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程府的日子算得上歲月靜好的時候,康朝的日子卻不怎麽好過。


    康朝建國以來,頭一年還算得上風調雨順,後麵幾年每年都會鬧點什麽天災人禍。雪災、旱災、洪災和疫病一個個的來,還有災民占山為王的。盡管每年鬧起來的都隻有一府之地,但是每年都來這麽一出,皇上對此也很是煩惱,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他這個天子不受上天眷顧。


    腸子出生的這一年遇災的百姓入冬後到了長安,城中的富戶還組織了施粥。朝堂上張國舅當眾捐糧,底下的官員紛紛附和,連程府也捐了,還抽了人去城外搭粥棚施粥,這事還是由金花和銀花出麵去辦的,珠花年紀小又極易生病,大冬天的孫氏不放心她出去。


    等傍晚金花和銀花施完粥回來,說起災民的模樣都很是同情。兩人都經曆過吃不飽的日子,看著他們不由想起了小時候,可就算是小時候,她們也沒有過得這麽悲慘,至少她們不用離開家鄉去別處謀生。聽了她們的話,珠花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為什麽他們不靠勞力換吃的呢?”


    “長安城哪裏用得著這麽多勞力?”程大山正好從外麵進來,聽到了珠花的話便回道。


    “怎麽不用?這幾年,城裏最熱鬧的還是大興街,但是除了大興街外,邊上其他幾條街道也開了不少有趣的鋪子,可惜另外的街道路都修得沒有大興街平整,若是趁著現在勞力便宜,好好整修一下長安的街道,我想過幾年長安城裏也會更熱鬧的。”


    “大冬天的,你以為修路就那麽容易?”孫氏笑罵道,擔憂這個女兒又開始費心思想些雜事。


    “修路能有多難,有比大冬天挖河道難嗎?對了,還可以讓他們挖河道,挖一條南北貫通的河,以後南方的貨到北方也就方便了,那些絲綢茶葉也就不用那麽貴了。”


    “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大冬天的誰肯下河,別凍出病來。”


    “可以先把他們的工錢,糧食呀或者真的錢發給他們,然後約定了明年開春來做工。”


    “你就不怕他們跑了,再說了他們都是外鄉人,你讓他們冬天住哪兒?”


    “要是能住軍營就好了,還好管。”說著,珠花看向程大山。


    程大山連連擺手,說:“普通百姓怎麽能住軍營呢,這不是胡鬧嗎!”


    不過劃出一塊來倒不是很難,他暗想。程大山對珠花修路挖河道的說法並不認同,但是讓軍營收容災民倒是合是他的心思,他家也是逃荒到李家村的,見災民日子難過難免會動惻隱之心,隻是這事沒有名頭也不好開口。


    他是個藏不住話的人,既然覺得此事可以一試,自然要向上提一提。可是怎麽提也是個難題,他也不是個傻子,兵部尚書申大人不待見他這事,他多少感覺了,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他的上司——如今已經平級,他敬著他仍把他當成上司的司將軍對他也很是冷淡,除了會講些酸話外,有些酒會獨獨不請他前去。程大山倒不覺得什麽,有人不再請他喝酒,也有新結識的朋友請他喝酒,人生匆匆,哪些朋友是過命的交情哪些又隻是酒肉朋友,他還算分得清。就算他犯了混,還有孫氏替他盯著,聽孫氏的總沒錯。


    左右想不出向上遞話的辦法,程大山就去城北那塊逛逛,那裏還有人家在施粥,說不定能讓他遇上什麽人。災民進城已經月餘,大臣們幾乎都拿出糧食來施過粥,如今城北這一塊還在施的隻有一些富戶。在這些富戶中,有一處粥棚倒挺顯眼。裏麵施粥的小廝衣著整潔,模樣周正,看著像是大官家出來的,但是他們施的粥卻是糙米粥。這卻讓程大山更加心生好感。


    在朝堂上跟風捐糧後,孫氏聽說此事便冷哼一聲,她倒不是心疼糧食,而是同樣的價錢買糧施粥,大米也許每人隻能分到一口稀的,糙米卻每人能分得一口幹的,對百姓來說他們此時不求吃得多精細隻求吃飽。程大山聽她說了直後悔,但是既然說了捐的是大米若是換成糙米也許會獲罪,隻能作罷。如今見有人家在施濃稠的糙米粥,且已經施了不少日子,他便知這家人是真的懂民生的,正想上前打聽是誰家的,卻見一人騎馬經過,停在了粥棚前。


    “侯爺。”粥棚內的小廝見禮道。


    程大山轉頭望去,見此人麵白短須,濃眉鳳眼,氣度不凡倒有幾分眼熟,再一細想,他便想起這人是安國侯餘弦德。


    “餘侯。”程大山抱拳道,想了想翻身下馬再次拱了拱手。畢竟人家是侯爺,品級比他高多了,他在馬上行禮不合規矩。


    餘弦德也連忙下馬,回禮後笑道:“這不是程將軍吧,怎麽有空來城北?”


    “今天休沐,騎馬出來溜一圈。”


    “聽說程將軍近日有弄璋之喜,還不曾祝賀。”民間太後一年喪期已過,說些恭賀的話倒也沒什麽。


    “侯爺客氣,這家粥棚是侯府的?”


    “不錯。”


    餘弦德正要解釋幾句,便聽程大山說:“不錯,都弄成糙米百姓還能多吃幾碗。”


    餘弦德一笑,倒覺得這農戶出生的將軍,比那些不知柴米貴的官員要好多了。


    “可惜某力量微薄,也隻能再施幾日。”


    程大山聽到這個,朝餘弦德看了一眼。要說餘弦德如今的地位挺尷尬,他是前朝遺臣,曾是侯府世子,當初是他帶頭開了長安城的城門向康王獻城,聽說還把他的侯爺爹給氣死了。建國後他被封了候,在欽天監擔任閑職。他也是四候中唯一一人不曾帶兵的,在國事也沒什麽建樹。前朝老臣暗自疏遠他,本朝的新臣又不怎麽待見他,好在他生性疏闊,這些年來深居簡出,耽於平寂。


    程大山也就在朝堂上跟他打過照麵,私下還是第一次與他說話。雖是如此,程大山對他的印象不錯,因為他是幾個侯爺中唯一一個沒有側夫人的。


    想了想,他便歎了一聲:“冬日漫漫,這些百姓吃不飽穿不暖還不知怎麽挨過去。可惜我隻是個小小的武官,隻恨不得把軍營讓出一塊地方來讓他們住。眼下戰事不多,兵士們平時還要身兼挖河道修路的役職,我看還不如把這些活讓給災民,再給他們口吃的當工錢,他們想來也是願意的。能靠自己賺口吃的,誰又願意去討要呢,你說是吧,侯爺?”


    見餘侯爺似乎若有所思,程大山又心虛加了一句:“要是災民實在多,就多弄點事讓他們做,像挖條南北相通的大河,或者修一修長安的街道,讓長安將來更熱鬧。”


    “程將軍憂國憂民,餘某佩服。”餘侯爺不動聲色地說,目光卻又打量了程大山幾遍。


    聽說這位將軍前些年的無心之語推動了科舉,當時他還感慨武將思路靈活,比他們這些困於舊俗的文人要好,如今他又說了這麽一番話,餘侯不禁懷疑程大山真的隻是頭腦簡單的武官?


    被餘弦德看得心虛,程大山尋了一個借口走了,卻不知這樣做讓餘弦德更加生疑。不管他的目的如何,餘侯爺自認如今的他並無他人可圖謀之處,助旁人一把也並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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