
“姐……”
昭子瞪視著呆立在原地的弘樹,高聲地斥責起來。
“笨蛋!你在胡說什麽啊!小晝現在心情怎麽樣,難道你不知道嗎?”
“咦?剛剛說的人明明是夏伊娜……”
“不用解釋了!真是不像樣!”
被強加罪名的弘樹不滿地閉上了嘴。
夏伊娜苦笑著對昭子鞠了個躬。
“昭子,對不起,是我思慮不周……”
昭子這時突然臉紅了起來,她頓時語塞,眼睛不斷眨呀眨的,奸不容易擠出了話——
“那個……沒關係啦,夏伊娜小姐……夏伊娜小姐是出自善意,想幫助弘樹跟小晝,夏伊娜小姐說的話,怎麽可能會有錯呢?”
然後用力地敲了露出不滿表情的弘樹的頭。
“好痛哦!你幹嘛啦!”
昭子又扁了一次淚聲抗議的弘樹,表情嚴肅地說起了話。
“如果是先祖的遺願,無論如何都必須設法完成,你就幹脆一點,快去完成該做的事吧!”
昭子不許多說的口吻讓弘樹以憤恨的眼神瞪著她,坐下以後他又忍不住抱怨起來。
“搞什麽嘛!明明平常就說過了,我根本就沒打算步你們的後塵,為什麽非得受到血緣牽絆不可,簡直跟白癡一樣……”
“你說的那些,跟我現在說的根本是兩回事,先祖對後代子孫抱有很深的期待,不是嗎?所以,滿足先祖的期待,是身為子孫該盡的基本孝道。”
昭子理直氣壯地說了一番大道裏,不隻是弘樹而已,甚至連夏伊娜都一臉茫然,不知該說什麽。
過了一會,弘樹才囁嚅地發問。
“可是,姐……為什麽你能那麽坦率的接受一切,甚至連曾經親身體驗過的我,到現在都還不能相信當時的情況是真的。”
“嗯,我也那麽想過。”
夏伊娜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
“而且還講得那麽高興……”弘樹以疲倦的口吻沮喪地說。
其實,夏伊娜也對昭子的反應感到意外。
昨天夜裏,暫時待在弘樹家的夏伊娜,不知與誰取得了聯係。
那晚夏伊娜所說的內容,是統轄正統派召喚使的組織與‘拂曉指環’對抗的事,如果要能阻止狼子野心的‘拂曉指環’為非作歹,與之抗衡的組織必須夠強大才行,然而,相對於‘拂曉指環’的龐大規模,正統派召喚使的組織可說微不足道,這個組織的總部位於歐洲某國,似乎在夏伊娜的請求之下,決定派人增援。
“我方的人才也沒敵人那麽多,還得保護真晝與昭子,而且,最重要的王權之劍就在這裏,也非找出來不可。”
夏伊娜表情寂寞地說完之後,便去了昭子的房間,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她。
王權之劍存在的事實已經很明顯了,‘拂曉指環’的召喚使,今後也會對昭子出手,這些夏伊娜全都思考過了。
況且,昭子得知選良之樹學園毀滅的事實,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夏伊娜認為,與其隱瞞事實,倒不如全部講個明白,今後不論做什麽決定也比較容易。
當然,事情的經過荒誕不稽,昭子一笑置之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是非常意外的,昭子毫不懷疑地全盤接受了。
“那個,昭子?你真的聽得懂我在說什麽嗎?我的日語應該不會說得很奇怪吧?”
夏伊娜不由自主地懷疑起來,該不會因為自己是‘外國人’,所以說的日語讓昭子似懂非懂,她才會有那種出乎意料的反應。
“不,一點也不會,夏伊娜小姐的日語說得很棒。”昭子微笑說道。
“如果今天講的內容全是虛構的小說,那描述的未免太過真實了吧,而且,弘樹無法切斷與過去的牽連,那個叫什麽召喚使……的?他是承繼了召喚使血統的戰士?”
昭子的眼神閃耀著光輝,她牽起了夏伊娜的手。
“也就是說,我也承繼了召喚使血統?對吧?”
見到昭子滿懷期待的笑容,夏伊娜不自覺的被昭子的氣勢壓倒。
她“嗯、嗯”的點了點頭,此時,昭子的臉上綻放了光芒,她雙手抱在胸前,提高聲量感動地說起了話。
“啊、啊!一直以來的夢想,終於要實現了!雖然弘樹對召喚使能力覺醒的事很不滿,可是我好想變成這種夢幻般的女子啊!”
昭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裏,看得啞口無言的夏伊娜,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弘樹……你姐姐沒事吧?”
她開口問了弘樹,耳朵靈敏的昭子清楚地聽到了這句話,“真討厭,人家沒事啦,夏伊娜小姐。”昭子用力的揮了揮手,然後瞬間改變表情。
“其實啊,在數年之前,女孩子之間很喜歡玩一種轉生遊戲。”
“啊?什麽?”
夏伊娜不由自主地反問了回去,昭子打開話匣子以後,再也停不住。
“現在的自己,其實不是真正的自己。真正的自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光明與黑暗之戰結束後,沉入海底的亞特蘭提斯戰士或神官所轉生的,現在的自己處於一種暫時性狀態,當黑暗世界再度降臨,真正的自己,就必須再投身戰場……也就是說,否定那個無法脫離日常生活的自己,心裏隻懷抱著變身的願望,我內心也是那樣相信的,曾經寫信給雜誌打算刊登尋人啟事招募夥伴。”
“姐,我想起來了,是那個‘我是光之戰士,魔法師請與我聯絡。’的尋人啟事嗎?”弘樹怯怯地提出了問題,昭子用力地點了點頭。
“隻是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逃避,當時‘mu’雜誌的編輯,還以為我打算要投稿小說,他害怕是稿子寄錯地方了呢。在我內心深處,真的覺得或許有轉生的事。”
滔滔不絕地說著話的昭子,緊緊地握住夏伊娜的雙手,把臉貼近到快碰到鼻尖的距離。
“所以,那些事一點也不會不可思議,夏伊娜小姐,如果弘樹能派上用場的話,請您盡情使喚吧,我也會竭盡所能幫忙。”
“好、好……”
這番直爽的話,反而讓夏伊娜不知所措,她調整呼吸以後,正色說道。
“以正統派召喚使的名譽起誓,我一定會保護昭子的人身安全,以及真晝家人的安全,萬一真晝的父母問起,希望你能找個理由應付一下,拜托了。”
昭子爽快的答應了,然後,她又探出了身子,表情認真地凝視著夏伊娜。
“那麽,下一張專輯的事也拜托你了。”
夏伊娜霎時呆住,但回想起前天晚上自己說過的話以後,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一開始,那不過是用來搪塞昭子的理由,不過她現在似乎真的打算推出那張主打東洋神秘風的專輯了。
昭子與弘樹,以及夕間的存在充分地刺激了夏伊娜的創作欲,當然,也要她能活下來才出得了專輯。
昭子聽到夏伊娜的回答之後,感受到升天般的快樂,她拍著胸脯向夏伊娜保證會把事情辦好。
她按照夏伊娜所交代的,找理由搪塞陷入憂慮狀態的真晝的父母,然後把那些到家裏采訪弘樹的媒體全都趕了回去,她就像有著三頭六臂的活躍著。
接近黎明的時候,一行人為了取得王權之劍,動身前往神薙一族的發祥地。
“為什麽我非得……”
一邊抱怨,一邊綁著鞋帶的弘樹,看見依然精神不濟的真晝,自言自語地說起了話。
“果然還是應該讓真晝留在家裏的。”
“這是有理由的,第一,如果讓真晝留下來,或許會引來敵人,另外還有一個原因……”
夏伊娜突然吞吞吐吐的,她瞥了瞥感到狐疑的弘樹,繼續輕聲地說了下去。
“真晝和另一個女孩,兩個人都被屍蟲附身了。當時那個女孩了結了自己的性命,而真晝卻活了下來,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這個……”
沒等歪著頭思考的弘樹回答,夏伊娜就直接開口解釋了。
“因為真晝她戰勝了屍蟲,現在的真晝已經變身為召喚使了,雖然還不知道她是哪種屬性,但她的確變成了我方的重要戰力,隻不過,問題在於……”
夏伊娜沉吟半晌,她琥珀色的瞳孔顯露出擔憂的眼神。
“‘透過屍火之行覺醒的召喚使,將絕對服從施術者’這一點、”
原本偏著頭思索的弘樹,霎時聽懂了夏伊娜話裏的意思,不由得一陣愕然。
逐漸變亮的天空突然傳來振翅的聲響,有一道妖魅的黑影從天空飛舞而下,它背上長了鬥蓬似的雙翅,翅膀掩住身子的時候,看上去像是綠色的肉塊。
“敵人有動作了,那些家夥是來偵查敵情的。”
夕間掀起連在它手臂上的雙翅,綠色小魔物的模樣清晰可見。他用力往頭部一擊,魔物立刻染血斷氣。
“如果手下留情的話,我方的動態就會被摸得一清二楚,所以隻能弄死它了。”
“……嗯,不過我們的位置應該還沒被掌握才對,快走吧!”
夏伊娜說完之後,立即轉過身去。
真晝的臉上雖然有了血氣,還是沒完全回複到以前的樣子,夏伊娜走近這個眼神空洞、步履蹣跚的少女,以溫柔而堅決的語氣對她說。
“真晝,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責任完全不在你身上,而且又有許多學校的朋友被卷入爭戰而死亡。可是,如果你還是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裏,下場像樹裏與那個成了喪屍的男孩的犧牲者,隻會越來越多,甚至人數會多到難以計算的程度。”
那是非常冷酷的言語。弘樹不自覺地想阻止夏伊娜繼續說下去,不過夕間卻製止了他。
“那是有必要的,夏伊娜不是在亂來。”
夕間的聲音雖然冷酷,但是他的神情卻非常認真。
“你看,真晝也能理解她的話,她隻是還是有點害怕。”
夕間要弘樹仔細觀察真晝的表情。
原本失焦的眼神,似乎逐漸恢複正常,麵無表情的臉,也開始有了生氣,她的唇瓣微動,低聲說起了話。
“會越來越多……下場像樹裏一樣的少女,會越來越多……”
“對,而且,我們其實有能力阻止那種事情發生的。把你和弘樹訓練到有戰鬥能力,也是我的任務。”
“戰鬥……有戰鬥能力?”
從昨夜以來,真晝初次出現感情波動,仿佛已經哭到沒有眼淚的雙眸閃耀著微微的光芒,她凝視著夏伊娜。
夏伊娜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論你未來選擇怎麽走,都是你的自由。可是,你想想看,即使你被卷入戰爭,你還是努力地活下來了。”
“活下來了……”
真晝再度低下了頭,不過,她的內心已不再封閉,整理了混亂的思緒以後,她認真地思索起來。
兩名少女對視,弘樹提心吊膽地插了一句話。
“訓練……我也要訓練嗎?”
夏伊娜轉過身去,原本對真晝說話的溫柔態度也完全改變了,她以不容辯解的口吻下了結論。
“當然啊!王權之劍是你先祖擁有的秘寶,身為後代子孫的你,不靠自己的實力做個了結,那怎麽成?”
“這樣我不是連選擇的自由都沒有嗎?”
弘樹不由得沮喪起來,夏伊娜露出了微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麽淨說那些不成熟的話呢?快走吧!如果不想被敵人發現的話,就得趕快走遠一點。”
夏伊娜催促起表情悲慘的弘樹,在天色依然昏暗的路上邁出腳步。
“聽說有一隻小魔怪沒回來?”
雅人問完之後,真神苦惱地點了點頭。
“那是導師召喚的魔物,所以詳細的情形也不清楚,不過有可能落到敵人手裏了。”
真神取出地圖,把雅人和綾香叫了過去。
他以鏡之門為中心,晝出了好幾個圓,真神凝視著外甥的臉,指出其中一個圓。
“以效率作為考量,一隻小魔怪負責這樣的範圍,失去聯絡的小魔怪負責的是這個地方。”真神指著地圖上的一角。
其中,有數個圓圈的地帶,廣含東京新宿區及杉並區,但似乎隻有在選良之樹學園那一帶,才重複派遣了數隻小魔怪進行偵查。
其中一隻小魔怪死在夕間的手上,不過,由於其他飛過相同地帶的小魔怪都平安無事地飛了回來,因此也無從得知這隻小魔怪是在哪裏斷了消息的,真神在判斷上陷入了困境。
雅人看了地圖之後表情微動。
“橘,這個區域……”
“是。”
綾香點了點頭,視線也栘向地圖的那一角。
擔任學生會要職的綾香竭盡所能地將所有學生的住處都記了起來,引起雅人興趣的地方,正好是她記得的。
從被毀滅的選良之樹學園算起,約莫一站電車的距離,就是被認為擁有王權之劍的神薙弘樹的家。
雅人的唇角浮現了笑容。
“即使是台燈,也有照不到的地方,難道他回自己家裏去了……”
若是能推斷出他的住處在哪裏的話,那麽施術也將變得容易。
如果那些家夥跟真晝在一起的話,那麽他們就像是掛著鈴鐺走路一樣。
織部真晝已經變成召喚使,也成了自己的手腳,雅人對此毫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