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一看,拉蔻兒出狀況了。


    更正!是拉蔻兒正熱衷於某件事。


    拉蔻兒姐?


    睡在隔壁床鋪的帕希菲卡醒來後,隻見姐姐正獨自跪在床上,對著牆壁念念有詞:


    帕希菲卡皺眉下床,走近拉蔻兒。


    她充血的雙眼焦點別說是牆壁,根本就沒對準任何地方。硬要說的話,是對著無窮遠的彼方。除此之外,雙手就像跳舞似的左右輕擺。


    這是普通人見了,肯定要退避三舍的景象。


    但帕希菲卡並非第一次看見姐姐這個樣子。


    啊啊又來了嗎?


    帕希菲卡輕聲道試探地將手掌伸到拉蔻兒眼前,上下揮動.但拉蔻兒別說是反應,就連瞳孔焦點都漠然不動。


    從旁人的角度來看,她的模樣確實隻像是故障;不過帕希菲卡知道,這是她沉溺某事時的模樣。


    這麽一來,不論是呼喚她,或是晃動她,拉蔻兒都不會有任何反應。乍看下有點可怕,不過是非常簡單明了的熱衷方式。


    帕希菲卡記得昨晚商討完禦敵大計後,拉蔻兒就若有所思地拿著鵝毛筆和紙在那裏計算或是寫筆記。


    看樣子她事後並未就寢,就這麽進入眼前的狀態。


    天才都是這樣嗎?


    帕希菲卡歎了一口氣,換上外出服,用房內水瓶的清水洗把臉,獨自離開房間。


    反正現在這樣,除非發生極度嚴重之事,拉蔻兒到自己滿意為止前都不可能返回現實世界。


    媽媽年輕時也是那樣嗎?


    她嘀嘀咕咕地在走廊拐彎,朝夏儂的房間前進。


    目前為了防禦敵人偷襲,夏儂和拉蔻兒他們改睡在別館正中央的房間。


    金法司總管認為敵人既然能夠穿牆攻擊,臨接室外的房間比較危險。


    不同於一般客房,這類房間沒有窗戶,而且結構也很奇怪。


    明明是隔壁房間,實際上卻未鄰接.必須走過螺旋狀走廊,轉一個角才能抵達。


    由於這些房間中央部位有梁柱和其他重要結構.改裝城堡時亦無法一並修改。


    啊。帕希菲卡僵立在夏儂房間前麵。


    因為雅木妮潔正從房內走出。


    為、為


    啊雅木妮潔一發現帕希菲卡,露出略顯畏懼的表情。


    你在做什麽?!帕希菲卡忍不住嬌叱逼近。


    從男子寢室出來的同齡女子也是因為受到玉林的發言影響但這種場景很容易與某種想像結合。


    咦?咦?近距離承受帕希菲卡怒不可遏的視線,雅木妮潔一時不知所措。


    你再怎麽說都是貴族的幹金小姐耶!這種半夜溜到男人房間私通的行為帕希菲卡說到一半,驀地住口。


    因為雅木妮潔的雙眼濕潤,仿佛即將融化流出。


    看見開始嚶嚶啜泣的雅木妮潔。帕希菲卡深深歎息。重新端詳她的雙手,隻見一個小小的托盤上擺滿了繃帶、水壺以及藥瓶。


    嗚嗚帕希菲卡低哼,她好像想太多了。


    仔細一想,智力退化的雅木妮潔不可能主動投懷送抱,更何況金法司總管也不可能容許這種事發生。


    忽然覺得自己變成虐待嫂嫂的壞心眼小姑,帕希菲卡俏臉一皺,沒想到雅木妮潔看了反倒更加驚恐


    抱歉,我誤會你了。帕希菲卡說完,老實低下頭去。


    咦?雅木妮潔百思不解地眨眼。


    呃總之我生氣是誤會一場,抱歉,雅木妮潔沒做錯事。


    唔嗯。


    望著輕輕點頭的雅木妮潔,帕希菲卡不由得想起前陣子遇見的黑發少女。


    她很清楚。


    自己煩躁的理由.幾乎與那時如出一轍。


    夏儂溫柔待人,並非今天才有的事。老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態度,對求助者卻無法袖手旁觀帕希菲卡對這樣的哥哥感到自豪:不過從詩音的例子也知道,他這種個性很容易招惹麻煩。但帕希菲卡也不願否定哥哥堪稱好好先生的個性。


    既然如此,不能每次都為這種事生氣帕希菲卡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


    然而,這次跟平常有些不同,她覺得不太一樣。


    舉例收說詩音那次的時候,她所追求的就是夏儂本人。


    那名黑發少女不但喜歡他,而且明白他的溫柔,才會想親近他。


    但雅木妮潔則非如此。


    帕希菲卡已從夏儂和金法司總管那裏得知大略情況。她的內心沒有夏儂,她隻是將艾爾丁南德這個幻影投射在夏儂身上。


    這件事讓帕希菲卡感到一股莫名的不悅。


    終歸是替身。對雅木妮潔而言,夏儂隻是這種程度的東西。


    對象是誰都無所謂,夏儂隻是剛好成為這個幻影的投射目標,不過如此而已。


    就算對象是跟夏儂截然不同的人,對雅木妮潔來說肯定都無所謂。


    這令帕希菲卡很不舒服。


    既然誰都無所謂為什麽偏偏就挑上夏儂?


    根本不知道夏儂這個人的獨特優點,卻想將他霸占。留在自己身邊,帕希菲卡看到這樣的雅木妮潔就一肚子火。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夏儂不是代替品,不是該這樣運用的廉價人類帕希菲卡如此認為。


    明明一點都不了解夏儂哥。


    她如此認為。


    那個帕希菲卡心念一動道:我有點事想問你,可不可以到其他地方談談?


    聽見她突如其來的提議,雅木妮潔顯得極度困惑。


    呃那雅木去問艾爾丁雅木妮潔回頭望著夏依的房門


    別人的意見不重要,我是在問你。帕希菲卡說完,也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


    雅木妮潔泫然欲泣地看看夏儂房間的門,又看看帕希菲卡的臉.暗忖半晌最後怯生生地點頭。那副模樣與其說是下定決心,倒像是懾於帕希菲卡的氣勢。


    嗯.那走吧。帕希菲卡點頭步出。


    ※※※※※


    那位職業刺客名喚嘻嘻黛比。


    沒人聽過嘻嘻黛比的本名,甚至沒人見過她的真實樣貌。


    人們隻知道嘻嘻黛比是擁有罕見實力的魔導士,而且雖然身為魔導士,卻總是親手給予標的物致命一擊所知僅限於此。


    嘻嘻黛比性好殺戮。


    嘻嘻黛比相信職業刺客是自己的天職,她並非沒有其他維生方式,而是對殺人這種行為愛不釋手。因此對嘻嘻黛比而言,這是兼顧興趣和實益,無可取代的工作。


    以魔法將標的物逼至絕境,徹底淩虐之後,最後親手殺死全身癱瘓的對手。任何凶器都無妨,不過嘻嘻黛比偏愛利刃更甚於鈍器,因為毆擊無法充分享受親手殺死對方瞬間的微妙觸感。


    以剃刀割斷頸動脈更是嘻嘻黛比喜愛的手法。


    並非瞬間死亡.而是徐徐爬近,可是確實降臨的死亡。察覺死亡氣息的犧牲者所呈現的絕望和痛苦神情,緊緊虜獲嘻嘻黛比的心靈。


    萬般折騰、醜態畢露地苟延殘喘,然而醒悟自己終究難逃一死的瞬間,犧牲者臉上浮現的那種表情啊!光是在腦海浮現昔日目睹的那些臉孔,縈繞意識的迷醉甚至令嘻嘻黛比檠不住當場高潮。


    踐踏他人是一種快感。


    犧牲者們乃是為了讓她踩在腳下所生的地毯,他們釋放的慘叫乃是歌頌嘻嘻黛比的讚歌,他們淌流的血液則是襯托嘻嘻黛比的鮮花。


    不分男女老少,嘻嘻黛比皆平等誅殺。這些人的反應各異,十分有趣,硬要說的話,她最喜愛的犧牲者是少年少女,或是頑強的戰士。嘻嘻黛比殺死這種人時,能夠獲得最大的快感。


    大部分的少年少女對未


    來下意識抱持的憧憬當這些夢想粉碎殆盡的刹那,他們的反應尤為鮮活生動。神情在墜入絕望深淵時的巨大變化,滑稽得難以言喻,為嘻嘻黛比帶來極大的興奮和歡愉,這是老年人所無法提供的。


    優秀的戰士亦同。雖有程度上的差別,但他們對自己的力量自命不凡,其至可說是自我迷戀。當這種自信被體無完膚地擊碎當身為生死之交、比任何事都值得信賴的自信背叛自己的瞬間,他們臉上的悲愴絕望給予嘻嘻黛比亟欲滾動身體的雀躍。


    所以.一聽聞這三兄妹的事跡三人讓無數業界聞名的職業刺客再也無法殺人的偉業.嘻嘻黛比就再也無法自持。


    十五歲的少女.以及守護她的雙胞胎劍士和魔導士。


    真是極度美味可口的獵物,嘻嘻黛比甚至認為這是上蒼特地替她準備的禮物。


    迄今能夠擊退無數職業刺客.就代表他們擁有超凡的運勢和實力。老實說,就嘻嘻黛比看來,他們的戰績甚至堪稱奇跡。


    這三人鐵定是在等待被自己殺死嘻嘻黛比如此認為。這是怎麽一回事?她竟未能發現如此無畏迎接自己的獵物?嘻嘻黛比甚至對此感到萬分抱歉。


    實際接觸他們三人尤其是與夏儂卡蘇魯交戰後,嘻嘻黛比深信自己的預測是正確的。


    嘻嘻嘻嘻嘻黛比此刻正在遠處靜靜凝視諾林科特別館。


    胸口一陣心蕩神馳。


    將那名男子夏儂卡蘇魯,逼人絕望深淵殺死。這件事讓她興奮得不能自已。縱使身陷那種絕望處境仍義無反顧地撲向對手將擁有這種氣概的男人打得遍體鱗傷,再讓他麵對眼前的無力感。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與其直接攻擊他,不如將他周圍的人一個個殺死更有效。每增加一名犧牲者,他這種人就會對自己的力不從心感到悲痛、懊喪、悔恨他就是如此傲慢。


    沒錯.這是傲慢。


    自認有能力拯救萬眾,甚至對自己不必負責之事流露同情、懊悔,借此沉浸於優越感之中。仿若在向世人宣告隻要自己有意,沒有辦不到的事。


    若非如此,他又豈會舍命守護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


    嘻嘻黛比要讓這種人品嚐真正的絕望。


    要讓他無暇沉浸於這股優越感,甚至不容置喙、徹底麵對自身的無力。借此徹底破壞他的自尊.最後再殺死他。


    到時,他將出現何種表情?


    嘻嘻嘻,太美妙了嘻嘻黛比低語完,開始朝諾林科特別館全速奔馳。


    ※※※※※


    諾林科特別館的庭院很寬敞。


    總之非常大,庭院並非建築物的附屬品。或許該說別館裏除了建築物的興建之處。其餘範圍都是庭院。


    放眼望去,不但有森林,建築物旁亦有河川流經。原本的城堡或許是為了確保水源.才選在此處興建。


    仔細一看雖然現在已經拆除,但部分河川確實位於城壁遺址內側.河川昔日似乎並非流經庭院。而是流進建築內部。


    設置於麵對這條河川的一座平台。


    帕希菲卡和雅木妮潔此刻就在這裏,隔著一張白桌麵對麵坐著。


    我問你.


    帕希菲卡心不在焉地眺望流水道:


    雅木妮潔到底喜歡夏儂哥不對!到底喜歡那個艾爾丁南德的哪一點呢?


    咦?咦?猛然被對方這麽一問,雅木妮潔詫異地頻頻眨眼。


    但她隨即笑咪咪地說:因為他很溫柔。


    瞥見她天真無邪的笑容。帕希菲卡暗自蹙眉。


    (呃挺可愛的嘛,嗯雖然比我年長。)


    雅木不能沒有艾爾丁。雅木妮潔夢囈似的說要是沒有艾爾丁.雅木雅木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因為有艾爾丁,雅木才能活下去,雅木是為了跟他相遇才出生的


    有有這麽誇張?帕希菲卡略顯退縮地說。


    雅木不能沒有他,隻有艾爾丁關心雅木。如果艾爾丁不在,雅木就孤伶伶的了。雅木是沒人要的任性孩子,所以隻有艾爾丁關心雅木。雅木


    雅木妮潔嘰哩咕嚕地反複,口吻異常平淡


    (原來如此。)


    帕希菲卡突然想通了。


    這是咒語,她對她自己下的咒語。一旦失去艾爾丁南德,自己就無法朝未來前進一步她如此告誡自己。


    她為何萌生這種想法詳情帕希菲卡也不甚了了。雖然不清楚,可是帕希菲卡也能體會因為無法肯定自我,轉而依賴他人的這種想法。


    因為帕希菲卡自己也曾一度有這種想法。


    其他人不行嗎?


    雅木妮潔閑言,茫然不解地眨眼。


    其他人?


    如果出現其他溫柔的人關心雅木妮潔的人.雅木妮潔還是不能沒有艾爾丁南德嗎?


    沒有這種人的喔。雅木妮潔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隻有艾爾丁關心雅木。


    為什麽?其他人說不定也會喜歡你呀?


    可是隻有艾爾丁嘛。雅木妮潔語氣如故,宛如在訴說天經地義、牢不可破的常識,語氣毫不遲疑。


    我問你,如果是如果喔!帕希菲卡一時有些躊躇,搞不好自己即將說出扼殺雅木妮潔這名女子的一句話。


    話雖如此


    那如果艾爾丁南德死掉的話,雅木妮潔要怎麽辦?


    雅木妮潔一臉不可思議地陷入沉默。


    不知對方在說什麽就是這種表情。


    如果艾爾丁南德不在,雅木妮潔出生的意義就要消失了嗎?這一瞬間,雅木妮潔的人生就全部失去意義了嗎?


    沒有這種事。雅木妮潔夢囈似的應道:因為艾爾丁不可能死掉的。


    為什麽?


    因為艾爾丁不會死的。我的意思是,他為什麽不會死?艾爾丁南德也是人吧?既然如此,就可能會死吧?也許


    是意外.也許是生病。


    可是艾爾丁不會死的。雅木妮潔喃喃自語眼神恍惚。


    她恐怕是為了失去自己的意義,才不肯承認他的死亡。因而擅自決定,有艾爾丁南德才有雅木妮潔諾林科特。


    所以.艾爾丁南德不會死。


    到頭來帕希菲卡歎道:你根本就不喜歡艾爾丁南德嘛。


    嘎?雅木妮潔滿臉疑惑。


    (艾爾丁南德這個人到頭來隻不過是個符號罷了。)


    帕希菲卡尋思。


    對自己百般溫柔的人,對自己關懷備至的人,到頭來雅木妮潔隻是將這種條件冠上艾爾丁南德這個名字。她並非正視艾爾丁南德這個人,而是將記憶裏對自己最溫柔的人、在自己痛苦時給予最多關懷的人,視為這個名字的象征。


    所以對象是誰都無妨,隻要是關心自己的人,隻要是為自己的存在賦予意義的人,隻要是不舍棄自己的人,隻要是這樣的任何人,對她而言就是艾爾丁南德。


    你隻是想輕鬆而已吧?


    嘎?咦?雅木妮潔不明就裏,表情不安扭曲。


    這樣很輕鬆嘛,毫不懷疑地認定我是為艾爾丁南德而活,不是很簡單明了嗎?就連必須選擇時都無須煩惱,將身心奉獻給某人,其實是非常輕鬆的事。帕希菲卡苦笑。


    反過來說,隻要是肯接受奉獻的人隻要是不拒絕自己的人,這種情況誰都無所謂吧?可是這跟喜歡某人是不一樣的吧?對方隻是讓你自己輕鬆自在的道具罷了。


    咦?可是可是


    到頭來,這跟你自己孤單一人也沒什麽差別吧?其他人跟自己想法不同、感覺不同可是,正因為跟這種其他人在一起,才感到快樂吧?誰是為了誰而存在,或者誰是為了與誰相遇才出生這種說法聽來很美,但終究隻是將自己的行為或判斷責任全數推給別人.這種


    行為其實非常帕希菲卡頓了一下.最後下定決心似的說:非常惡心。


    !雅木妮潔神情駭然地站起。雅雅雅雅雅雅木、雅木我不是、不是這樣。是因為因為艾爾丁很溫柔所以雅木才我才我才喜歡他的關心我艾爾丁不我啊啊或許是發生輕微的精神錯亂,雅木妮潔氣息紊亂地說。


    帕希菲卡看著她.內心忽然想道。


    (其實她應該知道吧?)


    其實雅木妮潔知道.明明知道卻故意不去想嗎?所以退化至無須思考這件事的幼兒狀態,退化至那個天真爛漫、盡情享受眾人關愛,而無須負任何責任的年齡。


    因為若非如此,自己這個存在就將崩潰。


    抱歉。我太嚴苛了嗎?帕希菲卡搔著臉頰苦笑。因為我也曾跟你有過相同的想法。


    不懂,雅木不懂。口裏雖然這麽說,但或許是知道帕希菲卡並非在指責她雅木妮潔總算恢複一些鎮靜。


    嗯,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懂。帕希菲卡搔頭道:這種說教之類的事,比較適合夏儂哥或拉蔻兒姐,我果然不該做不合身份的事啊。


    (看來我也沒資格說夏儂哥。)


    自己也真是好管閑事。


    話雖如此.剛開始隻是單純氣不過,如今交談過後,帕希菲卡發現了。


    這名女子身陷其中的坭沼似曾相識。


    所以她才忍不住多嘴,以曾在相同泥沼掙紮的過來人身份。


    雅木不能喜歡艾爾丁嗎?


    沒這回事。帕希菲卡看著雅木妮潔懇求似的眼神笑言:不過,既然決定喜歡,就要正視對方,認真喜歡喔。


    雅木不懂。


    嗯抱歉,太艱深了嗎?


    對方外表已是成人,因此她老是忘記要簡單明了地解說。


    就在帕希菲卡想著這種事時


    帕希菲卡。聽見突如其來的呼喚,帕希菲卡愕然回頭。


    是伺時到這裏來的?


    一名少女俏生生地背對河川站立。


    玉林?


    聽見帕希菲卡的呼喚,玉林輕輕一笑。


    喏,帕希菲卡,我有個小小的請求。玉林麵帶笑容,語氣平靜語氣異常平靜地說。


    情況不對勁。


    帕希菲卡反射性地皺眉想道。若是問她哪裏不對勁,她亦無法立刻指出,但就是覺得不妥,仿佛目睹某種極端不協調的組合。


    怎麽了?什麽事咦?你


    某種來曆不明的東兩從占卜少女身上流出,眼睛看不見可是令人全身起鳴皮疙瘩的某種東西。


    帕希菲卡曾經有過這種感覺。


    她多次經曆這種盡管程度各異,但類型相同的感覺。


    殺氣


    別擔心。玉林道。


    同時


    我還不打算殺你。


    無數白色飛沫漫天飛舞。


    白晃晃的水珠在陽光下圍繞全身隻見玉林身後的河裏出現一具龐大的盔甲。


    !拉蔻兒猛地一顫。中計了。


    她在低語的同時躍下床鋪,飛身而出。


    溫婉美貌依舊,但此刻表情略顯焦躁。


    中計了。


    她內心暗忖。自己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拉蔻兒昨晚就已啟動警戒用結界魔法樂園,上次交戰時取得了敵人的體重、身高、體溫及其他情報,因此下次遇襲時.理當能夠預先察覺。


    然而敵人比她技高一籌。想必敵人料到拉蔻兒會啟動樂園戒備。便將計就計。


    敵人恐怕是褪去盔甲而且溯流而來.借此改變自己的體重、身高和體溫。拉蔻兒掌握的數據,乃是敵人身穿盔甲時的體重、身高和體溫。


    再加上樂園一般不會探查低於魔導士站立的平麵地底,因為照理說,這種行為沒有意義;可是既然不會探查低於地麵的範圍換言之,萬一敵人沿河底前進,就無法偵測出對方。


    拉蔻兒!夏儂不知何時出現在於走廊急奔的拉蔻兒身側。


    他想必也是察覺殺氣才奔出的。


    你到底在搞什麽?!


    拉蔻兒邊跑邊對怒氣衝衝的弟弟答道:對不起,因為沒反應敵人識破樂園的弱點,反將一軍。


    換句話說,對方實力跟你差不多?


    要利用對手的弱點將計就計,必須對敵人的魔法相當熟悉。至於決定魔導士優劣的關鍵,基本上就是意識容量和知識量。


    說不定在我之上。


    夏儂格格的咬牙聲達拉蔻兒都聽見了。


    不但肉搏戰勝過夏儂,甚至在魔導士的能力都與拉蔻兒匹敵,普通方法鐵定毫無勝算。


    該死的我們有勝算嗎?


    拉蔻兒聞言對弟弟微笑道:既然對方跟我們一樣是人.就沒有絕對這種事吧?


    那倒也是。


    交換一個淡淡的苦笑夏儂和拉蔻兒奔向庭院。


    ※※※※※


    輕微金屬聲響起,胸部裝甲朝兩側開啟。


    由盔甲整體麵積來說,胸部裝甲隻能算是一小部分總計五十七枚裝甲板裏的兩枚;不過這兩枚裝甲一打開,就成為足以容納玉林嘻嘻黛比嬌小身軀的入口。


    嘻嘻黛比以熟稔的動作唰一聲從胸部鑽入盔甲內部,縮起四肢合上裝甲板。姿勢猶如子宮內的胎兒這就是嘻嘻黛比操控愛用盔甲湯姆1時的基本狀態。


    換言之,嘻嘻黛比井非以自己的肉體操控盔甲,隻是藏於盔甲的胸腹間而且是極小的部分,頭部和四肢等其他部位都是空心的。


    嘻嘻黛比利用魔法形成的力場包裹著湯姆,控製盔甲行動。超越人類的臂力和腳力,以及無視格鬥技原則的四肢動作都是湯姆在魔法力場的操控下完成,是身為人偶才能達到的效果。


    控製盔甲湯姆的力場,乃是嘻嘻黛比自行組成的魔導式。


    這是以武雷神為首的半自動型攻擊性魔導式的應用。但不同於武雷神,不必提煉破壞力,加上盔甲就是容器。亦不用控製外形的式子。此外,基本上是由嘻嘻黛比的意誌控製湯姆的行動,因此也無須自動追擊目標的假想精靈(roudne)的式子。


    基於上述理由所產生的多餘意識容量,讓嘻嘻黛比能夠啟動其他魔法。


    正因如此,嘻嘻黛比的湯姆不但擁有與一流高手短兵相接的肉搏戰能力,同時亦能進行魔法攻擊。


    嘻嘻嘻嘻嘻黛比從裝甲縫隙的窺視窗,俯瞰腳下昏迷不醒的帕希菲卡和雅木妮潔。


    夏儂卡蘇魯應該轉眼即至。


    到時她就能一如前兩次般展現超越夏儂的能力,同時將她們倆玩弄至死。如此一來,他肯定會絕望呼號,對自己均無能為力大肆詛咒、懊惱,最後拋開麵子和虛榮,向自己苦苦哀求。


    他的驕傲崩潰的景象,一定、一定能夠替自己帶來前所未有的歡愉


    嘻嘻黛比一邊胡思亂想,同時等待夏儂的到來。


    ※※※※※


    衝到庭院內的夏儂愣在原地。


    巨大的盔甲就在眼前。


    這倒還好,這是預料當中的事然而當敵人的左手拎著兩名女性,情況就大大不同了。


    帕希菲卡雅木妮潔!


    她們都無力地垂下四肢,從微微起伏的胸口看來,似乎隻是暈了過去;話雖如此,終究不是能夠安心的狀況。夏儂比任何人都明白盔甲的力量,隻要對方有意,瞬間就能擰斷帕希菲卡她們兩人的脖子。


    你


    嘻嘻,嘻嘻嘻嘻,夏儂卡蘇魯盔甲內部首次發出具有意義的句子。


    可是令夏儂大感錯愕的並非句子本身,而是對方的聲音。


    是女人?>


    相較於夏儂的驚訝,拉蔻兒則是泰然自若地說


    :玉林是你吧?


    拉蔻兒如此呼喚後,盔甲微微扭動身軀。或許是想轉向拉蔻兒,但這具盔甲的動作跟人類有著十分微妙的差異。


    你就是讓夏儂身受重傷的敵人吧?


    玉林?你們認識?


    夏儂蹙眉問。


    三人已經扼要說明過彼此的遭遇但拉蔻兒她們並未特別交代玉林的事,因為她們並沒有什麽必須特別說明的關係。


    偶然在鎮上遇見的女生


    不是偶然。盔甲內部傳來吃吃的竊笑聲,確實是少女特有的聲音。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你們的因為隻要夏儂.卡蘇魯你還活著,一定會回到帕希菲卡和拉蔻兒身邊。


    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嗎?


    一開始當然是受托殺死廢棄公主,不過這種事根本無所謂,反正帕希菲卡隨時都能殺死。反倒是夏儂.卡蘇魯,你呀,我要殺你。


    我做了什麽惹人厭的事嗎?夏儂嘴裏打趣,內心卻偷偷計算敵人的呼吸。


    既然帕希菲卡她們被當成人肉盾牌,就不能以力天神襲擊敵人,隻能攻其不備,奪回帕希菲卡,可是


    (混帳!真是麻煩的家夥。)


    夏儂心下暗咒。


    敵人毫無弱點,或者該說找不到對方的弱點,甚至無法解讀呼吸。


    盔甲的動作和架式完全背離格鬥戰的原則,站姿與外行人無異,動作卻與體力恢複時的夏儂不相上下。


    麵對行動速度與自己相當的敵人,不可能從正麵找到對方弱點。在格鬥戰上,固然有迫使敵人暴露弱點的技巧,然而,夏儂並不確定盔甲是否適用這類技術。


    總之,各方麵都亂七八糟,夏儂腦袋瓜裏的武術常識幾乎都派不上用場。


    況且他也不可能頻頻與這名敵人正麵交鋒,若是隨便以長刀承受敵人的斬擊,搞不好整把長刀都會被對方劈成兩半。


    先不論敵人武器的銳利度如何,至少這具盔甲擁有讓此事成真的爆發力。


    她究竟用了什麽手法?


    盔甲內部的人似乎是一名少女但這具連夏儂都必須抬頭仰視的龐大盔甲,婦孺縱使藏身其中,也絕不可能自由操控。以帕希菲卡為例,至少要四個她才能塞滿這具盔甲。


    嘻嘻嘻,夏儂卡蘇魯好個螻蟻之輩,你很厲害吧?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強吧?螻蟻之輩還這般臭屁。嘻嘻嘻。你還真是自命不凡。你這種傲慢的家夥一旦絕望,就慘不忍睹。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傲慢者慘兮兮的絕望表情非常美妙哩。遭到自己信賴的力量背叛,自信瓦解碎裂,嘻嘻嘻嘻。蠢貨~~螻蟻再怎麽掙紮都是螻蟻喔。


    雙眉深鎖的夏儂緊盯盔甲。


    不出所料這名敵人就想欣賞夏儂絕望的模樣。不是因為工作,而是單純具有這種嗜好的虐待狂,那具盔甲內的人類乃是擁有扭曲欲望的人物。


    你這種家夥很頑固,就算自己被殺也不肯承認失敗吧?


    嘻嘻黛比興致盎然地說:


    話雖如此,你這種家夥的弱點就是自己無能為力的事,例如萬一自己的朋友、情人或家人在眼前慘遭殺害,一下子就會崩潰。嘻嘻嘻,真是傲慢,就連他人死亡,都要怪罪自己都是我力有未遂,嘻嘻嘻,你以為自己是誰呀?


    />


    螻蟻之輩還以為自己有能力解決一切,啊啊,真是傲慢!你這種家夥一旦麵對自己的能力極限,就會徹底崩潰,而目睹這番光景真是大快人心,嘻嘻嘻嘻。


    身份一曝光,就變得喋喋不休哪。


    夏儂冷冷道。


    沒用的喔,別故意裝出一副冷靜的模樣。你很緊張,心神不寧,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不安。嘻嘻嘻,好我就將你的恐懼化為現實吧,先從這個女的開始。


    右手巨劍尖端颼一聲勾住雅木妮潔的衣領,玉林故作姿態似的朝夏儂提起俘虜。


    別動喔,你一動我就殺死帕希菲卡,知道嗎?


    正想飛撲上前的夏儂動作驟止。


    嘻嘻嘻嘻,煩惱呀、煩惱呀。對!快否定自己的高強,快咒罵自己的軟弱無能。嗯一你就趴在地上,學狗爬給我看吧?這樣的話,搞不好我會饒帕希菲卡一命喔。


    你


    要是遵循對方吩咐,這名敵人肯定會樂不可支地殺死夏儂,解決帕希菲卡。這名少女的行動純粹是為了淩辱夏儂,逼他絕望慘叫,隻不過如此而已。正因如此,夏儂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亦沒有乘虛而入的餘地。


    話雖如此


    承蒙你這麽看得起我哪。夏儂冷笑道。


    什麽?


    自己有能力解決一切?對自己的能力自我陶醉?嗯,我的確曾經有過這種想法,不過有個男人告訴我夏儂鬆開長刀說。


    他趁敵人訝異沉默之際,連珠炮似的說:過度拘泥此事的話,總有一天會完蛋的。嗯,你或許是比我厲害。況且我的傷勢尚未複原,光憑我一人與你戰鬥,既不可能打敗你,也不可能奪回妹妹或雅木妮潔,可是,這又怎麽樣?


    盔甲微微扭動身軀。


    這說不定是表示困惑的動作。


    我並非喜歡高強的自己才變強,而是因為逼不得已才變強,所以我也明白自己的極限。我有無能為力的事。也承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認為這有什麽好丟臉的。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軟弱。


    哈!你何必口是心


    我將你的話原封不動地奉還.殺手小姐。你為什麽想逼對手臣服,讓對方品嚐絕望?明明可以迅速解決的工作,你為什麽要本末倒置,隻為淩辱你認為高強的人?要我告訴你嗎?換句話說,你比任何人都恐懼,不敢承認自己軟弱的事實。


    我比你弱,這我可以承認。喏,開心一點啊,我這人根本就不值一哂,隻不過是福星高照才活到現在。我至少知道三個比我厲害的人,還知道一個在某些情況下可能比我厲害的人,甚至知道人類這種生物其實是微不足道的脆弱存在。


    嘻嘻黛比一語不發,雖然未置可否但夏儂察覺她的氣息微微一晃,真的隻有微微一晃。


    你很開心嗎?贏過我很開心嗎?應該不會吧?就算贏過弱小的存在,也不能證明你不弱小。就算找出再厲害的家夥,也不能保證他就是世上最強的人。沒錯,我根本就不是最強的.但假如我是螻蟻,你又如何證明自己不是?


    真是長舌的螻蟻。嘻嘻黛比哼道:不過我知道,你隻是想爭取時間,爭取時間讓後麵的拉蔻兒剖析我的手法,尋求對策。


    是嗎?夏儂麵色一寒道。


    然而


    你知道的也隻有這點程度。


    ?!


    下一瞬間巨劍在鏘鳴聲中晃動。


    ※※※※※


    雅木妮潔的身體從晃動的劍尖墜落地麵。


    同時一道影子從旁奔向頹倒在地的雅木妮潔。


    是金法司總管。


    至於搖晃巨劍的鐵球攻擊,當然是由他的弓所射。隻要更換弦上零件,箭矢或鐵球皆可發射。


    他扔下弓,飛撲至跌落於盔甲前方的雅木妮潔,接著順勢在草皮滑行,遠離盔甲。


    這段期間,嘻嘻黛比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


    然而,金法司飛身撲來的同時,夏儂亦向前躍出。


    盔甲陣腳大亂.夏儂還是金法司嘻嘻黛比一時不知該應付哪個。


    但這一刹那足以讓夏儂縮短兩人間距。


    牆啊,阻擋一切!


    防禦性魔法塞壁啟動。


    我叫你別動了喔!玉林說著將巨劍朝帕希菲卡揮落


    喀當。


    巨劍在沉悶的聲響中彈開。


    帕希菲卡全身裹著一層淡淡的多角形光膜。夏儂的塞壁並非保護自


    己.而是帕希菲卡。正因如此,他才苦苦等侯機會,迫近到魔法能夠保護帕希菲卡的距離。


    再說得詳細一點,他之所以故意大聲說話,也是為了掩飾金法司總管在暗處拉弓瞄準的聲音。


    唼!


    巨劍直接橫向掃來。


    夏儂朝地麵一滾,避開劍擊,逼近帕希菲卡身邊抽刀,同時解除帕希菲卡四周的塞壁。


    戰女啊,祝聖!


    嘶吼同時,坐在地麵的夏儂將手中長刀刺入緊攫住帕希菲卡的盔甲手腕。


    不論岩層、鋼鐵俱能劈開的戰鬥輔助魔法祝聖刀,展開一層薄如蟬翼的力場。


    但不知為何,長刀隻嵌入盔甲些許。


    何止如此.嵌入處甚至進發某種衝擊將夏儂和帕希菲卡雙雙彈開。


    這是祝聖刀的力場和湯姆的力場相互幹涉所致,不過夏儂當然不知其中奧妙。


    嗚夏儂雖被彈開,還是一把拉過帕希菲卡。摟著她墜向地麵。


    你這混帳!盔甲揮下巨劍。


    這一劍並非瞄準遠遠飛開的夏儂他們反而劈向正抱起雅木妮潔準備逃逸的金法司總管。


    !!夏儂目光錯愕地追逐金法司總管和雅木妮潔。


    漫長的一刹那。


    金法司總管和雅木妮潔輕輕彈起,在半空曳著平緩的紅色軌跡在地麵彈跳樹下,終於倒地不起。


    混沌的意識逐漸清晰。


    暴露在冷冽的空氣中,雅木妮潔睜開眼。


    她正想按地起身.手掌無意摸到一個柔軟物體同時感到一股滑膩。


    濕淋淋的觸感。


    刺激鼻腔的鐵鏽味與這股觸感結合,加深她的不安。將手掌伸到眼前,雅木妮潔第一次發現自己滿手鮮血。


    咿尖叫聲哽在雅木妮潔的喉嚨,但下一瞬間,垂下目光的她終於知道墊在身下的東西一開始摸到的柔軟物體是什麽了。


    是金法司總管。


    仔細一看,沾濕她雙手的鮮血正從他的嘴裏汨汩流出。


    鮮紅的血,暗示死亡的不祥色彩。


    某種衝擊掠過雅木妮潔內心。


    金法司?金法司!金法司!雅木妮潔連忙離開金法司的身體,將他抱起。


    她的衣服被他的鮮血染濕,但這點小事根本不重要。夏儂和拉蔻兒此刻就在附近與盔甲作戰。但雅木妮潔對那些雜音和景象置若罔聞。


    金法司!


    小姐金法司總管微微睜眼。


    這名總管令人印象深刻的單邊鏡片不知何時已經撞落。


    他是一向伴隨在旁的侍從,打從自己出生就守護迄今的人物。


    在母親離去,父親病歿,艾爾丁南德陣亡,祖父仙逝所有人都棄自己不顧時,比雙親更長久、更溫柔、更堅持保護自己的人。


    這樣的存在雅木妮潔一直將之視為空氣。


    她認為金法司伴在自己身旁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您安然無恙嗎克雷讚特金法司這把老骨頭受一劍總算是值得的。


    你怎麽了?你沒事嗎?喂,金法司


    可是雅木妮潔此時從金法司的神色裏感到明確的。死亡。


    她多次目擊死亡.祖父和父親都是因病而死。


    但這次不同,這不是緩慢逼近的死亡。


    不容遺族有任何心理準備或覺悟,毫不留情地迅速降臨、斬斷未來,單純而殘酷的終結。


    消失不見。


    金法司將消失不見雅木妮潔初次意識到此事,此事讓她首度清楚感受到金法司的存在。


    小姐屬下有事相求。金法司忽然用力扭曲自己的撲克臉咧嘴一笑。還請小姐、請小姐別再詛咒自己。小姐不是艾爾丁南德少爺的一部分,艾爾丁南德少爺一定也不希望小姐如此。小姐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福,小姐應該抬頭挺胸活下去。正因艾爾丁南德少爺希望小姐如此,才一直將小姐視為一位獨立的女性,不是嗎?


    你你在說什麽?金法司血、血流出來了,血流出來了啊。雅木妮潔說完,摟住他的身體。


    屬下一直想、一直想告訴小姐,可是屬下很害怕,深怕小姐宛如玻璃般脆弱的心靈,因屬下不當的勸諫損毀。對屬下來說小姐就像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所以才決心守護您的幻想,決心在充滿小姐和艾爾丁南德少爺回憶的這棟別館,等待小姐返回現實世界的一天。


    這是為了屬下敬重的老爺的唯一愛女,屬下告訴自己這都是為了小姐,才堅守這棟別館到現在,可是血液代話語噴出。


    金法司!


    可是,這終究隻是屬下的傲慢。既然以監護人自詡就有義務責罵孩子,但屬下不敢麵對這個義務聽好了,小姐,這是克雷讚特金法司最初和最後的請求。請您有所自覺,您就是您,雅木妮潔諾林科特無須為任何人,隻要為您自己而活。請您有所自覺,麵對您自己的權利與責任,您乃是雅木妮潔諾林科特


    雅木妮潔猛然吸氣。


    微弱的火花在她腦海綻放,雖然是非常非常微弱的火花


    不過.既然決定喜歡.就要正視對方,認真喜歡喔。


    麵對您自己的權利與責任,您乃是雅木妮潔諾林科特!


    這些都隻是語言。


    不論包含何等執著的期望和心願,這些都隻是語言。


    然而


    金法司


    或許是已經說完想說的話,金法司總管合上雙眼,全身一軟。無力垂落的四肢,就像被剪斷絲線的傀儡。


    金法司?


    沒有回應。


    金法司、金法司?騙人雅木妮潔愕然低語。


    呼喚金法司總管的聲音在他的胸口空虛散去。


    騙人,我不要,不行,我不要你死,金法司!金法司!為什麽、為什麽要說這些?不要走!金法司!


    麵對雅木妮潔耍賴似的哭喊沒有任何回應。


    螻蟻之輩嘻嘻黛比暗叱,走近夏儂和帕希菲卡。


    還在那裏自以為了不起地亂吠,現在嚇呆了吧?


    那倒未必喲。


    回答的當然不是夏儂


    對了對了,我忘了告訴你。


    拉蔻兒微笑道。


    冷不防卷起的一陣風將她的黑發吹得漫天飛舞。


    將陽光絲絲扯裂的秀發黑雨。


    那道身影美則美矣,但也蕩漾著某種駭人之勢,嘻嘻黛比不禁倒抽~口氣。


    我也相當強喔。


    嘻嘻嘻嘻嘻,是呀這麽說來或許沒錯嘻嘻黛比說完,重新轉向拉蔻兒。


    接著


    雷槌啊,擊出!


    盾啊,現身!


    兩人同時念誦連動式啟動咒語。


    異於平時,威力提升至致命範圍的雷擊朝嘻嘻黛比進射.但嘻嘻黛比啟動的防禦力場擋住這一擊。同時盔甲湯姆以刨開地皮之勢衝向拉蔻兒。


    可是,這次的盔甲衝擊則被拉蔻兒展開的塞壁隔絕。


    湯姆被衝撞的反作用力彈開,但立刻重新擺好架式,向上躍起。


    拉蓋兒緊迫在後,連續攻擊。


    接連啟動。炎杖vatein),緊追不舍。


    宛如出現一座火焰森林,火柱以雷霆萬鈞之勢不斷竄起。


    嘻嘻嘻果然厲害。在不斷進發的爆炸和火柱追逐下,嘻嘻黛比呢喃。


    拉蔻兒並非不停反複啟動、解除炎杖,這樣不可能如此迅速地連續啟動魔法,而是她在微妙的時間差下啟動複數炎杖,對敵人連續攻擊。


    話雖如此,一般的攻擊性魔法必須進行瞄準,但嘻嘻黛比的動作太快,拉蔻兒的眼睛無法完全跟上她的行動。


    可是這種程度還不夠


    !嘻嘻黛比猝然轉向,再度衝向她。


    但拉蔻兒忽然停止魔法攻擊,毫無反應、全無防備地杵在原地。


    就在此時


    啊,還有,很突兀地,拉蔻兒溫溫吞吞說道:我已經看穿彌那具盔甲的機關了。


    箭矢般筆直衝向拉蔻兒的嘻嘻黛比,冷不防身子一拐。


    她撞上旁邊飛采的某件東西,動作因而大亂。


    呃?!力場雖然吸收大部分的衝擊,但嘻嘻黛比眼前一黑,悶哼出聲。措手不及的橫向加速,令她暫時貧血。


    當啷金屬撞擊聲同時降臨。


    什?!


    原來如此啊。聲音從頭頂流入。


    不見了!湯姆的盔甲頭部被打飛,不見了。


    旁邊飛來的某件東西,出手打飛湯姆的頭部。


    嘻嘻黛比急忙回頭,隻見夏儂悠然佇立在那。


    原來是這麽回事嗎?夏儂惡狠狠地對她一笑。總之不是穿著,而是操控嗎?難怪動作跟人類大相逕庭啊。


    他身上罩著奇妙的東西,是由數個玻璃薄膜似的平麵所組成的盔甲。跟湯姆相比,樣式有棱有角,形狀相當粗糙不過每個平麵發出薄絹似的摩擦聲,正確無誤地追逐


    他的動乍,毫無滯礙地籠罩他的身體。另外這個透明平麵從他手裏的長刀大幅延伸,將密封在薄膜內的長刀足足拉長一倍,形成一把透明的刀。


    聖戰士(einherjar)!?嘻嘻黛比驚叫。


    沒錯,你那身盔甲也是由武雷神變化而成的吧?


    一旦說穿,不過是無聊透頂的伎倆罷了。夏儂說著向前步出。


    豈有此理嘻嘻黛比怒駁:這種魔法需要一場的意識容量,明明已經停止研發


    沒錯。拉蔻兒嫣然一笑道:反過來說,隻要能擁有異常的容量,這種魔法已經處於實用階段囉。


    莫非是利用通訊魔法連結意識,確保容量嗎?!


    答對了。夏儂說著向前一踏。


    半透明的玻璃大刀挾帶空氣揮落,嘻嘻黛比以巨劍抵擋。雙方力場相互幹預,爆炸般的聲光四射.刀刃和劍刃相互拉鋸。


    嗚


    兩人力量旗鼓相當。


    夏儂揮拳擊向盔甲脆弱的腹部,狂濤駭浪的重拳將嘻嘻黛比擊向半空,殘餘力道化為聲光進散。


    嘎?!瞬間展開的力場化解了直接的打擊力,可是無法盡數吸收的衝擊透過盔甲,確實命中內部的嘻嘻黛比。


    嗚嗚嘻嘻黛比踉蹌後退。


    對方很厲害,太強了。


    夏儂不停揮刀砍擊。


    識破敵人的手法之後,嘻嘻黛比的動作看來確實像是僵硬的傀儡。前幾次之所以贏過夏儂的速度或者該說是洞悉力乃是因為這種動作與人類截然不同,才讓他感覺大亂。


    現在.夏儂的動作除了本身的速度,還有透過聖戰士的魔導式強化、加快腳力和臂力。因為身體由聖戰士的力場支撐,進攻時甚至不必擔心出血或疼痛。


    這麽一來嘻嘻黛比拖泥帶水的動作再也無法勝過夏儂。這種基於邪道、攻其不備的優勢,一旦麵對基於正道、勢均力敵的俐落動作,終究隻有敗北一途。


    衝擊,衝擊,又是衝擊。


    盡管沒有刀刃,但夏儂的砍擊確實穿透嘻嘻黛比的防禦,接二連三地衝撞盔甲。不斷承受當啷當啷的猛烈砍擊,盔甲逐漸扭曲變形。


    嗚嗚!嘻嘻黛比在地麵滾動,想借此逃離夏儂,但夏儂亦步亦趨,揮刀如雨。


    這樣下去,嘻嘻黛比恐怕再無勝算。


    嗚!一陣格外大的衝擊命中嘻嘻黛比。


    這樣下去她將被殺。


    自己要輸了。


    豈有此理!她不容許這種事發生,對!自己豈能輸給螻蟻之輩。如此高強的自己,豈能被絕望踩在腳下,她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嘻嘻黛比決定使出殺手鐧。


    她將控製盔甲的力場瞬間提升至最大功率,奮力一擊。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與狂嗥同時揮出的一擊。


    倘若被夏儂閃開,嘻嘻黛比就再無勝算,因為魔導式的功率一旦超越安全範圍,便將以無法修理的速度損毀。


    力場瞬間暴長,而盔甲的右臂


    啥?!


    居然射出去了。


    這並非比喻,而是一如文字所言,那條右臂盔甲的右臂部分,從手肘與本體分離,被瞬間暴長的力場彈開,射向夏儂。


    出其不意的奇襲,夏儂來不及采取防禦姿勢。


    聖戰士的力場吸收一半以上的破壞力,轉換成聲光進散;可是,超越聖戰士瞬間處理極限的全力一擊,將姿勢不穩的夏儂連同聖戰士的力場撞飛。


    呃?!


    一邊激起大量聲光,夏儂猶如石子般不停在地麵彈跳,一直滾到庭院角落,就這麽頹倒在地。


    嗚哼夏儂想要站起但身體失去平衡,再度跌倒。


    兩人立場頓時對調,突然加速引發血行不順,讓夏儂出現警時性失明。


    哈哈哈!嘻嘻黛比高聲歡叫。


    看吧!


    我比較強,我比較厲害,螻蟻之輩,知道了嗎?


    好,就追上去賞你致命一擊吧。


    讓你這個所向無敵的


    ?!


    身體喀啦一聲停止移動。


    什什什麽


    盔甲發出剌耳的擠壓聲。


    嘎?啊啊?啊啊啊啊


    鋼鐵開始緊勒全身。


    頭昏眼花的壓迫感中,嘻嘻黛比懂了。


    魔法失控。


    本應籠罩於盔甲外側的力場開始失去控製。承受夏儂的連番砍擊,不但變形甚至缺了一部分的盔甲,以及恣意提升功率而毀損的魔導式,再也無法相互契合理當控製盔甲行動的力場,居然開始朝內側運作。


    盔甲發出鋼鐵擠壓的嘎吱聲,逐漸縮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想立刻消除式子、解除魔法但全身緊縮的劇痛讓她無法理性思考。


    基於超凡出眾的魔法才能,嘻嘻黛比總能隨心所欲地絞殺敵人,未曾麵臨走投無路的窘境因此,一旦陷入恐慌狀態,就完全無法從中解脫。


    心神大亂的嘻嘻黛比錯失應變的時機。


    本應守護她的盔甲嘎吱嘎吱地勒緊,繼續縮小。


    嗚嘔嘔嘔嘔啊啊啊啊啊啊?!


    必須趕快脫身。


    必須趕快從這具鋼鐵棺柩裏脫身。


    口吐鮮血,耳邊傳來周身骨骼碎裂的聲音.嘻嘻黛比心裏隻有這個想法。


    必須趕快脫身


    啊呃!嘔嘔


    最後


    盔甲停止收縮。


    察覺異狀趕來的拉蔻兒昕看見的是宛如某種前衛藝術品般,從壓縮鐵塊裏伸出的一隻人手,以及從鋼鐵縫隙滴落的人量鮮血。


    譯注1:嘻嘻黛比的tabby的原意是母貓,盔甲:湯姆的tom則有公貓之意。終章


    翌日諾林科特別館的正門前。


    各位已經要走了嗎?雅木妮潔溫柔微笑但略顯寂寞地道。


    坐在輪椅上的金法司總管就在她身旁。雅木妮潔原以為他傷重不治而大驚失色結果他隻是痛暈而已。


    雖是虛驚一場,至少事情因此往好的方向進行。


    嗯,給你們添麻煩了。夏儂苦笑道。


    諾林科特別館的牆壁,還留有跟嘻嘻黛比戰鬥時造成的大洞。就整棟諾林科特別館來看,或許隻能算微不足道的損傷,但他們確實毀損了建築物。


    不,請別放在心上,各位


    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是嗎?我到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貢獻。夏儂聳肩。


    順道一提擊敗嘻嘻黛比之後。夏儂他們得知荷納迪商會出現大量死者,連杜蘭都未能幸免。


    諾林科特家掌握在杜蘭手中的債權,一部分變成遺產稅繳入國庫,其餘則由杜蘭家的親戚們平均接收。


    盡管借款總額並未減少,但杜蘭的死不但讓他們取回征稅權,而國庫和杜蘭的親戚對雅木妮潔的爵位也興趣缺缺。與其強逼雅木妮潔還錢,他們多半主張長期性的合理償付。


    雅木妮潔未來的生活絕不輕鬆。


    不過,倒也並非全無希望吧夏儂這麽告訴自己。


    可是雅木妮潔溫柔微笑道。


    是金法司的那番言論?麵臨死亡時的恐懼?還是其他原因?或是上述的一切?


    夏儂不確定是什麽改變了她。


    不過,當她知道金法司沒死,情緒平複之後,就迅速恢複自己原來的麵貌。她原本就是慧黠的女子,至少此刻站在夏儂他們麵前的她,完全沒有先前那種不安定的感覺。


    她目前正加緊腳步,追回自己凍結的時間。


    有點可惜。


    什麽事?


    如果我還是幼兒狀態,說不定夏儂就能待久一點。


    夏儂麵對她柔美的笑容,不禁陷入沉默。


    帕希菲卡從背後射來的視線異常灼痛。


    以後若是經過附近,請務必光臨寒舍,小女子恭候大駕。雅木妮潔說完,盈盈行禮。


    那姿態依然有種纖細柔弱的印象。可是,體內仿佛多了一個成熟女性的芯讓自己獨立站起的芯,這是夏儂的錯覺嗎?


    謝謝,告辭了夏儂說完,催馬前進。


    他們打算先前往葉斯提安鎮,照原本預定采購生活必需品,接著再折返主要幹道。


    馬車行駛片刻,夏依回頭一望隻見遙遠的道路彼端.雅木妮潔和金法司總管仍在目送他們。


    又過了半個小時。


    結束購物的夏儂他們正在葉斯提安鎮的城門辦理出城手續。


    進出葉斯提安這座商業之都時,必須繳納少許稅金。


    拉蔻兒在設於門側的辦事處填寫表格。跟辦事員喁喁細語,駕駛座上的夏儂望著她的背影,驀地輕聲歎息。


    幹嘛?沒事歎什麽氣?


    一回頭,帕希菲卡正瞪著自己。


    不,沒什麽,這次很累哪。


    喔不是因為眷戀不舍嗎?


    眷戀?


    她長得挺漂亮的嘛。帕希菲卡挖苦道。


    嘎?啊啊對呀,這麽說來確實挺不錯的。


    明明這幾天一直在一起,可是總覺得剛剛才見到真正的雅木妮潔身心契合的二十歲女子,真真正正的雅木妮潔。


    如今回想起來,他覺得她的微笑頗具魅力。


    哎好像有點可惜啊?夏儂想起金法司的提議,喃喃自語。


    老實說,盡管已經脫離最慘的情況,但雅木妮潔的未來絕非一片光明。艾爾丁南德的死,仍舊在她的未來寵罩一道陰霾。今後或許不會再選擇逃避,但雅木妮潔也並未堅強到可以立刻麵對此事。


    沒有眷戀,雖然沒有眷戀但還是殘留一絲不安。


    如果可能,他想留下來支持她,他當然也有這種意願,即便那隻是缺乏現實考量的妄想,因為再怎麽說,雅木妮潔在他內心的地位都不如帕希菲卡。


    不曉得帕希菲卡知不知道他的這種想法,她斜睨著他說:你應該沒趁我們不在的時候,對那人做什麽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


    呃所以就是該怎麽說呢?就是健康的男人


    你到底在說什麽?夏儂有氣無力地說。


    此時,在拉蔻兒旁邊辦理入城手續的一名男子,跟辦事員的交談聲忽地隨風飄來。男人穿著軍隊發放的野戰服,手裏提著一個大行李袋,一看就知道是軍人的打扮。


    這還真是年代久遠的許可證啊,這是上一代領主的許可證嗎喂~~到裏麵把那個簽名副本拿來!


    唉,真不好意思,其實我有好長一段時間臥病在床。男人搔頭道。


    哎呀,原來是這樣。


    因為資料弄錯,結果我的戶籍不小心被刪除了,而我被抬到醫院後就跟廢人一樣,也沒辦法更正資料。好不容易可以活動身體時,也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這也真是辛苦你了。咦?這是失、失禮了,在下不曉得您是貴族,怠慢之處還請


    辦事員戰戰兢兢地行禮,但這名軍人打扮的男子毫無怨意,爽朗笑著搖頭。


    不,別在意,畢竟我連衣服都沒換就匆匆回來,這身破爛打扮,沒人當我是貴族也是正常的。


    這麽急著回到我們這裏?


    我的未婚妻就住在這。男子緬懷地說:說不定已經跟別人結婚了,不過若是這樣,我也想確認她是否過得幸福。


    男子說到此處,浮起羞澀的笑容。


    因為這是我跟她的約定。


    夏儂遙望他們倆一陣子


    怎麽了?夏儂哥。帕希菲卡不可思議地詢問注視遠方苦笑的夏儂。


    沒什麽,雖然不是受了那名職業刺客的評論影響不過我這種家夥還到處擔心別人,想想果然是種傲慢啊。夏儂苦笑道。


    什麽跟什麽?


    因為我光照顧任性的公主大人就分身乏術了。


    你在說誰?誰啦?帕希菲卡怒叱。


    總有一天倘若未來他們能夠沿原路折返。回歸故鄉。


    那時說不定可以遇見為人妻或為人母的雅木妮潔,見證她以自己的未來擊退對自己所施的咒語。


    人與人的羈絆,珍惜身邊的人,自己就是自己。


    自由的心靈所帶來的責任和權利。


    明白這些道理的她,未來肯定比現在更美。


    啊,你在想色眯眯的事對吧?


    帕希菲卡眯眼瞪視。


    沒有。瞥了一眼辦好手續向馬車走來的拉蔻兒,夏儂悠然自得地閉起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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