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楨並沒有對西秦帝的話發表什麽相左的意見。侍衛們麵麵相覷一番,見元楨麵上並無異色,便硬著頭皮上前來,將烈王府席位中的元煜先行帶走了。


    元煜低垂著頭,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他腳邊司馬晴的屍體形狀可怖,引起了不少權貴夫人千金們的驚叫,有幾個更是在他動手的一開始就暈了過去。有專人將司馬晴的屍體蓋上白布一同帶走,連問都沒有問一下仍跪在泥潭中的司馬宥的意見。


    整件事情發生的突然,結束的也突然,就像是一場秋獵中的鬧劇,為今年這不一般的秋獵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隻是這一筆是褒義還是貶義,就隻能看參加者各自的內心了。


    蕭逢的臉色難看極了,他雖也算是“相關人士”,但畢竟是大燕的齊王世子,是外賓。無論是烈王殿下還是西秦帝都沒有發話要將他帶走,侍衛和朝臣們也隻能當沒有看見這個人。不管怎樣,元家三公子還在這裏,這位蕭世子的事情應當由他來處理。


    蕭逢低著頭,他心中暗自後怕。


    元煜竟然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想也不想的就將司馬晴殺了,若是他不是齊王世子,或是元煜再衝動一些,那他今日豈不是難逃一劫麽?


    元炯張了張嘴,想對蕭逢說什麽,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這個時候應當如何處理蕭逢才是一個真正的難題。那麽多雙眼睛都盯著他的舉動,蕭逢作為一個給他親哥哥戴綠帽子的人,他是繼續客氣以待還是應當麵色沉重的痛罵?要知道元煜會被西秦帝押入天牢,其中也逃脫不了蕭逢的手筆。


    元炯的神色古怪極了,手中折扇搖也不是放也不是,第一次體會到一種什麽才叫如坐針氈的感覺。


    西秦帝和元煜先後離開,連烈王殿下都興致缺缺的帶著手下不知道去了哪裏。


    馬大人作為被西秦帝委以重任“處理後事”的人,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好在眾人都是成了精的老蘿卜,知道不能將關注點放在此事上太久,小聲議論了兩句還是將注意力放到了秋獵的結果上。他們都以為出了這樣的事情,今年的秋獵算是完了。況且烈王府二公子還有不少公子哥們都是兩手空空的下山,這賽事本就已經不完整了。


    卻沒想到的是,伴隨著稀裏嘩啦的大雨,上山抬獵物的侍衛們竟然帶回了一個又一個的“驚喜”。


    馬大人心中暗暗稱好,秋獵在西秦象征著收獲和祥和,若是因為出了意外中斷秋獵,那絕對是個不祥的兆頭。好在竟然有人完全沒有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滋擾,還是完完整整的帶了獵物下來。


    “謔,這是哪裏來的熊啊!原來若草山還有熊的嗎?”


    “還有狼,這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若草山上獵得啊,不會是去了鴻樵嶺的深山裏吧?”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大的角鹿呢……這角真漂亮啊。”


    葉挽瞬間將元煜的事情拋到了腦袋後麵,頗為得意的看向褚洄,那高高揚起的秀眉仿佛是在挑釁。


    三頭超大的野生動物,葉挽並沒有命中它們的要害,而是氣鼓鼓的抬著受傷的蹄子們眼神凶狠的瞪著葉挽。比起其他人獵的兔子來,葉挽這三頭簡直就是吸睛的存在,整個看台附近的人沒有一個不在對著這三頭仍精神奕奕的動物品頭論足。


    按照體積和種類來說,葉挽無疑是這第三項的最高分。


    “你的呢?”她明明有些起勁,卻硬要裝作一副泰然淡定的模樣,看的褚洄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下巴。


    褚洄道:“在後麵。”他懶懶的抬了抬眼。


    大雨滂沱,限製了這些侍衛們的行動力。尤其是葉挽還沒有將動物們斃命,一個個活躍的掙紮著增加了侍衛們運送它們的難度。


    半晌,葉挽才看到下山的侍衛當中拎著一隻漂亮的山雞走了下來。那山雞擁有一身五彩斑斕的錦毛,正憤怒的瞪著一雙滴溜溜的圓眼睛,看到褚洄的一瞬間撲騰著翅膀想要飛過來啄他。可惜的是它的翅膀中了箭,根本就施展不開。


    葉挽狐疑的看了褚洄一眼,如果隻是一隻山雞的話,那她應該是勝過褚洄了。畢竟這山雞就算再漂亮,也敵不過她的熊狼鹿呀。


    許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褚洄遞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表情,緊接著山上又走下幾個侍衛,手中拎著一隻可憐的灰兔,看上去十分的寒酸。


    “沒了?”葉挽疑道。


    “沒了。”褚洄點點頭。


    盡管隻是一隻山雞一隻野兔,收獲也比他們其他人要豐盛的多了。幾個獵到兔子的公子哥們有些羞臊的將兔子往身後藏了藏,但是隨即一想,這兩個人一個是大燕的嘲風將軍,一個是名盛一時的葉都尉,也就釋然了。


    葉挽微勾起嘴角,難得孩子氣的露出了一副高興的神色,對褚洄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既然是這樣,那就是她贏了咯?


    “誒,等等,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一個參賽者囁嚅著說道。


    “我也好像聽到了……不過不會吧,運氣這麽好的嗎?”有人附和說。


    葉挽心頭一跳,看著褚洄一臉冷淡的篤定神色,臉上露出了幾分驚疑。她歪過頭,順著那些侍衛們走下來的方向看去,果然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叮鈴叮鈴”的鈴鐺聲響。


    透過重重雨幕,若有似無的傳到他們的耳朵裏。


    “你不是吧。”葉挽咧開嘴,嫌棄地看了褚洄一眼。難怪這家夥這麽淡定地站在這裏呢,沒有勝算他怎麽會露出這副欠揍的表情來?


    “天哪,我都好幾年沒有看到有人捉到特殊的‘幸運獸’了,那隻山雞的腳踝上是不是咱們西秦皇室的銀鈴鐺?”


    “這元大公子運氣還真是好啊,竟然能被他碰到這次比賽的幸運獸麽?”


    果然,那隻被大雨淋得十分狼狽的五色錦雞,在侍衛拎在手中背對著眾人的腳踝處有一隻小巧又精致的鈴鐺,正在大雨中發出清脆好聽的響聲。


    元大公子絕對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作弊去給一隻山雞戴上鈴鐺,他果然運氣非常好。


    葉挽挑起眉做著垂死掙紮:“我的三隻野獸一共有九分,加上我前兩項的十一分就是二十。你就算找到了五分的幸運獸,再加上一隻小野兔也不過十七,還是我贏。”


    “寶貝,雖然我很想讓你贏,但是我更想用金弓給你做嫁妝。這樣方便你早些嫁給我。可惜,很遺憾。”褚洄勾起嘴角,漫不經心的在傘下將葉挽因為匆忙的動作而散亂出來的發絲給順到耳後。他淡薄的笑容在雨幕中顯得有些不羈,“很遺憾,你得另找禮物幫我準備聘禮了。”


    葉挽無奈地抿了抿唇,順著那侍衛身後的小灰兔看去,果然不出意料的在那隻小灰兔的腳踝上同樣看到了一隻銀鈴。不過與山雞腳上的鈴鐺不同的是,小灰兔腳踝上的顯然已經有些年月了,鈴鐺氧化的有些發黑,甚至蹭上了不少泥水,和它灰撲撲的皮毛混在了一起,要不是鈴鐺還能時不時的發出細微的響聲,根本就讓人猜不到這是一隻鈴鐺。


    “天哪,那隻野兔腳上的鈴鐺,不會是前兩年的幸運獸吧?”


    “元大公子的運氣這麽好的嗎?一連被他找到了兩年的份,還讓不讓其他參加秋獵的人活了呀!”


    “要不怎麽說人家是大將軍呢,眼力好一點也是正常的嘛……嗚,我兒子隻獵到一隻麻雀,麻雀根本就不算分的呀,傻兒子!”


    “能獵到東西就不錯了,我兒子可什麽都沒有。麻雀為啥不算分嘛,我覺得獵麻雀的難度還要比獵野兔大一點呢,哼。”


    不管周圍的人討論什麽都好,也改變不了褚洄帶回了兩隻腳上套著銀鈴的幸運獸的事實。


    葉挽無奈道:“好嘛,結果到頭來還是你比我高了一分。”


    她不是會特別看重比賽人,不過還是很給麵子的撇了撇嘴,故作委屈。褚洄眼神微閃,手掌微微下壓,將兩人頭頂的紙傘壓低,幾不可查的在葉挽的唇瓣上舔了一口。


    葉挽:?


    她頓時冷了臉,陰著眼睛齜牙問道:“你想幹嘛?”看台比地麵高了不少,以別人的角度來說,被傘擋住了是根本看不到褚洄和葉挽在幹什麽的。但是褚洄突如其來的偷襲還是讓葉挽忍不住羞臊了一下。


    這可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就算他們看不見,跟他們同樣站在一個水平線上的侍衛們怎麽辦?


    她不動聲色的睨了別人一眼,好在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山雞和野兔的身上,還有葉挽所獵的嗷嗷嚎叫著的狼和熊,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在幹什麽。葉挽鬆了口氣,她雖然並不介意被人傳什麽話,但是要她這麽明目張膽的在別人麵前做這種事情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褚洄麵無表情地說:“為了懲罰我,你也可以報複回來。”


    “所以你剛剛是在懲罰我?懲罰我什麽,輸了比賽麽?”葉挽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褚洄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飛速的舔了一下嘴唇,模樣十分色情。


    葉挽:……就讓比賽輸贏什麽的都吃屎去吧。


    那邊,本來覺得事情十分難做的馬大人看著許多人都在驚訝元大公子竟然能一次性獵到兩隻戴著鈴鐺的小獸,瞬間就將剛剛元煜發生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後,不由覺得一陣欣喜,心中暗暗感謝起元大公子來。


    他立刻吩咐令官上前來,在雨幕中作著最後的總結,嬉皮笑臉地對著褚洄道:“元大公子,恭喜恭喜,經過幾位大人的統計,您在本次秋獵中的得分最高,是今年這屆秋獵的第一呢。”


    眾人也不知是誠心還是不誠心的鼓了鼓掌,意思意思慶賀這位身份奇特的元大公子奪了冠軍之位,更多的是期盼著這雨快快停下,好回臨安去結束今天這場氣氛詭異的秋獵。


    褚洄點點頭,揚起眉神色不善地看著這個不識相地屁顛屁顛跑過來打斷他和挽挽打情罵俏的馬大人,臉上掛著不耐煩的表情,好像在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馬大人搓了搓手,指了指那金弓道:“這柄重八十八斤八兩八錢的金弓,回頭給你直接送去烈王府如何?”本就是壓在這裏鎮場子看看的,他也沒指望元大公子會親自手提著把它帶回去。


    褚洄看著他的臉,道:“能把它融了換成金子送來麽?”


    馬大人瞬間石化了。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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