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景夫人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說道,“舅母,我們下去吧。”


    景夫人望著她的臉,失神了一瞬,“好,去裴府。”心中卻是好一陣歎息,這鬱四姑娘再好,也隻是林家義女,喊她一聲舅母,不過是出於禮貌。


    鬱四姑娘善解人意,喊老夫人一聲外婆,老夫人見了鬱四姑娘,分外歡喜,精神也好了許多。


    老人家年紀大,能活多久呢,歡喜一陣是一陣吧,大約,鬱四姑娘是這麽想的。


    可是,真正該喊她“舅母”喊老夫人“外婆”的那一個,卻被眼前這戶人家,給冤死了。


    當林婉音死的消息傳到景府,她一時懵了。


    她沒有生女兒,她喜歡林婉音,也曾希望兒子將林婉音娶回去,親上加親,多好的事兒。


    但是,郎有情,妾無意。


    林婉音不喜歡景昀,她也不能強行將二人扭在一起。


    思來想去,世間沒有後悔藥,景夫人因此更恨上裴府幾分。她挑了簾子,扶著鬱嬌,走下了馬車。


    後頭一輛馬車上坐著的幾個婆子丫頭,早已走下了馬車,往她們二人這兒走來。


    霜月抬頭望了眼高大威嚴的裴府府門,唇角一扯,“人模狗樣啊。”


    鬱嬌怕她衝動壞事,“聽我的吩咐行事,別亂說話。”她們隻有十幾人前來,裴府可是世襲侯府,裏頭的護衛自然是不少的。


    “是,奴婢明白。”霜月點頭,她的想法是,要是裴府不還林大小姐的嫁妝,她會打得裴府的人,滿地找牙。


    鬱嬌提醒她,不要亂動手,是怕她吃虧?


    笑話,她打不過,不是還有楚譽擔著嗎?


    鬱嬌眯著眼,盯著裴府的大門,她眸光一轉,招手叫過霜月,“過來。”


    霜月見她笑得一臉的狡黠,料想又有什麽鬼主意,“小姐,您吩咐。”


    鬱嬌對她耳語了幾句,同時,塞給她一個裝著銀錢的荷包,“明白嗎?”


    霜月揚眉,搞事情啊,她喜歡。


    “明白了,小姐放心吧。”她將荷包塞入懷裏,“小姐,奴婢離開後,小姐可要小心。”


    “她們不敢!你隻管去辦事去。”鬱嬌催促著霜月。


    霜月點了點頭,轉身往裴府對麵的小巷子裏大步走去,鬱嬌叫她找幫手?這可是她的拿手絕活。


    景文忠騎馬而來,他翻身下馬,將馬兒扔給車夫一並看著,大步往景夫人和鬱嬌這兒走來。


    “韻娘,先遞個貼子吧。”景家人重禮節,景文忠待人的宗旨是先禮後兵。


    景夫人冷笑,“我們遞的貼子還少嗎?裴家人幾時正眼瞧過?”


    鬱嬌道,“舅母,舅舅說的對,今時不同往日,咱們先客氣著,要是裴家仍不讓我們進去,再打上門。”她就不信,裴家人敢這麽無賴!


    景夫人抿了抿唇,朝跟隨來的藍嬸點了點頭,“去遞貼子。”


    “是,夫人。”藍嬸接過貼子,往裴府的大門走去。


    霜月拿了鬱嬌的銀子,按著吩咐去尋人。


    她走到大街對麵,發現楚譽的馬車停在那兒。


    霜月眯了下眼,這個位置,正對著裴府的大門,停得可真夠堂而皇之的。


    而且,楚譽今天沒有坐常坐的那輛小馬車,而是換乘彰顯他身份的大馬車。沉香木的車板雕刻著祥雲圖,車內垂著絳紫色滾金邊的車簾子,簾子上,還繡著栩栩如生的紫竹。


    坐在趕車位上的鐵城,伸手指了指車內,意思是,楚譽在裏頭呢。


    霜月便走了過去,她站在馬車的背麵,盡量將身子藏起來,不讓對麵的鬱嬌看見。


    “爺。”霜月靠近車窗口,低低地喊了一聲。


    “她吩咐你做什麽?”楚譽的聲音,從車裏飄出來,聽不出是什麽情緒。


    霜月的唇角扯了扯,鬱嬌狡猾著呢,“四小姐叫奴婢去找幾個潑皮無賴,說,人越多越好。”


    “無賴?”車內,楚譽坐正身子,眸光微縮,看向霜月說話的方向,“找無賴做什麽?”


    霜月道,“罵人。”


    “罵人?”楚譽訝然,“罵誰?”


    “罵裴府,四小姐說,要是裴府的人不還林大小姐的嫁妝,就讓奴婢帶著這群潑皮無賴們,扯著嗓子罵人。”霜月說道,心中不得不佩服鬱嬌。


    對於無賴,就得用更無賴的法子。


    跟誰都可以講道理,跟裴家,就不必君子!


    楚譽合起手中的墨色金絲牡丹折扇,“叫梟龍衛們來,全是些市井潑皮,震懾不住人。”


    霜月眼睛一亮,楚譽這是想將事情搞大?“是,奴婢這就去安排去。”


    霜月身影一閃,往小巷裏快步離開了。


    楚譽挑了簾子,往裴府府門那兒望去,景家的人,還沒有進裴府,跟守門的人,不知在說些什麽。


    鐵城也看到了,問道,“爺,咱們要不要再看看?等景家人進了府裏,再走?”進不去景府,搞不起事來。


    “不,進宮去。”楚譽道,“她自有辦法進裴府,不必擔心。”


    鐵城想看熱鬧,楚譽說離開,他好生失望,“是。”揚了揚馬鞭子,將馬車趕了出去。


    他心中明白,楚譽並不是有意要丟下鬱四小姐的事不管,而是,皇上派人去了譽親王府,宣楚譽進宮。


    宮中的內線來報,裴元誌今天一早去見皇上了,可一個時辰後,皇上便宣聖旨傳楚譽進宮。


    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得到,裴元誌在皇上麵前,搬弄是非了。


    楚譽不得不進宮麵聖。


    小人!


    鐵城在心裏罵了一聲裴元誌。


    楚譽望著裴府的正門,直到馬車拐了個彎,看不到了裴府了,他才放下了簾子,眸光冷沉得仿佛結冰的冬湖。


    裴元誌!


    ……


    楚譽來到正德皇帝的禦書房時,並沒有看到裴元誌。


    隻有一老一小兩個太監,侍立在龍案一旁。


    太監見他走進來,一起行禮問安,“奴才們見過譽親王。”


    楚譽朝二人抬了下手,示意他們起身,又邁步往上首走去。


    上首處,正德皇帝正坐在龍案前,批折子。


    “皇兄。”楚譽走上前,行了一禮。即便是不喜歡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他還是要做做樣子,表現得恭敬有禮。


    正德皇帝停下筆,從一堆高高的奏折上抬起頭來,朝楚譽望去。


    四十歲出頭的皇帝,並沒有因為養尊處優而長得跟安王那般,身材狀碩,一臉橫肉,眼神萎靡,而是臉頰精瘦,目光銳利,身姿翩然,像個儒雅的書生。


    二十多年前,正德帝也是京城有名的翩翩佳公子,京城無數的女子,都夢想過要嫁入他的皇子府。


    從俊美的皇子,到中年毅然風姿不減的九五至尊,從未聽說,他特別喜歡過誰。


    雖然他的後宮中,女人無數,也從沒有去專寵哪一人。


    真正做到了雨露均沾。


    若說偏愛,也隻對李皇後略為的偏愛一些,因為李皇後的子女最多,李皇後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公主。


    但正德帝去其他妃子的殿中,也去得勤,賞賜沒有厚此薄彼。對妃子們的娘家人,也是一事同仁,除了李皇後的娘家,他沒有對其他人更加的恩寵。


    曆代皇宮中,妃子們因為爭寵,風波不斷,但正德帝的後宮,從沒有這回事,各宮嬪妃,相安無事的過著日子。


    正德帝穿著一身明黃便服,沒有戴帽子,眉尖微蹙,臉上微帶慍色,抬眸看向楚譽,“朕的宣旨太監去了半個時辰,你才進宮來,又去哪兒玩去了?”


    玩?


    楚譽心中在冷笑,他倒是想幹點差事,正德帝會讓他插手政務嗎?這十幾年來,總是像防賊一樣防著他。


    可小人便是這樣,自己是小人,以為身邊之人,全是小人。


    “皇上這是看臣弟太閑,要給臣弟派差事了?”楚譽沒什麽好臉色地說道。


    他走到一側,自己尋了椅子坐下了,好整以暇地看向正德帝。


    兩個太監朝楚譽看了一眼,又馬上將眼簾垂下了,做著眼觀鼻,鼻觀心的忘我狀態,努力將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


    譽親王是皇後抱養過去養大的,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先皇和元敬皇後死得早,皇上不訓斥譽親王,誰訓斥?


    這是太監們的想法,楚譽不這麽想。


    皇上訓斥他,其實是容不下他。


    他的存在,會讓皇上感到皇位存在著威脅。正德帝喜歡的皇權,他可不稀罕。


    他是嫡皇子,就算麵前這位是皇帝又怎樣?宗親們全都站在他這一邊,隻要他不反,他的地位就會一直牢不摧。


    正德帝就不敢拿他怎麽樣。


    楚譽桀驁不馴的樣子,讓正德帝反感得直皺眉頭。


    因為,即便是厭惡,他也不能罰楚譽。在先皇駕崩之前,他為了順利登基,當著彌留的先皇和一眾宗親發過誓言,隻要楚譽不反,即便是殺人,也不會處死楚譽。


    楚譽很狡猾,這麽多年來,別說是反的證據,就連故意的打架鬥毆,故意尋釁滋事的事,他也沒有抓到把柄,楚譽總有理由洗脫罪名,說是正當防衛。


    所以,他就不能對楚譽怎麽樣。


    “還正被你猜對了,眼下,有就一件事,要你去處理,而且,還非得你去不可。”正德帝站起身,從龍案後走出來,“有人告發,平南王的大堂兄蘇博,在崇州為非作歹,欺男霸女,崇州知府拿他沒有辦法,所以,朕派你去查查這件事,要是真的呢,依法處置;要是假的,你去查查,是什麽人誣陷了他,朕要的是真相。”


    說著,將三封崇州知府寫來的折子,遞與了楚譽,“你看看,八百裏加急送來的,一連送了三封,可見,事情鬧得不小。”


    平南王生前,戰功赫赫,軍中不少人,都是他的部下。


    大齊國的軍營,分成兩派,一派是平南王的人,一派是林氏長房的人,隻有少數幾人,是正德帝的嫡屬部下。


    因此,林家和平南王府一出事,正德帝就不敢大意。


    “不是有督察禦使嗎?皇兄為何派弟弟去?弟弟身無半職,閑人一個。”楚譽匆匆看完折子,合上了,丟在一旁的小幾上,閑閑搖著墨色金絲折扇,淡淡問道。


    他的眸光裏,浮著濃濃的諷刺。


    他在暗查京郊豐台縣令的事,正德帝卻派他去崇州,查平南王堂兄的事?


    豐台縣令和裴家長房之間,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裴家長房又是安王的人。


    而那豐台縣在京城附近,崇州遠在西邊,距離京城四千多裏路,中間還隔著崇山峻嶺,去一趟崇州,水路最快要兩月,旱路要走半年。


    正德帝將他調走,是故意這麽安排的吧?為了不讓他查到裴家的事?


    真是小人!


    楚譽的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


    但正德帝卻不理會楚譽難看的臉色,依舊說道,“蘇博是平南王的堂兄,監察禦使哪裏鎮壓得住?”


    “……”


    “隻有我楚氏皇族的人才能鎮壓得住,但是安王有軍務在身,他不久後要去北境邊地巡查。”


    “……”


    “其他幾位王,他們的性格,你還不清楚?那幾個哪是辦事的料?隻怕到了崇州,要麽是同流合汙了,要麽是嚇破了膽。朕思來想去,還是你去最合適了。”


    “……”


    “平南王的不少老部下,都在兵營裏當著差,處置不好,會引得平南王其他的宗親們鬧事,你身為皇室宗親,怎麽沒有一點憂患意識?”


    “……”


    “枉朕平時那麽寵你,你就看著父皇留下的江山基業,毀於一旦?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他搖頭歎息,一副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楚譽。


    又來了!


    楚譽忍著怒火,隻得應道,“臣弟也隻是隨口問問,皇兄擬旨吧,臣弟去就是了。”


    他垂下眼簾,掩去了眼底的一抹諷笑。


    “這才是朕的好弟弟。”


    正德帝走回龍案去擬旨,很快,手諭寫好,又親自遞到楚譽的手裏。


    楚譽匆匆看完,“皇上,臣弟什麽時候出發?”


    “當然是越快越好了,你也知道,崇州離京城遙遠,再等下去,蘇博隻會越發猖狂,到時,西邊可就亂了。”


    楚譽將手諭塞入袖內,一言不發地,大步走出了禦書房。


    正德帝望著他走遠的身影,收起了臉上溫和的神色,馬上變得格外地冷沉起來。


    這時,從龍案後的屏風後,又走出一個人來。


    “皇上。”這人穿一身天青色的錦袍,身姿頎長,眉目俊朗,隻是那眉眼間,藏著隱隱的戾色,他看了眼走遠的楚譽,朝正德帝拱著手,俯身一禮。


    “你這個主意甚好,省得他在京城裏礙事礙眼。不僅你們煩,朕也煩他。仗著身份,在京城裏四處生事。他這麽一去崇州,少說會有一二年不在京城裏。”正德帝轉身,走回龍案處,一撩袍子坐下了,目光溫和看向麵前的年輕人。


    “皇上過獎了,臣身為臣子,理應為皇上分憂。”裴元誌恭敬行禮。


    “哦,還有一事。”正德帝道,手指在龍案上敲了敲,“你真的要娶林世安的女兒?”


    “是的,皇上。”裴元誌點頭回道,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家的那個女兒……”正德帝微微蹙眉,眯起了眸子,似乎在想著林佳蘭的模樣兒,“還不及林伯勇的女兒呢,論才學論相貌,都不及林婉音,你也要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大當婚,隻要會持家,就可以了。”裴元誌神色平靜回答,沒有憂喜。


    “你這麽執著,朕也不勉強。”正德帝朝他抬了抬手,“你且去吧,到時,朕再給你選兩個優秀的側夫人。”


    “多謝皇上。”


    ……


    宮門口,鐵城正坐在馬車趕車位上,抱著馬鞭子等候著楚譽。


    太陽升得老高了,楚譽還沒有出來,他不禁眯了下眼。


    宮中規矩,所有人的轎馬,到了皇宮門口,都得換乘宮中的藍布小轎,國丈李太師也不例外,譽親王和幾位王爺皇子公主,也不例外。


    一頂藍布小轎,由兩個太監抬著,晃晃悠悠地走來了。


    到了宮門一則,停了轎子,抬轎子的大太監一起放下轎杆,撩起轎簾,“譽親王,到宮門口了。”


    楚譽冷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走出轎子,往宮門外自己的馬車處走來。


    鐵城見他走來,慌忙跳下馬車,迎了上去,“皇上找爺何事?”


    隻見楚譽的臉色很難看,爺的皇帝哥哥,又罵人了?


    皇上怎麽總是跟爺過不去?


    楚譽瞥了他一眼,鑽進了馬車,涼涼吐了兩個字,“回王府。”


    鐵城伸手撓撓頭,跳上了趕車位,將馬車趕到大道上,直到馬車走了二三裏,車裏的楚譽才冷冷一笑,慢悠悠說道,“咱們皇上這是想將本王趕走啊!”


    鐵城回頭看向車內,訝然問,“爺,皇上下了什麽旨意?”


    “派本王去崇州。”楚譽眉梢微揚,冷冷一笑,“皇上說,平南王的大堂兄蘇博,在崇州鬧事呢。讓本王去管管他。”


    “什麽?”鐵城跳了起來,“皇上派你去崇州?那麽遠?皇上是不是成心的?”


    “他當然是成心的!他老早就看本王不順眼了,隻是苦於沒有找到機會。”


    “爺真打算去?”鐵城心中憤恨不平,剛查到裴家長房的一點線索,楚譽就被調走,不是成心,也變成了成心了。


    楚譽狹長的眼眸中,浮著諷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本王且應下來再說,免得他到宗親們的跟前,告本王的狀。”


    再說了,他還得依靠那些宗親們,來對付安王,和裴太妃。


    “爺打算怎麽做?”


    “大張旗鼓地出發,走出一百裏後,再悄悄地潛回來。”楚譽諷笑,想將他調走?想叫他臣服?


    怎麽可能?


    ……


    永安侯府,裴府。


    景家仆人藍嬸拿著貼子,走上了台階。


    門口有幾個仆人,坐在大板凳上曬太陽閑聊,見藍嬸走來,一個個都沒動。


    “哪來的?”坐在最外頭的一個仆人,隻撩了下眼皮,開始轟她,一臉的傲慢。


    “我是忠毅將軍嶽丈家景府的仆人,我們老爺夫人前來拜訪侯爺和候夫人,勞煩傳個話。”藍嬸說著,遞上了貼子。


    又是景府的人?


    仆人揚著眉,冷冷地哼了一聲,一臉的厭惡,夫人早有話吩咐下來,凡是景府的人來了,一律趕走。


    他看也不看貼子,冷冷說道,“侯爺進宮去了,夫人赴宴去了,你們來得不巧,改天再來吧!”


    仆人說著,站起身來伸手來推藍嬸。


    藍嬸堆笑的臉,攸地一沉,好傲慢的仆人。


    她冷冷一笑,“那你們世子爺在不在府上?我們今天來,不是來閑聊的,是有正事同你們府上的主子說!”


    “不在不在,世子也進宮去了。”另一個仆人,也來推藍嬸,“快走快走,再不走,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好,既然都不在,那我們在這兒等著!”藍嬸憤恨地轉身就走,去回複景文忠和景夫人,以及鬱嬌。


    “老爺,夫人,他們不讓我們進府門,怎麽辦?”藍嬸走來說道。


    “哼,每回來,都不讓我們進府,裴家人是故意的!”景夫人冷笑一聲。


    “看來,得想個法子才行。”景文忠也是一臉的憤恨,“裴家人害死了婉音,還敢這麽的囂張,還有沒有天理了?”


    鬱嬌的馬車,和景府的馬車,就停在離著裴府府門十丈來遠的地方。


    是以,裴府府門前仆人的嘴臉,鬱嬌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她並沒有焦急,而是神色怡然地看向霜月離開的方向。


    她在等幫手。


    裴家人不讓他們進府,說明,心中很是害怕他們進府,害怕露了底細。


    那麽,她偏要鬧得大一些,讓他們的裏子跟麵子,一起丟個幹淨。


    景夫人和景文忠,站在一旁商議起了辦法。


    另一處,霜月正往鬱嬌這兒大步走來,她的身後,還跟著五六個漢子,身材個個一樣,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個個精瘦幹練,走路的樣子,全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鬱嬌的唇角,微微揚起,霜月的動作倒是快得很,不過,人少了點,才五六個人,能鬧出什麽事來?


    霜月的步子走得很快,不多時,就到了鬱嬌的跟前。


    她往裴府的府門處看去,裴府的大門緊閉著,隻有一側專供仆人進出的小門開著。


    霜月的眉頭馬上擰成了一股繩子,她半眯著眼,“小姐,你們怎麽還沒有進去?奴婢走了一刻的時間,你們就站了一刻的時間?”


    這裴府的人,真是狂得可以,敢這麽橫,一會兒看她怎麽收拾那些人!


    霜月已經怒得在暗地裏磨起牙來。


    “這不正等著你嗎?”鬱嬌看了眼霜月身後,蹙眉問道,“才六個人?”


    霜月心中翻白眼,這可是六個梟龍衛,一個抵十!


    再說了,對付幾個仆人而已,那不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


    不過,她可不會泄漏秘密,“小姐,我試探過了,這幾人,都是在京城裏混的,專幹替人告狀的差事,嘴皮子厲害著呢,小姐放心吧,說不過,不是還有拳頭嗎?”


    說完,也不等鬱嬌答應,她雙手抱胸,下巴一抬,“上!”那六個漢子就大搖大擺地,往裴府的府門口走去。


    景夫人正跟景文忠商議著怎麽進裴府呢,就見幾個潑皮樣的漢子,往裴府的府門口走去,而且鬱嬌的丫頭,還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那六個人,個個狂霸拽,臉上的表情均“寫”的是,有誰欠揍?快過來!


    兩人心知,鬱嬌在使非常手段。


    可這人也太少了啊!裴府門前的仆人,有十來個呢!


    六個打十幾個,打得過嗎?


    “嬌嬌。”景夫人走到她的身旁,小聲地說道,“這些都是什麽人?你可不要亂來啊,這是裴府,硬碰硬,得吃虧。”


    景文忠也說道,“是啊,嬌嬌,快將他們叫回來,我們大不了,一直候在這裏,我就不信,永安侯一家子,永遠不出門!”


    這個鬱嬌,還是年紀太小,又常年住在京外,不知京城裏永安侯府的勢力有多厲害。


    他們連忠毅將軍的女兒都敢隨意害死,何況一個瘋子的女兒鬱嬌?


    “是他們不講文,咱們何須來文的?那就來武的!”鬱嬌淡然一笑,“舅舅,舅母,你們且看著,要不了多久,永安侯夫婦就會將大門打開,迎我們進去。”


    景文忠見她的表情,不慌不亂,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鬱嬌一個外人,都挺身而出為林婉音的事奔波,他這個親舅舅卻瞻前顧後的,實在太沒用。


    “如此,且先看看,有什麽事,還有舅舅呢。”景文忠點了點頭。


    心中又暗道,鬱嬌小小年紀,處事怎麽會這麽沉著呢?


    景夫人見景文忠不反對,她也不反對了。


    她來了幾回裴府,來一回,受一回氣,今天,她也想看看鬱嬌的丫頭帶來的人,怎麽收拾裴府那些傲慢的仆人。


    裴府的仆人趕走藍嬸後,又見景府的人站在不遠處,一直沒敢再來,一個個更加地傲慢了。


    有嗑瓜子的,有閑聊喝茶的,再不去理會景家的人。


    沒一會兒,他們就聽到有人大聲地諷笑道,“聽說,忠毅將軍的獨女,林大小姐,被永安侯府的人害死了?”


    另一人冷笑,“你才聽說?小爺我親眼看見永安侯府的人,將林大小姐沉了塘。嘿,將人冤枉處死了,還不還人嫁妝,裴家是不是留著銀子做棺材板啊?”


    “我看八成是的,裴家是不是故意害死林大小姐,好占人嫁妝?必竟,林家長房無人了啊,這真是去了舊的,得一新的,還得了大筆的銀子,嘖嘖嘖,這臉皮厚得可以了!”


    “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麽?敢編排我們永安侯府的是非,我看你小子不想活了吧?”裴府的仆人氣得大怒,馬上就有幾個仆人跳起來,朝這幾人衝來。


    個個擼起了袖子,一臉的凶神惡煞。


    哪知,有一個潑皮忽然往地上一倒,扯著嗓子就嚎叫起來,“永安侯府仗勢欺人了啊,打死了人啊,快來看啊!”


    幾個人跟永安侯府的仆人扭成一團,沒一會兒,他們的臉上就紅了一大片,永安侯府的仆人個個心中納悶,還沒打重呢,怎麽都出血了?


    又有一個潑皮,跟變戲法一樣,從懷裏摸出一麵銅鑼來,通通通——


    敲得震天響。


    這一敲,從裴府對麵的巷子裏,跑出來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近百人之多,一個個圍著敲鑼的漢子,“今兒唱大戲嗎?”


    “唱唱唱,不用出錢,捧場就行,給掌聲就行。”說著,那漢子清了清嗓子,跟說快板似的,張口就來,“話說,林家大小姐嫁入永安侯府後——”


    裴家的仆人慌了,一向都是他們耍橫,幾時見過這等無賴?居然敢在永安侯府的府門前,編排起了侯夫人和世子爺的是非?


    可是,罵人,他們罵不過這幾個無賴,打架,更打不贏了,來了不少看熱鬧的呢。


    看熱鬧的已經在指責他們打傷人了,他們哪裏還敢動手?


    這敲鑼的一嚷嚷,加上林婉音的事,早已在京城傳開,人們更是怒了。


    “害死人不還嫁妝,還不讓人問,不讓人進府去查!有天理嗎?還不準說,說了就打,這京城是永安侯府一家說了算嗎?”


    “大家夥一起上,打死這幾個刁奴!”


    “對,打死他們,狗仗人勢的東西們!”


    “有其主,就有其仆!”


    於是,永安侯府前,打成了一團。


    這樣一鬧,很快就引來更多的人,前來看熱鬧,過路的也不走了,紛紛停了轎馬,看究竟。


    景文忠夫婦,看得愣住了,這這這——


    這樣也可以?這是打哪裏來的這麽多的人?


    這一處,不都是官員們的府邸嗎?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貧民和市井潑皮?


    夫妻二人,行事雖然循規蹈矩,但眼下見了暴打裴府仆人的行為,他們並不覺得做得太過,反而,心中無比的暢快著。


    隻準裴府仗勢欺人,就不準他人還擊?還有沒有天理了?


    剛才被裴府的仆人罵了的藍嬸,則是揚眉一笑,心中也暗道,該,打得好!


    鬱嬌則在疑惑,怎麽來了這麽多的人?她隻吩咐霜月鬧一鬧,沒說開打。


    這些人的膽子,也確實是大,居然敢打動手打人了。


    不過,打了也好,正好解解她心中的怒氣。


    霜月見鬱嬌的眉尖微蹙,便笑道,“放心吧,小姐,一切有王爺擔著,再說了,誰叫永安侯府的仆人們太蠻橫的?裴府要是為幾個仆人出麵,就不怕世人笑話?還有一句呢,叫‘法不責眾’,人這麽多,誰知是誰動的手?裴府的人耍無賴,不承認故意害死了林大小姐,咱們也不承認故意打了人!”


    霜月自小就在遠離京城的大山裏長大,又有一身武藝,背後還有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譽親王。


    動手打人,她是眼皮也不撩一下。


    鬱嬌聽霜月提到楚譽,愣了愣,“又是你們王爺安排的?”


    “是啊。”霜月點頭。


    “他為什麽一直幫我?”


    “他也不是特意幫你,他是……”霜月眨眨眼,算了,不說罷,免得小姑娘心酸,“他是主子啊,奴婢是個丫頭,哪裏曉得他怎麽想?他怎麽說,奴婢照著做就是了。”


    鬱嬌默然不語,楚譽,為何總是幫她?


    真的隻是為了,聽她撫琴?


    怕她死了,沒人撫那隻《落英舞》?


    ……


    裴府府門前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裴府後宅。


    裴夫人聽完仆人的匯報,氣得臉色鐵青,大怒道,“景府的人挑的事?”


    “小的按著您的吩咐,隻要是景府的人,就不讓他們進侯府。小的趕走了景府的仆人,哪知,沒過一會兒,就有幾個無賴來了府門前,又是裝死,又是敲鑼的,引得不少人來看,府門前就跟搭台唱戲一般,圍得水泄不通呢。這這……,夫人您去看看吧,再這樣鬧下去,咱們侯府就會被全京城的人笑話了。”


    裴夫人咬牙冷笑,“景府,膽子不小,敢帶人前來鬧事?”她眸光中戾色翻騰,“那就讓他們進來!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幹什麽?”


    “是!”仆人得了吩咐,轉身離去了。


    裴夫人身邊的嬤嬤單媽,這時說道,“夫人,您就由著景家人鬧?隻怕,鬧了這一回,下一回,他們的膽子更大,更不將夫人,不將咱們侯府放在眼裏了。”


    “你有好主意?”裴夫人眯著眼,望向單媽。


    “這還不簡單?”單媽揚眉一笑,“進了這府裏,還不是由您說了算?隨便安個罪名,不就得了?”


    裴夫人半眯著眼,正捧著茶碗喝茶。


    她左手端著茶盞,右手捏著茶碗蓋子,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撥著杯中茶水上麵飄著的幾片茶葉。


    過了一會兒,才勾唇一笑,“你的主意甚好,景家人敢這麽鬧我永安侯府,我豈能饒了他們?你去……”她朝單媽點了點頭,朝單媽耳語了幾句,“明白了嗎?”


    單媽眸光一亮,點了點頭,“奴婢明白了。”


    單媽快步走了出去。


    過了半碗茶水的時間,小廳外頭,又有急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裴元杏的人還沒有進屋,就大聲嚷道,“娘,鬱嬌那個小賤人,跟著景府的人一起來了呢!”


    緊接著,一團殷紅的影子,飛快地撲向了裴夫人。


    裴元杏的臉上,一臉的殺氣,她高聲嚷著,“娘還在這兒坐著喝茶,還不快叫人打一頓那個小賤人?鬱嬌居然敢夥同景家人,來咱們家鬧事來了,她這是想上天嗎?”裴元杏想想昨天被鬱嬌羞辱得罰了跪,就恨不得親手撕了鬱嬌。


    鬱嬌挑撥著楚譽罰了她,害得她今天都不敢出門了,那個李馨見到她罰跪,又是個長舌婦,八成已經嚷得整個聚賢書院的人都知曉了,她被楚譽罰跪的事。


    該死的鬱嬌,還敢上裴府來?


    來了正好,省得她跑去鬱府找鬱嬌算帳呢!


    裴夫人目光一沉,“什麽?鬱嬌?她也來了?”


    裴元杏冷笑,“來了呢,跟景老爺和景夫人一起來的,女兒懷疑,府門前鬧事的事,八成是她指揮人幹的,她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她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裴夫人忍著怒火,對陪同裴元杏一起來的丫頭吩咐道,“你去客廳那兒,好生地派人招待景家客人,我隨後就到。”


    “是,夫人。”丫頭應了一聲,快步離去了。


    砰——


    裴夫人冷著臉,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鬱嬌?


    哼,來了正好,她今兒非好好地收拾那小賤妮子不可!


    居然敢害得她女兒罰了跪,丟了醜,還敢來景府鬧事,她饒不了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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