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宣不是個好對付的,但是他對顧楚寒還保留著一份防備對顧淩山卻完全沒有。


    不過一個殺豬的屠夫,就算殺過人,也不過一個鄉下粗漢,走了大運才得了顧楚寒這麽個兒子,用功勞救了他。


    所以根本沒有想到顧淩山會對他下手,還敢在府衙裏下手。


    顧楚寒也想跟著,雖然沒有槍,她武力值幫個忙還是沒有問題的。


    顧淩山搖頭,讓她在外等著,他自己悄無聲息的潛入。


    張宣喜歡喝點小酒,常常睡前會喝上兩杯,這讓他能安然睡著。但也不會再多,暗中有刺殺張叢文的人,他還要負責保護。


    這個習慣在府衙裏也是不少人知道,張叢文知道他一向有分寸,也就沒有管束太過。


    今天換了酒,雖然不是假酒,卻不夠濃烈,多喝了兩杯才睡下。到了半夜,就忍不住起夜。


    府衙雖然比縣衙要建的好,但各處都嚴苛按照規格而建,張宣住的屋裏卻是沒有淨房,要到下屬的茅房去方便。


    老式的茅房,因天氣漸涼,也有些日沒有清理,單等過十五之前徹底清理幹淨好過節,也省的早清理,中秋又不夠利亮了。


    他走到茅房,用火折子點亮茅房的油燈,解開褲帶準備方便。卻突然察覺一陣陰寒的殺意,油燈一閃而滅,頓時一驚,厲眼看過去,黑暗中一雙陰寒冰冷的眸子正悄無聲息的盯著他,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張宣心中一瘮,暗驚對方身手在他之上,急忙就想撤,卻發現自己已經動不了,張口也叫喊不出聲音,臉色徹底變了。


    顧淩山跳出來,拿著他在張宣屋裏拎出來的酒,上來捏住他的喉嚨就往裏倒。


    張宣想要掙紮,卻完全動不了,他急的頭上青筋直冒,眼中恐懼之意也越來越深。


    直到把一大壇子的酒都給他灌下去,讓他閉上眼皮,輕輕一推。


    張宣就栽倒在茅坑裏。


    酒壇子放回,顧淩山悄無聲息的撤退。


    顧楚寒還在外麵等著,看他出來,“爹?”


    “走!”顧淩山低催一聲,爺倆迅速撤離,返回住處。


    顧十郎正拉肚子,有些嚴重,顧淩山回到屋裏,換完衣裳就帶著他找人,找大夫。


    好在店家隔壁就住著大夫,問顧十郎拉了幾次,吃過啥東西,聽都是吃哪些,說是食物相衝才拉肚子,吃兩副藥就止住了。


    正說著,顧十郎忍不住,又要去茅房。


    大夫忙叫藥童帶他過去。


    顧淩山說是來送節禮的,住在客棧不方便,又借了爐子和藥罐在這邊抓了藥直接熬了給顧十郎喝。


    兩大碗藥下去,顧十郎的腹瀉很快止住了。


    顧淩山多給了不少診費,謝了又謝,這才拿著藥又背著顧十郎回了住處。


    折騰了大半夜,顧十郎的肚子終於安生下來,這才睡下。


    顧淩山本要自己來,而且他流放幾年,乍然回來吃香喝辣更容易說得過去,沒想到顧十郎非要自己來了。摸摸他的頭,讓顧楚寒也回屋睡。


    顧楚寒蹙著眉點了頭回屋,卻沒有睡沉了。張宣那邊不知道什麽情況,如果失手,定會懷疑到他們,絕不讓他們離開府城。


    天很快亮起來,府衙裏傳來兩聲驚叫,兩個下屬發現知府大人的貼身護衛張宣死在了茅房裏。


    張叢文聽到消息,臉色猛地一變,迅速趕過來,就見張宣被人抬了出來,滿頭屎尿水,臉色青漲,身子僵硬,已經死去多時。他心中一戾。


    幾個下屬看他臉色陰鷙瘮人,嚇的都不敢吭聲。他們都知道張宣是大人的心腹,很多事都是他辦的,現在卻死了,不說少個心腹,更少了一層絕對保護。


    仵作過來驗屍,確定了張宣死亡的時辰和原因。


    “你說他是喝多了酒,摔進茅房嗆死的?”張叢文陰測測的開口。


    仵作還從來沒有見過他臉色這麽瘮人,他一向都是溫雅和煦的,硬著頭皮應聲,“是!大人……可找別人再來驗看。”張宣腹中吐出的可全是酒水,還是昨晚喝的。


    府差又到張宣屋裏,發現他的酒喝了一大壇。


    “是謀殺!”張叢文絕不相信張宣會這麽死了,他武功高強,就算是喝醉摔倒,也不可能會這般死去!況且他基本不會喝多,最多睡前的兩杯。這是謀殺!有人盯上他,想要對他動手,先把他身邊身手最好的張宣給殺了!


    兩三個仵作都查不出謀殺的事實,不過張叢文說是謀殺,這個案件那就得查。


    幾個屬下也紛紛說張宣武功高強,從不喝醉,昨晚沒有啥事,更不可能會喝醉,還摔在茅坑裏起不來被嗆死在裏麵,他們卻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張叢文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顧楚寒,可他縱然有點花拳繡腿,帶著護衛,他和那個護衛,再加上暗中的人,怕也對付不了張宣。什麽人能悄無聲息的潛入府衙,能讓張宣束手就擒還灌了那麽多酒,死在茅房裏!?


    “看他有沒有中毒之象!”


    仵作們又重新驗看一遍,完全沒有發現中毒的跡象,倒是摔倒進去掙紮過。


    張叢文久久沒有說話,他懷疑顧楚寒,可他沒有那個能耐悄無聲息殺了張宣,可如今張宣被害,任何嫌犯蹤跡都沒有,難道成懸案了不成?張宣白死,他安危受迫!?


    “再查!一個細節都不準放過!那凶手能進府衙殺人,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張叢文就不信查不出來!


    一眾應聲,再詳細去查。


    那邊顧楚寒帶著顧淩山和好轉的顧十郎去了嚴家拜訪,送上節禮。


    嚴俊風提前接到消息,正在家等著。見了麵,打量顧淩山忍不住笑道,“顧大叔果然如我所想是個錚錚鐵骨般的人!”


    顧淩山聽了笑的有點赧然有些憨,“我就是個殺豬種地的!”


    嚴俊風看他有些不自在的局促,讓他不用拘束,“九郎跟子須是八拜之交,我和子須雖不是兄弟卻也隻是摯友,九郎和我也相交甚久,顧大叔隻當自己家就是!”


    “就是!”顧楚寒不客氣的喝著茶,吃著點心,“這個菊花酥好好吃!”


    嚴俊風笑意更深,“今年新做的小月餅也香酥可口,正準備給你們送些,正好先嚐嚐!”


    顧楚寒又嚐了一個小月餅,隻有拇指大小,還包了餡兒,外麵香酥裏麵甜香,一口一個,十分美味,她吃著連連點頭叫好吃。


    “九郎……”顧淩山輕喚一聲想提醒她,不過看她吃的高興,也就有些無奈的沒有吭聲。


    嚴俊風笑著讓他,又看顧十郎不夠以往活潑,“十郎這是怎麽了?怎麽一臉病態?”


    顧十郎嘟囔,“路上亂吃了小吃,吃得食物相克,昨天拉了大半夜又去看的大夫。”


    顧楚寒嘴角抽了下,不吃了。


    嚴俊風正要問情況,外麵劉吉安快步進來,看了眼顧楚寒爺仨,也沒避諱,直接道,“少爺!知府大人的貼身護衛叫張宣的死了!”


    “什麽?張宣死了!?”嚴俊風驚問。


    顧楚寒也一下子站起來,“怎麽死的?”


    劉吉安忙解釋,“喝多了酒,起夜的時候摔在茅坑裏。仵作驗屍之後說意外,知府大人說是謀殺,如今府衙正戒備嚴查此案。”


    顧楚寒立馬和嚴俊風對視,一時都沒有說話。


    嚴俊風手下縱然有人手,但去刺殺一個知府完全沒有必要,那是置整個嚴家與險地。而顧楚寒的三腳貓身手他也知道,完全沒有起疑,“會不會是暗中的殺手?”


    顧楚寒也點頭,“我覺的有可能。那張宣的武功高深,非同一般能對他下手,還沒留下證據。”


    嚴俊風擺手讓劉吉安下去,“留意動向。”


    福全看著吸了下氣,“少爺!沒有了張宣這個爪牙,那邊也就不敢動了啊!”


    嚴俊風並不放心,怕張叢文狗急跳牆,他身邊又不止一個人手,看著顧楚寒,“沒事你們還是回家的好!他既是慣犯,就有非常手段,更要多加小心防備!”


    “好!”顧楚寒點頭。


    顧淩山還問情況。


    嚴俊風看他神態就猜他還不知道張叢文覬覦顧楚寒的事,又看看顧楚寒和顧十郎,讓他們爺仨還是早回去。


    送了節禮,爺仨從嚴家出來。顧淩山拐到一間公廁,叫了守門的回家叫顧四郎,“就告訴他老子回來了!住在長壽街後巷客棧!”


    看他怒勢洶洶,守門的認識顧楚寒,聽她叫爹,嚇了一跳,連忙就找了去給顧四郎報信兒。


    顧四郎一聽顧淩山已經到家了,還來了府城,以為特意找自己算賬,嚇的臉色瞬間黃白一片。


    “不就是你爹回來了,有那麽可怕!?再說婆婆又不是你害死的!他要是不舍得罰顧九郎,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羅霞鶯說著換了破舊的衣裳,又給兒子換了身之前沒來得及扔的,催促顧四郎也快一點換。


    顧四郎擰著眉半天,那種來自心底天生的畏怕讓他很是有些不敢,匆忙忙的換了衣裳,一家三口出門來。


    怕顧淩山不分青紅皂白揍他,轉彎把孟氏和李翠玲顧三郎也通知到了。


    顧三郎不想去,他才不屑顧九郎!


    可孟氏要去,“三叔回來,我們既然知道理應拜訪!”


    李翠玲當然也要跟著做好兒,拉著顧三郎一塊。


    有這些人一塊,顧四郎以為顧淩山再惱恨也要給他些體麵。沒想到,迎麵劈頭蓋臉一個大巴掌,狠狠的扇過來。


    “啊啊——”


    顧四郎痛叫著,站不穩摔倒在地上,抬頭一看,頓時嚇的臉色更白,“爹……”


    “……公爹!?”羅霞鶯嚇的臉色猛變。


    顧小郎也忙扭頭過來,不懂的看著。


    孟氏三個也嚇的吸了口氣,忍不住後退一步。


    “孽畜!”顧淩山怒沉著臉,陰的仿佛滴水般。


    顧四郎心裏又怕又恨又惱,“爹剛見麵就打我,你是聽了誰挑撥離間?!”


    “你個小畜生!自己做下了畜生不如的事,還不認錯!?”顧淩山氣怒的上去踹上去。


    顧四郎雖然自從怕他,一年也會挨個一兩回打,可還沒有哪次挨這麽狠過,那一腳踹在胸口,頓時覺的整個胸腔仿佛震碎一樣巨疼,一口腥甜仿佛要衝上來,張嘴就吐了口血,躺在地上好一會才緩過來。被當眾這麽打罵,他更覺得被強行打臉,顏麵盡失,惱恨的心裏更是冒火。


    羅霞鶯嚇了一跳,撲通跪下,“公爹!公爹饒了相公吧!”又伸手狠狠在兒子伸手擰了一把。


    顧小郎哇哇哭起來。


    顧三郎暗暗抿嘴,心裏冷嗤,很是有些不齒。站著沒動,不上去勸解。


    孟氏和李翠玲都看著,不知道該咋辦。


    顧楚寒拉住了顧淩山,“爹!既打過,就揭過去吧!娘已經去了,活著的人還要過。而且四哥當年畢竟年幼不懂事,回來時已經悔悟了。”


    顧十郎也勸,“爹就別怪四哥了!”


    “你個孽畜!給我跪著!”顧淩山怒喝。


    顧四郎忍著心裏怒恨爬起來跪下,兩眼烏紅,“爹就隻怪我害了娘,咋不問問清楚娘是為誰才死的!?要不是治九郎的腿,娘她根本就不會上吊!”


    “你還敢狡辯?!你這個樣子像是悔悟了!?”顧淩山怒指著他。


    顧四郎狡辯道,“我是悔悟了!但也是悔悟我錯的地方!憑啥不全是我的錯,都怨我身上?!都讓我一個人擔著?!”


    “玉佩?賣玉佩的銀子呢?”顧淩山冷聲怒問。


    問到這個,顧四郎說不上來話了。


    羅霞鶯看孫子嚇哭都止不住顧淩山發火,知道他是惱恨他們一房,完全站在顧楚寒那邊,不僅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怒怨。所有人都站在顧九郎她們一邊指責怨怪他們,沒想到公爹回來也完全站在她們那邊!家裏的財產更別想了!以後他們這一房還有啥公道,有啥好日子!?


    孟氏這才敢上前見禮叫了三叔,說她是顧大郎媳婦兒,柔聲勸解,“三叔不看別的,就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這一回吧!”


    顧小郎還嘶啞著嗓子哭著,小臉漲紅,眼淚滿臉。


    李翠玲看她開口,忙給顧三郎使眼色,也上前見禮,跟著說了勸解的話。


    顧淩山還要再踹一腳,被顧楚寒拽住,“滾!別再讓我看見你個你孽畜!我沒有你這種兒子!”


    顧四郎不甘心,叫他過來就是為了打他一頓,然後讓他再也別出現?沒他這個兒子?啥意思?要跟他斷絕關係!?


    羅霞鶯臉色也僵硬更加難看,“公爹!?相公他當時年幼,真的不是有意的!婆婆去世,也不是一方麵原因,不能全怪相公身上啊!”


    顧淩山卻不想再多聽,讓他們都滾出去,“你們真要有心,七月十五會連上墳燒紙都不曾?!滾!”


    羅霞鶯忙說她去燒了,她提前燒的。顧婆子病重孟氏和李翠玲回去,她也跟著回去,為表現她還到墳地給謝氏燒了紙錢,還特意跟顧婆子和顧楚寒說了。


    “滾吧!”顧淩山卻不想看見他們。


    顧四郎惱恨的爬起來,陰恨恨的瞪了顧楚寒一眼,捂著胸口,離開。


    羅霞鶯看著也隻得抱了兒子跟著一塊離開。


    留下的孟氏和顧三郎李翠玲三個有些不知道說啥。


    顧楚寒不在意的問,“大嫂!大哥還得幾天回來?可有捎信兒?”


    “沒有捎信兒,不過估摸著是等了放榜的消息出來再回來,我手裏的活計這一兩天就趕完了,你們啥時候回家?我跟你們一塊吧?快過中秋,我回家等你大哥!”孟氏笑道。


    顧楚寒點頭,“那我們就等大嫂兩天!”又看向顧三郎和李翠玲,“三嫂你們呢?”


    李翠玲忙道,“你三哥中秋隻休三天家,我們今年中秋不回家,看後麵有沒有農忙假長一點,再回去!”


    孟氏又關心詢問了顧淩山的身體,聽他身體好,家裏也都好,婉拒了留飯,和顧三郎李翠玲離開回了家。


    看顧淩山臉色還是不好,顧楚寒幹脆拉他出去,“爹別氣了!我們出去逛街吧!買節禮!也順便給二姐看看嫁妝!二姐的婚期定在了年底臘月初三,也沒幾個月準備了。”


    說起閨女的親事,顧淩山麵色柔和,“好!那就去看看吧!”


    吃了飯,爺仨帶著石讚,黑胡就逛街上去了。


    “衣裳布匹都不用,直接從錦繡坊拿貨就行,倒是金銀首飾,白河縣定了一些,府城的應該樣式有不一樣的,再看看也置辦些!床和桌椅是在家具行定做的,已經打好了,沙發自己鋪子做,十月份再趕。還有些其他的零碎得買買!”顧楚寒列的有單子,來時一心想著張叢文的事,忘記拿了。


    “咱們先看看,有好的就買著!零碎的小東西,到跟前再買就行!”顧淩山笑起來。


    爺仨正逛完喜事鋪子,去買節禮的時候,就聽說了張宣的死訊,來到府衙詢問情況。


    聽他們爺仨過來,張叢文目光陰戾,心下又懷疑,“讓他們進來!”


    顧楚寒還沒進屋,就見他臉色有些灰敗陰鷙,目光也全不是之前的溫和,溫文爾雅的形象雖然維持著外形,卻已經破勢。她心中冷哼,麵上擔心的快步進屋,“大人!我們在街上聽人說張宣大哥出事了?他不是會武功,咋會突然出事?”


    張叢文仔仔細細的觀察她神色,卻看不出破綻,暗皺眉頭,歎口氣,“張宣跟著我十來年了,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離奇死亡!竟然還找不到凶犯的線索!”


    “我問了街上的人,有說張宣大哥是喝醉了起夜意外死亡的!還有說是被人殺害的!到底張宣大哥是怎麽死的啊?是誰敢在府衙行凶?”顧楚寒麵色不善的擰著眉。


    張叢文搖頭,“張宣不可能意外,定然是被人所害!到底凶犯是誰,我卻也沒有線索。”


    正在這時,府衙匾額上被射來一箭,箭上綁著一個長布條。


    守衛官差追到對麵,卻一點可疑人的蹤跡都沒發現,箭拔下來,上麵綁著的布條打開,用血寫的紅字:張叢文禽獸不如,奸汙殘害少年,你的死期到了!


    幾個官差驚疑不定,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奸汙!?殘害!?少年!?


    沒人敢說旁的,連忙把這血書呈給張叢文。


    張叢文一看,臉色穆的一沉,“哪裏來的宵小?妖言惑眾!抓到人了嗎?”


    “回…回大人!沒有!”府差低頭回話,忍不住悄悄打量一眼。這麽多年,這位知府大人可是他們碰到的最和善溫雅的,不僅清正廉潔,來了襄陽府還做了不少好事,會是那血書上寫的嗎?


    顧楚寒不解的看著,“寫的啥東西?”


    張叢文心念一轉,拿著遞給她,一派坦然。


    顧楚寒有些狐疑的打開,嗤笑,“什麽亂七八糟!根本不可能!”


    “九郎也認為不可能?”張從文問她。


    “當然!大人根本不是那樣的人!肯定是大人妨礙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就以此汙蔑大人,威脅大人!這世道,清官難存!”顧楚寒皺著眉越說越怒憤。


    張叢文歎口氣,“張宣離奇被害,現在又有這射來的血書,我縱是為百姓做的再多,那些流言一旦起來,禦史彈劾,我仕途到頭還不當緊。隻怕我這些年在官場太過剛正,得罪的人太多,這盆汙水是非要破到我頭上來了!”


    “不會的!大人沒有做過,他們就算再誣陷,也不能冤枉大人!我們都相信大人是個好人!如果真要是……真要是他們敢汙蔑大人,我就為大人寫萬民書上奏!請求聖上還大人清白!”顧楚寒一臉報恩的堅定。


    張叢文抬手落在她頭上,欣慰的摸了摸,“隻怕那些百姓相信謠傳,光他們的唾沫都要淹死我啊!”


    顧淩山暗暗看了眼他放在顧楚寒頭上的手,眼底殺意閃爍,拉著顧楚寒和顧十郎跪下,“大人!你是個大好人!那些人要是敢冤枉大人,誣害大人,小人一家都會為大人正名的!”


    顧楚寒和顧十郎也忙都跟著說。


    張叢文看顧淩山要報答,就順勢提出認顧楚寒做幹兒子,“有九郎在,那些人也該相信本官並不是謠言所汙!”


    顧淩山頓時滿臉難色,“這不行!我家的兒子,是不能認別人的!”


    “怎麽?你們不願意?隻是幹兒子,並不是過繼了!九郎還是你們顧家子嗣,是你兒子!”張叢文道。


    顧淩山滿臉死腦筋不開竅的樣子,“幹的也不行!不能認別人做爹!總之,要是有人汙蔑大人,我們一家都會為大人正名的!認幹兒子的,這個真的不行!”


    顧楚寒有些訕然,朝張叢文歉意咧咧嘴,“我爹有點……”她指指腦子,說他有點死腦筋。


    “你們口口聲聲說報答大人!現在就是你們報答的時候,你們卻不願意了!?”下屬上來喝斥。


    顧淩山兩眼都紅了,手足無措的解釋,“認爹娘認的是爹娘,是運勢和命勢,不能亂認的!大人要幫我們報答別的,我們肯定報答!這個真不行!”


    這麽說就是在逼著他們報答了一樣,張叢文喝退了下屬,歎道,“也是我一直無子,又十分看重九郎,起了收做幹兒子的心思。也是我難為你們了!你們起來吧!”


    顧淩山忙又保證了一番,帶著顧楚寒和顧十郎告辭離開。


    走到外麵,見有人跟蹤,顧楚寒問,“爹!張大人對我很看重,要是認了他做幹爹,我以後的前途和仕途就有著落了啊!”


    顧十郎看她竟然說這話,也忙跟道,“張大人對我們家很好的!也是他幫了很多忙上折子,爹才被赦免那麽快!”


    顧淩山苦著臉歎氣,“爹也知道,隻是爹也不能把你哥往火坑裏推!你沒看見那血書後麵的話,張大人的死期到了,要是我們認了幹親,那些人報複不了張大人,來殺我們,那我們可咋辦!?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張大人要被冤枉,我們大不了去弄萬人書!”


    後麵跟梢的一直跟到他們爺仨到住處,這才回去複命。


    張叢文聽了,並沒有徹底打消懷疑。


    然孟氏手腳快,不過一天把繡活兒趕完,就收拾了東西過來跟他們匯合,一起回家。


    嚴俊風聽他們要走,送來一堆野味山珍和月餅的節禮,又一起到府衙辭行。


    張叢文看著,放了他們走。這個時候,不能再節外生枝!隻是看著顧楚寒,眼中閃過不能得手的不甘。


    離了府城,顧十郎暗暗鬆了口氣,看著顧楚寒笑。這下這個麻煩可大了!那個暗中一直想刺殺張叢文的肯定會借機刺殺,那張叢文也就沒有功夫來覬覦九哥了!


    他們走後沒兩天,那血書上的話就漸漸傳開了,全城嘩然,不敢相信。奸汙殘害少年?這可是變態才會幹得出的事吧!?就算大戶人家圈養孌童的,也有斷袖的,但張叢文奸汙殘害,他們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


    事情爆發之後,就有張叢文得罪過的人直接檢舉上去。不是滴水不漏嗎?這麽大個把柄,看你還得意!?


    張叢文讓府衙的門大開著,“我問心無愧,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懼怕,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盡管來!自有天道在人心!”


    他說的大義凜然,當晚一陣雷雨下,大堂外掛的光明正大的牌匾就燒著了。


    人們紛紛懷疑,是不是張叢文真的幹過傷天害理畜生不如的事,被老天報應了!?


    張叢文才不信什麽天道報應,一邊辟謠,一邊讓人去查誰在暗中搞鬼。


    隻可惜人海茫茫,暗中的人仿佛沒有出現過,各處都查找不到,衙差就到處抓著來往客商審問,更是弄的一片混亂。讓人更加懷疑。


    張叢文也有些焦頭爛額之態,心裏忍不住暴戾,麵上還要忍著,穩住姿態。


    他不是沒有被人對付過,可那一麵卻從來沒這樣揭露過,還在之前殺了張宣,一下子砍掉他最得力的臂膀。


    顧淩山爺幾個卻已經趕到了家,馬車裏拉著孟氏,顧楚寒和顧十郎坐在外麵。石讚趕著沒有車棚的一輛拉著買的節禮和顧苒娘的陪嫁,還拉著顧淩山和黑胡。


    一行人到了家,顧婆子看爺幾個回來,還拉回了節禮和顧苒娘的陪嫁,很是高興,忙招呼著讓爺幾個先吃飯,在洗梳。


    孟氏也拿著包袱和節禮回到家。


    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過中秋了,也到了秋收的時候。


    今年雨水足,稻穀晚了幾天,多數人都準備過了十五之後再收。


    顧四郎和羅霞鶯也帶著兒子拉著節禮趕回來。


    顧淩山不讓他們上門,“我沒他這個兒子!讓他滾出去!”


    顧婆子看著,歎口氣,把月餅和肉收了,讓顧四郎和羅霞鶯先回去,“一家人也沒有成仇的,我再去勸勸吧!時間久了,你爹放開了就好了!”三兒子當初娶謝氏花了多少心思,她這個當娘的最是清楚。怕媳婦兒受妯娌欺負,又是勸又是撂挑子的讓分家。現在謝氏人沒了,他心裏咋能好受?說不得好一段時間過不去這坎兒。


    顧四郎看看,沒有多待,送了節禮,十五剛過,找了村裏人幫著收稻穀整地,收成一家一半,把地給佃了出去,帶著羅霞鶯和兒子又回了府城。他現在沒有銀子,隻能靠公廁茅房買賣大糞來賺錢,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必須要弄到銀子!要比顧九郎更多的銀子!


    要不是銀子,那些人根本不會站在他那邊為他說話,全都責怪是他害了娘!那些人都是看錢說話!死老太婆也是早就被他收買!就連爹也占在他那邊,還不是看他錢多!看他用功勞救了他!


    隻要他的銀子也多起來,那些人就會像狗一樣爬過來巴結討好他!他說啥就是啥!絕不敢再看不起他!


    然而,顧楚寒的名頭卻隨著棉花的收割,越來越大。


    剝棉籽機已經被各地用上,方便輕快,一天出的棉籽是之前兩倍。


    顧楚寒這有機器,村裏知道都喜歡過來借用,然後好話不要錢的一籮筐,已經有人打起顧淩山的主意。


    這顧九郎說是年紀還小,沒有考功名不願意說親,那顧淩山呢?雖然之前是砍死過人,但也情出有因,如今又被當今聖上親口赦免,還有個厲害能耐的兒子,家財萬貫的,以後可是眼見著的富貴好日子!


    謝氏死了三年了,守孝也都守過去了,顧淩山年紀都不大,年輕時就高大英俊,如今雖然被磋磨了幾年有些失去了往日風采,但也比旁人好多了!嫁給他那就成了顧家三房的當家主母,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看他們一家都在家裏,就過來探話,說是讓顧淩山再娶一房媳婦兒,“你還這麽年輕,總要有個伴兒!家裏也不能光靠你娘打理,她都那麽大年紀了,也該享享福了!大兒子被分出去,這九郎又沒有娶妻!”


    顧淩山直言拒絕了,“我有媳婦兒!也不需要再娶!”


    “哎呦!顧老三啊!知道你對你媳婦兒一腔深情,可畢竟人已經死了,你一個孤零零的在世上,那謝秀雲多和善溫柔的一個人,肯定不放心啊!她泉下有知,肯定願意你再娶一房,也好相伴終老!”媒婆不遺餘力的勸說。


    顧淩山還是拒絕,不同意再娶,讓她也別說,“我就守著我娘,我兒子閨女過,其他人誰也不需要!”說是還要忙事,把媒婆送走。


    這邊連氏見到媒婆上門,回家就跟顧老二說,“老三這是準備再娶一房媳婦兒呢!?媒婆都上門不止一次了!”


    “你管他們!老三還年輕,家裏又有錢,再娶是肯定的!”顧老二說著頗為羨慕。老三娶的謝氏就是秀美溫柔還能幹,除了命不好,得了病死得早。現在發了大財,就算繼室估摸著也不會娶太差的!說不定黃花閨女都能娶到!


    連氏就說她有個表妹,“正好死了男人,長得也不賴,才二十多,可比老三年輕多了!”


    “就是你說的那個哪的表妹?人長的咋樣?要是家裏窮,長得再不好,還是個寡婦,說不定命硬,老三肯定不同意!”顧老二打聽。


    連氏拉了臉,“我那表妹年紀輕輕,長得也齊整,你這以為還配不上他!?他以為他真是個官老爺了!還要娶年輕小姑娘?!還是千金小姐?!”


    顧老二當然也想成了,那肯定會跟他們二房關係更親近,“可也得讓老三同意!這樣,我們先看看你表妹長得咋樣,看能不能說!”


    剛剛農忙完,連氏累的不行,“就不能讓我歇兩天!”


    “好好!你歇!”顧老二說著,就開始琢磨。


    顧淩山卻準備去一趟武昌府,看看何旌之這個未來女婿咋樣,也看看那邊的鋪子咋樣。


    中秋節何旌之,何木根都沒有回來,崔氏讓小兒子送了月餅節禮過來。


    之後拿錢找了人收了地裏的稻穀,不過地少,收的也快,收完就帶著小兒子去了武昌府,準備到那邊一家人團聚,也不想婚前聽顧家的擺布跟她們商量。有本事你們自己過來武昌府求著老娘商量!不到婚期跟前,就不搭理你們!看你們還不低頭!


    本來問問崔氏可要一起去看看,結果卻聽她已經帶著小兒子去了武昌府,顧楚寒眉頭微皺,“原本想給二姐找個好人家,丈夫相愛,公婆和善的,看來這個婆婆也不是太好相與。”


    “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何家已經很好了!”顧苒娘說著,忍不住想到何旌之,臉上泛起熱度,一片嫣紅。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啊!”顧淩山感歎一句。


    “爹!”顧苒娘聽的臉色更紅。


    顧淩山笑起來,“好好好!爹不說!”


    顧楚寒笑問,“二姐!你到底要不要去?你們很久沒見了,這一次去見一見,成親之前可不能這麽見了!”


    顧苒娘想去,十分想去,她想何旌之,想去看看他。可這話又不好說,她是姑娘家,說出來不矜持,落到人嘴裏,就是輕浮了!可她心裏忍不住的迫切的想要過去。


    顧楚寒看她神色,就猜到她想去,笑著拉了她一起,“也趁機放鬆一下,就當旅遊了!”


    顧婆子留家裏,顧十郎和顧若娘也都跟著一塊,爺幾個連同拉的東西,坐了兩輛車。


    這段時間顧楚寒忙,顧苒娘還幫著何旌之畫了一堆新的茶法樣式和圖樣子,準備拿給他。


    黃勝凡看著爺幾個來了武昌府,忍不住陰測測的笑起來,“真是千裏尋夫啊?尋到地方,發現夫婿被人搶了,再退一次親,看看你們還得意不得意!看你個賤人被退親兩次還有沒有人要你個爛貨!”他罵完立馬轉身離開。


    顧楚寒一行到了地方,沒有立馬就去鋪子裏,先找了個大車店把東西放下,洗梳完吃了點東西,就趕往鋪子裏。


    街上的人三五成群的往城東跑,一邊跑還一邊熱熱鬧鬧的議論著,“沈家的六小姐那可是大美人!人生的嬌美又有才!家裏還有錢有勢,這樣的人家,竟然要拋繡球招親,不知道要便宜哪個!”


    “便宜哪個也不是便宜給我們!那去的都是世家子弟,有帖子才能進門接繡球!我們啊,也就看看熱鬧!”


    “走走走!去晚了,就沒熱鬧瞧了!”


    顧楚寒聽的也心癢癢,“竟然還真有拋繡球招親的!這沈家的大人還真是開明!肯定很熱鬧!”


    顧淩山笑笑,“我們先去鋪子吧!這熱鬧聽聽也就是了,去了也擠不進去!”


    顧楚寒有些遺憾的收回眼神。


    顧十郎偷笑,“會不會是那個被九哥……的沈小姐!?”


    “嗯?”顧楚寒眯著眼看他。


    顧十郎笑著捂著嘴。


    顧苒娘也笑了笑,不過她迫切的想要見到何旌之,所以並沒有興趣。


    來到鋪子,夥計得寶看到他們,聽找何旌之,“東家好像去沈府送貨去了!”


    “沈家在拋繡球,他這個時候送個啥的貨!?”顧楚寒忍不住皺眉,“是沈家幾房?”


    “好像……好像是……”得寶坑坑巴巴的。


    顧楚寒麵色一寒,“話都不會說了!”


    “是沈家二房!”得寶忙道。


    外麵得貴一口氣跑回來,看到顧楚寒和顧十郎,就算不認識顧淩山和顧苒娘,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臉色猛地一變,轉身就想撤。


    顧楚寒上來一腳把他踹到地上,“出了什麽事?你跑什麽!?”


    “公子!公子饒命!是……是……沈家小姐的繡球砸中了東家,正拉東家拜堂了!”得貴閉著眼全說了。


    顧苒娘兩眼一黑,腦子嗡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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