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納迪家的豪宅。


    這棟豪宅傲視群雄似的盤踞於城鎮正中央。


    葉斯提安鎮原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城鎮,而是在具備商業都市必要條件的地點,以人為方式計劃性地建構貿易之都。


    這種貿易都市在現代是很常見的。


    它多半是領主等人為了增加稅收,特地在領地內投資興建,因為一座貿易都市能輕鬆獲得龐大的以麵積來說,超越百倍領地所能獲得的稅收。另外盡管為數不多,但有些貿易都市不是由領主投資,而是由大財主或商人行會組織興建。


    葉斯提安鎮就是後者的典型。


    唉。帕希菲卡神色不耐地環顧四周,歎了一口氣。


    心神不寧,實在是靜不下心。帕希菲卡也曉得這棟堂皇富麗的豪宅肯定所費不貲,可是


    真厲害。她自言自語地嘀咕。


    帕希菲卡、拉蔻兒,以及在鎮上遇見的占卜師玉林三人被帶到荷納迪家的大廳。


    豪宅本身就很廣闊,大得驚人,規模恐怕足以跟小型城池匹敵。盡管沒有高塔和城壁之類的建築,不過占地與貴族的宅第相比亦毫不遜色。


    再加上,吞沒寬敞豪宅,令人頭暈目眩的各種低俗物品。


    完全不顧原本色澤,亂塗亂抹似的粉刷,以及痛恨平麵般擠滿牆壁的各種雕刻。


    這裏也有?那裏也有?咦~~連這裏也有越往室內走,就越發教人不勝感歎的大量美術品,以及不知為何使用大量金、銀色係的家具陳設。天花板上懸掛數個(沒錯,到處都是)一旦掉落肯定會壓死人的巨大水晶燈,就連鋪設在走廊上的地毯,從頭到尾都布滿了精致的刺繡。一件一件分開來看,確實都是醞釀出美妙感性的高水準藝術品,然而。硬是將它們擠滿室內,並不會讓這棟房子本身變成藝術品。從常人的眼光來看,反而更加俗不可耐。


    不過,說不定這棟宅第的主人從中感到了華貴。


    拉蔻兒姐,該怎麽形容呢帕希菲卡坐在染成大紅色的皮沙發。以指尖戳著地板上鋪設的軟墊猶如壓扁青蛙般四肢大張,隻剩頭部殘留立體感的老虎,說道:我可以說說感想嗎?


    我怕你把氣氛搞僵,還是算了吧。拉蔻兒慵懶笑道。


    她的美感雖與常人略有差異,不過能判斷出這棟豪宅很俗氣,至少跟帕希菲卡還有共通點。


    哎呀,這很花錢耶,好棒好棒。


    可是,乘勢坐在兩人旁邊的玉林,似乎頗為中意這些裝璜。話說回來,她中意的或許不是室內裝璜本身,而是蕩漾其間在強調花了大把銀子的味道。


    不過,究竟是什麽事呢?


    天曉得


    相較於忐忑不安的帕希菲卡,拉蔻兒依舊一派悠閑。


    大廳這種地方,原是為了讓客人放鬆心情的空間可是帕希菲卡相信,絕對沒有人能在如此低俗的房間感到寧靜。放眼淨是刺繡、雕刻等美術品四麵八方都沒有讓眼睛休息的空間。


    老實說,她覺得隻要待上三天,腦子肯定要出毛病。


    正當帕希菲卡胡思亂想的時候


    久等了。杜蘭打開異常厚重的門扉不,正確來說.開門的是守在左右兩側的女仆。


    杜蘭在帕希菲卡她們對麵的沙發坐下。


    他身穿鮮紅色長袍,手戴數枚戒指,上麵鑲嵌的寶石足有眼珠子耶麽大。手腕和腳踝戴了好幾個金銀環,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依舊是個鄙俗不堪的男人。


    接著一排男人魚貫站到他身後,女仆們則隨侍兩側。


    就像一幅王公貴族的惡質諷刺畫。總之,這裏是謁見室,背後的仆役就是臣子嗎?仔細一看,唯獨杜蘭的沙發跟其他款式不同,這大概就是他的龍椅吧。


    那麽重新自我介紹一次嗎?杜蘭朝自己的專用椅上一靠,翹起二郎腿說:不過,本爺就免了,你先報上名來吧。


    我叫拉蔻兒南布拉蔻兒說完低下頭。?帕希菲卡忍不住想轉頭看姐姐的臉,但動作驀地停止,因為她感到拉蔻兒的手肘正偷偷輕戳自己的側。


    腹大概是要她別輕舉妄動的意思。


    這是我妹妹帕希菲卡。


    喔你們好像在旅行,有什麽目的嗎?


    父母雙亡之後,想說乘機到各處看看,因為家父是西域出身。


    魔法是哪學的?


    家母原本是軍方的魔導士,所以學過一些防身用的簡單魔法。我也知道這是違法行為,可是我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女孩,為了能繼續旅行


    拉蔻兒說到此處,目光微微一垂。


    (還真會掰。)


    帕希菲卡暗自苦笑。


    哪有人會為了防身隨便施展軍用攻擊性魔法?唉,不過對拉蔻兒而言,炎陣(muspelheim)也好,武雷神(thor)也罷,仿佛全都變成弱女子的小小樂趣。


    嗯,姑且不管違法問題,本爺之所以請你們來,純粹是想雇用拉蔻兒你啊。


    嘎?突如其來的提議帕希菲卡不禁怪叫出聲。


    但當事人拉蔻兒並未露出驚奇的模樣,隻是靜靜問道:雇用我嗎?


    正是如此.如各位所見,本爺在經商方麵已是成績斐然。從食品交易開始,金融、不動產、貴金屬,或是武器、兵器商品範圍幾乎無所不包。有道是商業無絕對,不過就算在這一瞬間退出江湖,本爺也有終生享用不盡的財富。


    然而,本大爺越是成功,嫉妒的家夥也就越多。漠視自己的無能,一味指責他人交易手段肮髒之類的家夥。哇!沒什麽比窮鬼的怨恨更麻煩了。


    況且有你這種美女擔任護衛,本爺也大有麵子。一群臭男人成天到晚黏在屁股後麵,實在有欠情趣,不過若是你這種美女,一路護到被窩裏也不賴呀。


    杜蘭視線活像舌頭般舔過拉蔻兒的俏臉、胸脯、柳腰,看見那道緊盯姐姐的黏膩目光,帕希菲卡不由得蹙眉。


    過獎了。盡管不可能沒發現投注自己身上的視線是何意味拉蔻兒依然揚起親切的笑容應道。


    薪水方麵嗯,每個月五萬塞多美如何?


    五萬


    帕希菲卡和玉林忍不住輕叫。


    每個月五萬塞多美,工作一年的話,甚至足以購買一棟小房子。順道一提,在一般酒吧或大眾餐廳吃晚餐的話,一餐二十塞多美還有得找。


    根據你的工作情況,還可以調漲薪資,聽起來不壞吧?


    總而言之杜蘭的意思是想將拉蔻兒聘為護衛兼愛人。


    就算撇開魔導士這項條件,光從拉蔻兒的姿色來看,別說是杜蘭,想當她入幕之賓的男人絕對不在少數,五官出眾,肌膚和秀發均麗質天生,身材纖細但凹凸有致。以女性而言個頭偏高,但身穿長外套的綽約姿態,也因此蕩漾著一股高挑者才有的華麗。


    或許是拉蔻兒那種遠離凡塵的態度所致.直接向她示好的男子意外地不多可是像杜蘭這種自我意識過剩的人,看來也沒那麽容易打退堂鼓。


    然而


    有點便宜。拉蔻兒笑盈盈但語氣堅定地說:翡翠法陣(jadecircuit)的魔導士,就連沒有位階的新人,最低也從六萬塞多美起眺。軍方具有魔導士技能的士兵,聽說最低薪資保證也有三萬八。既然不是任職公家機構或貴族手下,考量施展軍用攻擊性魔法會違法,相對要求特別津貼我想也小為過。


    嗬嗬嗬。真是不自量力,竟敢跟本爺討價還價?杜蘭邊說邊冷笑。


    抱歉,小女子如何?玉林舉手道。


    你也是魔導上?


    不,我是占卜師,啊,當愛人也可以喔。


    已經夠用了,你給我閉嘴。杜蘭愛理不理地說。


    嗚嗚玉林頹喪


    地低下頭。


    如果是魔導土的話,再多聘一兩人也無所謂。


    魔導士原本數量就少,而且他們不是隸屬軍方,就是歸於貴族麾下。換句話說,非貴族的平民若能雇用在野魔導士縱使不是精通軍用魔法或特殊魔法的一流高手,亦能彰顯其雇主的雄厚財力和權勢。


    抑或者,杜蘭的心思根本就不是他所宣稱的護衛等等也不一定。


    嗯,好吧,那就六萬。以在野魔導土來說,算是破格雇用了吧?


    我想想拉蔻兒若有所思地側頭,盡管不可能是認真考慮他的提議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嗎?


    嗯這對你而言,確實是從天而降的好運,感到迷惘也很自然,你慢慢考慮吧。本爺會吩咐下人替你們準備房間,住幾天都不成問題,這樣也能增進對本爺和這棟宅第的了解。杜蘭裝模作樣地說。


    說話態度總是一副要激怒對方神經的驕傲狂妄,但不知是沒發現,或是對他人感受根本不屑一顧,杜蘭毫無愧疚之色。


    不其實我正在尋找走失的雙胞胎弟弟,前天為止還在一起的,結果在附近大道露營時不慎失散。不知是遭遇某種意外,還是有其他理由,我們全無頭緒還沒找到他以前.實在無法冷靜考慮這件事雖然他懂魔法,畢竟無法防止意外或疾病,我很擔心他現在的情況。


    弟弟你弟弟也是魔導士?杜蘭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問。


    嗯,雖然情況有些特殊。不過他的意識容量總之魔力跟我相同,甚至在我之上。


    嗯,很有趣。杜蘭揚起嘴角輕笑。好吧既然如此,本爺也運用情報網調查看看。


    這真的可以嗎?拉蔻兒詢問時臉上浮現訝異之色話雖如此.還是殘留某種溫吞的從容神態。她恐怕一開始時就期待這件事,但完全不形於色。


    當然可以,但希望你也能給本爺帶來好消息。


    杜蘭不懷好意地笑道,雖然也看不出他究竟看穿拉蔻兒的多少心機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每次看見拉蔻兒姐的這種模樣,有時也會懷疑她其實是非常可怕的壞人呢。)


    帕希菲卡望著姐姐輕輕頷首的側臉暗忖。


    ※※※※※


    究竟他能否再次醒來盡管女子曾經對此感到不安,但似乎是杞人憂天。


    夏儂在昏昏沉沉的感覺中恢複意識。


    朱紅色的光線自窗外射入,這是黃昏時的色彩。平時就已充滿落日氣氛的室內。此刻更加盈滿倦怠的氣息。夏儂覺件疲勞均勻地彌漫了全身,就連起床都提不起勁。


    他忽然將視線滑向旁邊。


    女子以跟上次看見時完全相同的姿勢坐在那裏。


    衣服、發型,甚至連坐在椅子上凝視夏儂的姿勢都一模一樣,仿佛隻有她周圍的時間停滯不前。


    由於身體狀況欠佳,無法判斷自己昏睡多久但搞不好這名女子從他上次蘇醒時就片刻不離,一直盯著他瞧。


    話雖如此夏儂在佩服她之前,就先萌生某種危機意識。


    怎麽了?仿佛回應夏儂凝視自己的視線,女子側頭問。


    毫無內疚的真摯眼眸。


    光看女子的容貌和神情,確實很美。


    這種異性對自己投以依賴撒嬌的視線,目光裏散發某種任何人都不禁想要擁抱的婀娜和楚楚可憐。


    夏儂也是男人,若是在正常狀態下,搞不好會對此感到些許開心。


    然而


    這裏是哪裏?


    是雅木的家喲。女子以幼兒般的結巴語氣說。


    我睡了多久?


    艾爾丁一直不肯起來,所以雅木呀有一點寂寞喔.心想如果一直不起來的話要怎麽辦。


    正如她所言,這段時間對她來說大概真的是六神無主、萬分煎熬。宛如察覺夏儂的心思,女子阻止他離開似的伸出玉手,緊緊握住夏儂的手。


    當然就算她使盡全力,這對夏儂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力量;可是這股不堪一擊的力道,反而增添女子我見猶憐的感覺。


    艾爾丁,怎麽了?累了嗎?


    艾爾丁?夏儂皺眉低聲道出這個名字應該沒錯吧。


    這名女子果然大有問題。


    首先,她的容貌跟言行完全不搭。用字遣辭令人聯想到未滿十歲的幼童,但容貌卻是二十歲左右雖然年輕,卻已具成熟女子的風韻。兩者間的落差若是歸咎於個性。也未免太不尋常。


    而且這名女子好像將夏儂當成了別人。


    夏儂與她素不相識,艾爾丁這個名字也是初次聽聞,他們完全是剛見麵的陌生人。


    就算基於某種難以置信的偶然,夏儂跟那位名叫艾爾丁的人物長得一模一樣實在很難想像就連內在都與那人相似,隻要沒有故意模仿,兩人的言行舉止畢竟有差,熟人立刻就能察覺其間不同。


    換言之,這名女子甚至沒有區分艾爾丁和夏儂的判斷力。


    怎麽了,艾爾丁?艾爾丁?雅木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嗎?不知對悶聲不響的夏儂有什麽誤解自稱雅木的女子以極度畏怯的語氣問。


    我夏儂猶豫片刻,最後毅然說出事實。根本就不叫艾爾丁。


    女子茫然不解地望著夏儂的臉孔。


    那是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麽的表情,女子就這麽一語不發地注視夏儂當他覺得果然不該說的嗎如此對自己的行動感到後悔時,女子傻愣愣地問:艾爾丁改名了?


    怎麽會變成這樣?夏儂虛脫呻吟。


    那麽、那麽雅木也改名好不好?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艾爾丁雅木很喜歡艾爾丁南德這個名字,所以雅木想繼續叫你艾爾丁,不行嗎?雅木抬眼注視夏儂。


    這不是行不行的問題。


    不行的話.雅木會忍耐。


    雅木說完眼眶一紅.不明所以的夏儂還是隨口應道:


    不這無所謂。隨便都好。


    嗯雅木臉孔驟然發亮,嫣然一笑。


    (傷腦筋。)


    內心唏噓不已的夏儂暗自尋思。


    就算跟這名女子交談,也難以掌握實際情勢;話雖如此。夏儂也沒有足夠的體力甩開她,在這棟宅第裏應該是宅第沒錯四處搜索。


    這裏沒其他人了嗎?他的要求不高,隻要勉強能溝通的對象即可


    艾爾丁?怎麽了呢?女子猛盯著夏儂的臉瞧。


    總之.該如何應付眼前的她呢?正當他絞盡腦汁時


    小姐敲門聲響起的同時,低沉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是個不冷不熱、透明堅硬的聲音,任何人聽了都不禁要正襟危坐。若是將禮儀的精髓轉換成聲音,說不定就是這種感覺。


    女子鬆開夏儂的手,朝房門回頭道:啊,是金法司。


    屬下打擾了。一名上了年紀的男性開門走進室內。


    寬闊的額頭上,摻雜縷縷白絲的黑發梳得一絲不苟,清楚顯示這名男子的性格。唇畔胡須整齊得讓人懷疑是否跟頭發一樣經過精心梳理。


    仿佛將黑夜織入的那身服裝袖口,銀扣猶如星星閃爍。跟黑色服裝完全相反,一塵不染的白手套,同樣潔白的領口係著小小的黑領結。以及宛如蓋子般鑲嵌於左眼深邃眼窩內的單邊鏡片。


    他應該是總管,一身甚至無法讓人想像其他職業的典型總管打扮。


    這名男子推著小型推車進入房間,重新轉向女子說:小姐,沐浴已經準備妥當,艾爾丁少爺也該用餐了。


    嘎~~~


    女子麵露不滿之色,可是被稱為金法司的總管告誡似的的說:


    艾爾丁少爺不會外出了,請小姐安心。


    可是可是可是女子低頭不停顫抖,他


    並非討厭洗澡,而是一秒都不願離開夏儂身旁。


    不修邊幅的話,會被艾爾丁少爺討厭喔。


    咦?!女子驚訝地轉向夏儂。艾爾丁會討厭雅木?


    再度被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注視,夏儂不禁慌了手腳。


    會討厭雅木嗎?鼉


    不,呃沒這回事。可是還是洗洗澡比較好。


    他試圖挑選無關痛癢的說法。


    但夏儂的艾爾丁的言論影響力似乎頗大,女子柔順點頭起身。


    既然艾爾丁這麽說,雅木就去洗澡,把身體洗幹淨。所以你在這裏等喔,不許亂跑,約好了喔?嗯?


    啊,嗯,好,約好了,快去吧。


    嗯要等人家喔!女子嫣然一笑,離開房間。


    她慌慌張張地開門,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跑遠了。


    嗯。確定她的氣息完全消失後話雖如此,因為感覺鈍化了,他並沒有十足把握夏儂抬起上半身轉向總管。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請隨便問。總管的態度依然彬彬有禮。


    你也認為我是那個什麽艾爾丁南德嗎?


    不,你跟艾爾丁南德少爺完全兩樣,外形確實相似,倒不至於讓人看錯。總管語氣平淡地回答。


    替我包紮的是?


    是我,因為我略懂醫術。


    啊啊呃關於這件事,首先向您道謝。夏儂輕輕籲了口安心的氣,改變措辭,至少這名總管是可以溝通的人。處理不好的話,我可能早就沒命了。


    老實說,我也很懷疑你究竟熬不熬得過來,你大概受過相當嚴格的訓練,要是體力再差一點,恐怕就沒機會醒過來了。


    名喚金法司的總管掀開置於推車上的布,下麵擺著麵包、奶油濃湯以及水果等簡單的餐點。絕對不算粗糙,可是相較於室內家具飄散的高級感,顯得有些不太搭調。


    因為是臨時湊合,隻能準備這種粗茶淡飯。


    哪裏哪裏.很豐盛了,謝謝。


    說得白一點,這已經比夏儂他們平時的餐點更花錢、更費時。夏儂拿起湯匙,先喝一口湯,因為他猜想差不多兩天左右什麽都沒吃的腸胃.可能無法突然承受固體食物。


    話雖如此,身體終究渴求營養沒想到他並未出現任何嘔吐感,反倒是空腹感讓湯汁更加美味。


    夏儂強忍大口舀湯的衝動。將湯汁緩緩送入口裏.並在用餐間詢問總管。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完全摸不著頭緒。


    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可是該從哪開始說明才好總管微微側頭露出沉思的表情.不過立刻直視夏儂繼續說道:應該先互相介紹一下自己的名字吧?


    總管如此說完。全身直挺挺站立。


    我叫克雷讚特金法司,是侍奉諾林科特家三十二年的總管。他忽然表情和姿勢巍然不動地接道:請親切地叫我一聲開朗快活總管小哥或是總管小克雷。


    夏儂頓時沉默地注視一臉認真的金法司總管。


    這位總管也是,該怎麽說搞不好也有毛病。


    啊喔不,可是


    難以啟齒嗎?


    嗯,是啊,就各種意義來說。


    大家都這麽說究竟有什麽問題呢金法司總管手捂下巴,喃喃自語一陣子冷不防發現夏儂有些恐懼的視線,輕輕點頭。哎,失禮了,既然如此,就悉聽尊便吧。金法司總管略顯惋惜但還是一臉認真地表示。


    夏儂卡蘇魯,家裏原本開設武器店,不過現在由於某些緣故,算是流民。


    原來如此。沒想到金法司總管隻是麵無表情地頷首。


    一般說來一提到流民或飄泊民(wild),都會被視為低於普通平民的族群,某些人甚至認為他們與山賊、強盜這些非法之徒無異,或者與世俗所說的乞丐同類。許多飄泊民的地位其實就像傭兵等人,很多避諱他們的人並不了解實情,但不可否認的是,確實有不少流民和飄泊民偏離社會規範。


    然而即使聽見流民這個字眼,總管對夏依的態度並無任何改變,盡管不確定他是原本就對流民或飄泊民沒有偏見,或是將夏儂視為客人,才故意不表露自己的偏見。


    是小姐發現昏迷不醒的你漂流到我們宅院裏。


    漂流到宅院裏?


    因為羅甘河的分支流經我們宅院。金法司總管輕描淡寫地道。


    這麽說來,夏儂也略有所聞。貴族居住的地方除了建築物本身寬敞之外,就連占地麵積都大幅超越庶民的想像,占據一整座森林的貴族亦不足為奇。就這層意義來說,就算宅院內有河流經過,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那位女子好像叫雅木嗎?她是


    小姐的全名是雅木妮潔諾林科特,是諾林科特子爵家的法定繼承人。原本預定當她跟表哥艾爾丁南德共結連理時,就以本地領主的身份正式繼承已故雙親的家業


    金法司總管此時頓了一下,短暫沉默之後,他又開口道:這樣大肆評論自己侍奉的主子家雖然不妥不過說實在的,諾林科特家是沒落的貴族。


    這也在夏儂的預料中,因為室內彌漫著一股對昔日殘影眷戀不舍的氣息,很容易聯想到沒落或凋零這種字眼。


    這棟宅第的仆役就隻剩我而已,擁有諾林科特子爵家繼承權的也隻有小姐一人。不可否認原本就已出現衰亡征兆,然而在上一代子爵大人染上流行病英年早逝之後諾林科特大人三年前過世,就連維持宅第的經費都開始捉襟見肘。


    這種事對我這種外人說好嗎?


    這在葉斯提安鎮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夏儂張口欲言最後還是放棄。


    金法司總管的語氣十分平淡,先不論內容,他的聲音裏沒有懇求憐憫的口吻。不,這名總管的態度裏甚至有一種不容廉價同情的毅然。


    盡管感歎主子家道中落,但絕不因此覺得丟臉,對這件事沒有任何無謂的自卑。


    夏儂忽然對這名總管產生好感。


    那個叫艾爾丁南德的人怎麽了?


    陣亡了金法司總管的聲音依舊缺乏抑揚頓挫。艾爾丁南德少爺在萊邦王國軍隊從軍一年


    據金法司總管的說法,貴族子弟年輕時最好能接受一到兩年的軍事訓練。一發生戰爭,貴族必須奮戰守護領民,當然不能是毫無軍旅經驗的外行人聽說就是基於這種理由。


    話雖如此,從軍與否畢竟是貴族本人的自由,目前亦有不少貴族子弟以各種理由拒絕;不過,身為下一代諾林科特子爵繼承人的丈夫,艾爾丁南德為免他人在背後閑言閑語,才主動投筆從戎。


    他本應在兵役結束後與雅木妮潔結婚。


    沒想到,一年之後雅木妮潔隻接到艾爾丁南德的死亡通知。


    艾爾丁南德所屬的部隊前往北方邊境鎮壓某個武裝強盜集團時,遭遇出乎意料的激烈抵抗,全軍覆滅。聽說強盜集團有軍人出身的魔導士,進行大規模的魔法攻擊,但詳情尚未有定論。


    不過,據事後趕赴當地的友軍說法,每具屍體都被破壞得連父母都無法辨識,根本不可能全數回收。最後隻能帶回為數有限的遺物,對部隊所屬士兵們的遺族和相關人士寄送死亡通知。


    遺族甚至無法吊唁亡骸。


    你應該懂了吧?對殷切等待艾爾丁南德少爺歸來的小姐而言,當時她的心靈就已支離破砰了。


    原來如此。夏儂覺得此時任何言語都是多餘,隻說了這麽一句。


    雅木妮潔當時感受的絕望深淵,以及金法司總管默然守護的悔恨無奈,對夏儂這位陌生人而言,大概都是無法理解的事。隨口而出的廉價同情,他覺得反倒是在侮辱對方。


    失去父親,又失去摯愛的艾爾丁南德少爺,接連遣散仆役,名存實亡


    的貴族過著隻有借款利息不斷增加的生活。小姐的心靈沒能堅強到忍受這種日十,可惜我跟德伊魯人人均未及時發現


    雅木妮潔的精神是從何時出現異常他們並不曉得精確的日期;可是,當金法司總管和雅木妮潔的祖父察覺時,她的心靈早已出現巨大的龜裂。


    幼兒化。


    雅木妮潔的精神年齡退化至幼兒時代。


    恐怕是無法承認艾爾丁南德死亡的事實借由活在沒有任何不安的幸福過去,蒙蔽自己即將徹底崩潰的內心。


    相當可憐的故事。


    然而,終究不能讓這種狀態的雅木妮潔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並非顧慮子爵家的顏麵,而是不願她遭受無情大眾的好奇視線和嘲笑,上上一代的諾林科特子爵,她的祖父德伊魯諾林科特,才將她安置於這棟諾林科特子爵別館,安排金法司總管照顧和監視她。


    進行事實上的隔離。


    可是,對自己最疼愛的孫女而言,這究竟是不是正確的決定,德伊魯到臨終前都苦惱不已。


    可以的話就算是在幻想中也好,你要讓雅木妮潔幸福。


    德伊魯如此叮囑仆役中最深得自己信賴的金法司總管,就此溘然長逝。因為萊邦王國的法律禁止未婚女性成為正式繼承人,雅木妮潔最後隻能暫時繼承爵位以及諾林科特家僅存的財產這棟別館。


    可是夏儂瞟了一眼雅木妮潔離去的房門道:我已經了解大概情況不過這樣看來,我還是離開比較好吧?


    雅木妮潔很可能是將對艾爾丁南德的幻想。投射於跟艾爾丁南德外貌有些相似的夏儂身上。就某種意義來說目前的她或許很幸福,但也可能造成病情惡化。


    更何況對雅木妮潔和金法司總管而言,夏儂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就算雅木妮潔將夏儂當成艾爾丁南德不,正因她將他當成艾爾丁南德,讓來路不明的流民待在幹金小姐身旁,從各方麵來說都大有問題。


    說得也是,本來是這樣沒錯。嗯,雖然以你目前的體力,不可能對小姐毛手毛腳,但就算如此,靠謊言填補幻想的行為畢竟不是一件好事照理說是這樣。金法司總管說:話雖如此看著小姐日日夜夜等待不可能歸來的艾爾丁南德少爺,實在令我於心不忍。既然如此,幹脆


    幹脆就怎麽樣呢?


    夏儂的背脊一陣發毛,雖然毫無理由,可是他覺得這句話的下麵是非常驚人的事。


    你現在的身體無法自由行動。金法司總管確認似的說完,朝夏儂剛才喝的濃湯望了一眼。但你的生命力很強,隻要適當補充營養,好好休息,應該數天就能恢複健康,不過


    不過?夏儂耐不住沉默似的問。


    你可曉得有一種物具有麻痹手腳神經的效果嗎?


    等等一下!


    恐怖的想象掠過腦海。


    宛如人偶般臥床不起的夏儂,一旁欣喜貼近的雅木妮潔。一如玩洋娃娃的小女孩,在飾演艾爾丁南德的夏儂陪伴下,她就像扮家家酒般過著模擬的幸福生活


    你


    開玩笑的。金法司總管麵無表情地坦承。


    是嗎?還真有趣哪。夏儂邊歎氣邊略帶諷刺地說。


    你這樣想真是太好了。不曉得是認真還是說笑,金法司總管衝色肅穆地點點頭。話雖如此我確實不忍目睹小姐這副模樣,她身體本來就很孱弱,一直悶悶不樂的話,對健康也不好。所以,至少希望能讓她做做幸福的夢,到小姐終於能靠自己力量,從幻想中恢複神智的那一天為止。


    那一天究竟能否到來,別說是夏儂恐怕連金法司總管也沒把握;然而,他大概沒有其他選擇。


    讓小姐跟其他人見麵,將對方誤認成艾爾丁南德少爺,其實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事實上,小姐也多次將路上遇見的年輕男子誤認成少爺,就連你也並非跟少爺長得一模一樣。


    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隨便請本鎮居民扮演艾爾丁南德少爺,畢竟這裏的居民多少都與荷納迪家有來往。而就在此時,你碰巧出現了。


    荷納迪家?夏儂說著頭一偏,似乎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本鎮最具權勢的富豪,在這附近相當出名,說不定你也曾經耳聞哪。


    上一代的諾得荷納迪盡管作風強勢。至少還讓人感到仁義但現任當家杜蘭荷納迪就差勁透了。傲慢、低俗,而且性好漁色。假借護衛之名,招攬一群隻會使用暴力的家夥,在鎮上橫行無忌。如果隻是庸碌無能的小開.祖產應該很快就被敗光可是他還有維持父親生意的商業頭腦,因此更難對付。


    或許是相當討厭這個叫做杜蘭的男人,金法司總管的語氣裏微微蕩漾憤怒的熱火。


    老實說,荷納迪家擁有諾林科特家絕大多數的債權,想必是故意收購來的,其中應該也有偽造的債權證書;隻是簽字的老爺已經過世,如今也無從確認。


    而且,荷納迪家說是充當利息,連諾林科特家的征稅權都給搶走了。現在包括葉斯提安鎮,整個諾林科特子爵領地的實質支配者,其實就是他們荷納迪家。


    將征稅權充當利息_


    倘若真是如此,諾林科特家就猶如四肢被人擰斷的野獸。


    金額本身固然是力量,但稅金並非僅是維持諾林科特家族的要件,亦有助支撐他們身為領主的政治權能。治安組織的管理、主要幹道和街道的配置現在這些實際上亦變成荷納迪家族所掌控。


    利用各種手段將諾林科特家逼人絕境的正是荷納迪家,他們最終肯定是想要奪取整個諾林科特家。因為除非能與諾林科特家結為親戚,不然就算搶走征稅權,也無法獲得爵位啊。


    原來如此。


    人類一事業有成,接下來就想得到地位和名聲。尤其是貴族爵位這種東西,更是簡單明了的地位象征。然而,爵位乃是由王國授予,不能不顧王國的意願自行買賣。說得更明白一點,這是給於特定家族的專屬地位。隻要跟諾林科特家締結姻親關係即可,杜蘭荷納迪大概就是這麽想的。


    嗯,我大概曉得事情原委了。夏儂一臉為難地說:不過,扮演艾爾丁南德這件事就饒了我吧。我很感謝你們出手相救,但我也有無法在此長留的原因。


    我有旅行同伴妹妹和雙胞胎姐姐,如果不趕快回去.她們會擔心的。


    詳情姑且不提,說了也沒益處,而且貿然說出廢棄公主這種事,他大概也不會相信。原來如此不過你現在也無法自由行動,至少要再休養個兩、三天,否則可能會在半途昏倒喔。


    對目前的夏儂而言,充分的營養和休息確實是最重要的事。他至少得靜養到腹部傷口愈合,否則真的會在找到帕希菲卡她們前倒下。


    對了,令姐妹目前在哪?


    假如她們沒離開兩天前的地點


    應該是在主要幹道旁的空地紮營。


    不過也可能對他遲遲未歸感到奇怪,而離開原本的地點。若是如此,她們就很可能前來葉斯提安鎮


    既然如此,就這麽辦吧。金法司總管豎起食指。你就在此休養,在小姐麵前扮演艾爾丁南德少爺。而我則去尋找令姐妹,找到的話就將兩人帶到這裏這樣如何?


    這樣夏儂猶豫皺眉,雖然這個提議聽起來很合理


    隻須告訴我她們的長相和身材,我也可以尋找吧?如果沒有特定線索,與其讓你這個受傷的外地人漫無目的地搜尋,我這個當地人找到令姐妹的可能性反而比較高。


    話是沒錯


    夏儂暗自推敲幾種可能性,可是就現狀來看。他想不出比金法司總管更好的提議。


    好吧,那麽就限定到我恢複體力為止的這段期間。至於出手相救一事,日後我再以其他形式回報。


    嗯,可以的話,希望期限越長越好,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畢竟是我的私心。金法司總管說完點點頭。


    原以為他會更加頑固,想不到相當通情達理;話雖如此說不定他內心正盤算著在食物裏下。


    還是小心為上。


    那一一切就拜托了,艾爾丁南德少爺。


    我知道了。夏儂歎息似的說。


    ※※※※※


    雖然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


    到底在想什麽啊?


    替她們準備的客房依舊是俗不可耐。_


    兩間相通的房間,附有小規模的廁所和沐浴間,有意的話,甚至足以容納一家子居住的寬敞空間。


    帕希菲卡無法想像這個房間和家具究竟花了多少錢,她朝床鋪猛然一眺,無限細柔鬆軟的被褥結實地接住她的身子。若是在這張床睡上一周,恐怕再也不想在外露營了。


    可是,雖然房間設備遠超過一般民宿,同時卻也具有大量贅物。牆壁掛著比床鋪更大的杜蘭肖像畫,床邊小茶幾放著講述荷納迪商會曆史的精裝書。據隨手翻閱過的拉寇兒說,內容不厭其煩地闡揚杜蘭是多麽成功的人物。瞠目結舌的帕希菲卡翻起封麵一看,作者竟是杜蘭本人。壁紙是寒暖色係交織的鮮豔物品,就連地板都畫著裸女圖。不論目光瞟向何方都無法喘息,就跟她們剛才待的那間大廳一樣。


    能夠在這裏靜下心來的,大概隻有跟杜蘭一丘之貉的俗人。


    嗯


    就在這種房間中央。


    玉林一邊把玩桌麵並排的紙牌,同時喃喃出聲。


    結果還沒出來嗎?


    帕西菲卡問完,玉林微微聳肩。


    再多等一下嘛,難得對方宿還附三餐,我特地用手法繁複、技巧高超、平時難得一見的占卜法喔——


    真教人期待。帕希菲卡歎了口氣道。


    夏儂。


    今天是他失蹤的第三天。


    帕希菲卡從未跟他分開這麽久的時間。開始旅行後固然如此,就連一起住在故鄉時亦然,所以總覺得心神不寧。


    究竟在哪做什麽呢?為什麽不回來?如果是沒辦法回來,莫非是受了重傷?或者


    帕希菲卡不斷抹去即將浮現的不祥想像。


    每天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種事,不免讓人鬱鬱寡歡。不斷發作的不安和焦躁令她坐立難安,甚至想立刻衝出去尋找夏依。


    說不定夏儂現在剛好走過這棟豪宅大門。


    就是現在,現在不出去就兒不到了,搞不好永無相見之日,所以


    捕風捉影的想像不斷浮現、消失。


    啊啊,真是的受不了啦該怎麽做才好嘛?一直在這裏呆等,完全不符合我的個性耶。


    能做的都做了如此回應的是坐在窗畔長椅上的拉蔻兒。


    從夏儂失蹤開始,她大約每隔一小時就依序啟動樂園和其他具有探查能力的魔法,尋找夏儂的行蹤,可是,目前尚未發現可能是他的反應。


    但老實說.這也不是完美無缺的方法。


    據拉蔻兒的說法.在監視領域內以樂園搜尋特定人物時,乃是基於那人的詳細數值特征:體重、身高、體溫、呼吸數、脈膊等進行判斷。因為若是單憑體重或身高分辨,可能將目標與他人混淆;不過反過來說,萬一目標對象陷入與平時截然不同的狀態,樂園精確度不免驟降。


    例如:目標對象發燒、因意外斷了一隻手、體重發生變化等等,即使對方就是夏儂本人,樂園也可能無法正確辨識。


    啊,抱歉,我沒有責備拉蔻兒姐的意思帕希菲卡說完垂下目光。


    荷納迪商會的情報網目前也在搜索夏儂,但尚未發現可靠的消息。


    幸好有拉蔻兒陪伴,帕希菲卡才能鎮定以對,如果隻有她一個人別說是一籌莫展,說不定會精神錯亂。


    其實這種情況下找到人的話,理由多半很無聊。玉林邊冼牌邊插嘴:男人一整天不回來的理由,首先可以想到的第一就是女人。


    為什麽?帕希菲卡瞪玉林一眼。


    哎.什麽為什麽?社會就是這麽一回事噦。那個人確實是總之過了二十歲了吧?這種事當然免不了的嘛。


    夏儂哥才不會做這種事!


    為什麽?玉林一臉難以置信地反問。這名少女某些角度看來比帕希菲卡年幼,但某些方麵卻又異常世故。既然是健康的男生,就有這種欲望,絕對沒錯。嗯~~不過偶爾也有不是到女人那裏,而是跟男人雙宿雙飛的。


    饒了我吧。帕希菲卡蹙眉說:總之,夏儂哥不會為了這種事鬧失蹤的。


    證據是?


    你很囉嗦耶。帕希菲卡輕哼。


    證據嘛完全沒有。


    這麽說來,夏儂在故鄉時從未跟特定女生交往;不過,就算偶爾帶女性朋友回家,帕希菲卡也會想盡各種方法搗蛋,搞不好他是故意不帶這類女生回家。


    換言之,夏儂說不定也背著帕希菲卡她們跟其他女生交往,即使不是特定的個人


    唔咿帕希菲卡腦海裏開始浮現某種鮮明的想像圖。


    某個昏暗不明的房間,半裸女子橫臥在床,夏儂佇立一旁眺望窗外,他也裸露著上半身。接下來,女子若有所思地站起,輕移蓮步到夏儂身後,貼上他的背脊。


    偌今天可以過夜嗎?


    不抱歉。


    死相!你這人老是惦記著工作,真是無情。


    兩人說不定正如此打情罵俏


    嗚嗚嗚。帕希菲卡愁眉苦臉地悶哼。


    這種事說無所謂也應該無所謂,但不知為何她就是一肚子火。


    怎麽了?玉林冷不防從紙牌間抬頭問。


    什、什麽事都沒有,就叫你快點占卜啦。


    帕希菲卡對自己在這種情況時才格外寫實的想像力感到忿忿不平。


    就叫你等一下嘛。玉林將紙牌擺成某種複雜的形狀說:


    上次在小吃店肘被荷納迪商會的人打斷,所以請她重新占卜夏儂的行蹤。至少比什麽都不做來得強帕希菲卡也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嗯好了。玉林翻開數張紙牌道。


    結果怎樣?


    就算是安慰也罷,是否有什麽好結果出現呢帕希菲卡懷抱這種心情看著玉林的雙手。拉蔻兒或許也有些在意,從旁邊伸長脖子察看紙牌結果。


    於是


    開門見山地說,結果就是在女人那裏!


    占卜騙子眯著眼盯著得意斷言的玉林,帕希菲卡斬釘截鐵地道。


    你說誰是騙子?


    你根本就是信口開河!


    信口開河是什麽意思?我有什麽辦法?紙牌分明是這樣顯示呀!!


    所以我就說這是不可能的嘛!!


    帕希菲卡和玉林麵紅耳赤地相互叫囂。


    你看那個荷納迪大叔也曉得了吧?男人這種東西撕掉一層皮之後,大家都是那副模樣!男人的下半身沒有節操這個字!


    別把那種家夥跟夏儂哥混為一談!


    你還真固執。玉林蹙眉瞅著帕希菲卡。嘿嘿~~


    怎怎麽啦?看著笑得奸詐的玉林,帕希菲卡不禁心虛似的身體一縮。


    我明白了,喔一是嗎?原來如此呀。


    你、你又明白什麽了?


    帕希菲卡是那種哦,哥哥,人家做噩夢了,可以一起睡覺覺嗎?的類型吧?


    我才不是!帕希菲卡拍打桌麵怒吼,桌上的紙牌頓時震散。


    對呀,帕希菲卡不會做這種事喔。拉蔻兒微笑道:帕希菲卡做過的,是在夏儂跟朋友


    拉蔻兒姐閉嘴!!帕希菲卡繼續砰砰拍打桌麵。


    好一


    拉蔻兒笑著聳肩輕吐舌尖。


    這也沒什麽好害羞的,既然沒有血緣關,就算喜歡哥哥也不成問題


    就說不是這種問題啦!咦?帕希菲卡尖叫完,眨眼注視玉林。你怎眾知道?


    什麽事?


    我跟夏儂哥沒有血緣關係這件事。


    玉林一一時茫然不解地回看帕希菲卡但立刻笑道:因為你們長得也不太像呀。


    玉林沒見過夏儂哥吧?


    單純是由拉蔻兒的雙胞胎弟弟這點想像的噦,即使有男女之別,兩人還是很相似吧?


    嗯,是啊。拉蔻兒頷首。


    確實有許多同卯雙生男女姐弟長得不像,但夏儂拉蔻兒卻是例外,事實上,夏儂也曾變裝假扮拉蔻兒不過兩人在性格上畢竟相差很多,態度和語氣也有所小同,因此帕希菲卡等人反而很容易忽略這兩人容貌上的相似


    嗯,夏儂因為長期鑽研刀法,照理說應該沒空發展女孩子這方麵的興趣。拉蔻兒微微側頭回想。


    武術家不近女色那種類型嗎?玉林笑道。


    說不定隻是覺得跟女孩子交往很麻煩。


    一定是這樣!而且他那麽怕麻煩。帕希菲卡妄下斷語。


    (可是)


    帕希菲卡內心驀地想到。


    沒錯!夏儂也是男人,該怎麽說對異性有興趣,感到肉體欲望,這些都是天經地義的事。


    話雖如此


    (讓我們這麽擔心,要是真的躲在女人那裏,我可要在你的褲子裏放蜈蚣喔,夏儂哥。)


    在此同時


    夏儂剛剛逛完諾林科特子爵別館一圈。


    目前他和攙扶他行走的雅爪妮潔正在幾間客房其中之一,特別寬敞、麵對庭院的一間客房室內。


    諾林科特特別館的每個房間都相當寬敞,不過這一間尤其寬闊。從大量窗戶射入的室外光線、精致但樸實的裝璜,特別是挑高的天花板,讓室內亦能散發庭院般的開放感。


    他逛了一圈才發現,這間別館原本大概是某種山寨或城堡。


    普通宅第用不上的了望台、疑似防衛兵器的油缸(敵兵人侵時澆灌沸騰熱油用)之固定軸等等,隨處可見尚未撤走的戰爭設備。每個房間之所以如此寬敞,大概是打通數個荒廢的房間牆壁,合成一間的緣故。


    活說回來,據雅木妮潔和金法司總管的說法,這裏原本並非諾林科特子爵家官邸,而是別館之類的建築物。


    艾爾丁累了嗎?雅木妮潔表情誠摯地凝視夏儂。


    還好夏儂邊說邊在室內的沙發坐下。


    夏儂離開之前休息的寢室(聽說是特地為艾爾丁南德準備的房間),今天第一次到外麵。


    傷勢固然不可能這麽快痊愈,不過悠閑躺在軟綿綿的被窩裏,再加上美味可口的餐點,他的體力也在順利恢複中盡管還無法應付戰鬥上的奔跑與揮刀,但四處走走倒也不成問題。


    因此,夏儂才在這棟宅第四處閑逛,可是不論走到哪裏,雅木妮潔都緊跟不舍。最後或許是察覺夏儂的不適.甚至憂心仲仲地靠過來攙扶他的身體。


    怎麽了?艾爾丁生病了?哪裏痛嗎?雅木妮潔在夏儂身旁坐下,緊緊貼著他問。


    呃倒也不是那樣。對纏繞肩膀和手臂的柔軟女體略感焦躁的夏儂回答。


    那雅木妮潔惶惶不安地問:是雅木做了什麽壞事?做了讓艾爾丁討厭的事?


    不、不是,沒這回事。麵對淚眼汪汪的雙眸,夏儂急忙解釋。


    真的很難應付夏儂在內心歎息。


    如果光看外表,雅木妮潔是非常非常普通不,就外表來說是比普通更美的女孩。她的容貌兒幾乎沒有任何缺點,非常清純可愛。


    光從容貌來看,他的雙胞胎姐姐和妹妹也毫不遜色,但她們欠缺雅木妮潔那種惹人憐愛的感覺。宛如精雕細琢的藝術品異常脆弱,但那種脆弱本身升華成美麗,大部分的男人都會無條件地想要守護她。


    然而,夏儂同時從她身上感受到某種扭曲。


    不僅是幼兒化,總覺得對這名叫做雅木妮潔的女子來說,艾爾丁南德占了太龐大的分量。


    不論做什麽事,都要先考量艾爾丁南德,心裏想的全都跟艾爾丁南德有關,所有行動都是為了艾爾丁南德。與其說是尊重艾爾丁南德的意誌不如說是一切價值基準、思考,皆以艾爾丁南德為中心。


    就夏儂所知,雅木妮潔的言論都跟艾爾丁南德有關,除此之外就沒其他話題,他覺得應該沒有。


    她的腦袋裏就隻有艾爾丁南德。


    待在艾爾丁南德身旁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願望,她的言行都是基於這個前提組成。


    話說回來,正因如此眷戀,雅木妮潔才會在得知艾爾丁南德的死訊時精神崩潰。


    然而


    嗯?夏儂忽然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將目光移開雅木妮潔接著重新觀察室內裝璜。


    非常有貴族別館的風格,牆上掛滿盔甲、刀劍、長槍或弓箭等武器。視線一轉,另一麵牆壁而且是在相當高的


    位置,掛了好幾幅巨大的肖像畫。


    從畫裏的服裝來看,恐怕是曆代諾林科特子爵與其家族。雖然多少有些誇大,但肖像裏的每位男子都威風凜凜,


    每位女子都清純高雅,這些臉孔挾帶漫長悠久的曆史俯瞰夏儂。


    猶如承受老丈人看女婿的視線,夏儂坐立難安。


    視線左右遊移最後停在一幅奇異的肖像畫。


    咦?


    那幅肖像畫的一部分籠罩在漆黑色彩中。


    夏儂目光的右側部分以雜亂無章的筆法塗黑,從懸掛的位置來看,似乎是上一代的諾林科特子爵換言之。就是雅木妮潔雙親的肖像,但完好的部分就隻剩子爵本人而已。


    遭到塗黑的部分,想必就是子爵之妻雅木妮潔的母親。


    夏儂轉頭望向雅木妮潔。


    雅木妮潔神色茫然地看著夏儂的臉孔。


    本想問她肖像畫的事但夏儂終究忍住了。雅木妮潔母親遭人故意抹去的身影,夏儂雖然不知其中有何含意,但至少明白絕對不是令人愉快的原因。


    雅木妮潔。


    這名女子說不定身處夏儂所無法想像的殘酷境遇。說不定遭到過某種必須依賴某人才能活下去的悲慘事件。


    可是


    對、對了,金法司呢?內心一陣陰霾的夏儂,為了轉換自己的心情問到。


    雅木妮潔或許亦因話題改變而稍解不寄.神色趨緩應道:金法利去買東西了。


    (那住總管大叔也很辛苦哪)


    夏儂在內心苦笑。


    除了夏儂之外,這棟別館目前就隻剩雅木妮潔和金法司總管,其餘仆役聽說均已遣散。


    理由有兩個:一是為了避免增加多餘支出,一是防止有關雅木妮潔精神狀態的消息流到鎮上。


    城鎮居民早已察覺雅木妮潔精神有異.倘若雇用態度草率的仆役,不難想像會出現多少不負責任的傳聞。


    因為這個緣故,金法司總管必須獨立照料雅木妮潔和打理別館,盡管當事人無怨無尤地默默工作.但夏儂也曉得這是多麽驚人的工作量。


    話雖如此夏儂一想到跟平時一樣繃著一張撲克臉的金法司總管,在總管服裝外麵綁起圍裙,站在廚房的模樣,雖然有些失禮,不過他覺得非常好玩。


    (究竟是他少根筋?還是我深受信賴呢)


    居然將小姐和來路不明的陌生人留存家單獨自外出,未免也太粗心了。或許是在短時間內肯定夏儂的為人而深信不疑,亦可能是單純認定他沒有為非作歹的體力,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正當夏儂胡思亂想時


    咦?他突然感受到外人氣息,同時設於別館玄關的門鈴響起。有人來了嗎?應該不是金法司總管,他不可能按鈴,而會直接拿鑰匙開門。


    客人嗎?雅木妮潔說完起身。雅木去看看,艾爾丁在這裏休息哦。


    雅木妮潔言畢站起來後,朝玄關的方向走去。


    啊,喂哼!夏儂正想站起,雙眉立刻一皺。


    讓坐著的人深陷其中的沙發結構,坐起來的確很舒服,但起身時對腹肌和膝蓋的負荷比普通椅子更大。夏儂反射性地伸手按住側腹,確認傷口並未裂開,同時雙手並用,努力抬起身體。


    從旁人的眼光來看,就跟腰痛的老頭子一樣。


    哇!真沒用


    夏儂磨蹭之際,雅木妮潔早已迅速離開房間。


    是否該追上前去夏儂一時難以決定。


    恐怕隻有雅木妮潔和金法司知道自己在這棟宅第裏,隨便出去的話,萬一來訪者當著雅木妮潔的麵質問他你是誰,事情就麻煩了。而且雅木妮潔跟同齡男子共處一室!不難想像會出現多麽難聽的傳聞。


    但另一方麵,讓幼兒化的雅木妮潔麵對外人,就各種意義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還是阻止她比較好嗎?夏儂喃喃邁步。


    起身時雖然出現輕微暈眩,不過還不至於無法行走。他手按牆壁支撐身體,追在雅木妮潔身後。


    ※※※※※


    好笑的是夏儂居然迷路了。


    城堡這種建築物本身就是預想敵人入侵的情況。才采取複雜的結構,目的正是為了避免敵人一舉攻進中心部位。


    雖說是經過改建。但諾林科特別館內部依然殘留這種複雜結構。夏儂以為逛過一圈至少有些概念,可是一旦獨自漫步其間,終究無法分辨細部走道。


    當他抵達諾林科特別館的玄關,雅木妮潔早已與來訪者相遇。


    設於正麵玄關旁的出入口就在開啟的門扉後方,可以看見兩名男人的身影。逆光下五官模糊難辨,不過兩個人似乎穿著同款的鮮黃衣服。


    男人們的注意力目前均集中於雅木妮潔身上。


    夏儂默不作聲地躲在柱子陰影下,除非雅木妮潔出現怪異行為,他才打算出手製止,否則還是避免被對方發現比較好。


    可是


    那個、這個雅木妮潔一開始就顯得無所適從。不還嘛。


    男人們口齒不清的蠻橫語氣,就連夏儂這裏都聽得見。既然提到欠錢一類的字眼,他們想必就是金法司總管所說的荷納迪商會,好像是來討債的。


    可是,那個


    雖然那位總管說你們有付利息,可是利息歸利息呀,上一代諾林科特子爵興建葉斯提安鎮時的借款,到現在一毛都沒還。話說回來,你知道分散各地的債權為什麽會掌握在荷納迪商會手裏嗎?這是因為其他債權人眼看回手之日遙遙無期,現在隻是咱們會長可憐你們罷了。不過,如果你們把這視為理所當然,可就傷腦筋拉。


    那個這個


    至少要請你們賣掉所有家具,將房子交出來才行。就算這樣,離還清債務還有一大段距離咧。


    嗚雅木妮潔畏懼怯懦的聲音傳來。以前大概都是由金法司總管應付他們,雅木妮潔不知如何是好,隻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輪流看著男人們。他們在金法司總管外出時出現或許不是偶然,對幼兒化的雅木妮潔而言,荷納迪商會的討債人就是凶巴巴的叔叔。盡管無法理解內容,可是一旦對方擺起咄咄逼人的態度,她就變得手足無措。


    他們大概就是打算這樣恐嚇雅木妮潔,直到她主動帶著諾林科特子爵家這個嫁妝嫁入荷納迪家。


    (可是就算我出麵,事情也沒辦法解決哪不,搞不好還會惡化吧?)


    假如荷納迪商會發現雅木妮潔身旁有年輕男子,可能會采取更加蠻橫的手段。


    夏儂盡管內心憤怒,仍舊捺著性子在柱子後方聆聽男人們的對話。如果隻是逞口舌之能恫嚇她,照樣子看來應該無所謂。


    但若是對方拿出結婚證書或權利讓渡書逼她簽名,他就非得現身製止不可了


    夏儂內心如此盤算。


    你們在幹什麽?低沉而堅決的尖銳聲音介入他們的對話。我不是已經告訴各位,因為小姐身體孱弱,所有事情都要跟我談嗎?


    朝玄關微微一瞥,隻見返家的金法司總管就在那裏。


    一看見他的打扮,夏儂差點跌倒在地。


    基本上還是平時的典型總管裝扮話雖如此,不知為何綁著一條圍裙,右手提著購物籃,頭上係著三角巾。普通歐巴桑的裝束和總管原本的打扮,醞釀出難以言喻的不協凋。


    這些暫時不提。


    搞什麽東西?老頭子回來啦?


    用字遣辭驟變(或者該說是恢複正常),男人們重新轉向金法司總管。兩人一瞧見金法司的打扮也忍俊不禁,最後總算板起臉孔,故作凶惡狀。


    咱們哪,是在跟欠錢的諾林科特家代表說話。


    跟老頭子也談不出個結果啦,瞧你那副幫傭模樣。


    但金法司總管毫不退讓,態度堅決地駁斥:什麽幫傭真是笑死人,恕我直言.你們難道不是受雇於人?談不出結果是我的台詞,請兩位離開吧。


    你在那囂張什麽?穿成這副小醜樣。一名男人麵目猙獰地逼近金法司總管,按住他的胸口。老頭子別自以為是地亂吠!給我滾一邊去!老爺吩咐咱們不許動這位小姐。可沒說不能對你怎樣喔,小心被咱們海扁痛死我啦啊啊!!


    一名男人高聲慘叫,原來金法司總管抓住對方戳向他胸口的手掌,朝關節的反方向一扭。


    海扁嗎?嗬嗬嗬,竟敢對總管小克雷說這種話,哎呀哎呀,被海扁的究竟是誰呢?


    金法司總管鬆開男人的手,颼一聲擺出某種架式。


    他的上半身斜對著敵人,雙腳打開,腰部低低下沉,左手在前,右手護著臉孔和胸口似的擺在腋下。但雙手都沒有握拳。


    莫非他學過某種格鬥術拳法或其他類似的武術?就算從夏儂的眼光來看,架式本身也沒有明顯漏洞。既然沒有握擎,大概不是靠拳擊應戰的格鬥術。從手指張開的形狀判斷,應該並非使用掌擊,而是以扭絞或投擲技巧為主的武術可是從右手擺放的位置來看,也像在防禦對方的拳擊或凶器攻擊。


    拳法並非夏儂的專門,不確定總管到底專精到何種程度但至少可以肯定,這並非在競技場上使用同種技巧與敵人打鬥,而是在真實戰場上迎擊各類格鬥技巧的武術。


    你,你這老頭!?男人們神色大變。擺起架式。這兩個空有一身蠻力的外行人,也從金法司總管的姿勢察覺事有蹊蹺


    然而


    呃太大意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金法司總管。


    隻見他依舊文風不動額頭冒起豆大的冷汗說:太久沒動武,好像閃到腰啦,腰部這裏喀啦一聲。


    天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全身虛脫的夏儂在柱子後方慘叫。


    誰?男人們發出殺氣騰騰的聲音。他終究露出馬腳了。


    夏依無奈從柱子後方走出。


    你是什麽


    我是她的未婚夫。這句話居然就這麽脫口而出同時他也感覺自己踏出了不該踏出的一步,因為夏儂


    看見雅木妮潔回碩的神情閃閃發亮。


    喔喔金法司總管雖然姿勢未變(似乎無法移動),也發出不勝欣喜的聲音。


    你這小子在胡說八道些什麽男人猝然住口不語。


    異物冷不防在視野裏出現。


    過了一段時間,男人才明白那是走近眼前的青年夏儂,伸來的食指尖端。


    嘎?


    兩人並


    非處於伸指就能觸及對方臉孔的距離,但男人察覺夏儂的指尖貼著自己的臉瞼。隻要身體稍微前後晃動,夏儂的手指就會直接戳入男人睜開的眼裏。


    瞬間縮短雙方距離,分毫不差地算出自己與對手的間距,再依此精確擊出手臂。動作本身及其單純,但其中蘊藏何等卓越的技巧?


    啊呃男人壓下內心戰栗,連忙向後退開。


    但接下來的發展才是真正的恐怖。


    指尖並未縮小,因為距離沒有拉開。男人甚至以為自己沒有移動仿佛自己的眼睛和夏儂的指尖原是一個物體。兩者的間距毫無變化。


    豈、豈、豈有此理


    男人恐懼顫抖的眼球與夏儂的指尖兩者間的空間僅容得下一張薄紙。盡管並未接觸,但與接觸無異。


    男人向後連退三步,手指和眼睛的間距卻依然未變。


    常人無法比擬的準確洞悉力。夏儂從男人微妙的肌肉動作、呼吸變化,看穿對方的下一步行動,瞬間配合對方的動作前進。


    抱歉,可以請你們離開嗎?夏儂不耐地說:老實說,我身體不太舒服,接下來就沒把握能即時停住囉。


    男人凍結似的一動也不動,另一名夥伴的男人也驚訝地停止動作。


    他們大概察覺自己跟對方的實力相差太大,再怎麽逃都逃不出夏儂的掌心。隻要夏儂有意,鐵定瞬間就能挖出男人的眼球。


    好好吧,咱們就此告辭!咱們要回去了,快把手指移開!


    男人殺豬般地叫完,夏儂放下手指。


    嘖你這小子給老子記住


    剛才被夏儂指著的男人,扔下這句話就快步離開,夥伴也趕忙追在後麵。


    夏儂昂然挺立原地,直到兩人身影消失不見接著他籲了一口氣。身子一晃。


    艾爾丁?!


    雅木妮潔連忙趨身上前,小過夏儂已抓住玄關門扉,勉強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夏儂像是想借呼吸舒緩腹部升起的劇痛,吐了一口長長的氣。


    萬一對方當時並未知難而退,其實夏儂也無力展下一招了。


    若不是他抱病在身,直接修理對方一頓還比較快;正因他沒有全力硬拚的體力,才選擇以那種恫嚇手法趕跑對方。


    哎呀,太了不起了,就連克雷讚特金法司都萬分欽佩。不知何時伸直背脊,恢複正常的金法司總管,一臉認真地說:可是你還不能勉強身體,快快快,請回屋內休息。


    金法司說完,代替雅木妮潔攙扶夏儂,靈活的動作絲毫不像一分鍾前剛閃到腰的人。


    多謝合作,夏儂少爺。金法司總管輕聲道。


    你是故意的吧?夏儂默默怒瞪這名厚臉皮的總管。


    哎呀呀,什麽事呢?金法司總管佯裝不知仍然繃著一張撲克臉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廢棄公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榊一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榊一郎並收藏廢棄公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