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蘇婉容那日之後,召集了太醫院最資曆的禦醫為凝香醫腿。禦醫們診斷以後,皆是無奈地搖頭,說筋骨皆斷,華佗再世都無力回天。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誰的身上,誰都無法輕易承受的住。更何況是像凝香這樣小的丫頭,


    得知自己的右腿,下半輩子怕是就這麽廢了。凝香後來的每日都躲在屋裏麵哭,蘇婉容心裏也不好受,便每每吩咐倚翠多陪陪凝香。


    約莫過去了七八天的樣子,倚翠紅著眼睛幫凝香收拾好了行囊,扶著眼眶同樣紅彤彤的凝香,一瘸一拐地跟蘇婉容道別。


    凝香決定離開,她說她城外老家有三四畝地,她如今成了這副模樣,也伺候不了皇後娘娘了,便想要回老家幫爹娘做點農活。


    蘇婉容當然勸凝香留下,並道自己會在後宮中,分配一份兒清閑的差事給凝香。


    再不濟,也不用凝香做什麽差事了,就待在她的鳳儀宮安心養傷,等康複起來了,自己再以皇後的身份,為凝香尋個好夫婿,由她主婚,把小姑娘給嫁了,她往後也好安心。


    可是蘇婉容的一番好意,卻被凝香給搖頭婉拒了。


    經了這麽一件事兒,凝香也成長不少。因為她莽莽撞撞的性子,先是害得娘娘與那皇太後撕破臉皮,後來大費周折地幾乎尋遍了整個太醫院的禦醫,為她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宮婢醫病。


    因為她一個人的關係,已經給皇後娘娘造成了這麽多的麻煩。皇後娘娘為她做的已經足夠多了,眼下她的腿也廢了,繼續待在娘娘的鳳儀宮,隻能做個沒有半分用處的累贅。若是在娘娘這裏白吃白住,那就真的太不要臉皮了。


    所以無論蘇婉容或是倚翠怎麽說,凝香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離開,小丫頭固執起來了,誰勸都勸不住。


    最後蘇婉容沒轍了,隻得將賣身契歸還給了凝香。最後吩咐倚翠取了些銀兩細軟,無論如何也是要讓凝香收下的。


    其實讓凝香回老家,也並非是一件壞事。畢竟凝香這種情況回家以後,雖不如在宮中過得體麵,卻總是有熟悉的親人從旁照顧的。


    即便如此,眼看著在自己身邊侍奉了兩年多的小丫頭,坐著馬車眼眶紅紅的就這麽離開了,蘇婉容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連帶著好幾日情緒都不太好,對於此,胤莽卻顯得頗有些不能理解。


    想著不過是走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宮婢罷了,若是她想,再挑十個八個的侍奉在她的鳳儀宮中,都不成問題,有什麽好難過的呢。


    而且,就胤莽私心以為,小姑娘身邊的這兩個丫頭,實在是十分礙眼的存在。


    但凡是有她們在場的地方,譬如夜起如廁這等的小事,小姑娘第一個想到的總是她的這兩個丫頭,完全沒把他這個陛下放在眼裏心裏。


    胤莽可以體諒小姑娘人美心善,寬待下人。可是主仆之間,關係若是太過的親密無間,總也不是什麽太令人愉悅的事情。


    眼下礙眼的宮婢終於走了一個,小姑娘鬱鬱寡歡的,胤莽倒是感覺頗為舒心。


    而那蘇婉容呢,還在為凝香離宮的事情,或多或少地感到有些難過。卻見胤莽笑容滿麵,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當下心中便大為不喜。


    因了這個,夫妻倆還起了一點小小的爭執。接連兩日蘇婉容都對胤莽愛搭不理的。


    弄得胤莽頗為鬱悶,白日裏身上戾氣極重。朝堂上的大臣們,一見皇帝這副樣子,還以為境外又出了什麽嚴峻的戰況呢,接連好幾天都戰戰兢兢的,就怕稍有不慎,觸怒了龍威,自己的腦袋不保。


    **


    時光飛逝,一轉眼就到了八月十五這一天。


    八月十五乃是中秋佳節,在這一日,朝廷慣例休沐一天。皇帝率領文武百官於城外圍獵場進行秋獵。


    男人們出宮騎馬狩獵,皇宮之內,蘇婉容貴為皇後,沿襲曆代流傳下來的傳統,將在宮中主持秋宴,邀三品以上官員的後宅女眷出席宮宴。


    有了先前舉辦宮宴的經驗,蘇婉容今次操辦起這場秋宴時,倒也是熟撚從容,有條不紊的。


    秋宴同樣設在禦花園。


    當晚夜色皎皎,皓月當空,遠處高高懸掛的百花燈,流光溢彩,盞盞瑩亮,映襯得整座皇宮仿佛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色。


    此時酒過三巡,一襲暗花鸞鳥金鳳繡紋朝服的蘇婉容,儀態端方地緩步離席,親自接待今日受邀的官門女眷。


    穿過垂花門,當蘇婉容行至碧波池時,便見不遠處浮萍滿地,紅漆翹角的涼亭被碧波池池水三麵環繞,涼亭內,已經嫁入丞相府的蘇適雯,坐姿嫻靜端莊,正與今夜受邀的一眾女眷談笑風生。


    蘇適雯?


    蘇婉容略微蹙起了一雙黛眉。


    倘若她記得沒錯,兩日前她準備請帖,寫到右相府那一份時,落筆時明明寫的是右相夫人的名字。怎麽今夜,受邀赴宴卻是這個蘇適雯呢?


    **


    蘇婉容處事素來謹慎小心,更莫要說舉辦宮宴這等代表皇家威儀的大事,更是萬萬不可能出半點差錯的。


    事實上當日蘇婉容在帖子上書寫的名字,也確實是蕭夫人的。至於為什麽最後蘇適雯頂替了蕭夫人的位置,前來赴宴,那是因為這段時日蕭夫人一直臥病在床,下榻都十分艱難,又如何入宮出席秋宴呢?


    這輩子正在發生的一切,果然如蘇適雯前世記憶裏那般,按部就班地發展著。


    就在兩月以前,蕭夫人果然與蘇適雯所料想的一樣,染上了一種怪病,症狀像是風寒,可是用了最上等的褪熱湯藥,風寒卻遲遲未有緩解。


    大夫隻說這是因為蕭夫人身子天生柔弱,後來月子中受了涼所留下的後遺症。沒有立竿見影的良藥可開,隻能臥床慢慢調養。


    蕭右相蕭正元乃是當朝一品大員,府內別的沒有,銀兩或是名貴的藥材卻是丁點不缺。


    之後這蕭夫人臥病在床,日日自然是以最最上等的藥膳滋補著身子。蕭右相甚至派人尋來了一根價值連城的千年老參,就為了給夫人調養身體。


    銀兩砸了不少,各式各樣的藥膳偏方也一一嚐試過了。怎料蕭夫人的病情卻丁點不見好轉,甚至有逐漸加重的趨勢。


    同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愛妻,如今纏綿病榻,眼見日益虛弱,這段時日蕭右相情緒的免不得十分低靡消沉。有時候將自己關進書齋,一關便是一整日。


    而這樣的時候呢,每每到了夜深人靜,蘇適雯便會悄悄前去廚房,親自準備一些蕭相平日裏愛吃的酒菜,善解人意地端去書齋,哄勸蕭正元多少用上一些。


    一開始的時候,蕭正元自然不願意吃。甚至有那麽幾次,直接掀翻了蘇適雯仔細擺好的碗碟。


    可是蘇適雯仿佛耐心極好,他怒發衝冠地打翻了飯菜,她便跪在地上,默默收拾碎掉的碗碟殘羹,毫無怨言。次日晚上,雷打不動地繼續端著熱騰騰的飯菜過來。


    除此以外,每每到了白日,蘇適雯總會去南苑照顧蕭夫人起居,伺候夫人用藥,陪臥病在床的夫人說話解悶,任勞任怨的,也不怕蕭夫人將身上的病氣過給了自己。甚至這個月月初,也不顧自己懷孕的身子,親自去了一趟普陀山,為蕭夫人誦經祈福。


    蘇適雯默默做的這些事情,蕭正元全部看在眼裏。


    最起初將這女人納入府中,原就是隨了父親的意願。後來這女人懷了身孕,他漸漸才給她了一點好臉色,但心裏麵根本就對這女人沒有半分真正的情誼。


    可經了這幾個月,他卻見這女人雖是妾侍,卻安份守己,不爭不妒。到底是太師府出來的大家閨秀,性子也是在是溫柔賢靜,蕙質蘭心。


    如此的真心相待,蕭正元亦並非鐵石心腸。久而久之,心中也有了幾分動容。


    直至某天夜裏,蕭正元看見這個笑容溫雅如水的女子,又端著食籃踏進書齋的時候,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便留她在書齋裏,隨自己一道兒小酌一杯。


    他這個小妾,實在是個不勝酒力的人物。因為蘇適雯尚在孕中,隻是淺淺品了一口,便是滿臉酡紅,直接醉倒在了那裏。


    蕭正元正欲喚人進來,將蘇適雯抬進她自己屋去,袖擺便被人給扯住了。錯愕地回眸一看,抓住他的可不就是他的這位醉醺醺的小妾。


    醉夢中的小妾,嘴唇一張一合,半闔著眸子,似乎正說著什麽胡話。


    蕭正元劍眉一蹙,下意識彎下腰來,側耳去聽。


    然後他聽見了什麽?


    蘇適雯緊緊扯著蕭正元的袖擺,眼神迷離,口裏斷斷續續地輕聲喃喃:“夫君……適雯、適雯願一輩子侍奉在夫人左右,為奴為婢,隻求夫君……隻求夫君莫要拋下適雯……”


    那時候的蕭正元渾身一怔,驚愕又震撼地盯著眼前這個醉醺醺的女人。


    都說酒後吐真言。蕭正元心中不禁感慨,這女子應當是怎的一番癡癡迷戀著自己。原本也是太師府的嫡出小姐,便是現如今淪落為他府中一名貴妾,應當是對自己用情多深,才能說出譬如為奴為妾,都不願離開了自己的話?


    那晚,蘇適雯是由蕭右相親自抱回的寢屋。且自從那夜開始,蕭正元對待蘇適雯的態度,可以說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其實依照蘇適雯相府貴妾的身份,即使正房夫人至今臥病在床,出席不了宮宴,那也完全也不可能由蘇適雯這個做妾的,直接頂替。


    而這蘇適雯,今夜之所以能夠出現在蘇婉容操辦的這場秋宴,那自然是蕭相親自點頭許可了的。


    以蘇適雯看來,蕭正元既然能夠準許她,代表右丞相府出席這場秋宴,萬不可能是隻叫她去宴席上充數的,而是逐漸接納自己,肯定自己,漸漸將自己和那蕭夫人放在相似地位上的,一個最有力的表現。


    即便這一世,她的起點實在低了一些,淪落為她上一世最最瞧不起的偏房妾室。不過沒有關係,隻要最後的結果是好的,無論過程多麽的屈辱難耐,在她眼裏都是值得。


    她隻需要一方麵繼續伺候巴結相府夫人,一方麵在蕭正元麵前,繼續扮演那個善解人意,溫柔賢惠的解語花。等到蕭夫人死的那一天,迎接蘇適雯的,將是右丞相府正房夫人的寶座,一個真心待她,氣度堂堂的貴胄夫婿,以及未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後多嬌:昏君養成守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羽年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羽年華並收藏寵後多嬌:昏君養成守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