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除已經被燒的不成樣子的糧草,剩下的葉挽都派人整合了出來。


    “怎麽樣,葉哥,還剩多少?”段弘楊和甄玉去知州府用幹淨的布擦了擦臉,看著知州府外滿滿當當堆放的麻袋,內心興奮不已。本來還以為這麽大的火勢沒救了,沒想到最後還被他們搶救出來這麽多,數目看上去很可觀。


    葉挽沒有段弘楊這麽樂觀,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不到二十萬石。”


    “什、什麽……”段弘楊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甄玉擰眉沉聲道:“不到二十萬石,玉岩關士兵百姓加起來有三十多萬人口,隻怕隻能支撐大半個月。”


    “嗯。”葉挽點了點頭。根據豐州糧倉的容量大小和數目來看,這麽多糧倉起碼能堆放百萬石糧草,如今因為一場大火而剩餘搶救下來的糧草竟然連兩成都不到,實在是可恨非常。


    辛苦一整載,屯糧幾萬石。


    北境莊稼本就難漲,這百萬石糧草中間凝聚了豐州數千萬百姓的心血,就被瞬息之間被一場大火燒去了大半,留下不足二十萬。


    “康王實在是太過分了!”段弘楊鐵拳緊握。他們一救完火就看到了褚大哥身邊的暗衛朱桓和四個斷了手腳的人,有的身穿百姓服裝有的混跡在豐州守衛之中,就為了給他們的救火的行動增添麻煩,希望他們失敗將百萬糧草付諸一炬。


    不知道在那些上位者的眼裏,到底把百姓的辛勞當成是什麽了?


    甄玉臉色也難看極了,任憑他如何都想不到蕭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勾結北漢人入關,拖大燕士兵的後腿,難道他自己不是大燕人,身上流的不是大燕蕭皇室的血麽?


    看他們兩人還有不少灰頭土臉的兄弟們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衝進燕京把蕭羽千刀萬剮的模樣,葉挽無奈歎了口氣道:“不要氣了,再氣他蕭羽還是安坐皇城隱匿在幕後指手畫腳,你們在這裏罵他千遍萬遍也是徒勞。如今最重要的是將這二十萬石糧草送去玉岩關,擊潰北漢人,才是給蕭羽一記響亮的耳光。任由他做的再多,也是徒勞無功。”


    “難道燒毀八十萬糧草的事情就這麽算了麽?”段弘楊不甘心地咬牙。


    “是啊,就算我們答應,豐州的千萬百姓也不能答應啊!”有人喊道。


    “自然不會這麽算了的。”葉挽輕笑了聲,眼底寒意流動,“蕭羽今日所做一切,他日必當百倍奉還。”


    甄玉沉得住氣一些,當即不再糾結此事,問道:“那我們現在運送這二十萬石糧草回玉岩關嗎?加上玉岩關所剩三十萬,隻怕最多能撐兩個月。”


    “嗯,還要再想一想別的對策才行。”葉挽沉吟道。


    眾人說話間,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地探上前,猶疑著對葉挽道:“那個……公子,你們,你們是不是即刻啟程呀?沒小的什麽事了吧?”孫成德內心煎熬不已,他雖然聽不懂葉挽他們在嘀咕些什麽,但是竟然有人敢放火燒糧倉的事情來看,他這個通判隻怕也是做到頭了。還沒坐穩幾天,屁股都沒熱乎就要滾蛋了。


    葉挽睨了他一眼道:“在朝廷調任新的豐州知州之前,你就先呆著吧。橫豎糧倉被燒雖是你失責,但到底跟你沒什麽關係,說不定朝廷會從輕發落。”大燕朝廷今年也不知是走了什麽背運,半年之內一連死了兩個知州,真是時也命也。


    “糧倉被燒是……”孫成德抱著最後一絲僥幸的心理鼓起勇氣提了一句。他聽他們說是此時是康王所謀,那是不是代表其實跟他沒什麽關係?


    葉挽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幾日小心吧。”說罷葉挽便頭也不回地一個人離開了,也不知是要去哪裏。


    孫成德怔愣之下,連忙問看起來和藹可親一點的甄玉道:“誒,葉公子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小心點?”


    “康王手下被我們所俘,糧倉被燒之事若是暴露,第一個死的就是你。”甄玉好心提醒。


    “為、為什麽呀?”


    段弘楊對他做了個鬼臉:“背鍋懂嗎?”


    將糧草裝車之事有甄玉和中護軍的兄弟們去辦,葉挽用不著再操心什麽。她一個人負著手慢慢走在豐州城內的河堤旁,神色莫名。


    赤羽說,蕭羽有信心提前動手是因為褚洄從手拖了一把手,蕭羽才提前與北漢交流產生異動。否則依著蕭羽的性子,怕是還要在磨個幾年。褚洄這麽做是為了能離開燕京,把她從宮中帶出來……而謝將軍被困鷹澗峽之事著實與他無關,是蕭羽早埋在謝家軍中的一枚棋子所致。相反的,謝遠也無意中提起確實有打扮奇怪的人每隔幾日就會送去水糧,隻是不知道是勢單力薄還是不便暴露的原因,才沒有將他們帶出去。


    葉挽嘴角掛著淡笑,沒有想到這次是她誤會了。她回去之後該向褚洄道個歉才是。


    想到離開之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葉挽的心有節奏地跳起來,耳根微微泛紅。


    豐州的河堤水位極低,河岸幹裂,河畔樹木焉頭巴腦地垂立,絲毫不影響河堤旁少年清雋秀氣的麵容與風姿。她負手而立,溫婉的下巴與修長的脖頸在夕陽的餘暉下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與身側淒美之景融為了一體,像是要被吸進去一般。


    暖融的晚霞將少年白皙的麵頰打上橙光,依偎纏綿。


    倏地,葉挽睫羽輕顫,目光陡然淩厲投向一側房屋之後,屋角紅衣翩躚。


    饒是如此髒汙的天氣之下,來人還是一襲豔麗奪目的紅衣,廣袖寬襟,光彩照人。風沙沒有在他如玉般柔順的黑發之上留下半點痕跡,隻有陣陣倜儻風流蔓延。


    武功高深就是好,自帶防風沙功能。葉挽側目,高揚秀眉。


    “無眠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現在才發現我來了。”似妖似魔的紅衣男子從屋後牽出一批棗紅色的油亮馬駒,嘴角勾起邪笑,奪人目光。他隨意將馬韁散開讓馬兒自己去玩,自己足不點地地走到了葉挽身邊。


    花無漸抬起皓腕,正欲拂上葉挽散亂的發絲,卻被她避了開來。“你做什麽?”花無漸委屈地扁起嘴。他千裏迢迢來找無眠,無眠幹什麽用這種審視的眼光看著他,好像他要做什麽壞事似的?連頭發絲都不讓他理一理,真是戳心。“從宮中出來也不知道來跟我打個招呼,就自己跑來北境,一月不見,還對我如此冷淡……真傷人呐。”


    葉挽好笑地看著他裝模作樣地演戲,道:“你出現在這裏才比較奇怪吧?你來北境做什麽,不知道北境正值戰亂麽?”


    “哼,我不來隻怕無眠都要跟那個冰塊臉雙宿雙飛你儂我儂不記得我了。”花無漸哼道,“我費了多少工夫才查到你往豐州城來了,見我第一句不是想我了,竟然問我來這裏做什麽,真是個沒心肝的東西。”


    葉挽來此確實帶著些許沒跟花無漸告別的遺憾,不過也著實沒有到想他的地步。她雙手負在身前,歎了口氣:“隻怕是要辜負你千裏追來的一番好意了。玉岩關外現在正在打仗,我奉命前來提糧,隻怕待會兒就要回去了。”


    “就憑那不足二十萬石糧草?”花無漸嗬嗬笑道。


    “你早就到這兒了?”葉挽神色變得有些莫名。


    花無漸驕傲地抬了抬下巴道:“那當然,我來豐州城可比你來豐州城要快得多。”他話音剛落,就接收到葉挽陡然變得銳利的目光,心中一涼。緊接著一記迅疾的掌風便朝他扇了過來。


    “早就到了豐州,那麽說明你也是看到蕭羽的人放火的了?”葉挽呲著牙,笑的有些陰森。她手下毫不留情,招招緊逼花無漸。


    花無漸心中感歎葉挽武功又有精進,一邊忙不迭地閃躲解釋道:“沒有沒有,你一進城我就跟著你,我也是在蕭羽的人放了火之後才有所察覺的……喂,你下手要不要這麽狠!”伴隨著一絲清脆的裂帛之聲,花無漸捂著垂吊而下的袖口無奈道,“我說的是真的,若早知道蕭羽要燒糧倉,我定會阻止的!”


    好半晌葉挽才打夠了似的幽幽收手,輕哼道:“姑且信你。”


    花無漸與鎮西軍或是謝家軍素未謀麵,甚至和褚洄還有著隱隱的敵對關係。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即使他眼睜睜地看著糧草被燒毀,葉挽也是沒那個資格責怪他的。隻是辛苦了小半月的糧倉就這麽毀了,讓葉挽心中憋了一股悶氣,在甄玉他們麵前要積極向上發泄不得,花無漸就倒黴淪為了發泄的途徑。


    “舒坦了?”花無漸知道她心中憋屈,好脾氣的不跟她計較。“你現在準備如何,帶著二十萬石糧草回玉岩關嗎?”


    葉挽清舒一口氣,道:“我還沒有想到別的辦法,無論是去武州或是羨州借糧路途都太遠,太麻煩了。有考慮過從民間買糧,但是……”但是錢的方麵就比較有問題了。她眉目一轉,突然不懷好意地問道:“你來豐州做什麽的?隻怕不止是為了來找我吧?”


    眼前一尊大佛放著,也許可以想辦法利用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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