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詹姆斯手裏緊握著之前被埋在玫瑰水公園聖女像腳下的古老青銅鑰匙,朝位於內森大街西側的曆史資料館走去。


    他現在一點兒都不關心勞拉的事情了,因為已經得到了新的線索——剮才那封信中的內窖就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鑰匙,自己將會在其引導下揭開事件的真相。是的,他非常確信。


    腳部的麻痹感已經減輕了不少,新的線索給詹姆斯的內心注入了活力。雖然偶爾出現在路上的怪物還會讓他感到暴躁,但扭動怪物和人體模特可以算是“老朋友”,詹姆斯已經見怪不怪,並習慣了戰鬥,應該說它們現在已經不再是充滿危險的對手。雖然那種厭惡感並沒有改變,但隨著手中的鐵管每次揮下,他的心情也在逐漸好轉,甚至能體驗到一種麓虐的快感。


    詹姆斯終於走進曆史資料館。


    穿過狹窄的接待前廳,緊接著就是繪畫展示廳。在掛滿了舊時期寂靜嶺風景畫的牆上,隻有一張作品顯得與眾不同。


    之所以能夠吸引詹姆斯的注意力也是很正常的。


    這張名為“霧之日裁判之跡”的畫,描繪的是一個如同巨人般的高大男子用長矛刺穿人類的場麵。


    “那個家夥……”詹姆斯小聲說道。


    在灰色天空的背景下,巨人被描繪成一個黑色的人影。這個獨特的人影肯定就是那個三角頭的怪物。


    這個該如何解釋昵……其他的作品旁邊都有注解,但惟獨這幅沒有任何說明。


    詹姆斯一邊想著一邊來到下一個房間,這裏除了繪畫之外,還有一攝影作品。


    那些變成深棕色的黑白照片正在靜靜地講述著寂靜嶺的曆史。


    其中有一張照片吸引了詹姆斯的注意力,雖然與現在的樣子不同,但那的確是布魯克海溫醫院,照片下麵還有幾行說明性的文字。


    “布魯克海溫醫院(一八八零年)


    這間醫院的曆史古老,是在移民時期為了防止當時傳染病的流行而建造的。最開始時並沒有大型設備,隻是個簡陋的小屋,之後逐漸曾建才有了現如今的規模。”


    旁邊還掛有之前布魯克海溫醫院院長的照片,挨著院長照片的則是一個神秘的洞穴照片……好像和醫院有著某種聯係,但並沒有說明。


    向著館內深處走,詹姆斯再次看到了令他無比震驚的照片。


    在一張名為“被刺穿的受刑者”的照片下麵,寫有這樣的說明文字——“這是在監獄進行的處刑場麵。允許犯人自行選擇刺殺還是絞殺,這是他們最後的自由。”


    旁邊還掛著一張名為“托魯卡俘虜收容所”的照片,說明上寫著“在南北戰爭拾起建造的收容所,即之後的托魯卡監獄”。


    雖說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但實在是太殘忍了。


    類似“穿刺之刑”的懲罰手段即便是在西部開拓時代的曆史中也沒有聽說過。雖說是選擇自由,但真的有受刑者全會去選擇選種東西嗎?


    還是說被情況所迫不得不選速呢?


    真是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還有展示斤裏的那張畫……總覺得這二者之間有著可怕的聯係。


    不一會兒,詹姆斯來到盡頭處的最後一個房間,房間正中的那個東西讓他啞然地站在當場。


    終於能夠理解剛才那張洞穴照片的含義了。


    “這到底是……”他隻有不住地搖頭。


    一個深不可測的四角形洞穴,仿佛通往地獄的深處,看上去這並不是水井之類的東西。


    ……在凝視著黑暗時,一種想法突然在詹姆斯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這洞穴底部的黑暗就是我的心。


    也許是我的未來。


    詹姆斯還沒有產生目前身處在自己創造出來的妄想世界中的懷疑,雖然之前聽說過瘋子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瘋子的說法,那些都是正常人的猜測,根本沒有保證。就像有時即使在夢中你也知道自己是在饊夢一樣,有些瘋子會知道妄想為何物也很正常。


    放在林治大街住宅的玄關樓梯上的信就


    是證據。


    那明顯是給我的信。


    從精神科醫生那裏傳未的信息?


    為了治愈沉溺於妄想中的患者,醫生的語言變成了信件出現在妄想世界中?在醫院辦公室讀過的住院患者的記錄也好,掉落在樓頂上的日記內容也好,實際上都是和我相關的……全部都是醫生的引導嗎?


    “害怕凝視深淵的人,


    量無法看透深淵的。


    隻有前進才能得到真相。”


    詹姆斯突然回想起寫在院長辦公室中邢張地圖上的話,然後低頭看了看四角形的洞穴。


    試著下去看看吧。


    不管裏麵會是什麽樣子。


    如果是內心中的黑暗,就應該下去看看。


    詹姆斯打定主意,於是縱身躍入洞中。


    2


    落下的地方是一口井的底部。


    用磚圍成的圓形牆壁將詹姆斯圈在當中,在他的腳下還有一些積水。


    真掃興。


    雖說也曾經設想過內心的黑暗會是什幺樣的地方,沒想到最後隻是個水井……


    詹姆斯覺得有些著急。


    如果不是妄想而是現實中的水井,那自己不就回不去了嗎!


    自己怎幺會做出這種蠢事!


    ……但是,等一下。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全身竟然沒有受到類似骨折之類的傷害。白己竟然用麻痹的腳平穗著地……


    詹姆斯試著用鐵管敲擊周圍的牆壁,如果這口井是引導自己的通道,那麽就一定會有出口。


    一個地方,聲音有些不一樣。


    與其他地方相比,隻有這裏的聲音很輕。


    聽上去後麵應該是空的。


    詹姆斯用鐵管使勁地敲打下去,反複幾次之後終於敲碎了一塊磚。


    在牆璧的後麵果然出現了一個黑暗的洞穴。


    好像是下水道。


    詹姆斯連忙把洞口扒開,然後小心地鑽進去,裏麵的水位一直淹沒到他的膝蓋部位。在潺潺的流水聲中,好像能夠聽到從什麽地方傳來的呻吟聲。那是……扭動怪物發出的聲音。詹姆斯緊緊地握住鐵管,擺出一副戰鬥的姿勢。他小心翼翼地在水中前行,終於在前麵的一個拐角處發現了那個怪物,接著對準那家夥的腦袋就是當頭一棒。


    扭動怪物一下子被打翻在地,從它的腦袋裏湧出的大量鮮血在水中漸漸擴散開來。根本沒有感到悲傷的必要。反正是汙水,隻不過稍微變得更加肮髒而已。但是隻有一擊是不足以將怪物殺死的,扭動的怪物正在逃跑——它保持著倒在水中的姿勢,雙腳像是青蛙一樣在靈活地劃水。


    如果沒有給它致命一擊,怪物會在複活之後再度對自己發動攻擊,雖然詹姆斯明白這個道理,但他並沒有追趕對方。因為在及膝深的水中,自己根本追不上怪物,而且盲目地前進會更加危險。


    詹姆斯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向前走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像是終點的地方。一條小路從水中向著地勢高的地方延伸出去,盡頭處有一個房間。


    一個門被開在地上的小房問。


    那是一扇類似地下室的艙董一樣的,帶有把手的門。詹姆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還是拉開了那扇門……門的後麵再次出現了一個手電光都照不到底部的漆黑空間。


    詹姆斯不由地苦笑。


    看起來我內心的黑暗好像藏地很深的樣子……連我都不由地讚歎自己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


    詹姆斯再次縱身跳下。


    我覺得應誼會掉到很深的地方去,可是卻一點兒下落的感覺都


    沒有。甚至都無法判斷自己是否已經著地。莫非,我已經死了……詹姆斯感到有些驚訝。之所以沒有受到一點兒傷害,難道是因為我已經變成了幽靈?


    但是在手電的照耀下,眼前的景象好像與天堂相距甚遠,要說是地獄也還遠遠沒有達到那種境界。


    在那裏有幾張桌子和椅子整齊地擺放著。那都是些古舊的木製家具,上麵還布滿了灰塵。


    這次看來不是井底,對麵看上去像是個廚房,也有可能是個食堂。總之就是那種給一個胖子蹲在屍體旁邊的地上,在手電的照耀下抬頭說道。


    他的手裏拿著一把左輪手槍,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看上去有些滑稽。


    是艾迪。


    “是你殺的嗎?”詹姆斯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後小聲地問道。


    艾迪一臉嚴肅的表情,搖了搖頭。


    “沒辦法,不是我的錯!”“你冷靜一點,艾迪!沒有人會責怪你的,發生什麽事了?”詹姆斯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但他還是故作鎮靜地說道。


    對方拿著搶,自己隻有鐵管,如果艾迪把槍口時準自己的話,我根本沒有一點兒勝算。


    “因為,這個家夥……被殺死是理所當然的事。我什麽都沒做,他想要殺了我。


    他的眼神完全把我當成白癡……和那個人一樣。”


    “是啊。”詹姆斯點頭附和道,“不過,艾迪……盡管如此,殺人……”


    “這是很充分的理由吧!”艾迪站起身來,衝著詹姆斯大聲喊道,“我隻是之前沒有這麽做而已!一直都像是那個家夥的狗一樣!我以前一直原諒他!我早就想殺了他!”


    艾迪的情緒有些激動,眼神裏有一種憎恨。


    由於害怕刺激到他,詹姆斯隻能選擇沉默。


    這時,艾迪的表情突然緩和下來,像是小孩子一樣露出了笑窖。


    “開玩笑的,詹姆斯。嚇到你了吧?其實這個家夥從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說著,他朝房間的出口走去,“我走了,再見。”


    詹姆斯並沒有挽留他。


    能夠從一個拿著武器的狂人手中被解放出來,老實說,真的是鬆了一口氣。


    忽然一個奇怪的想法浮現在詹姆斯的腦海中。


    艾迪顯現出了我內心中的瘋狂,可以看作是另一個我……另一種人格?


    我在現實世界中所表現出來的自殺以及自殘行為,也許是艾迪或者是我內心中采些憎惡情緒在作祟……


    那種可能性甚至連詹姆斯都無法否認。


    詹姆斯來到食堂出口,悄悄地探出頭向外麵窺視著。走廊向手電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深處延伸,並沒有艾迪潛伏在那裏的感覺。但是卻能隱隱地聽到從裏麵傳出的可怕的聲音,好像這裏也有怪物徘徊。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詹姆斯沿著走廊戰戰兢兢地向前走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推開第一扇門後又出現了一條通道。


    一排已經生鏽的鐵柵欄排列在通道的一側,柵欄後麵被分割成一個個狹小的房間……那是單身牢房。


    這裏是監獄!


    詹姆斯眉頭緊鎖。


    這裏是和我相稱的地方嗎,難道說我應該被投入監獄?莫非是名為“艾迪”的另一種人格犯下了殺人罪?


    曆史資料館中的那張名為“托魯卡監獄”的照片在他的腦海中閃現。


    也許是在那張照片的觸動下所出現的妄想吧7或者是寂靜嶺暗黑曆史的殘留就在這個地方?詹姆斯回想了一下剛才來曆史資料館的路,確認了自己目前的所在地應該是托魯卡湖的底下。


    怪物晃動著監獄的鐵門發出了呻吟聲。


    有幾個怪物被關押在牢房中。


    詹姆斯背過臉去,雖然討厭的東西被隔離起來,讓他感覺很好。可不知為什麽還會覺得它們有些可憐……這種可憐又使得他感到不愉快。但是心理卻沒有任何想要幫助它們的想法,於是詹姆斯快步離開了這條通道,來到了另一側的走廊中。


    長長的走廊正中間有兩扇相對的門,一邊的房間好像是更衣室,另一邊好像是個大廳。在大廳中央矗立著一個很大的東西,詹姆斯走上前去仔細觀看。


    是個處刑台。


    一條粗大的繩子打威一個環狀,明顯是為了絞刑準備的,繩環垂在半空中好像在誘惑著什麽人。


    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的詹姆斯看到了幻影。


    雙手被綁在身後,站在處刑台上的自己……


    看守們裝成法官的樣子在宣讀判決書逐條檢舉詹姆斯的罪證。


    “你欺騙自己,並逃亡。特此在這裏宣判死刑。”


    行刑者出現了。


    一個頭藏沾滿了鐵鏽的三角錐型頭盔的高大男子,快步上前將繩環套在他的脖子上。


    詹姆斯踉踉蹌蹌地搖了搖頭,想要將眼前的幻影趕走。


    好可怕……當圓形的繩環套在脖子上時,又覺得很安心……就像希望自己走向滅亡一樣。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可怕。


    “救命啊。”微弱的求救聲從唇齒之間發出,“救救……我。”


    詹姆斯好像在向現實世界中治療他的精神科醫生或者別的什麽人呼救。


    如果在現實世界中,我是一個滿臉呆滯表情的患者的話,拜托你們不要再慢吞吞地進行觀察治療了,藥物療法也好,或者其他什麽都好,就算是使用暴力也無所謂,讓我恢複正常吧。我所看到的不是什幺愉快的幻想,而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像是要克製想要嘔吐的感覺一樣,詹姆斯將這些從喉嚨深處向上翻湧的語言壓製了下去,並像逃跑似的從廣場退回到走廊中。


    他四處徘徊,想娶尋求幫助,不知不覺中來到了監獄管理人員的休息室。


    在休息室的深處是一個武器庫。武器庫中並沒有救贖之道,但是卻有能夠安撫人內心的東西。


    詹姆斯將步槍與子彈拿在手裏,將臉貼在冰冷的槍身上。支配與力量的象征安慰了他那無助的內心,並給予他自信,將恐懼緩和下來。


    詹姆斯沉浸在孩子般的滿足感中,甚至不想離開這個房間。因為這裏有充足的彈藥補給讓他感到無比安心。他知道這樣是無法解決問題的,瑪麗亞已經死了,沒人能幫自己。而現在應該做的事就是出去尋找瑪麗——遵從被某種東西引導的命運。盡管如此,他還是希望被幻象所引誘。再享受一會兒……


    像是逃避一樣,詹姆斯開始閱讀攤開在桌子上的那本雜誌。也許這是從醫生那裏發來的重要信息呢他在內心裏用這樣的借口為自己開脫。


    那本雜誌好像是這個地區發行的內部雜誌。


    在寂靜嶺的中央位置是作為本鎮主要觀光資源的托魯卡湖。


    這個美麗澄淨的湖泊。在其內部卻有著另外一種麵貌。


    那是到處都有的靠不住的怪談與故事,聽上去也許像是在古老的城市常見的民間傳說,實際上與那些也差不多。


    但是,關於托魯卡湖的這些事情都是有事實作為依據的。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在迷霧之中,觀光船——小男爵夫人號在歸航的時刻,並沒有返回。數小時後,霧氣散盡,那艘船在湖上消失了。


    由於霧氣很濃導致視線範圍十分有限,船出航後,即便站在岸邊也很難看到。因此這艘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到底去了哪裏,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當時的新聞記者曾認為“大概是由於某種原因,船沉沒到湖底了”,可是在警方的


    全力搜索下連船的一片殘骸都沒有找到,所以這一設想被認為是不可能的。這究竟是否就是事實也無人得知。另外,


    船上的船員、乘客共有十四名,幸存者在哪裏,甚至是屍體也沒有被發現。


    更加異常的時間發生在一九三八年。


    那次的時間與小男爵夫人號不一樣,隻發現了船。也許正確的說法是隻有船。


    被發現的船上沒有任何乘客,船體也沒有任何損傷,也根本不可能是乘客在船行途中從船上跳下去。與有名的一八七二年瑪麗·塞萊斯特號時間,一九二二年的卡羅爾·戴爾靈號事件一樣,隻有乘客突然消失雖然當時好像還有一種集體自殺的說法,但是從觀光船這個角度出發的話是很難理解的。


    最近發生的類似事件是在六年,為了解開這一流言的真相……大概是想親自體驗一下吧……在一個彌漫著濃霧的清晨,兩名學生駕著小船在湖上失蹤。


    ……我曾經去找過了解六年前那起事件的青年,據說失蹤的那兩名高中生是這個人的同學。那兩人確實在當天駕著小船在湖麵上行駛,之後就失蹤了(那天早上他好像也在現場)。不過他認為是小船翻了。


    “不管怎麽說,我都不喜歡那個湖。”


    於是他又給我講了一個有關那個湖的怪談。


    晚上,如果想要乘船到對岸去的話,在途中船的引擎經常會出現問題。過時如果在岸邊看的話,就會發現從湖中伸出無數發紅的手,像是要把船拽進湖中一樣。


    鎮上的人們都認為那是“被湖水所誘惑”的表現。


    “我覺得那是虛構的故事。但量……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那裏。”


    合上雜誌。


    這不過是和那些刊登在三流小報上的ufo與外星人、神秘的大腳人、光明會的陰謀論,百慕大三角等奇談怪論差不多的東西而已。真可笑……


    詹姆斯在心中暗想。


    逸些應試不是醫生為了治療而傳來的信息。這篇報道難道又是我內心幻想的內容?


    或者是現實,暗示在寂靜嶺存在著什麽東西嗎?


    如果在常識中不可能實現的異想天開般的現象在這個小鎮真實發生的話……那麽說本應去世的瑪麗也……


    詹姆斯想到這裏,決定離開房間。


    僅僅是在這裏一個人瞎猜是根本無法解決問題的,倒不如去試著賭一次。


    在休息室前方的走廊中,有一個被鐵板蓋子封閉住的洞穴。


    在洞穴下麵的地下室深處還有一個洞穴。


    這是我的妄想嗎,還是隱藏在寂靜嶺中的秘密,隻有到最後才能確認嗎?


    詹姆斯微微地笑了笑。


    洞穴、洞穴、洞穴、洞穴……


    3


    詹姆斯落在一個四處散落著瓦礫的地方,斑駁的牆壁上布滿了裂縫,看上去岌岌可危。這裏比上層的監獄還要殘破,像是廢墟中的一個狹小空間。


    一個開著門的電梯就在詹姆斯的眼前,是那種在倉庫和工廠中很常見的運送貨物用的。


    還要繼續往下走嗎……


    詹姆斯走了進去,但心中卻並不期待這電梯在這種地下深層的廢墟中還能夠運行。


    雖然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打算,可當他剛剛走進電梯還沒有按下按鈕時,鐵柵欄門自動關閉,於是電梯開始下降。


    透過鐵柵欄的縫隙能夠看到如刀劈斧砍般鑿成的岩壁,電梯在徐徐下降。


    不一會兒,電梯停了下來,詹姆斯發現那是某個建築物中的一條通道,從周圍的環境上來看要比剛才的那個狹窄空間好一些,看上去也沒有那麽荒蕪。


    在走廊的盡頭有幾條岔路口,分別延伸出去的通道盡頭都有通往地下的樓梯,看上去像是迷宮。


    內心的迷宮嗎?


    還是為了迷惑那些探尋寂靜嶺秘密的人而建造的?


    詹姆斯隨便選了一條樓梯走下去,下麵是一條鋪著鐵絲網的通道。在鐵絲網的下麵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正是在紹爾大街的隧道中襲擊過他的那種擁有吸盤的怪物。


    詹姆斯下意識地退回到樓梯上,他回想起之前在隧道中那驚險的一幕,腳上至今還留有些許疼痛感。


    這時從黑暗的通道盡頭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向他靠近,鐵絲網在那個東西的踩踏下發出了。嘩啦嘩啦”的僉屬聲。詹姆斯急忙將手電對準通道深處,而在微弱燈光下浮現出來的是一名高大的男子……三角頭。


    而這次之所以沒有發出拖拽那把巨大砍刀的聲音,是因為他拿在手中的東西不同。


    隻見三角頭的懷中抱著一杆又粗又長的矛,和曆史資科館中的那張畫是一樣的。


    詹姆斯開始不停地發抖,一想到對方要用那個東西刺穿自己的身體……心中便會湧出一種強烈的戰栗感。這種感覺甚至壓倒了瑪麗亞被殺所帶來的憎恨以及想要為她複仇的想法,牢牢地占據了詹姆斯的內心。


    詹姆斯急忙轉身跑上樓梯,逃回上層的通道,快速選擇了另一條路。他的後背好像被三角頭追趕的恐懼在灼燒著,雖然不知道這條路到底通向什麽地方,總之現在隻能選擇逃跑。最後到達的是天堂還是地獄也許隻有上帝才知道。


    慌不擇路的詹姆斯在迷宮中橫衝直撞。


    對於那些擋住去路的扭動怪物,他直接用步槍將它們解決掉。


    不知不覺中三角頭好像不見了。


    走下樓梯是另一條樓梯,接著是條更加綿長的樓梯……最終,詹姆斯來到一個出乎自己意料的地方。


    一個房間被一道鐵柵欄分割成兩半,另一側是間單獨的牢房。


    那裏坐著一個女人。


    “瑪麗亞!”


    詹姆斯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本應被三角頭殺害的她就坐在那裏。


    “你還活著,瑪麗亞!受傷了嗎,沒事吧!”


    “托你的福。”瑪麗亞聳了聳肩,“雖然被怪物抓住了,不過幸好沒有受傷。”


    “太好了。在馬上就要秉上電梯時被追上了,我還以為你一定是被三角頭的怪物給殺害了呢。”


    “你說什麽?什麽電梯?”瑪麗亞歪著腦袋,一臉奠名其妙的表情。


    詹姆斯也很驚訝。


    “就是剛才的事情啊。你忘了嗎?”


    瑪麗亞歎了一口氣,“雖然我不知道在醫院的地下室我們倆走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你一定是搞錯了。你以前就經常冒冒失失的,還記得嗎,那個時候也是……”


    走散?


    從前?


    “瑪麗亞,你在說什麽啊?”


    “就是在旅館裏丟東西的那次啊。你之前信誓旦旦地跟我說絕對沒問題,一定不會再丟東西……可最後還是把那盤錄像帶落在了房間裏。”


    “你怎麽會知道那件事……”詹姆斯感到有些困惑。


    那是隻有瑪麗和他才知道的往事,今天才初次見麵的瑪麗亞是不可能知道的啊。


    莫非……


    女人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


    “我不是瑪麗。”


    “啊,你應該是……瑪麗亞……”


    “如果你是那麽認為的話,也許就是那樣。無論如何,我就是我,一個真實的、活生生的存在,不信的話你摸摸看。”


    說著,她將白皙的手臂從鐵柵欄的縫隙聞伸過來,溫柔地撫摸著詹姆斯的臉頰。


    柔軟而又溫暖的感覺,光滑的指尖。


    詹姆斯感到有些心神蕩漾。


    “喂,到這邊來吧。被這種鐵欄杆隔著,根本無法安心講話。”


    “我馬上就去救你,在那裏等著我。”


    好像有些舍不得這短暫的分離,詹姆斯不停地回頭望向瑪麗亞,最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房間,跑回了樓梯處。單人牢房的出入


    口應該在鐵欄杆的另一側。雖然還不知道該怎麽在迷宮中找到方向,總之一定要繞到另一側去。至於怎麽樣才能將出入口的門打開,那完全是到達之後的問題了。


    4


    周薪一百五十美元。


    要一直站著的工作。


    空氣中彌漫著被烤得哇哇作響的烤肉味。


    野獸一樣的腥臭味,就像是男人們的欲望。


    不懷好意的獰笑,還有像是處在發情期的野獸一樣的目光,不斷地糾繾著暴露在招待員製服裙子外的大腿。


    厚顏無恥的男人的手……無論被拍打多少次,仍然會肆無忌憚地撫摸自己那誘人的曲線……在不知不覺中又變成了父親和哥哥的手……


    鬱悶。


    變成了憂鬱。


    很多次想要割脈,但總是感到猶豫;無法下定決心從高摟上跳下來;雖然吞服了過量安眠藥,最後也吐了出來……總是討厭自己,想要逃避這一切。曾經買過堆積如山的零食,像是填鴨一樣強迫自己吃進去,接著吐出來,練後再繼續吃,之後連續絕食很多天……反複地重複著貪食症和厭食症。懶得外出,整日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雖然睡不著但又被困意所糾纏。每天都豎起耳朵警戒著靠近房門的腳步聲,每晚都會受到的虐待。今晚是否還會降臨。在絕望的驅使下。陷入了無法忍耐的恐懼中。映在鏡子中的自己的樣子是那麽的恐怖,醜陋到連自己看到都會感到害怕。由於沒精神所以對什幺事都不在意,在白天會對即將來臨的夜晚感到害怕,在夜晚會時馬上到來的白天直到厭煩,就在這樣的狀態中度過每一天。由於時間在空虛中流逝,記憶也漸漸變得模糊……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在這個小鎮上徘徊。還有其他人在自己的身體中。有男人,有女人;有活力充沛地運動的人,還有精神萎靡的自殺者。他們是我?我是他們?最開始的我是哪個?想要去死,想要去死,這是惟一的願望。可是自己卻怎幺也死不了。明明想死卻仍然苟活於世。不想見到任何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誰都不想見。因為不知道他們會對自己做什幺,人類都好可怕啊。可是偏偏有些人對自己的事情一點兒都不了解,卻口口聲聲地對自己說“加油啊,你一定行的,如果你死了的話大家都會感到傷心的。”,這種隻會耍嘴皮子的態度實在是太令人氣憤了。我就是想死!別說那麽多廢話!你能來代昔我承受這些嗎?大家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連媽媽也是這樣。那些遠在醫院中的醫生是根本不可能明白我的,他們隻會問我幾個問題,然後開一些處方藥而已。藥的副作用讓我感到很痛苦,如果病情加重就會被隔離起來,像這樣的醫生怎麽可能會了解我們呢?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用這些東西是無法拯救我們的,於是我知道隻有自己來做點兒什麽了。那樣的話,隻有那麽去做了。我至少還可以那麽去做。雖然想要殺死自己總是失敗……隻有那兩個人……絕對不會……


    我不會忘記父索和哥哥對我所做的事情。應誼不會忘記,那些討厭的印記。


    住手,不要用那種令人作嘔的眼神看我!


    不要碰我!


    不要啊!


    被自己在睡夢中所發出的慘叫聲驚醒,安吉拉睜開了雙眼,她有些不安地在房間內環視。雖然這裏很像故鄉的家中自己的房間,但是牆壁好像是塊滴著血的鮮肉一樣,上麵還被鑿開了很多巨大的洞穴,一些筒狀的東西從那裏延伸出去。周圍的空氣中飄散著令人感到不愉快的臭味,突然她感到有什麽東西在向著自己靠近。一邊興奮地發出粗重的喘息聲,一邊靠近床邊的全裸的……


    從黑暗中傳來一聲尖利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空氣,掠過詹姆斯的臉頰。突然一支長矛朝著他刺來,詹姆斯下意識地向後一仰,跌坐在水中。竟然有人藏在如此惡臭的下水道中,原來是三角頭。


    詹姆斯坐在原地直接朝它扣動了步槍的扳機,子彈在強大威力的推動下射進了三角頭寬闊的胸膛,而同時由於巨大的後坐力使得他自己也同樣摔倒在地。但是,那好像並沒有給對方造戚致命傷,大概隻造成了擦傷吧。三角頭又慢慢地站起身來。


    “媽的。”


    隻有退跑了。


    我可不想和他浪費時間。


    瑪麗亞還在等著我。


    詹姆斯踏著汙水拚命地在迷宮中亂闖,接著飛快地爬上一條偶然發現的梯子,上麵是另一條陌生的通道,第一次找到的地方,運氣真好。


    “不要!住手,爸爸!”


    他聽見了一聲慘叫。


    那是女人的聲音。


    聲音好像是從通道深處的那扇門裏傳出來的。


    瑪麗亞?


    推開門,原來裏麵是住宅,看樣子是個起居室,甚至還有一台電視。但是除了電視之外,這是一個被蠕動著的肉所包圍的詭異空間。


    為什幺會有這樣的地方?


    沒有過多考慮這類問題的時間,因為房間裏存在著怪物。


    那是新的怪物,看上去像是兩個人體的肉塊覆蓋在一張床上,那塊處於上麵的肉塊的四肢從床板下伸出變成了床腳。對方拚命地移動著不自然的腳在慢慢地向詹姆斯逼近,而且像是熊在威懾獵物那樣,從四腳著地的姿勢突然站立起來。


    不要看。


    不要看。


    滾開,


    肉塊上的兩張臉在用歪斜的嘴,像是發牢騷一樣地說道。如同腐爛一樣的肉顫巍巍地向著詹姆斯逼近,大概是想將詹姆斯覆蓋起來,最終使其潰爛。詹姆斯快速地將槍口對準怪物,並不停掃射。怪物發出臨死前的嚎叫倒在地上,而蜷縮在房間角落裏的安吉拉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在這種不可思議的地方再次相逢,詹姆斯對此一點兒都沒有感覺到奇怪。因為艾迪也是這樣出現的。如果說他們都是自己內心中妄想的產物那麽無論出現在哪裏都很正常:如果是真正的人類那麽他們也和詹姆斯一樣是被卷入寂靜峙奇怪現象中的可憐蟲。


    “你還好嗎,受傷了嗎?”


    麵對詹姆斯的提問,安吉拉終於恢複了正常表情。


    好像心中的憎恨與悲傷一下子噴湧而出,隻見安吉拉猛地跳起來,朝著已經不能動彈的怪物一頓猛蹋。而且好像還覺得不夠解恨,於是抱起電視機狠狠地砸在怪物的屍體上,積攢了很久的感情全都爆發出來了。


    “安吉拉,你冷靜點兒。”


    “不要命令我!”安吉拉咬牙切齒地對屠姆斯吼道。


    “我並不想命令你。”


    “那你想怎樣,想要我溫柔點兒嗎?我明白,你那顆肮髒下流的心。”


    “不,那種事……”


    “別想糊弄我,說出你的真心話怎麽樣?是不是想要像那個男的一樣打我?想要打的話就來打呀,因為根本不用考慮對方的心情,你們這群人渣!”


    “安吉拉……”


    詹姆斯走過去,將手放在安吉拉的肩膀上,隻是想要安慰她冷靜下來。


    “別碰我,真惡心!”


    可是卻被激烈地拒絕了。


    在安吉拉原本充滿憎恨的眼神中又增添了一絲輕蔑的神色。


    她冷冷地笑了。


    “……詹姆斯,你曾經說過你的夫人去世了,是吧?”


    “對,病死的。”


    “怎麽,事實真相應該是出現了另一個女人,於是你把她拋棄了吧……哼哼……”


    安吉拉哼笑著走出了房間。


    詹姆斯一臉憤怒的表情盯著她的背影,自己與瑪麗之間的事被人肆意地侮辱,這讓他很生氣,不過總覺得安吉拉好像是和某個差勁的男人有過不堪回首的過去。即便自己現在想要與其同行以便能夠保護她,大概也隻會被拒


    絕吧。


    離開了房間,詹姆斯快步朝著瑪麗亞所在的方向走去。


    幸運的是這裏的路並不複雜,詹姆斯在路過其他房間時朝裏麵看了看,有的房間好像是用來堆放屍體的,還有些房間的天棚上垂下很多絞刑用的繩索,好像是行刑的場地……這個曾經是監獄,更早之前是收容所的地方如今已經被廢棄。


    他繼續向前走,在一條筆直通道的盡頭處出現了一道鐵門,從其森嚴的防衛措施上來看這一定是那間獨立的牢芳。打開門上的小窗戶,從那裏能夠看到牢房中的情景。


    “瑪麗亞!”


    詹姆斯滿心歡喜地敲著房門。


    要用步槍來破壞鐵門的鎖嗎……這種坦心根本就沒有必要,因為鐵門並沒有上鎖。


    於是詹姆斯順利地將門打開,他預想著等得不耐煩的瑪麗亞一定會來迎接自己,香吻會像雨點一樣落在自己的臉龐上,可是那個迎接他的人卻沒有出現。


    “瑪麗亞?”


    詹姆斯走進房間,眉毛擰成了一團。


    有些微微地異臭。


    血的氣味?


    隻見瑪麗亞躺在床上。


    鮮血沾濕了她的襯衫,甚至將床上的褥墊也染成了紅色。


    一大片血跡在胸前擴散,那是她吐出來的大量鮮血。


    “啊,這是怎麽回事……”


    詹姆斯踉踉蹌蹌地來到床前,坐在她的旁邊。


    “瑪麗亞,瑪麗亞!”


    詹姆斯一邊喊著對方的名字一邊晃動著她的身體,可是很明顯,瑪麗亞已經進入了長眠。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為什麽會這樣……”


    這一次,瑪麗亞真的死了。


    詹姆斯那曾一度被挽救的心靈再一次墜入了悲哀的深淵。


    “瑪麗……”


    看著瑪麗亞陷入“沉睡”中的臉龐,詹姆斯小聲地念叨著亡奏的名字。


    和那時一樣。


    妻子去世的時候……


    我、我……


    沉重而又痛苦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滾,那些混沌不堪的黑暗記憶……


    詹姆斯慢慢地站起身,仿佛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軀殼,臉上還帶著空洞的表情俯視著瑪麗亞的屍體。


    仔細一看,瑪麗亞的胸前好像有一個被子彈射穿的洞……難道,她並非病死的……


    那麽,到底是誰殺了瑪麗亞?


    射殺她的是……


    他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找到了答案,甚至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出來。說到迷失在這座迷宮般的監獄中的人,除了詹姆斯之外,就隻剩下安吉拉和艾迪,而艾迪恰好拿著一把槍。


    是那個家夥?


    是那個家夥幹的嗎!


    ——殺人是很簡單的,


    艾迪曾經這麽說過,而且當時他的臉上還浮現出了可怕的笑容。


    ——瞄準,砰!


    那個家夥一定是瘋了,而說起他來到寂靜嶺的原因,該不會就是犯下了謀殺罪,在警察的追捕下才逃到這裏來的吧?


    詹姆斯走出了牢房,四處尋找艾迪的身影。為瑪麗亞報仇……他的內心中並沒有這樣的意識,對艾迪也沒有憎恨的情緒。因為艾迪的身影和詹姆斯自身已經重合到了一起,他想要詢問自己內心深處的黑暗為什麽要殺害瑪麗亞,同時也感受到正是自己的那份“黑暗”想要將兩次沒能保護瑪麗亞的罪過推卸到別人身上,以求得內心的平靜。


    “這裏是……”


    詹姆斯走出通道,來到了一個很寬闊的地方。


    泥土的觸感從鞋底傳來,但好像並沒有走出迷宮回到外界。詹姆斯用手電向四處照射,依稀能夠看到包圍在四周的墒壁。此外還有一些矗立在地上的石碑,那些都是墓碑。


    是墓地……自己在迷宮中竟然找到了這種地方。


    大概那些南北戰爭中的俘虜,監獄中的囚犯,那些被處刑的人們就被埋在這裏了吧。


    其中有一個名字看上去很眼熟。


    “沃爾特·蘇利文”


    在林邊公寓的垃圾桶裏找到的那張舊報紙上的新聞中曾經出現過這個名字。詹姆斯莫名奇妙地被這個名字所吸引,不知為什麽腦袋裏出現了轟鳴聲……


    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他還是走上前去仔細地查看其他被刻在石碑上的名字,於是詹姆斯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名字。


    “艾迪·鄧布羅斯基”


    “安吉拉·歐拉斯寇”


    這不禁讓他感到有些愕然,如果說僅僅是這些的話還可以看作是巧合。


    可是,這明顯不能用巧合來解釋,因為還有一個名宇。


    “詹姆斯·桑德蘭”


    三個人的墓碑並排矗立著,三個墓穴都裂開了,看上去像是饑渴野獸的血盆大口,在寂靜中等待著將要被埋葬的死者……艾迪、詹姆斯和安吉拉。


    大概是艾迪的惡作劇吧,詹姆斯心想,這看上去的確像是喪心病狂的人所做出來的事情,也許他打算殺掉所有


    人,然後自殺。或者他僅僅是想要惹其他人生氣。但是那樣的話,為什麽沒有準備瑪麗亞的墓呢?難道瑪麗亞並不是那個家夥殺害的?


    三個墓穴中,隻有詹姆斯的與眾不同。


    詹姆斯用手電一照,竟然在自己墓穴中發現了台階。


    好像是前往下一個地方的入口。


    也許是通往亡者的國度吧……_


    詹姆斯一邊想著一邊邁入了自己的墓穴。走下台階之後,前麵是一條通道,並不是迷宮,而是一條筆直的走廊。


    不一會兒前麵出現了一道鐵門,詹姆斯剛推開門,一股撲麵而來的冷氣就將他的全身籠罩住。連呼出來的氣都變成了白色,這個在蒼白燈光照耀下的房間竟然是一個冷藏庫。


    詹姆斯想要尋找的人就在這裏。


    “艾迪……你在這兒……幹什麽?”


    詹姆斯開口問道,並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步槍。雖然他並不想這樣,可是對方手裏也拿著槍。


    “正如你所看到的。”艾迪微笑著說道。


    “那個家夥說過,


    在豬窩裏誕生的白癡!


    你的腦袋中堆滿了脂肪,


    不要讓別人看到這幅白癡模樣!”


    說著,他陰森地笑了笑,“是啊,就是這樣。我是個白癡,一個腦筋遲鈍而又軟弱無比的死胖子。……但是,無論那人如何聰明,身體如何健壯,隻要他們變成了屍體就都是一樣的,甚至比死胖子還沒有價值。沒錯,那些把我當傻瓜的家夥們,隻要殺了他們就好,隻要把他們變成毫無用處的屍體就可以了。”


    真是敗給他了,艾迪的病情比在食堂看到他的時候更加嚴重了。


    “是啊,艾迪。正如你所說的那樣。”詹姆斯這種不反駁的態度好像反而更加刺激到了艾迪。


    “果然,詹姆斯也是一樣把我當成


    白癡。”


    “不,我並沒有……”


    “別敷衍我。我知道,你一直都把我當成白癡吧,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我從你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我要殺了你,詹姆斯。”


    還沒等艾迪扣動手槍的扳機,詹姆斯手中的步槍已經射出了一顆子彈。不過目標卻並非艾迪,僅僅是為了威嚇他一下而已。


    艾迪轉身就跑,飛一般地逃到了隔壁的房間,而詹姆斯並沒有追上去,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雖然想要找出艾迪會變成這副樣子的原因,井詢問出對方是否殺害了瑪麗亞,可是看現在這個狀態,艾迪是無法回答自己的。他對這個世界的憎惡,如今已經轉移刮自己身上未了,艾迪大概會主動發動攻擊吧


    。所以現在的情況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自己真的要攻擊艾迪嗎?就算對方已經瘋了,可畢竟還是人類,和怪物是不—樣的。可是,又無法後退,因為返回那個墓穴的洞已經消失,看樣子隻能繼續前進了。


    看清白己的命運,去實現與瑪麗的再會……


    雖然還是有些迷惘,詹姆斯還是下定決心推開了房門。艾迪剛才躲藏的房間是一個體院館大小的冷藏庫,無數被肢解威大塊的食用動物屍體被吊在半空中。


    “詹姆斯,你知道嗎?”


    艾迪的聲音從冷藏庫深處傳來,看樣子好像躲在了某處。


    “總是被捉弄,被當威傻瓜,一直壓抑自己的真實情緒,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嗎?不管做什麽事都會被嘲笑,被人勒索。所以我……就算是殺死一條狗也會害怕得東躲西藏。是的,那個家夥的狗死了,是我殺的。我在殺它的時候,它在嗷嗷叫,還想要逃走。終於,那個家夥發現了,他衝著我不停地謾罵著……”


    槍聲突然響起。


    詹姆斯身邊的一塊肉被子彈擊中,發出了沉悶的爆裂聲。


    艾迪再次說道:“……那隻腳,在他擅長的足球賽場上會是什麽樣子呢?”


    “住手,艾迪!”躲在肉塊後麵的詹姆斯大聲喊道,“就算你殺了人又怎樣!”


    “別想用花言巧語迷惑我。你說過,你也是被召喚到這個小鎮來的吧。那麽咱倆是同類人,所以不要總是裝作一副善人的嘴臉。”


    第二聲槍響。


    艾迪高興地喊道:“那麽,狂歡開始了!”


    艾迪發出一陣狂笑,然後站起身來不停地朝詹姆斯射擊。雖然他看上去好像在胡亂射擊,不過他的目標的確是詹姆斯,很明顯他已經掌握了對方的位置。


    一股毫無疑問的殺氣,他真的想要幹掉詹姆斯。


    “媽的,他從哪兒發動的攻擊?”


    在紛飛的子彈中,詹姆斯根本無法行動,隻能老老實實地用身前的肉塊當成盾牌。被子彈射中的肉塊好像馬上要從鉤子上掉落,可是如果在沒有弄清對方位置的情況下就貿然移動將會更加危險。自己一旦毫無防備地暴露目標,那樣就正中了對方的下懷,但是現在眼看著也快掉進對方的圈套裏了。


    槍聲突然停了下來。


    寂靜中,隻有肉塊在不停搖晃中所發出的聲音。


    好機會!詹姆斯心想,對方一定是在裝填彈藥。


    他急忙轉身朝冷藏庫的門口跑去,詹姆斯打算回到剛才的房間然後將這扇門鎖住,他並不想和艾迪互相廝殺。雖然對方已經變得瘋瘋癲癲,可艾迪終究還是個人,詹姆斯無論如何也不能像對付怪物那樣去對付他。


    “站住!”


    一聲命令讓詹姆斯停下了腳步,不知不覺中,艾迪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在冷藏庫中被凍住,很有趣吧?”


    艾迪像個小孩子那樣笑著說道,“被一個低能而愚蠢的胖子打敗,你一定很懊惱吧7你試著趴在地板上向我求饒怎麽樣,我以前總是被迫這麽做,一邊說對不起,對不起,一邊舔地板。你明白麽,你是不是很懊惱啊?”


    艾迪說到這裏竟然哭了,他在發出獰笑的同時,眼淚也奪眶而出。


    “去死吧。”說著,艾迪扣動了手槍的扳機。


    而詹姆斯也在同一時間用步槍反擊,他這是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所做出的反射性行為……如果說自己要被殺死的話,無論如何也要做出的報複行為。


    可是隻有一聲槍響回蕩在冷藏庫中。


    最先扣動扳機的是艾迪,可是,血花四濺而倒下的也是他!


    “艾迪?”詹姆斯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因為這一幕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好疼啊,可惡。”艾迪呻吟道。


    雖然他的氣息很徽弱,但總算還活著“失策了,你……殺了我吧。”


    詹姆斯連忙跑過去,“振作點兒,我馬上救你。”


    “我不行了,詹姆斯,你救不了我。給我個痛快吧,我自己做不到,手槍已經沒有子彈了。”


    “你是故意通我開槍的嗎,艾迪。你早就想死?”


    “不管怎樣,大家都要死。你也看到了吧,那些墓碑……這是我們的命運。”


    “就因為這樣你才殺人的嗎,甚至連瑪麗亞也……”


    “瑪麗亞?那是誰,我……不認識……你殺了我吧,讓我快點解脫,我好疼……”


    艾迪正在逐漸失去意識,並開始感覺不到疼痛。


    他在微笑,因為終於解脫了,不用再逃避,全都都已經結束。


    回想起來完全是一團糟的人生。自己希望的隻是吃著美味的零食,看一搞笑的電視節目……可是這些事情非但無法實現,連周圍的人也不肯放過自己。雖然並不介意別人用肮髒,惡心來形容自己,也不把女孩子對自己退避三舍這種事放在心上,可是卻不能忍受其他人用肥豬,低能、垃圾等字眼所進行的侮辱與捉弄。特別是那個家夥,那個相同年紀的混蛋……不僅從高中時期就開始以虐待他為樂趣,甚至畢業之後還不停地糾纏,所以他……


    不知從什麽地方跑來了一群狗,是那種露出尖利的獠牙,並從嘴角垂下黏液的大型狗,他們將臨終之際的艾迪團團圍住。


    從那些狗破裂的肚子中流出了鮮血淋漓的腸子,那是在故鄉城市被艾迪所殺的狗的化身。他拿出父親的步槍,向著曾經虐待自己的男生的腳部射擊,並將對方的寵物犬射殺。


    那些狗好像一直在寂靜嶺等待著艾迪的到來,並在這裏繁殖出後代,等著複仇之日的來臨。它們一直追在艾迪的身後,無論艾迪怎麽殺,也殺不光這些狗。


    終於被它們追上了,可是……


    “這些笨狗來晚了,就是現在被他們撕咬,我也感覺不到疼了。”艾迪笑著說道。他就這樣麵帶著笑容,停止了呼吸。


    看著艾迪咽下最後一口氣,詹姆斯呆呆地站起身來。


    他盯著自己的兩隻手。


    兩隻曾經染滿了鮮血的手。


    看不見的鮮血……


    沾滿了罪惡的手……


    “我……殺……人了。”


    詹姆斯的身體不停地顫抖,心中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


    “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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