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永安侯府,裴府府裏的路線,鬱嬌是再熟悉不過了。


    加上此時,天色已微黑,府裏的花樹高大,樓閣眾多,被夜色一罩,府裏的小路更顯得陰暗。


    鬱嬌抱著灰寶,專挑人少的地方行走。


    有了耳朵靈敏的灰寶,和武功高強的霜月跟著,一路上,鬱嬌成功地避開了裴府的所有仆人。


    她來到了裴府大廚房後麵的柴房前。


    單媽被關在柴房裏。


    “霜月,你在這兒等著我,我去看看那個惡毒的婆子!”鬱嬌抱著灰寶,往柴房走去。


    “小姐當心,奴婢就在附近守著。”霜月沒有跟上前,而是離著二三十來步遠,守候著。


    憑直覺,鬱嬌跟那婆子有仇,她一個外人兼侍女,還是不要上前去偷聽為好。


    當然,不偷聽是假,隨便聽聽,卻是真的。


    誰叫她耳力太好呢?


    鬱嬌緩緩地走到柴門邊,目光幽暗地,望著裏頭的那個惡毒婆子。


    裏麵,單媽正焦躁地走來走去,腳步蹭在地上,嚓嚓作響。


    能不焦躁嗎?


    單媽從府裏的管事婆子,一下子淪為了人人可以打罵的囚犯,她被抓的時候,看到無數人都在諷笑她。一早還在指揮發號司令,到了下午,卻被裴夫人罰了,關了柴房,這落差太大,而且,還不給她適應的時間,就直接將她關了起來。


    鬱嬌勾了下唇角,從袖中取了塊帕子遮住了臉。


    “單媽。”鬱嬌的聲音,在柴房門外響起,聲音幽幽,“可記得林婉音?”


    單媽停了腳步,“誰?”聲音透著恐慌,“你是誰?”


    這聲音,像是從地域裏冒出來的,透著森然。


    “是呀,我是誰呢?”鬱嬌笑,“我也想知道,我是誰呢。我是林婉音,可也是別的人。”


    單媽聽得毛骨悚然。


    她放慢呼吸,睜大了雙眼,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外麵,柴房門隻是幾塊簡單的木板拚接而成,上麵有許多縫隙,她挑了個最大的縫隙去看來人。


    太陽快落山了,天氣很暗,她依稀發現,來的是個粉衣女子,臉上蒙著麵紗。


    “你……你你……你……”她嚇得哆嗦起來,腿一軟,整個人倒在了地上,額上冷汗淋淋。


    這是林婉音!


    “那天,你帶著仆人拖著我跑,可曾想過,自己也會有今天?同樣的被人拖著跑?受盡所有人的白眼?”鬱嬌的聲音緩緩,目光卻越來越淩厲。


    “少……少夫人?”單媽嚇得哆嗦起來,“少夫人,你放過老奴吧,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啊,少夫人!”單媽跪倒在地,拚命地磕頭求饒,“少夫人饒命啊,少夫人,老奴家裏上有老下有下呢,少夫人,老奴還有個兒子要養呢,老奴死了,他們一定會傷心啊,老奴的兒子還沒有娶媳婦呢,可怎麽辦呢,少夫人饒命啊……”


    “可我不想放過你呢!”鬱嬌啞著聲音,努力將聲音學成林婉音的聲音,“我林婉音哪裏得罪你了?你居然割我的舌頭,剜我的雙眼?你這個劊子手,當時行凶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殺人會償命?”


    “……”


    “你也說,你死了你的親人會傷心,可是,我死了,我的家人就不傷心嗎?誰不是人生父母養?誰不是被家人寵在手心裏的人?你隻知道自己的命金貴?別人的命就是草芥?由著你殺?”


    她不知,父親在得知她的死因時,是怎樣的心情。


    而且,還是那樣一種侮辱的死法!


    父親一定是震驚,絕望的,悲傷的,而且,一定還是失望的。


    還有景家人,被整個京城的人笑話了那麽久,出門連頭也抬不起來!


    單媽這個殺人犯,居然說自己死了,家人可憐?


    那誰來可憐她和她的家人?


    “少夫人,真的不關老奴的事啊,老奴隻是個下人,老奴的上麵,還有夫人呢!夫人怎麽說,老奴就得怎麽做,少夫人,老奴不是真的要殺少夫人啊,少夫人——。”


    “是啊,裴夫人要你殺人,你便殺了。可是,裴夫人要你踢我了嗎?你踢了我三腳,踢得我都吐血了,你仍不停罷,我的心口到如今還疼著呢。這筆帳,要怎麽算?”


    單媽徹底慌了神,“少夫人,少夫人饒命啊,少夫人……,少夫人若放過老奴,老奴一定多多給你燒紙,一定天天上香供著你。替少夫人捐香油錢,超度少夫人。”


    鬱嬌笑了,“那麽,我現在就殺了你,日後,也天天燒香祈禱,求菩薩早日超度你,可好?”


    單媽嚇得一顆心,提到了嗓了眼。


    林婉音要殺她?


    鬱嬌猜出她的心思,又道,“單媽,你若是要怪呢,就去怪裴夫人。你今天落到這一地步,便是為虎作倀的下場,你明知裴夫人在行凶,在惡意殺人,你卻毫不猶豫地幫她舉起了屠刀,我怎能饒你?”


    說完,鬱嬌轉身就走。


    她將臉上的帕子扯了下來,塞回袖中。


    她的手指在顫抖著,因為,她心中委屈著,她不快樂。


    若不是裴夫人和單媽,她怎會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霜月見她回來了,狐疑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轉。


    鬱嬌吸了口氣,穩了穩心神,將袖中一包東西遞給霜月,“將這包東西,塞到單媽的身上,放她出來,做個假裝逃跑,從院牆上跌落昏倒的樣子。”


    “小姐?為何要這麽做?”霜月眨了眨眼,不解地問道,“這婆子心思歹毒,讓奴婢直接去打死她算了。”


    鬱嬌卻微微一笑,“不,何必我們親自動手殺人?”她要讓裴家人來動手!“讓這些人相互殘殺,豈不更好?”


    霜月咧嘴一笑,“說的也對呀,還能省些力氣。坐山觀虎鬥,可是有趣得緊。”


    霜月抓著小包,大步往柴房走來。


    窄小的柴房裏,單媽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她聽見腳步聲,以為鬱嬌又來了,趴在地上磕頭不止。


    “少夫人饒命,老奴一定天天磕頭燒香,求菩薩早些超度少夫人。”


    霜月一笑,“是,我不殺你。”換個人去殺你!


    她拔出腰上的軟劍,一劍劈開了柴房門的木板,然後,飛快將單媽拎起來,右手一個手刀落下。


    單媽昏死過去。


    霜月又將鬱嬌給她的小包,塞入單媽的懷裏,拎著單媽往府裏的院牆邊而去。


    她找到一處高牆,將單媽放在上麵,然後用力一推。


    咚——


    單媽摔在地上。


    這是裴府後門附近的院牆,單媽落下來的聲音很響,正好驚動了準備關後門的兩個仆人。


    “那兒怎麽回事?”


    “去看看,像有人從牆上掉下來了。”


    兩人一起跑了過去。


    “啊?是單媽!”一個仆人驚呼,“單媽不是被關了嗎?怎麽在這兒?”


    “看,她還帶著包袱,這是想跑?”


    頭一個說話的仆人,打開了單媽的包袱,借著後門那兒的燈籠光,他看清了包袱裏的東西,頓時驚道,“單媽好大的膽子,敢偷了主子們的首飾和府裏的帳本逃跑!”


    “快,拿繩子將她捆起來,送交夫人。”


    單媽是府裏管事的時候,因是裴夫人的心腹之人,府裏的仆人,沒人敢小瞧她,當她是半個主子一樣的看待著。


    但是,如今的單媽已被裴夫人罰了,誰還會懼她?


    兩個仆人像捆牲口一樣,捆住了她的手腳,一個抓頭發,一個抓腳,一前一後將她抬進了府裏。


    霜月見單媽抓了,拍拍袖子上的灰,避開著府裏的暗衛,身影一閃,回去找鬱嬌去了。


    大約抓頭發抓疼了,單媽被疼醒了。


    她發現自己跟頭豬一樣,被人抬著走,恥辱感頓時湧上心頭。


    “放手,快帶我去見夫人,少夫人鬧鬼了,少夫人要來報複了!”


    “胡說八道什麽?閉嘴!”


    “瘋婆子,想伺機跑掉是不是?當我們傻呀!”


    “再敢吼叫,打爛你的嘴!”


    單媽的臉上一連挨了兩巴掌,她才知道,她的末日到了。


    ……


    另一處,鬱嬌和霜月,沿著原路回到了景夫人和景文忠休息的小廳。


    景夫人和景文忠還在核對地契。


    除了核對數量,他們還要核對真假。


    他們明白,拿地契都拿得這麽辛苦,要是拿回了假的,可就著了裴家的道了。


    再想來換,裴家人一定不會理會他們。


    鬱嬌走進了屋裏。


    景夫人見她進來,以為鬱嬌等得無聊與心急,沒有疑心她離開過,便安慰她,“馬上好了。還有十幾份核對,核對好了,我們馬上回府。”


    “不著急,舅舅舅母慢慢核對。”鬱嬌微笑著走了過去。


    然後,她裝著隨意的一一查看地契的真偽。


    若她是林婉音,她可以堂而皇之的檢查,可她隻是鬱嬌。


    好在裴家沒有在地契上做手腳,景文忠和景夫人全都查完了,沒有發現假的。


    “哼,算他們識相,敢做假,我們一定去告他們!”景夫人將地契整理好,整齊地疊起來,裝進藍嬸隨身背著的布袋裏。


    她沒有要藍嬸保管,而是自己拿著布袋。


    景夫人如此小心,讓鬱嬌心中感慨不已。


    這隻是林婉音嫁妝的一小部分,還有那些價值連城的首飾,珠玉,器玩,不知何時才能拿出來。


    天已黑,裴老夫人派人來,請景文忠景夫人和鬱嬌吃晚飯,說,哪能讓客人餓著肚子回府?


    但是,經過這一天的事,三人哪有心情繼續留在裴府?


    景夫人冷冷淡淡說了聲,“謝了,我們怕屋子再次起火。”謝絕了裴府的好意。


    一句話,嗆得裴府的仆人,一臉的窘迫。


    裴老夫人自知他們在府裏受了氣,吃飯是吃不下的,也就不強留,差人送他們離府。


    鬱嬌一行人,由裴府的仆人引著,往府門走來。


    他們在裴府的府門口,遇上了外出而回的永安侯和裴元誌。


    景文忠對永安侯裴興盛沒有半絲兒的好感,隻敷衍著拱了拱手,淡淡說道,“侯爺。”便冷冷地拂袖走開。


    鬱嬌和景夫人更是一言不發,朝二人點了點頭,算是行禮,繼續往前走。


    裴興盛得到仆人的傳話,說府裏出了事,更是懶得理會這些人,傲然而去。


    景夫人以為永安侯裴興盛,是厭惡他們景家來收嫁妝,才態度冷淡,輕嗤一聲,別過臉去。


    但鬱嬌清楚裴興盛的脾氣,裴興盛才不會在意嫁妝,他比鬱文才更加的目中無人,他在乎的是麵子。


    “嬌嬌?”裴元誌忽然喊住了鬱嬌。


    鬱嬌唇角微勾,她停了腳步,沒有回頭,隻道,“裴世子,我今天隨同景老爺景夫人來了一次貴府,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


    景夫人見她停了腳步,她停下步子,陪著她。


    裴元誌往鬱嬌身邊走來,溫文爾雅一笑,問道,“什麽道理?”


    鬱嬌揚唇,諷笑道,“我以前常常聽說書的人說,男子一生中,最大的三件喜事便是,升官發財死老婆。我之前年紀小,不懂,今兒來了貴府,算是全明白了,這三件好事,裴世子都趕上了,難怪精神如此之好。”


    說完,她看也不看裴元誌怒得鐵青的臉頰,拉著景夫人,快步離去。


    裴元誌袖中的手指緊緊地握了握,追上鬱嬌的腳步,“嬌嬌,你來府上怎麽不通知我一聲呢?聽說有仆人刁難你們了。”


    鬱嬌諷笑,馬後炮的做法而已,還想著騙她?早幹什麽去了?


    “多謝裴世子好意,如果裴世子真心覺得鬱嬌受了委屈,請盡快歸還林婉音的嫁妝。林將軍救我一場,我若連收回嫁妝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清明時,我沒臉上墳麵對他,更沒臉做她的義女了。”


    說著話,鬱嬌已走出了府門,霜月諷笑著看了眼裴元誌,挑了簾子,扶鬱嬌上了馬車。


    簾子絕情放下,擋住了裴元誌浮著怒意的眼神。


    馬車裏,鬱嬌閉著眼,因為憤怒,她袖中的手指在輕輕顫著。再次進裴府,她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多麽的天真,那個府裏,居然全是些虛偽之人。


    景夫人沒有立刻上去,而是站在馬車邊,擋住了裴元誌窺視馬車的眼神。


    麵對這個搶走林婉音,卻又不珍惜林婉音的虛假之人,景夫人毫不客氣地諷笑起來。


    “裴世子,你若是真心覺得我們委屈呢,就拿出點實際的行動來,讓我們快些拿回婉音的嫁妝。”


    “……”


    “嬌嬌說得對,我們來府上大半日了,卻隻討要得一部分的地契,還險些被府上的夫人誣陷成縱火犯吃了官司。”


    “……”


    “下回,我們來貴府收婉音的那些首飾珠玉器玩等實物,會不會直接丟了性命?那些東西本來就是婉音的,有一部分還是景府的。我實在想不明白,侯夫人為何死抓不放?”


    裴元誌並不在意那些嫁妝,他在意的是顏麵。


    他本想著,景家人或是鬱嬌對他客氣一些時,再找機會將嫁妝送回去,以此顯出他的大方。


    哪知,景家人急不可耐地上門來要來了。


    他們打斷了他的計劃。


    “婉音不在了,她的東西,舅母想收回,隨時來取。”裴元誌朝景夫人頷首說道。


    景夫人站直了身子,臉上笑容似笑非笑,“婉音既然已死,我景家就同裴府再沒有瓜葛了,小婦人可不敢再當這個舅母。我景家隻是破落小戶,貴府可是一等侯府,我們高攀不起。”


    景夫人的話,完全是赤|裸果的嫌棄,直將裴元誌說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見過撿錢的,沒見過找罵的,該!


    霜月看了眼裴元誌,朝天翻了個白眼。


    “舅夫人,請上馬車吧,時辰不早了呢。”霜月催促著,她可不想再在裴府前一直站著,看裴元誌自以為深情的表演。


    “回府。”景夫人就著霜月挑起的簾子,坐進了車內。


    幾個仆人坐進了另一輛馬車,車夫們的馬鞭子一揚,將馬車趕到大道上,飛快離去。


    裴元誌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眸光漸冷。


    鬱嬌……


    “世子爺,您怎麽還在這兒啊?老爺老夫人正在急著找世子呢!”冷義急匆匆朝他走來,聲音焦急說道。


    裴元誌轉過身來,眉尖微皺,“出了何事?”


    “是大小姐……”冷義吱唔著,不敢往下說。


    “元杏又惹什麽事了?”裴元誌邁步走上了台階,“她就沒有一天老實過!”


    冷義哪敢說?“世子還是先去老爺的書房吧。”


    ……


    鬱嬌的馬車從裴府離開,小全子為了走近路,繞行到裴府後門附近的桃花湖邊行走。


    景夫人挑了簾子看外麵,低歎道,“那個無情無義的裴元誌,居然將婉音葬在桃花湖畔,而且,還將她燒成了一堆灰!這是想讓婉音永遠活在地域裏嗎?那個混蛋!”


    對於前世的那具軀殼,鬱嬌早已不放在心上。


    她活在當下!


    她的目光掃到了月色下的桃花湖,倘若母親不死,她就不會進裴府,也就不會認識裴元誌!那麽,前世的她也不會死!


    可是,沒有如果!


    十歲就沒了娘,沒人教她如何認清渣男,她就這麽被裴元誌騙著,一步一步走到死亡!


    再活一世,她定要擦亮雙眼,看清身邊每一個朝她示好的男人。


    景夫人正要放下簾子,這時,她看到前方有幾個人抬著什麽向她們的馬車走來了。


    那幾人是從裴家的後門方向走出來的。


    等走到近前,景夫人聽到抬東西的人說,“這個單婆子也有今天啊,哼,當初將少夫人沉塘,可是她的主意,今天老夫人發話,也罰她沉塘。”


    “活該呢!這是報應輪回啊!”


    “她放火燒佛堂,還偷了老夫人的首飾和府裏的帳冊想跑,老夫人能放過她嗎?”


    撲通——


    捆了大石頭的布袋子,重重地砸向水麵,濺起半人多高的水花。


    “老夫人發了話,讓我們在湖邊候上一個時辰才走,等單媽死得透透地再撈起來埋了,以防她活著逃跑。”


    另一人道,“能活才怪呢,老夫人已命人打了她二十棍子了,單婆子已經丟了半條命了,再這麽一沉塘,必死無疑了!”


    馬車走遠,幾個仆人閑聊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夜色漸漸罩著大地,桃花湖,也漸漸地看不清了。


    景夫人放下車簾子,她嗤了一聲,“這單媽都被處死了,想來,裴夫人也定會被罰。這真是惡人自有惡報!”


    “對,他們都有惡報的!”鬱嬌幽幽說道,老天不罰,她來助刀!


    “雖然嫁妝隻拿回一部分,但總算沒白跑一趟,舅母今兒高興,一會兒回景府,舅母讓廚子給你做些好吃的。你想吃什麽呢?”景夫人摟著鬱嬌,唉,這半路來的外甥女,她越瞧越喜歡。


    “肉,我想吃肉,紅燒肉,醬燒豬蹄,粉蒸排骨,醬牛肉,白水雞……”


    景夫人呆呆看著她,“嬌嬌……”口味怎麽跟林婉音那麽像?也是無肉不歡。


    ……


    鬱嬌一行人走到半道時,遇上了來迎接他們的景昀。


    他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穿一身水青色的錦衫,夜風將他的衣袍擺吹起,俊朗翩然。


    景夫人聽到景昀跟車夫說話的聲音,早已挑了簾子來看兒子。


    “阿昀!”


    景昀打馬往馬車旁走來,“娘,您和父親去裴府,也不通知兒子一聲,聽說,裴府為難你們了?”


    景夫人道,“你今兒有差事在身,所以,我和你父親沒有喊你。至於被裴府為難的事,以裴夫人的為人,她不刁難一下,都不叫裴夫人了。好在今天有鬱嬌,我們都逢凶化吉了,而且,還拿回了婉音嫁妝的地契。”


    景夫人說著,將簾子挑得更高些,以便讓景昀看到鬱嬌,笑道,“還不快謝謝人家嬌嬌?她被你姑父收為義女,算來,也是你的表妹呢。”


    景昀起初十分的討厭鬱嬌,誰叫鬱嬌姓鬱呢?可這會兒,再討厭人家的話,就是小人行為,就是忘恩負義之人了。跟那害死林婉音的裴元誌,有什麽區別?


    如此一想,景昀便朝鬱嬌拱手一禮,“多謝鬱四姑娘相助,昀,感激不盡。”這個表妹,並不是死去的那個表妹,所以,景昀雖然感激鬱嬌,但表情淡淡。


    鬱嬌並不介意,景昀不與她為敵,她就心滿意足了。


    “不必客氣了,昀表哥。”鬱嬌朝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景昀卻馬上別過頭去,隻看向景夫人,“娘,兒子先一步回府匯報消息,爺爺和奶奶還擔心著呢。”


    “也好,那你快些回去。”景夫人無奈地看著兒子,朝他揮揮手。


    這傻孩子,鬱嬌這麽好的一姑娘,他居然還一臉的嫌棄?


    ……


    鬱嬌跟著景文忠景夫人,回到了景府。


    景府的府門前,早候著迎接的管事仆人,一側,還站著先一步回府的景昀。


    景夫人扶著鬱嬌走下馬車,見兒子也在,忙招手叫他,笑罵道,“愣頭愣腦的,還不提盞燈籠過來照著你表妹?天黑路不平,也不怕她摔著?”


    景昀卻來扶景夫人,“路這麽平坦,奶奶走著夜路,都從未摔倒過,她年紀輕輕的,怎麽可能會摔跤?”


    景夫人:“……”這麽傻的兒子,能娶著媳婦嗎?景夫人看著兒子,哭笑不得。


    鬱嬌並不介意,笑道,說道,“舅母,沒事的,我腿腳利索著呢。”


    景昀道,“看,她自己都說不必了,娘真是多管閑事!”


    景夫人氣得,伸手狠狠擰了下兒子腰間的肉,咬牙切齒,無聲罵著,“蠢兒子!”隔壁張家嬸子十六歲的兒子都娶媳婦了,她這兒子這麽優秀,十八了,連個媳婦的影子都沒瞧見,這好不容易,有個好的姑娘出現了,他還一臉的嫌棄。


    景夫人怒得朝景昀瞪眼,看老娘回去怎麽收拾你,哼!


    景昀:“……”


    鬱嬌見那對母子,無聲較勁,擠眉弄眼的,忍俊不禁。


    進了府,又有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來探消息,看見鬱嬌,笑著問安,“鬱四姑娘,老夫人和老太爺候著姑娘多時了,酒宴都擺好了呢。”


    景夫人笑著朝丫頭揮揮手,“你先去回複老夫人,我們這就到。”


    “是,夫人。”丫頭歡喜而去。


    景府裏,今天算是三喜臨門,一是表小姐的嫁妝收回來了一部分,二是景老夫人的病好了,三是,景老夫人認了個幹外孫女。


    雖然沒有拿回全部的嫁妝,但拿回了一部分,也算是有收獲,至少,那裴夫人今天是狠狠地栽了個跟頭,被裴老夫人一收拾,想必會老實不少,不敢再針對景府。


    是以,景府裏歡聲陣陣。


    鬱嬌見到景老夫人時,景老夫人更是歡喜無比地摟著鬱嬌,說了不少貼心話。


    吃罷晚飯,一直到一更天過半,景老夫人才依依不舍地放了鬱嬌離開。


    “本想留著你多住些日子,但你執意要回去,我也隻得放你回去。”景老夫人一直將鬱嬌送到府門口,拉著她的手,憐愛說道。


    鬱嬌也想多住幾天陪陪景老夫人,但是,她的身份剛被林家族人認可,就來林伯勇的嶽丈家景府長住,難保不會引起他人的非議。


    另外,景府還有個未成親的景昀。


    她一個未嫁女子,住在這樣一個家裏,算怎麽回事呢?這具身體的魂魄是林婉音,但是,她的身份卻是鬱嬌。


    鬱嬌跟景府,可沒有半點兒的親緣親係。


    景夫人對她好,她心中怎會不明白景夫人的用意呢?


    她對景昀,一直都隻有兄妹之情,沒有男女之情。將來,她的心如何發展,她也不清楚。


    她怕又過回了林婉音,喜歡上了別人,卻讓景昀誤會著林婉音喜歡他,害得景昀一直單身至今。


    她不想害了景昀。


    鬱嬌緊緊地握著景老夫人的手,“外婆,等我哪天有空了,馬上再來看外婆。”


    “好好好,外婆隨時等著嬌嬌來。”景老夫人親自送鬱嬌坐進了馬車,又差丫頭們往車上搬禮物。


    “外婆,我不缺東西。”鬱嬌看著那一盒一盒吃的,玩的,一陣無語。


    景老夫人卻沉了臉色,“你要是住在別家,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鬱家那樣的人家,我是一萬個不放心。”


    鬱嬌明白景老夫人的想法。


    誰叫她之前的身份,是個災星的身份呢?如今的日子雖然好過了,但是,必竟親娘是個瘋子,沒人護著她,景老夫人當然會擔心了。


    另一邊,被景夫人趕來護送鬱嬌回府的景昀,已經坐上了馬背。


    他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奶奶寵著鬱嬌跟寵親孫女似的,不解地直皺眉頭。


    這模樣,恰被景夫人看在眼裏,她毫不客氣地伸手去擰他的腿肚子。


    景昀疼得吸了口涼氣,“娘?又怎麽啦?”


    景夫人怒道,“要不要我拿熨鬥燙平你的眉毛?嗯?皺得跟小山似的。”


    景昀:“……”


    景老夫人這時也走到了景昀的麵前,同樣的,也是千叮萬囑一番,要景昀務必將鬱嬌平安送回府上,“不準有任何閃失,否則,我敲斷你的腿!”


    景老爺子和景文忠,雖不及景老夫人那般威嚴警告,也是一番細細囑咐。


    “是,爺爺,奶奶,父親。”


    景昀皺眉,他想不明白,鬱嬌的本事為何這麽大?才一天時間,就收獲了他一家子的心?


    就連被鬱文才害得丟了官的爺爺,看著鬱嬌,居然也是一臉的慈祥?


    詭異,太詭異了!


    馬車裏。


    霜月雙手支著下巴,眨眨大眼睛,直直看著鬱嬌。


    看得鬱嬌一愣,“你為何這麽看我?”


    “小姐。”霜月道,“奴婢覺得小姐還是少來景府。”


    “為什麽?”鬱嬌眯了下眼,“為什麽不能來?我是林將軍的義女。他女兒死得早,我有義務替他女兒來看望景家人,況且,我都認親了。”


    霜月搖搖頭,“小姐難道沒看出來,景夫人對你的態度?”


    “什麽態度?”


    “她當你是她未來的兒媳呢!”


    鬱嬌無語,“霜月,那是她的想法,我不喜歡昀表哥啊。”


    “小姐呀。”霜月搖搖頭,“外人可不這麽想啊,會誤會的,會傷心的。”


    “外人,哪個外人?”鬱嬌糊塗了,“誰喜歡我?”


    “我們王爺啊,小姐沒看出來?”霜月認真說道,“他將奴婢放在小姐身邊,就是為了保護小姐,可見,他十分地喜歡小姐。”


    鬱嬌心中翻白眼,她寧可相信灰寶拿她當媳婦,也不會相信楚譽喜歡她。


    “不可能,他將你安排到我身邊,是有目的的,但是,絕對不是喜歡,更不可能是男女之情的喜歡。”鬱嬌壓低著聲音,說道。


    外頭還有景家人,霜月居然說這些?


    霜月皺著眉頭,又道,“可奴婢怎麽覺得,王爺喜歡小姐呢?”


    “你的感覺有錯誤。”


    “錯不了。”


    “你有喜歡的人嗎?或是,你喜歡過人嗎?”


    霜月眨眨眼,想了想,“沒有。”


    鬱嬌好笑,一個沒跟男子相處過的女子,懂什麽喜歡呀?“是呀,你沒有同男子相處過,你懂什麽男女之情?”


    霜月:“……”她被問住了,她要不要,去拐個小白臉,互相喜歡喜歡,研究研究什麽是男女之情?又一想,不對呀,鬱嬌比她小好幾歲呢,她都不懂,鬱嬌懂什麽?“小姐如何又懂男女之情呢?”


    鬱嬌微愣,旋即,黑著臉低聲怒道,“你家小姐我無師自通!”


    霜月:“……”這口氣,怎麽跟王爺那麽像,也曾說,不娶妻,也知男女之情,她咧嘴一笑,“小姐,王爺也曾說過小姐的話,你們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可見,是有緣分的。”


    鬱嬌更怒了,“再胡說八道,我將你扔下去!”


    她這輩子,不會再去喜歡上任何一個男子,哪怕楚譽喜歡她,她也不喜歡他。當然,以楚譽眼高過頂的性子,是不會喜歡上她的。


    “是,奴婢不是說了。”霜月服氣地點了點頭。


    桃枝和錢嬸將大件的禮物堆在後車位上後,也坐進了馬車裏。


    鬱嬌同景家人揮手作別,一行人這才離開景府,往鬱府而行。


    景昀將鬱嬌送到鬱府,見她進了府門,馬上打道回府,全程,一句話也沒說。


    “書呆子。”霜月嫌棄地翻白眼,“一看就是打光棍的料,跟王爺比,差遠了。”不過,她又一想,景昀呆頭呆腦,不喜歡鬱嬌,那就威脅不到王爺了啊!


    可那景家人,卻全家都危險。


    鬱嬌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忍著笑,往鬱老夫人的春暉院而來。


    鬱文才去了豐台縣,她隻需向老夫人問安匯報情況即可。


    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金錠,見鬱嬌回來了,忙說道,“四小姐可回來了,老夫人一直候著四小姐呢。”


    “讓老夫人擔心了。”鬱嬌朝金錠點了點頭,進了正屋。


    陪同鬱嬌出府的錢嬸,也跟著鬱嬌身後,走進了屋裏。


    桃枝和霜月沒進去,候在廊簷下。


    霜月招招手,叫著桃枝,“跟我來。”


    桃枝皺眉,“鬼鬼祟祟的,幹什麽?”


    “叫你來就是了,又不會吃了你!”霜月橫了她一眼,抬步往人少的地方走。


    桃枝想將她打發掉,隻好跟了上去,不耐煩問道,“什麽事?”


    霜月往四周看了看,確定大家離得遠,聽不到她們的對話後,小聲問桃枝,“你們小姐,在豐台縣時,有喜歡的人嗎?或是,誰喜歡過她?”


    桃枝秀眉一豎,“你膽子不小,敢打聽小姐的事?”


    霜月眯了下眼,“死丫頭,我這不是關心小姐的終身大事嗎?”


    “要你關心?小姐的婚事,自有老夫人關心!哼!”桃枝沒理她,轉身走開了。


    霜月扯了下唇角,心中冷嗤,就鬱老夫人的眼光,能看上什麽好人家?


    她悄悄走到鬱老夫人屋子的窗沿下,往裏聽了聽,見屋中說話的氣氛,還算平和,可見,鬱老夫人沒有為難鬱嬌。


    霜月放下心來,悄悄閃身離開了這裏,出府尋楚譽去了,她得像楚譽匯報一下鬱嬌的情況。


    景家人對鬱嬌的態度這件事,一定得讓楚譽知道。


    哪知楚譽聽了她的匯報,隻淡淡說道,“景昀配得上她。”又道,“除了景府,李府也是不錯的人家。”


    霜月啞然,“爺不反對鬱四小姐嫁入景府?”


    楚譽揚眉,反問道,“本王為什麽要反對?”


    霜月無語了,好吧,活該楚譽打光棍!


    她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多管閑事呀!


    ……


    春暉院。


    鬱嬌上前問安,“老夫人,孫女兒回來了。”


    鬱老夫人是張娃娃性子的臉,生氣與歡喜,從不藏在心裏,有什麽是什麽。


    所以,鬱嬌一進門,當先看她的臉。


    隻見鬱老夫人的臉色,不見陰沉,而是浮著一絲擔憂。


    沒有生氣,而是,有了煩心事。這是在擔心她,還是有別的什麽煩心事?


    “回來了?景家人等你可好?”鬱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勉強一笑。


    錢嬸這時笑道,“老夫人,四小姐的性子自然是不差的,景家人都很喜歡她呢。”


    “那裴家呢?你怎麽又去了裴家?”鬱老夫人又問,“聽說,裴家出事了?”


    裴家在京城的聲望較高,再說了,事情都了幾個時辰了,一定傳開了。


    “裴夫人想害裴老夫人,又怕自己擔罪,卻來栽贓孫女,沒想到,計謀敗了,她被她婆婆罰了。”鬱嬌挑著重要的事情,說了,細枝末節,便省去了。


    一是,她不想被鬱老夫人知道得太多,管束得太多,而是,鬱老夫人膽子小,又是害起怕來,不讓她出府了,那可是得不償失。


    “哼,多行不義,必自斃!”鬱老夫人沒有生鬱嬌的氣,而是怒起了裴夫人,因為,她想到了同樣要害婆婆的錦夫人。


    頓了頓,老夫人又道,“你大姐差人送來了貼子,四月十八是三皇子的壽辰日,請你姐妹幾人都去三皇子府上做客。”


    鬱嬌點了點頭,“孫女知道了。”


    “另外——”鬱老夫人皺眉看她,“你二娘還被你父親禁著足,她的兒女定是恨著你,你去赴宴時,凡事要小心謹慎。”


    原來鬱老夫人是擔心她被錦夫人的兒女報複。


    她心中冷笑,三皇子側妃麽,她是該會會了。


    “孫女兒明白,祖母放心吧。”


    ……


    裴家,永安侯裴興盛的書房。


    裴元誌走進書房的時候,就見自己母親裴夫人正跪倒在地,臉色蒼白,正嚶嚶地哭著。


    她的麵前,碎著一地的瓷碗片,可見,裴興盛發了火,罵了裴夫人。


    裴興盛背剪著手,立於窗邊,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裴元誌急走了兩步,來到裴興盛的麵前,“父親,為何要罰母親?母親再不對,也是府裏的當家夫人,您罰她像罰個下人似的,她將來還如何管家?”


    裴興盛冷冷一笑,“從今天起,她不必管家了,這府裏的諸事,讓老夫人管著。她再管下去,我整個永安侯府,都得完!”


    裴元誌眉尖一蹙,道,“父親,母親又不是聖人,隻是一時出錯,父親為何罰得這麽重?再說了,佛堂失火的時候,兒子懷疑有外人參與。假冒我府裏的仆人,請老夫人去了佛堂。”


    裴興盛冷笑,“這件事,我也懷疑,一定是景家人幹的!你母親想算計景家人,哪知被對方反算計一把,指不定那景家人,在背後如何笑我裴府!計不如人還施計,丟人現眼,難道不該罰?”


    “……”


    “還有你妹妹的事!你妹妹……,哼!”裴興盛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拂袖怒道,“杏兒的事,她難道沒有責任?”


    裴夫人哭道,“老爺隻怪妾身,老爺為何不想想自己?要不是老爺留著那個冷軾,會出今天的事嗎?”


    裴興盛怒道,“你還敢狡辯!他的小仆全招了!是杏兒主動找的他,要他去害鬱嬌。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結果可好,同樣的被景家人反算計一把!你是怎麽當家的?怎麽當娘管女兒的?要罰景家人多的是法子,用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伎倆,隻會丟人現眼!”


    “我……”裴夫人真是有苦難言,她根本不知道女兒和冷軾有著勾結呀。


    裴元誌皺了皺眉,說道,“父親,事情已經發生了,您再罰母親也於事無補,眼下,還是想想,怎麽安排杏兒的事吧。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久了,對她的名聲更不好。”


    裴元杏和冷軾在佛堂裏的事,已在下人間傳開了,裴元誌從府門走往書房的一路上,已經清楚得知了事情的經過。


    同樣,他在心中惱恨妹妹的無知頭腦,更惱恨母親做事的草率。


    裴興盛長長歎了口氣,“還能如何處理?給她一筆錢,多安排些仆人,送她和冷軾到城外的莊子上住著,等城中的風頭過了,再接她回來。”


    “兒子這就去安排。”裴元誌朝裴興盛點了點頭,又看了眼裴夫人,抿著唇大步離開了。


    裴興盛喚出府在書房外的仆人,“將夫人送回她自己的園子裏,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出來!”


    裴夫人驚得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


    裴元杏得知自己,要被送出京城,怒得在屋中跳腳。


    “我不去郊外,我還要弄死鬱嬌呢,我不去!”


    她的奶娘勸道,“小姐,老爺發話了,你不去,就送你一根白綾。”


    “什……什麽?”裴元杏徹底心涼。


    偏偏這時,她的侍女又來匯報,“小姐,不……不得了……”


    奶娘斥道,“又是什麽事?”


    丫頭吱吱唔,“冷公子的……的……下體被夫人一腳給踢壞了,大夫說,……永遠……不能……”


    丫頭的話未說完,裴元杏眼皮一翻,氣暈過去。


    ……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著。


    六天後,楚譽已奉旨離京,離開京城兩百裏遠了。


    按著他原來的計劃,是大張旗鼓的出發,然後,再找個機會,悄無聲息地折回京城。


    誰知,事與願違。


    正德帝不放心他單獨離去,派了兩名官員跟著他,又派了五百名親衛護送他。


    場麵話說,保護楚譽。又說楚譽年輕,得派兩個資曆深的老臣跟著出謀劃策,實則呢,是監視他。


    當時,楚譽聽著正德帝的安排,隻淡然一笑。


    關心他?是怕他去崇州的路上不老實吧?


    他走的是旱路,沒有走水路。


    因為在大江上,坐了船不好隨時離開。江麵上的船隻行走,幾裏遠都看得見,逃走是個難題。


    而旱路,一路都是崇山峻嶺,會很容易尋到機會離開。


    兩個臣子建議走水路,楚譽淡淡回了一句,“本王暈船,恐水。”


    臣子無法,隻好同意走旱路。


    兩人望著崎嶇難走的旱路,欲哭無淚,走旱路去崇州,這怕是會走到冬天才到,而現在,才剛剛過完三月。


    “爺,咱們幾時離開?”這一天中午,眾人走到一處集鎮停下休息時,鐵城問著楚譽,再這麽走下去,要真走到崇州了。


    楚譽端著茶杯,眯了下眼,“今晚就回!”之所以耗了六天,是不想走早了引人懷疑。


    “那就好,屬下這就準備著。”鐵城歡喜地離開了。


    這是一處茶樓的二樓,一樓搭著戲台,有小旦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著什麽。


    楚譽閑著無事,放下茶盞去聽。


    這時,隔著兩張桌子遠的兩人閑聊起來,一人說道,“這出戲是班主新排的,叫奪舍。”


    “什麽叫奪舍?”另一人問。


    “便是說,一個人死了,身雖死,魂仍在。已死之人的魂魄會附身到另一人的身上。”


    “還有這等詭異之事?”


    “一個故事嘛,想怎麽編,就怎麽編咯。這戲中說,女主死了,成了另一個女子,雖換了容顏,但是,她仍記著之前的事,說的話,做的事,還跟之前一樣。”


    “原來是這樣啊。”


    “快看快看,那便是主角出場了。”


    楚譽也往台上看去。


    隻見一個粉衣女子,輕挪蓮步,緩緩走到戲台中間,水袖舞動間,婀娜多姿。


    咿咿呀呀開唱,曲調正是《落英舞》


    他身子一驚。


    小旦的容顏,走路的方式,為何這麽像林婉音?


    奪舍?


    重生?


    林婉音也會嗎?


    楚譽袖中的手指顫抖起來,臉色漸漸變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小旦唱完了,有觀眾用力的鼓起掌來。


    楚譽赫然起身,往樓下戲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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