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柳葉將菊香帶到了繡樓的二樓。


    “柳葉,什麽事呀?”


    “樓上有一處地方沒有清掃幹淨,你去重新掃一掃。”柳葉說道。


    柳葉是翠玉軒的大丫頭,管著鬱嬌臥房的事務,菊香隻是繡樓下的二等侍女,柳葉吩咐菊香辦事,在情理之中。


    “好。”菊香應道,沒有反對。


    以前,菊香跟著錦夫人的時候,總是受到錦夫人身邊大丫頭的欺負,到了這翠玉軒後,菊香才發現,並不是所有的主子和大丫頭,喜歡欺負人。


    翠玉軒的人,隻要不背叛鬱嬌,鬱嬌基本不管她們的小事,做完了差事,可以隨心所欲的做自己的事情。


    偷個懶,打個盹,鬱嬌和柳葉從不計較。


    請假出府辦事,鬱嬌也從不過多幹涉。


    菊香在這裏過得很愉快,加上鬱嬌對她有救命之恩,菊香決定,要好好的報答鬱嬌。


    柳葉推開了臥房門。


    “哪兒沒掃幹淨?”菊香進門就問。


    柳葉關了臥房門,“並不是要你掃地,是小姐在找你。”


    小姐?


    菊香一愣。


    鬱嬌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菊香,你今天去了公主府?”


    菊香看到忽然出現的鬱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小姐回京了?太好了,奴婢就不必麻煩著叫人寫信了,這又是機密的事情,找不相幹的人寫,奴婢擔心泄露了,找柳葉寫,她居然不識字。”


    菊香說著,還朝柳葉翻了個白眼。


    柳葉也朝她翻著白眼,哼哼說道,“你不也不識字嗎?”


    菊香:“……”


    鬱嬌笑了笑,“好了,別吵了,等我忙了這陣子,教你們幾個識字。”


    柳葉大喜,“是,小姐。”


    菊香也高興著忙著道謝。


    柳葉將人帶到後,離開了,坐在臥房門口守著。


    鬱嬌馬上問著菊香,“說吧,你打聽到了什麽?”


    菊香點了點頭,說道,“奴婢今天早上去看哥哥,看到林二夫人,也去了公主府。”


    “……”


    “不過呢,昭陽公主並沒有立刻見林二夫人,而是讓她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見她。這等的期間,昭陽公主又命自己的女護衛去查林二小姐的事情。”


    “……”


    “奴婢想著,那林二夫人一家子,曾貪圖過小姐的義父家林家長房的錢財,又縱容裴府害死過小姐的義姐林大小姐,可不是個好人。”


    “……”


    “所以,奴婢想著,一定要馬上將這件事情匯報給小姐聽。林二夫人去見昭陽公主,一定不會幹好事!”


    聽完菊香的匯報,鬱嬌沉思起來。


    昭陽不理會林二夫人,林二夫人竟然不走?還老實地站著等?


    這一定是出了十分緊急的事情,林二夫人隻好忍著昭陽的奚落,也不想走掉。


    另外,昭陽查林佳蘭做什麽?


    難道是,林二夫人找昭陽的事情,不簡單?


    鬱嬌斂眸沉思著,想不出所以然來。


    她喊過霜月,“霜月,你馬上去查查林佳蘭,看看她最近,在做些什麽。”


    林佳蘭,難道又想惹事了嗎?


    “是,小姐。”霜月點了點頭。


    她推開了窗子,朝左右看了看,發現下麵無人時,身子一翻,跳到外麵的花樹間,眨眼就不見了身影。


    鬱嬌正要打發菊香離開,這時,菊香又說道,“小姐,還有一件奇怪的事,奴婢不知道,要不要說。”


    鬱嬌看著她,微笑道,“你打聽到了什麽,盡管說,你不明白的事,沒準啊,我明白。”


    “是……”菊香說道,“是這麽回事,奴婢上回不是對小姐說過了嗎?公主府裏有座三層的塔樓,除了昭陽的兩個心腹侍女,誰靠近,就處死誰。”


    鬱嬌說道,“我記得你說過,那座三層塔樓,是處十分古怪的地方,那裏,又發生了什麽古怪的事?”


    菊香回道,“公主每天摘大量的花兒,曬幹了做成幹花,親自送進塔樓裏,而且,大多是茉莉花。”


    “那塔樓裏,有人住嗎?還是,她住在裏麵?”


    菊香搖搖頭,“公主不住裏麵。裏頭有沒有人住,奴婢問不出來。奴婢好奇著假裝隨口一問,公主府裏的侍女馬上是一臉驚惶的樣子,說,不清楚塔樓的事,又說,公主不準任何人提起塔樓的事,知道了要受重罰,奴婢就不敢問了。”


    鬱嬌眉尖微蹙,“對,你猜得沒錯,那裏一定有古怪。”她看著菊香,肅然說道,“塔樓的事,你不要再去打聽了。以後,你進了昭陽公主府裏,用耳朵去聽,用眼睛去看就好,再不要打聽任何事情,否則,他們會起疑心,你會有危險。”


    菊香神色一斂,“是,奴婢知道了。”


    打發走了菊香,霜月又沒有回來,沒什麽事情可做的鬱嬌,決定給楚譽寫信。


    她回京幾天了,也不知豐台縣的情況怎樣了。


    林世安有沒有開始行動?


    楚譽的三個朋友,已經確定西門鑫沒有背叛,是自己人。但還有公孫霸和左青玄沒有了解清楚,灰寶說的那個壞人,是他們其中一人,又是誰?


    楚譽又在忙些什麽?


    對一個人,不感興趣時,那人天天在眼前晃著,也不會動心,離開再久,也不會想起。


    可是,一旦心中裝著一個人,隻閑下來,會滿腦子滿心裏都是他。


    她現在就在想楚譽。


    就算長寧郡主提醒她,她和楚譽在一起,會艱難重重,但是,她還是要博上一博。


    誰的人生不是艱難重重?


    都這麽怯弱,怎會有幸福?


    鬱嬌走到桌邊,研好磨,鋪了信紙,提筆蘸了墨。


    墨汁兒在紙兒已經滴下了數朵墨梅,她卻還沒有醞釀好,要對楚譽說的話。


    想來想去,想了好久,鬱嬌仍是不知怎麽下筆。


    鬱嬌想了想,幹脆不寫了。


    她放下筆,俯身下來,在那幾朵墨梅旁,印了個吻,然後,輕輕地吹幹墨汁,將竹青色信紙疊起來,裝入一個信封裏,隻等霜月回來後,讓霜月用楚譽的信鴿送出去去。


    又等了小半個時辰,霜月回來了。


    她避開了翠玉軒其他的侍女,從窗子口跳進了二樓鬱嬌的臥房。


    鬱嬌正等得無聊,見霜月回來,馬上問道,“怎樣,打聽到什麽了沒有?那個林佳蘭,是不是又不安分了?”


    “那母女倆的口風很緊,在屋中說著悄悄話,說的話也是藏一半說一半。”霜月狡黠一笑,“不過呢,奴婢還是聽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


    “是什麽?”


    “那個林佳蘭呀,嘿嘿嘿嘿,她懷孩子了。”


    “哦?”鬱嬌大為意外。


    不過呢,想想又並不意外。


    林佳蘭並不是個大姑娘,早被正德帝臨幸過了。


    從三皇子的宴席到今天,也快一個月了,如果月信不來,那就是懷孕了。


    鬱嬌眸光閃了閃,冷笑道,“如今,裴元誌成了通緝犯,以林佳蘭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性子,是斷然不會嫁裴元誌的。而且,她肚子裏的孩子也等不得,她在做什麽打算?”


    霜月說道,“林二夫人顯得很焦急,一再要她打掉孩子,她卻不理會,而且,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可就奇怪了。”鬱嬌看著霜月,笑了笑,“難不成,她還想進宮不成?畢竟,她懷的可是皇子。”


    霜月搖搖頭,“估計能進宮的希望不大。”


    鬱嬌抬頭,“哦?還有什麽情況?”


    霜月說道,“雖然那母女二人含含糊糊的不說清楚,但奴婢從她們的對話中聽出,皇上讓林佳蘭另擇佳婿,而且,還賜了什麽不好的藥,林二夫人讓林佳蘭喝,林佳蘭偏偏不喝。”


    鬱嬌輕笑一聲。“原來是這樣的……”


    霜月眨眨眼,“小姐知道林佳蘭想法?”


    鬱嬌一笑,“裴元誌被通緝了,林佳蘭恰巧又懷了皇子,於是,她就另打起主意了,林二夫人找昭陽公主,想讓昭陽出麵,求皇上收了林佳蘭。哪想到……”她笑了笑,“這君心難測,皇上最不缺的便是女人,怎會稀罕一個臣子的未婚妻?”


    霜月笑道。“裴元誌一跑,林佳蘭大肚子找不到男人收留,她可有苦頭吃了。”


    “那是她自找的,與他人何幹?”鬱嬌冷笑,“在三皇子府上不害人,她也不會被人害。”


    霜月點頭,“小姐說的沒錯,她是活該!”


    鬱嬌說道,“林佳蘭的事,先放一邊,你幫我寄封信出去。”


    說著,鬱嬌從袖中取出那封寫好的信遞給霜月,“馬上送去豐台縣。”


    霜月接過折疊得齊整的,竹青色的信紙,故意笑了笑,“小姐,送往豐台縣哪裏?”


    鬱嬌睇了她一眼,“你明知故問。”


    “送到別莊桃枝那裏?”


    鬱嬌狠狠盯著她,“送給你主子!”


    霜月嘻嘻一笑,“是,送給小姐的心上人。”


    鬱嬌怒目:“……”


    ……


    在太陽微偏西時,鬱嬌的信,飛鴿傳書到了豐台縣櫻園。


    黑水將信紙,從信鴿的腿上取下來,遞給坐在窗旁看文書的楚譽。


    “主子,京城的信。”


    “嗯。”楚譽隻淡淡瞥去一眼,伸手接在手裏。


    以為是王府的文書,楚譽的神色很平靜,待看清信紙的顏色,他馬上坐正了身子,神色一片緊張。


    楚譽還是頭一回接到信,緊張得手指微顫,這引得黑水十分好奇。


    他將身子湊過去,探著頭,睜大雙眼往楚譽手裏看去。


    楚譽眼角的餘光,掃到了黑水想一探究竟的臉,冷冷說道,“站遠些去。”


    黑水扯了唇角,藏著掖著做什麽?一封無字書而已。


    送給他看,他也不屑看。


    楚譽見黑水站到門口去了,離著他有兩丈來遠,才放心地去看信紙上的內容。


    但是,見鬼的是,信上,什麽字也沒有寫。


    隻滴著幾滴墨汁兒。


    這種信紙,是他專門讓人訂做,送給鬱嬌寫信的。


    鬱嬌這一世的身份,沒有上過學堂,給人的印象是,識字不多。雖然拿到世間唯一花色的信紙,鬱嬌也沒有提筆寫過信。


    這是第一次寫信,也是第一次給他寫信。


    楚譽心情激動,便是,卻十分疑惑。


    為什麽——信紙上,看不到一個字?


    黑水守著門口,朝這兒看來一眼,緊抿著唇,忍著笑意。


    楚譽抬頭,正看到黑水憋著笑的臉,他的臉馬上一黑,黑水笑他看不懂信?


    豈有此理!


    楚譽捏著信紙的兩角,迎著窗子的光去看。


    這本是無意的舉動,但很快,他就發現了端倪,信紙上印著一個淡淡的唇型。


    小小巧巧,女子的唇型。


    顯然,是鬱嬌的。


    鬱嬌送他一封無字信,其實是告訴他。


    心有萬千語,盡在不言中。


    楚譽會心一笑,將信紙認真地疊起,塞入胸口的衣內放好,放好之後,還伸著手,緊緊地捂著心口處。


    黑水:“……”


    黑水納悶了,明明一個字都沒有的信,他家主子卻笑得跟收到情書一樣的開心,還認真地放進貼身衣內藏好。


    這是……什麽情況?


    難道,他家主子會看天書?


    楚譽抬頭,正看到黑水一頭霧水的臉,朝他看來,楚譽斂了臉上的笑容,一臉踞傲地望著黑水。


    “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麽本王看到一封無字書,也會高興?”


    黑水認真點頭,一副虛心討教的好學生模樣,“想。”


    “等你找到媳婦,就明白了。”


    黑水:“……”心中直翻白眼。


    楚譽找到媳婦了不起了啊?炫耀了啊!


    也不知當初,要打一輩子光棍的誓言,是誰說的,還拖著他們這些英俊護衛們陪著打光棍。


    哼!


    楚譽心情好,護衛嫉妒心犯了,楚譽也不生氣,他敲敲桌子,淡淡說道,“過來,讓你查的京城的其他消息,來匯報一下。”


    轉移話題了,心情終於能好一點了,黑水點了點頭,往楚譽這裏走來。


    “在四小姐的打擊下,裴元誌成了喪家之犬,據查,他往豐台縣來了。”


    楚譽冷笑,“這豐台縣,是他最後的落腳之地,他是想最後一博。”


    黑水說道,“如今,他的身份一落千丈,宮中那位又不認他,他又失了永安侯世子的位置,被全城通緝,永安侯不可能會要他了。他的手裏頭,一定沒有什麽人。主子,咱們不如,來個徹底鏟除?”


    楚譽淡淡揚眉,“為什麽要徹底鏟除呢?本王要留著他,再活幾天。”


    黑水眨眨眼,“屬下不明白。”


    楚譽冷笑,“殺他一人很容易,本王要殺一群!用他來引出那群人!”


    永安侯,安王,昭陽!


    楚譽的眸色,漸漸變得冷戾,那眼底裏閃著的光,像是結了冰般,看著讓人脊背發涼。


    “他們已經活得很久了。”


    ……


    見了長寧,又安排好了翠玉軒的事,鬱嬌又往景府而來。


    長寧除了不得自由,精神還好,身邊又多了四個高手護衛,讓鬱嬌很放心。


    現在,她唯一不放心的是景蓁。


    裴元誌殺了江元杏,被全城通緝,再不敢來騷擾景蓁,景蓁的日子終於太平了。


    景蓁有了瑞王世子楚禎的幫助,病情也穩定了不少。


    但是,景蓁性子太倔了,身子才剛剛好點,就不要楚禎相助了。


    雖然得了楚禎的相助,讓景府欠了人家一個人情,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不能因為性子傲,就不將自己的命當回事。


    更而且,景蓁不讓楚禎見她,無情得像對一個陌生人。


    怎不叫鬱嬌擔心?


    鬱嬌坐了馬車,往景府而來。


    經過一座橋邊時,隻見那河邊上,圍著不少人。


    “這位公子,人家救了你,你可不能這麽無情的走開呀?這姑娘跳入水裏將你救起,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呢。”


    “是呀,這年頭,奮不顧身救人的人,可不多了啊。”


    “什麽不多?幾乎是鳳毛麟角呀。”


    “哎呀,這姑娘的手都受傷了,這是救公子的時候,擦傷的吧?公子,你還不趕緊著將人家姑娘送回家去?”


    “老話說,救人一命,當以身相許,這位公子,你可不能忘恩啊。”


    鬱嬌往聲音方向望去,眸光馬上一沉。


    楚禎,林佳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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