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少數幾個離的甚遠的鄉鎮沒有遭殃之外,整個陌州西三城五鎮十一鄉全都遭到了大水的侵蝕,死傷無數。


    尤其是靠近陌州城的和平鎮等地,水流湍急,衝擊力大,受到災情尤為嚴重。單單和平鎮一地就有兩千多人下落不明,或是身死,或是被大水衝到了別處,鎮上找得到的屍體就有三百之巨,隻有幾百人從這場無妄之災當中活了下來,抱頭痛哭。


    突如其來的災難讓所有人心驚肉跳之餘,紛紛的懷疑起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才會導致這樣的慘劇發生。


    正如葉挽意料之中的一般,短短兩天之內,陌州西這邊被水淹之事就在整個大燕迅速發酵了。帶著不可阻擋的披靡之勢,傳遍了大燕上下的每一個角落,包括隴西在內。


    盡管隴西不是受災之地,隴西百姓還是不禁為這僅隔了一條鄔江的比鄰之地捏了一把汗。尤其是他們的鎮西軍還在陌州土地上,也不知道他們安全與否?一時間,隴西沸騰,紛紛考慮著出手捐資幫助陌州百姓。他們沒有為官為將者考慮的這麽多,心裏想的隻是同是大燕子民,沒道理眼睜睜的看著陌州成為洪災的受害地,在無可幫助之下損傷更大。


    然,水淹的事情還不是壓垮陌州那些可憐百姓的最後稻草,真正壓垮他們的是整件事情的真相。


    陌州百姓得知此事並非是突如其來的天災,氣的破口大罵。想也知道,又非夏季洪時,怎麽可能會發生山洪?這獵獵寒冬,眼看著春季就快要來臨了,百姓紛紛都已經準備好了春季播種的糧食稻米,準備在新的一年裏迎來新的收獲。誰知道眨眼間的功夫整個陌州西就發生了這樣的慘事。


    大水並非山洪,而是陌州城外鄔江上遊的水壩破碎衝湧而出的大水。一個隱隱約約不知是流言還是真相的消息從百姓們當中傳出,水壩損毀的真正原因並非是朝廷軍對外宣稱的石料老化,經曆日月變得不堪一擊,積雪融化之餘使之承受不住壓力自毀。而是朝廷軍為了能夠不折損一兵一將的目的,寧願讓整個陌州百萬百姓都跟著一起被大水衝毀,就為了能夠全部殲滅剛剛登陸陌州的鎮西軍。


    這一消息一出,不光是整個陌州炸了,乃至整個大燕都炸了。


    除武州以外,豐州、廉州、康州、泰州等地百姓尤其將目光投照至此,關注水災之情。他們想知道,是否當真如那所謂的流言所說,朝廷為了能夠擊潰鎮西軍已經不擇手段了。今日受災倒黴的是陌州百姓,他日若為了能夠折損鎮西軍,朝廷是否還會不顧一切的將他們也犧牲?


    百姓所求不過四字,平安喜樂。若是朝廷為了打勝仗連他們的安危都不顧,甚至想著要利用他們達到自己的目的,那他們憑什麽還要忠於朝廷,愛戴皇室?一個不顧百姓死活的朝廷,要之何用?


    朝廷大驚,頓時下詔否定這個說法,並勒令任何人不得散布謠言,散布謠言者死。水壩不過是因為年久失修才會自毀釀成大禍,致使陌州城死傷數十萬並非朝廷之意,身為督造水壩的官員工部尚書姚大人首當其衝要負這個責任。


    姚尚書鋃鐺入獄,朝廷下旨徹查此事,定要還陌州百姓一個公道。


    但是除此之外,朝廷隻字不提賑災之事。要知道陌州西現在已經成了鎮西軍所占領的地方,整個陌州也隻有一個陌州城還搖搖欲墜的堅挺著沒有成為他們的“盤中餐”,朝廷又怎麽會大喇喇的撥出真金白銀來賑它鎮西軍地盤的災,籌他們鎮西軍應籌的款?


    這一舉動無疑來說是大大的幫助了鎮西軍,為他們在百姓當中造勢而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百姓們才不管他們的地現在是不是已經被鎮西軍占領。他們隻知道,我陌州現在出了事,朝廷理應出銀籌措,死傷數十萬人不是開玩笑的,你現在擱這兒裝死是個什麽意思?


    朝廷在這時候偏偏就裝這個死了,無論各地如何怨聲載道的提出意見,要求朝廷立刻派錢派物的找人來幫助他們,那千裏之外的燕京都充耳未聞,假裝根本沒聽到這個事兒。隻可憐了一個背鍋的姚尚書,明明跟此事沒有半點關係,偏偏就要為這件事情背上最大的責任。朝廷雖說要徹查此事,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查的清楚了。


    朝廷裝死,百姓心中怨氣更甚,甚至紛紛圍至陌州城討好說法,如果不給他們個解決的辦法的話那就當即砸了他們的陌州城。


    好在,朝廷雖說對此事毫不關心,然鎮西軍卻成為了在這嚴冬之際溫暖了百姓們心的火爐。


    他們在災前不顧自己安危奔向受災城市個個提醒,苦口婆心,恨不得將他們打暈了抗在肩上離開這些地方。有聽勸阻的成功躲避了災禍活了下來,不聽勸阻的一個個就成為了那倒黴的水下冤魂。一些沒有聽這些忠言而有幸生存下來的受災百姓們,一個個悔不當初,恨自己沒有相信鎮西軍的話。


    在百姓們圍攏陌州城討要說法之際,馮憑大言不慚的將事情的責任全都推到了鎮西軍的頭上。甚至放話說水壩就算不是因為年久失修而自毀,那也定然是被鎮西軍毀損,目的就是為了拉攏陌州百姓的心。否則為什麽單單就陌州百姓們出事,他鎮西軍半點損傷都沒有?他這話一放,圍攏陌州城的百姓們全都炸了,一個個恨不得將城掀了把馮憑剝皮抽筋。


    鎮西軍拉攏陌州百姓有半點好處嗎?屆時鐵蹄踏過,豫王榮登大寶,即便暫時無法擁有民心也不影響他即位。假以時日隻肖給百姓稍加好處,減免賦稅,自然人人民心所向。百姓們從來都不關心掌權者是誰,即便是謀逆者又如何?他們關心的不過是能夠吃飽穿暖,是否苛政罷了。


    獲得民心不過是早晚之事,這樣吃力又不討好的事情做起來沒有半點好處,難道拉攏了他們就能順順利利仗也不用打就能入主燕京了唄?


    更何況,現在災後,各處怨聲載道。尤其是受災情況嚴重的地區,死傷慘兮。是鎮西軍不計前嫌的貢獻出軍營中的軍醫為他們治傷,將本應屬於行軍途中的軍糧和物資拿出來替他們安頓,甚至不顧天氣嚴寒,將過冬的物資都捐獻給了流離失所的陌州百姓,硬生生的在這樣的冬天睡在樹下睡在泥地上。


    甚至那位葉都尉還一個一個的到百姓們的麵前道歉,說全都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朝廷才會出此下策不擇手段,希望大家能夠原諒。如果可以的話願意用自己最大的奴隸來彌補百姓……一個瘦削單薄的小姑娘,就在這樣的晚冬挨家挨戶的跑,連衣服都舍不得多穿一件,什麽樣的鐵石心腸才會做出利用百姓拉攏民心,水淹陌州西這樣的狠毒事情來?


    他們的一舉一動所作所為都被大家看在眼裏,如果朝廷硬要說是他們才會導致陌州西受災的話,那這樣狠心冷肺的朝廷,不尊也罷。


    先前葉挽一個個跑著誠懇道歉送上物資的當口,段弘楊還在好奇為什麽要葉哥親自來做這個事情。現在當整個陌州西的心都向著鎮西軍,恨不得將陌州城一把端了把裏麵的掌事者拉出來剝皮拆骨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了葉哥的做法是為了什麽。


    段弘楊一言不發,拉上甄玉周建和劉方隅一起,跟在葉哥的後頭一起派送物資。在保護葉哥不被失去理智的流民所傷害的同時,也好學習一下葉哥的行為舉止。


    鎮西軍在源源不斷的將自己力所能及的身外之物送給百姓的同時,甚至還收到了來自花家的資助。富埒陶白的首富花家在整個燕京宛如一潭死水沒有半點動向之際,首當其衝的捐出無數白銀,對外宣稱:花家身為大燕子民,有這個義務也有這個能力為受災百姓做些什麽。


    他隻字未提物資是送給鎮西軍的事情的事,借由此事正大光明的將自己的財物交於鎮西軍,打的是捐助受災百姓的旗號。甚至還在這個時候壓了一車又一車的冬衣棉被來,大喇喇的鋪滿了整條官道。


    對此朝廷狠的牙癢癢,但是又不敢拿花家開刀做些什麽。畢竟他花家並沒有勾結鎮西軍,他幫助的是陌州受災百姓不是?


    還有隴西那邊送來的物資糧食,豫王並沒有說是自己所出,而是說這些都是隴西百姓們湊出的心意,希望陌州百姓能夠度過難關。


    早前的敵人尚且如此恩慈,作為最應當對此事負責任的朝廷卻半點聲音也無,寒透了整個陌州的心。


    此時西秦的江北仍舊處在一片紛綿的大雪寒風當中,元炯看著收到的消息不由嗤笑出聲。他纖長的手指夾著書信,麵帶嘲諷的將信扔到了麵前的炭盆中燒了。“真是可惜,我以為大燕朝廷在他們麵前尚且能有一戰之力的。沒想到,一副好牌也能被他們打的這般稀爛。”


    豫王謀反本就師出無名,朝廷不管怎麽做都是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無論豫王如何行事,朝廷才是正義的一方。


    可是沒想到,即便是擁有這樣完美不可懈擊的名頭,大燕朝廷還會將自己弄成這副狼狽的模樣?實在是可笑。


    “公子?”元秋疑惑的喊了聲,似乎不明白為什麽大燕的輿論好像一下子扭轉向著豫王那邊的方向偏了。


    元炯搓了搓冰涼的手,勾起嘴角笑道:“若我是大燕朝廷,在這等關鍵時候管它陌州是不是已經被鎮西軍占領,自是一定要不遺餘力的幫助陌州的。不為陌州,也為其他幾州,難道他們就不明白,民心到底是個多麽可怕的東西麽?嗬嗬……”他高深莫測的抬起了下巴,一雙雲淡風輕的眸子底下如雲翻浪湧般充滿風暴。“本還指望著大燕朝廷跟鎮西軍狗咬狗,現在看來,我倒是太看得起大燕朝廷了呢?不過也是了,對手是那兩個人,又有誰能算計的過他們倆呢……”


    “那我們現在應當如何行事?”元秋遲疑的問道。


    元炯擺了擺手:“急什麽?再等等罷,本公子準備的大禮若是這麽輕輕易易的送出去了,未免也顯得太心急了一些。隻有在關鍵時候拿出來才能達到令人震撼的目的,不是嗎?”他輕舒了一口氣,捧著手爐看著窗外厚厚的積雪,聲音悠遠。“怎麽還不入春呢?冬季這般寒冷,實在是令我身子難受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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