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爺。


    幽暗的房間裏,總管羅伊安契生語氣平靜地說:


    爵爺的不務正業讓屬下很煩惱,屬下一直提醒您對女色方麵要多加節製,唉話說回來,女色乃是貴族的娛樂,倒也不是隻有爵爺如此。


    羅伊露出微微扭曲的微笑,這看起來也像是自嘲的笑容。


    那女子的懷孕實在太不妙了,不,倘若蝶瑪夫人的孩子活著倒也無妨,妾室之子終究是庶出,齷齪的庶民之血絕對無法進入貴族的血統,不可能取代正室之子接掌您的爵位可是


    羅伊說到這裏,朝床鋪走近。


    但床鋪上的人影一動也不動,甚至沒有任何反應。


    蝶瑪夫人之子過世的現在,流有爵爺血統者就隻剩那嬰兒,那嬰兒繼任爵位的可能性也應運而出。這就傷腦筋了,非常傷腦筋。


    羅伊跪在床上人物身旁,耳語般地說:


    嬰兒那方麵也已有所對策,應該很快就會被那些傭兵帶回,之後隻要由我親手確實除去即可,然後


    床鋪上的人物黑格蘭公爵,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是正在沉睡?抑或已經死亡?


    盡管他看起來仍有呼吸


    爵爺必須再活一陣子至少要再抱一次蝶瑪夫人,必須讓她受孕才行。啊啊,您無須擔心肉體控製方麵,屬下會事先輸入魔導式,就算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到、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也必定使您有能力讓蝶瑪夫人受孕。


    一邊喜不自勝地講述駭人的事,羅伊站起身來。


    屬下就此告辭,請爵爺在這段期間多多愛惜身體。


    以恭敬虛偽的語氣說完,羅伊離開房間。


    然而,床鋪上應是其主人的人物榭布雷黑格蘭公爵,一根手指都沒動。


    宛如是人形的植物般!


    ※※※※※


    絕望的情況。


    戰鬥失敗,跟夥伴一起被逮,此刻被強迫吐露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報。


    地點是在農場內的樹林裏。原本以他們的身份就無法期待會有援軍,也不可能有人偶然路經此處,沒有任何化解危機的方法。


    嗯


    喂現在可不是在那裏嘀咕嗯的時候,蹲坐在五花大綁、倒地呻吟的維克身旁,金發碧眼的少女帕希菲卡說:你知道自己目前所處的立場嗎?大~~叔~~


    浮現一臉得意笑容,帕希菲卡故意讓維克看見似的,左右晃動手裏的羽毛。


    你你這個卑鄙的


    什麽卑鄙?剛剛明明答應告訴我的,現在又一句話都不肯說,說謊的人才叫卑鄙!


    帕希菲卡邊說邊把羽毛靠近維克暴露在空氣中的腳底板。大概是對搔癢非常恐懼身經百戰的傭兵悶不吭聲地扭動身體。


    我不會害你,但你還是趕快自白比較好喔。夏儂站在帕希菲卡身後並非要脅,而是以同情的語氣說道:趁這丫頭還沒開始執行她邪惡大腦裏想到的那~~種事或這~~種事。


    你說誰邪惡啦?誰?


    帕希菲卡揮開夏儂筆直指著自己的手指嬌叱。夏儂麵無表情地轉向妹妹,以公式化的口吻問:對了,要是這位大叔不肯自白,你的下一步手段是?


    呃倒吊在樹枝上啦。把羽毛固定在腋下和腳底板好像搔得到、又好像搔不到的位置,稍微搖晃就奇癢無比,要是怕癢亂動,反而更加癢得不得了。而且逼供的人無須花費任何勞力,這是自動進行拷問的劃時代新方案!如果順便在衣服裏放一些扭來扭去的毛毛蟲,效果加倍喲!


    你看,這麽邪惡。雙手抱胸的夏儂懇切地對臉色蒼白的維克說。


    別一直叫人家邪惡、邪惡的!你們倆也不許點頭!帕希菲卡怒吼。


    她一回頭,隻見視線前方抱著梅菲麗亞的拉蔻兒,以及跟維克一樣五花大綁的亞特,雙雙頷首。


    順道一提,剛剮還一直念念有詞的亞特,現在似乎已經克服了小史比軍團造成的內心傷害。


    維克夏儂臉上浮現沉痛之色,在維克身旁蹲下。帕希菲卡在他背後大聲斥責,但他暫時充耳不聞。我跟你比過招那場短暫的交戰中,你也傳授了我重要的事。我想還你這份恩情,可以的話,至少想將你從這個邪惡變態的魔手中救出,希望你能明白


    看見夏儂凝視自己訴說的真摯神情,維克麵容一動。


    啊啊,真美


    有時男人經由生死之戰,也會萌發敬意與信賴


    拉蔻兒和亞特感動不已地陶醉呢喃。


    不許隨便把別人當成壞蛋來解決事情!


    帕希菲卡拉扯夏儂後腦勺的長發。


    你給我閉嘴你對邪惡的自己能夠幫上他人的忙,難道沒有因此感到高興的度量嗎?


    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你身為邪惡化身的修行還不夠喔。


    什麽跟什麽嘛!


    看著開始瞪眼鬥嘴的夏儂和帕希菲卡維克粗獷的神情忽地柔和。


    似曾相識的光景。


    他想起好久、好久以前,二十多年前令人懷念的一段記憶同時維克也覺得繼續逞強是很無聊的行為。


    輸了就是輸了。


    維克毅然決定供出他所知的一切情報,雖然違反身為傭兵的道德,但他知道的情報原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維克亞特臉上浮現戰栗的表情。怎、怎麽了?你的臉孔歪了喔?


    我這是在笑,混帳東西!維克麵紅耳赤地咆哮,重新轉向夏儂。真不愧是親子哪


    嗄?


    你們倆這樣,我仿佛見到了昔日的玉馬大人和凱洛兒大人。


    對維克突如其來的感想,夏儂和帕希菲卡不知該如何反應,一臉困惑地麵麵相覷。


    雇用咱們的是黑格蘭公爵家的總管名叫羅伊安契生的男人。他拜托咱們追捕榭布雷黑格蘭公爵的情婦,以及被她帶著逃亡的嬰兒公爵的私生子。維克淡淡地說:抱歉,咱們知道的情報就隻有這樣。


    ※※※※※


    人們無法擺脫過去。


    過去總是如影隨形地跟在人們身後。


    無論何時都緊跟不放。無聲無息、悄然但確實地追隨告訴打算逃避自我束縛的愚者,那是多麽天真的想法。


    夫人


    一聽見羅伊的聲音,蝶瑪蓋著被單,在床上發抖。


    這位總管讓她不寒而栗。那是覆蓋在自己身上,對過去的恐懼:本應早已結束卻固執殘留的恐懼殘影。


    那堪稱是壓抑、束縛她的過去柯飛爾家族這個貴族世家的呈現。


    請用餐。


    蝶瑪沉默不語,羅伊颼的一聲扯下床單。


    恭謹但強硬地翻起蝶瑪固執伏在床上的身軀之後,羅伊伸出左手抓住她的下顎。


    嗚嗚


    蝶瑪仿佛聽見顎骨傳來的喀啦聲響,碾碎骨頭般的壓迫,讓她不由自主地張開緊閉的嘴。


    請您用餐。


    羅伊恭敬虛偽地說完,拿起置於旁邊手推車上的大型水壺。


    不,那確實是水壺,但裏麵裝的並非清水。羅伊將水壺微微一傾,黏稠的奶油燉肉從壺口流出。煮得非常爛,裏麵的肉和蔬菜幾乎看不出原本形狀。


    黑格蘭家的總管神色木然地將奶油燉肉注入蝶瑪口中。似乎已經稍微放涼,溫度尚且不致燙傷。


    蝶瑪想當然爾強烈抗拒,不肯吞咽,大部分都從嘴角流下但羅伊一點也不在意。


    那副模樣也很像在替食用家畜進行強迫性的增肥作業。


    沒錯是作業。動作中既沒有怒氣,亦沒有陰險的虐待心態,是基於必要的作業。不帶任何感傷,隻是一味執行的行為。


    最後,灌完水壺裏的燉肉,羅伊終於鬆開蝶瑪。瞥見掉落在她的衣服和床上的


    大量燉肉,他說:


    怎麽又這麽不小心身為黑格蘭公爵的正室、柯飛爾家的血統繼承人,請您千萬不可做出有失顏麵的言行舉止。


    蝶瑪一邊咳嗽同時感到身體腐敗的倦怠與疲勞。


    完全不是諷刺這男人是真心這麽想。


    價值觀毫無交集。即使看著相同的東西、聽著相同的聲音,以相同的語言交談,也完全無法溝通。


    盡管擁有人類外貌,感覺卻像麵對某種異質怪物。


    這樣下去對衛生也不好,請您多加照顧自己,您是重振柯飛爾家族的


    瘋了


    然而,話雖如此因為對方擁有人類外貌,她無法視若無睹。就算知道一切隻是惘然,還是忍不住與對方交談。


    就這樣不斷反複。


    從以前從懂事時開始。


    你瘋了一切都已結束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都死了,叔父大人和叔母大人也是!還說什麽柯飛爾家族的血統?那種東西早就結束了!蝶瑪發狂似的大吼。況且就連你的人生都因此走樣了,不是嗎哥哥?!


    喔喔,蝶瑪大人。


    羅伊的表情倏變。


    他發自內心為難地說:屬下說過好幾次了,絕對不能以哥哥稱呼摻雜庶民齷齪血統的我,這樣有辱柯飛爾之名。屬下不是您的哥哥,而是總管羅伊安契生。


    並不是卑躬屈膝。


    這個男人天經地義地如此認為。貴族這種身份包括血統、家世、綿延不斷的單一家譜這些東西在他認為有至高無上的價值,他認為這種連型態都沒有、單純的概念,應該要排除萬難守護,具有獨一無二的價值。


    因此,這男人甚至將貴族個人視為道具。


    一如他的父親。


    蝶瑪的以及羅伊的父親,隻將母親視為道具,將她們視為處理性欲和留下子嗣的僅止於此的存在。除此之外,他完全不認為身為自己伴侶的妻子還有其他價值。而對自己的孩子們,也是這種態度。


    她不知道貴族父親的這種態度是對是錯,雖然不知道,但蝶瑪非常討厭這樣的父親。


    這門政治聯姻決定時蝶瑪對連新郎樣貌都不知道的這門親事感到無限欣喜,她認為不論對象是誰,都比待在這種父親身邊好上數倍。能擺脫柯飛爾家族光想到這點,她就不禁喜極而泣。


    然而,她並未因此獲得解放,因為羅伊以侍從的身份跟她一起出嫁。


    羅伊徹底承襲父親的思想不,某些部分甚至更加扭曲。


    慘遭父親蹂躪的庶民女子所生與蝶瑪同父異母的哥哥,父親的分身。


    接下來,發生了那起事件。


    對魔導技術的研究家而言,足以匹敵翡翠法陣魔導士的父親與他的助手們,受王國委托進行戰略級攻擊性魔法的改良實驗。


    由於實驗失敗,蝶瑪的父親柯飛爾家族消滅了。


    同時帶走三成領土以及居住其中的大量領民。


    存活下來的直係親屬極少,不過他們也被處以終身禁閉,永生不得離開自己的居所,隻要踏出居所一步就是死刑終身禁閉就是這種刑罰。事實上的幽禁,社會性的死刑判決。


    在這之中例外免受刑罰的就是蝶瑪和羅伊。嫁入對王室也擁有強大影響力的黑格蘭公爵家的蝶瑪,以及成為黑格蘭家總管的羅伊,王室基於外交上的理由免其刑責。


    羅伊的瘋狂因這起事件開始表麵化。


    他利用黑格蘭家族的財力、權力,以及蝶瑪的孩子,企圖重振柯飛爾家族。


    為了這個目的,血統不能斷絕。


    不是摻雜庶民這種汙穢血統的自己,而是流著純粹貴族血緣出生的蝶瑪。以及同樣承襲高貴血統出世的孩子。這對柯飛爾家族的新主人來說,是不可或缺的要件。


    因此


    請您千萬珍重,蝶瑪夫人。


    如此宣告的羅伊,口吻依舊殷勤。


    ※※※※※


    有點不對勁呢。在乘客室替梅菲麗亞換好尿布的拉蔻兒如此表示。


    什麽事?駕駛座上的夏儂問。


    夏儂一行人進入了貝盧拿德裏鎮。


    一般來說,許多邊境城鎮對馬車和武裝都有諸多限製不過貝盧拿德裏鎮除了有黑格蘭公爵家的治安騎士團負責警備外,亦與民間義警團合作,因此對武器和馬車通行的相關規定也較為寬鬆。


    維克他們如今也乖乖坐在夏儂身旁。梅菲麗亞的母親(想必就是那名女子)亡故的現在,還是應該將梅菲麗亞還給黑格蘭家。盡管有過一點衝突,但夏儂他們如此判斷,因此隨維克他們一起前往黑格蘭公爵的城堡。


    不過夏儂並非完全采信維克他們的說法,所以決定護送到底。


    黑格蘭公爵家。


    在地方上是屈指可數的望族。相較之下多行德政,因此領民的評價相當不錯。盡管就領土和權勢來說,公爵這個位階似乎過高,但那是由於黑格蘭家族原本是一個小國的王族。


    因為厭倦與萊邦王國的無謂戰爭所造成的耗損,現在已歸化其傘下,不過幾近完全自治的統治型態與公爵爵位,亦可說是萊邦王國並未輕視前王族黑格蘭一家的證據。


    究竟那位妾室為什麽要逃亡呢?


    什麽為什麽


    帶著嬰兒逃亡很辛苦喔,若不是有什麽逼不得已的內情


    夏儂對維克投以詢問的視線,可是他搖頭。


    咱們並未詢問內情。


    這麽說來,聽說公爵的正室也生了孩子有什麽關係嗎?


    啊啊,你這麽一提,據說那孩子已經過世了。


    如此回答的是亞特。


    過世了?正室的孩子?


    對啊,不過還沒正式確認。維克這個人啊,對武術外的瑣碎小事比較不重視小心謹慎的我就怕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稍微調查了一下;不過,因為洽談到簽約為止的空檔隻有半天左右,也沒查出什麽重要的情報。


    傭兵在接受委托前調查委托入是默許的行為,對沒有後盾的他們來說,這是預防事成後被對方暗殺,或者遭人欺騙的最低限度防禦法。


    剛才應該先拷問你嗎?夏儂苦笑。總之這麽一來,事情會變成怎樣?


    妾室的孩子會因繼承人的身份受到關注吧?


    亞特側頭說,但夏儂搖頭。


    不這樣不自然吧?而且孩子再生就有了。


    而且如果是這樣,妾室也沒有逃亡的必要才對?總管也不用特地雇用傭兵,直接派遣治安騎士團搜索就好了


    拉蔻兒說的確實有理。


    果然是有隱情嗎?夏儂皺眉低語接著重新盯著維克和亞特說:現在有件事想請你們幫忙。


    ※※※※※


    魔導式啟動,意識接續,強製介入。


    嗯


    將自己內心組成的式子壓縮過的魔導式,緩緩輸入對方的意識中。


    魔導式沒有遭遇任何抵抗,就潛入空虛的意識領域,固定之後,慢慢開始自我解凍。


    毀壞的意識。


    已無法修複。因為人類的意識是由記憶與其他諸多要


    素交織而成,乃是一種複雜特殊的結構體,一旦毀壞,人類的意識就再也無法修複,絕對無法回溯,終究是一個死亡。


    話雖如此


    還是可以幹預意識的容器神經組織,對生理功能產生影響,維持、移動肉體這種程度不成問題。


    不用說,這與移動人偶也沒什麽分別


    成效不錯。羅伊滿意地檢視眼前緩緩站起的榭布雷說。


    因墜馬引起致命腦挫傷的榭布雷,肉體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勉強組合進行簡單控製的魔導式,利用調節生理機能阻止腦部組織


    損壞,但頂多隻能再維持一個星期。


    老實說,他原本很擔心在完成能夠確實操控肉體的控製這個猶如人偶的肉體,讓蝶瑪受孕的正式控製用魔導式之前,榭布雷的肉體可能會先行死亡。


    可是他成功了,隻要再靜養一天,烙印在腦海裏的魔導式,放著不管也能自我調整、完全掌控肉體的活動。


    還請您再活一陣子,榭布雷大人羅伊微笑道。


    倘若這時有人在場大概會懷疑他的腦筋有問題,居然想讓這個有如行屍走肉的肉體,擁抱與他流有一半相同血緣的妹妹,至少這不是正常人的想法。


    就在此時


    安契生大人!安契生大人?!您在哪裏?


    門外傳來呼喚他的聲音。


    羅伊將榭布雷放回床鋪,走出房間。


    怎麽了?


    安契生大人,原來您在這裏嗎?有人送來一封寫著危急的信件。


    給我的?


    從走廊上迅速奔來的女仆,將一個信封遞給他。正麵寫著危急兩個字,翻到背麵,則有維克納甘的署名。


    這是誰送來的?


    小孩子說是對方給了酬金。


    不會錯。


    為防萬一,他都跟那兩名傭兵在城外會麵,同時交代他們聯絡時,將寫有危急字樣的信函委托他人送來。


    我確實收到了,謝謝。


    羅伊留下這句話,迅速步出。


    妾室之子必須鏟除,因為如果蝶瑪產下的是女嬰,家族會議可能會指定妾室之子接任黑格蘭家的爵位。


    此外傭兵他們也必須鏟除。


    守護貝盧拿德裏鎮的治安騎士團有可能察覺內情,因此無法派他們逮捕妾室和她的孩子。


    無汁可施之下,才雇用偶然前來貝盧拿德裏的傭兵但終究是出身低賤的士兵,無法信任他們,事情一旦結束,為了防止意外,隻好讓他們永遠閉嘴。


    這麽一想.使用慵兵反而比較方便。即使處死,也不會感到愧疚。


    順利應該可以這麽說吧。


    目前什麽問題也沒有。


    獨自走在長廊的羅伊臉上,浮現一抹微笑。


    ※※※※※


    從結論開始說。男爵夫人環顧克裏斯、吉兒,以及其他召集來的特務戰技兵道。


    總計十六名的特務戰技兵,被召到第四特務部隊緋紅之劍的辦公室,史卡巴德的某個房間。


    克裏斯所屬的執拗之矢有十二名,吉兒所屬的緋紅之劍有四名。


    雖然不曉得緋紅之劍的遴選基準為何不過執拗之矢方麵。則是由克裏斯實際試驗之後挑出個中高手。單純從戰鬥技巧和訓練成績來看,這裏的成員並非絕對最強的組合,可是對克裏斯來說,他相信自己召集了真正意義上


    的最強成員。


    順道一提


    一般來說,幾乎不會聚集超過個位數的特務戰技兵。十名特務戰技兵實質上相當於一支大隊八十名士兵的戰力,若是特務戰技兵裏屈指可數的他們目前集合在此的士兵們,戰鬥力難以估計。


    萊邦王國裏有人正在計劃某種叛亂,以布雷登公爵為首,貝達修達爾將軍所統領的改革派,似乎打算奪取政權。雖不至於引起大規模戰爭,可是非常有可能發生部隊規模的戰鬥,因此男爵夫人輕描淡寫地說:我們要以現任王室擁護派的身份行動。


    特務戰技兵無語。


    他們本來就不是會如此輕易動搖的人。


    正因這樣,假如派遣在場的所有人,現在立刻就能攻入王宮,將王室成員殺得一幹二淨。奇襲和暗殺這類特殊戰鬥,正是特務戰技兵的看家本領。


    敵人恐怕是貝達修達爾將軍麾下的東方第三暨第四師團,以及布雷登公爵旗下的私人部隊灼熱槍騎兵。(gloncer),還有男爵夫人忽然頓了一下,這是很少見的事。王國軍諜報部特務處理班漆黑之鷹(ckhaw)


    第一次特務戰技兵們一陣鼓噪。


    在萊邦王國軍裏,漆黑之鷹是少數目前仍舊經常進行實戰的部隊。單純的個別戰鬥力或許不及特務戰技兵,但包含實戰經驗、情報戰等的綜合力量,恐怕高於緋紅之劍和執拗之矢。


    我們主要是應付灼熱槍騎兵和漆黑之鷹。目前還不確定對方會采取何種戰術和戰略,不過對我們來說,想必將是最強勁的敵人。


    男爵夫人,一名少女法法兒舉手發言。我們在諜報戰上明顯遜於漆黑之鷹,至於少數精銳的據點攻略戰,後出手的一方則必敗無疑更何況保衛王室本來就是處於被動,關於這一點,不知您有何想法?


    所以才要派遣緋紅之劍,男爵夫人輕笑。既然無法靠正規情報戰取勝,我們就采用邪魔歪道。妮德魯絲、吉兒薇絲德、馬龍、亞得力特。


    被點名的四個人依序站起。


    他們均是緋紅之劍的成員。


    他們四個是緋紅之劍裏屈指可數的未來預知能力者,雖然沒辦法預測太遙遠的未來,不過數秒後的未來有十成,數分鍾後的未來有五成,數小時後的未來有三成的命中率。


    執拗之矢的士兵們麵麵相覷。


    預知未來借由這種模棱兩可的東西,真的能夠與擅長諜報戰的漆黑之鷹一較長短嗎?


    叛亂一旦爆發,由一位緋紅之劍搭配三名執拗之矢。共計四名成員組成遊擊隊,專門支援王室成員、重要據點的正常防衛戰力。


    男爵夫人說完,忽地露齒一笑。


    好好努力,孩子們。向來隻為破壞和殺伐而存在的你們,這可是第一件的保護工作喔。


    ※。※※※※


    黑影猶如並排齊列的墓碑聳立。


    每棟都是相同外觀造型極度粗糙的建築物,並列於寬廣平地上。


    每棟建築物都有編號,但在黑夜抹去編號的此刻,在建築間行走有一種置身迷宮的錯覺。如果不計算自己實際上拐了幾次彎,就無法確定究竟身在何處。


    貝盧拿德裏鎮東北方的某個倉庫街。


    鄰接主要幹道,加上附近有大型河川流經,因此這座城鎮的商業貿易很興隆,也有許多從鄰國基亞特載來各種特產的巡回商人,將這裏當成轉運中心。


    領主黑格蘭公爵家族亦很積極保護貿易行為,運用交易時抽取的稅金,在城鎮東北方興建寬敞的管理站,當成馬車等的停車場以及租賃倉庫。


    這個倉庫街白天熙來攘往,一到晚上就突然安靜下來,而且目前倉庫內部淨空的數個區塊也沒有巡邏警備,完全處於無人狀態。


    然而


    沒想到要花這麽久的時間。羅伊一開口就如此說。


    地點是現在無人使用的一間倉庫,倉庫內有羅伊,以及他所雇用的兩名傭兵維克和亞特。


    維克的臂彎裏有一個裹在大包袱中的嬰兒。


    因為在途中出了一點意外。


    亞特笑容可掬地說。與委托人等其他人交涉主要是亞特的工作,維克一開口,或許是因為低沉混濁的聲音和冷漠的語氣,氣氛總是莫名其妙地變冷。


    女人呢?


    途中似乎遭遇不明事故死了。


    羅伊默然頜首。這樣更好,連殺她的力氣都省了。盡管也可能是這兩名傭兵心軟放她逃走,不過既然已經將嬰兒帶來,那種可能性極低。


    一瞥維克手中的包袱裏麵的確伸出一雙玩具般的小手,並不是洋娃娃。


    好,另一半酬勞放在前麵的馬車上。


    咱們有幾個想不透的地方。


    維克開口。羅伊皺眉看著傭兵的粗獷臉孔。


    我付錢,你們收錢完成任務,這樣還有什麽問題?


    有一個。為什麽


    找咱們,不找治安騎士團?


    畢竟事關黑格蘭家族的醜聞,盡量不想用到正規兵。


    這當然不是謊言,雖然也不是所有真相。


    還有一個。為什麽那女人要帶著嬰兒逃亡?


    天曉得,詳情我也不知。不過,她似乎有些許被害妄想症的傾向,我純粹隻是想保護爵爺的孩子。


    嗯這也說得通。維克點頭。那麽最後一個他將嬰兒包袱放在夥伴的腳畔道,聲音跟剛才相比,顯得格外低沉。


    是什麽呢?


    為什麽你身上從剛才開始,就籠罩著一股殺氣?


    是你多心了吧?


    羅伊微笑。


    一邊微笑口裏喃哺自語。


    察覺那是咒語維克向前踏出,然而


    連動式啟動咒語,魔導式高速展開。


    羅伊快了一步。他也預想到了這種情況,因此跟對方保持一段距離。


    羅伊正想將眼前的兩名傭兵跟嬰兒一起炸飛


    嗶嘰!


    主魔導式啟動的前一刻,羅伊腦內展開的式子猝然大亂。


    羅伊腳下一陣踉蹌。


    他立即消除意識裏的所有主魔導式,防止式子毀損對意識造成不良影響。


    魔導士?!


    他邊哼邊向後退。


    剛才的乃是妨礙啟動專用魔法妖精遊戲(elme),使用方法是從近距離強製連接敵人的意識領域,灌輸魔導式。妖精遊戲這種連鎖自毀型魔導式,會擾亂對手意識,同時牽連其他魔導式引發自我毀滅。


    隻須在意識領域裏形成保護用的屏障,就能輕易防禦這種魔法,但剛才完全是攻其不備。


    躲在哪裏?


    維克自然沒有回答,拔出寬劍走向他。


    可是羅伊立刻念誦下一道咒語。他這種超一流的魔導士,即使啟動魔法失敗,也很快就能振作。


    炎之民,飛舞吧。


    主動防禦性魔法的火焰在維克眼前炸開。雖說是主動防禦,但直接命中亦足以令對手當場死亡。


    就算沒有命中,疾飛衝天的火焰之壁亦可製止敵人前進


    放肆!


    火焰進裂。


    維克持劍躍來。


    後方是一麵颼颼翻滾的大旗。羅伊刹那間明白旗幟吸收了大半衝擊,攔阻火焰延燒到維克。那是另一名傭兵亞特的旗幟。


    這兩人也有豐富的對魔法戰經驗,是出人意外的強敵。


    羅伊迅速念誦下一道咒語,盡管他根本沒想過要在這種情況下使出王牌之一


    嘲笑吧、嘲笑吧,殺戮之蛇!


    羅伊感受著逼近的劍氣大喊。維克察覺高速啟動的魔窪,不知該繼續攻擊,或是罷手閃避,劍光刹時停滯。


    就在這一瞬間,連動式啟動咒語啟動了攻擊性魔法。


    虐殺龍(nidhogg)。


    咦?!


    突如其來的旋風將維克吹飛。


    維克?!


    亞特驚叫,他確認滾倒在地的維克並無大礙後,揮旗挑起腳畔的嬰兒,單手一抱躍向後方。


    但這是沒有意義的行為,羅伊冷笑。


    旋風的回轉速度增加,超高速的空氣渦流本身就有充分的破壞力不過最可怕的乃是它的餘波。


    氣壓落差所形成的真空之刃,可以輕易剖開犧牲者的肉體另一方麵,超高速的渦流也與周圍物體產生摩擦熱。


    有效範圍並不大但即使身穿盔甲,一旦進入有效範圍,人類身體將被盔甲的高熱烤焦,慘遭真空撕裂,最後連同盔甲絞碎身亡,得以存活的唯有渦流中心的魔導士。


    倉庫內壁崩塌,天花板掀開,地板上堆積的塵埃卷起。在漫天飛舞的置物架殘骸與大量備用物品中,羅伊笑著奔向出口。


    他離開的同時倉庫轟隆一聲垮下。


    牆啊,阻擋一切!


    羅伊解除消耗大量精神的虐殺龍.迅速切換成塞壁(midgard),並確保剩餘的意識領域能夠啟動下一個攻擊性魔法。


    他並未沉醉於攻擊性魔法的強大威力。


    威力隻須在必要的瞬間,發揮必要的程度。經驗不足的魔導士,往往因迷戀威力強大的魔法,施展超出必要的魔法而感到疲憊但他沒有這種無知。


    全部解決了嗎?不


    虐殺龍應該足以解決維克和亞特。至少是其中一人


    兩人相隔一段距離。不曉得一開始妨礙他啟動魔法的魔導士躲在何處,不過肯定沒辦法同時對兩人施展防禦魔法。假使擴大防禦圈,或許能同時容納兩人可是這麽一來,虐殺龍的破壞渦流中,勢必產生一個不受幹涉的獨立空間,羅伊不可能不發現。


    問題是能否連同那名魔導士一起解決。


    妖精遊戲是非常高難度、非常危險的魔法,連接意識時,隻要對方的反應與對應夠快,就能反向灌輸妨礙用的式子,進而破壞攻擊者的精神。


    敵人既然能夠迅速、確實地使用這種魔法,鐵定不是普通高手。


    總之是大出意料之外的情況與對手,應該避免正麵應戰這種愚蠢行為嗎?


    如此低語完,他也解除塞壁,奔向停在附近的馬車,一躍而上。揚鞭一擊之後,原本畏懼怯懦的馬兒立刻恢複鎮定,開始馳騁。


    事情越來越棘手了


    羅伊一邊離開現場,同時皺眉呢喃。


    ※※※※※


    倒塌的倉庫。


    亞特從這些瓦礫堆中,砰咚一聲彈開木材露出臉孔,梅菲麗亞也安穩躺在他的臂彎。


    哎太感謝了。


    不客氣。


    拉蔻兒邊說邊推開旁邊的瓦礫,露出頭來。


    接著,維克的頭也從瓦礫下鑽出。最後夏儂和帕希菲卡從隔壁倉庫現身。


    兩人一同施展最低限度的塞壁,由拉蔻兒保護亞特和梅菲麗亞,夏儂守護維克。


    嗚哇哇哇哇


    梅菲麗亞放聲大哭。麵對這種情況。就連悠哉的嬰兒都不免感到驚恐。


    啊啊,對不起哩


    拉蔻兒抱起梅菲麗亞,帕希菲卡快步跑來。


    想不到對方如此厲害。夏儂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說。


    聽說這總管是來自魔導士名門的柯飛爾家族就算他是個一流的魔導士,也沒什麽好訝異的。亞特看著急忙安撫嬰兒的兩名女子苦笑道:唉,不管怎樣牽涉到的問題似乎很複雜,光是撂倒對方也沒辦法解決


    你們打算怎麽辦?夏儂回看維克兩人。


    咱們輸給你們,背叛委托人,老實說也沒理由對那男人的態度生氣。維克拂去身上的灰塵說:照那樣子看,大概一開始就打算將咱們和嬰兒一起殺死。那種人不管教管教,終究是不太舒坦。


    那當然了!帕希菲卡衝口而出。我絕對不原諒他!一定要打得他哇哇大哭,要他親口道歉!啊啊,抱歉,你看你看,好怪的臉耶~~


    一發現梅菲麗亞又要開始哭泣,帕希菲卡重新展開安撫作業。苦笑看著用力伸手拉扯自己雙頰的妹妹夏儂雙手抱胸。


    不過,究竟該怎麽辦呢?


    既然如此拉蔻兒靈機一動,嫣然一笑道:不如弄得盛大一點吧?免得事後心裏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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