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可蕊殺人了?


    水杯應聲落地,差蘋緊握著手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寇正夕從她手中接過電話,首先使用平穩的語速,安撫段可蕊的情緒,希望她盡可能地冷靜下來。


    “滿地都是血?……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幫他叫救護車……嗯,我知道,你一定要保持冷靜,也不要輕易移動夏冬天的身體……不!千萬不要!你聽我說,” 寇正夕控製一下音量,一字一句地說,“千萬不要把刀子從他的身上拔下來,我們這就過去……好,我不會掛電話,我去開車,讓差蘋接。”


    差蘋擦了擦手心裏的汗,顫顫巍巍地抓回手機,說,“喂……副主編,你別害怕,別哭別哭,人是很皮實的,沒那麽容易死……”


    寇正夕曾經去過夏冬天居住的公寓,所以關於地址的問題不必再次詢問。他一邊拉著差蘋離開家,一邊撥打120急救電話。


    途中,寇正夕讓差蘋打開手機免提,他要與段可蕊通話。


    電話那斷傳來急促的抽泣聲,他嚴肅地說,“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鎮靜再鎮靜,然後把夏冬天被刺傷的前因後果告訴我。”寇正夕眉頭緊鎖,關乎人命,他的心情也不輕鬆。


    這樁恐怖事件要說起來吧,也不能全怪段可蕊,還要怪夏冬天口不擇言。


    整件事的起因緣於夏冬天與段可蕊“熱吻”的照片。夏冬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強吻段可蕊的圖像,引發網絡轟動,更準確地說,是媒體與粉絲的暴動。如果段可蕊隻是遭到夏粉兒的惡意攻擊,她還不至於衝動到動刀子的地步,主要的壓力還是來自於媒體。這群喪心病狂的媒體人,為了獲取獨家內幕,竟然把采訪的目標,鎖定在她的父母身上!


    段可蕊的父親是知名大學的教授,母親在主流出版社當社長,夫妻倆平日裏作風嚴謹,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二老曾明令禁止段可蕊與藝人交往,因為她的上一個戀人,其實不是她告訴差蘋的富商,而是一名小演員。她瞞著父母,與小演員秘密交往五年有餘,情投意合從不爭吵。兩人相處如此融洽,本該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媒體卻爆出男朋友與富家女婚期已定的驚天消息!


    段可蕊內心再堅強也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她悲慟欲絕,甚至有過輕生的舉動。自殺當晚,若不是快遞小哥聞到濃重煤氣味兒,段可蕊早就去當冤死鬼了。段可蕊在住院調理期間,收到一份負心漢經紀人送來的青春補償費,那便是風悅豪庭公寓裏的,價值三千萬的,三室兩廳的房產證。


    至於她為什麽會收下這套房子,又為什麽會搬進來,這件事以後慢慢說,先說她的父母從媒體口中得知女兒又與明星交往時的反應。夫妻倆不止是羞憤,恨不得與這個不成器的女兒斷絕關係!


    段可蕊的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自打段可蕊記事兒開始,她的記憶裏隻有沒完沒了的練習題,以及各種難以下咽的營養品,至於寵愛這個詞,在她的字典裏根本不存在。


    近日,伴隨“新戀情”的橫空出世,段家父母舊事重提,提及她那段瞞天過海又無疾而終的地下情,指責她為了渣男放棄留學機會的愚蠢行為。


    傷疤一旦被撕開,便是血流成河,潰不成軍。


    段可蕊在戀情方麵是有“前科”的人,所以不管她怎樣向父母強調是假新聞,父母都不會再相信她的話。父母在咆哮,她在喊冤。父親情緒一激動,氣得當場心髒病複發。那麽大年紀的人了,推進手術室做了7、8個小時的手術,到現在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


    段母為了避免丈夫蘇醒之後再動氣,疾聲厲色地把不孝女趕出病房。段可蕊回到家後大哭一場,她邊喝酒邊哭,不知不覺喝了一斤多的白酒。


    酒精上頭,理智遠去。她抄起一把水果刀,直奔夏冬天的家門而去!


    夏冬天一覺睡到夜裏,他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等待他的卻是鋒利的刀尖。她用刀指向他,勒令他立刻公開澄清他們的關係!


    不知道是他還沒有睡醒,還是根本不信段可蕊有膽量捅他,所以他非但不服軟,還不知死活地激怒她。他不以為意地說:段可蕊,你別光說不練,有種你就捅死我!來來來,動手啊!


    一語成讖。段可蕊若是一個怕死的人,當初失戀的時候也不會選擇自殺。接下來的事,太血腥就不細描述了。總之等她回過神兒的時候,夏冬天已經倒在血泊當中。


    …………


    寇正夕與差蘋抵達公寓門前的同時,救護車也抵達。上樓途中,寇正夕向急救人員說明大致情況。


    “哦?被刀刺傷?那麽無論原因是什麽,都劃在刑事案件的範疇裏,必須報警。”急救人員不由分說地撥打110。


    一行醫務人員抬著擔架,十萬火急地衝進門。差蘋不敢去看夏冬天的方向,一把摟住瑟瑟發抖的段可蕊。


    “差蘋,你能聯係上夏冬天的家人嗎?” 寇正夕問。


    “他的父母都不在國內,我隻能聯係上聶哲雲。”


    寇正夕望向臉色慘白的段可蕊,說,“那這樣吧,民警馬上就到,你先扶段可蕊回自己家,如果可以的話,幫她把這身帶血的衣服換掉。我跟上救護車去醫院看看情況,你把醫院的地址告訴聶哲雲,等聶哲雲到醫院,我立即去派出所找你們。到了派出所,你跟段可蕊說,不要試圖隱瞞任何,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警察就可以了。萬一事態不妙,我會幫她聯係律師。”


    差蘋無意中瞄到地上的血跡,頓時感到恐慌萬分。她多想讓寇正夕留下來陪自己,無奈目前隻有寇正夕可以幫段可蕊主持大局,所以她唯有故作鎮定地說,“好,你慢點開車,其他事交給我,我們保持聯係。”


    寇正夕應聲,剛走出門口,差蘋又追上來。她說,“之前咱們聊到的話題還有一個重點,聶哲雲與夏冬天曾在山中遭遇狼群,兩人互相保護才活下來,所以他倆是真正意義上的生死之交,一旦讓他知道夏冬天生命垂危,他可能會發瘋,我很擔心他在發瘋的時候傷到你,所以你能不能……別跟他一般見識?”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在保護寇正夕的同時,似乎也照顧到聶哲雲。


    “即便你沒有說到這一段,我不會在那種緊急的情況下與他發生衝突。”寇正夕將她一把攬在懷中拍了拍,“剛才嚇壞了吧?”


    差蘋偷偷蹭掉眼睛的淚珠兒,違心地搖搖頭,說,“副主編雖然脾氣不太好,但平心而論,她的人品絕對沒有問題,她今天會這麽衝動,我相信一定有逼不得已的原因,你一定要幫幫她。”


    “麻煩就麻煩在,段可蕊不屬於正當防衛。持刀傷人,如不致死,可能會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不過,隻要夏冬天願意接受和解,段可蕊最多是賠錢,不會坐牢。但是如果夏冬天重傷不治……最少要判七年。”


    “什麽?那副主編可怎麽辦啊?!……夏冬天真的會死嗎?” 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臉頰,這無聲的淚水中包含著多種情緒,不管誰做過什麽,誰對不起誰,她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出事。


    寇正夕輕輕拭去她的淚,篤定地說,“隻要有一線希望,我絕不會讓他死。”


    差蘋無助地點點頭,雙手一環,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有感而發道,“真不知道你上輩子欠了這哥倆什麽,他倆輪番折騰你,可是每當發生意外的時候,偏偏隻有你能在現場幫忙。聶哲雲受傷的時候是,夏冬天受傷的時候又是。”


    寇正夕聽她這麽一說,發現還真是這麽一回事。他似笑非笑,說,“也許這就是老天的安排,希望他們可以迷途知返?”


    “嗯,但願吧!”


    熱戀中的小情侶匆匆分別。她雙手合十向上拜了拜,默默祈禱夏冬天安然無恙。


    ………………


    醫院急診室


    伴隨一陣嘈雜聲,聶哲雲猶如失控的火車頭,橫衝直闖地奔到手術室的門前。


    他的手剛剛接觸到手術室的大門,便被護士嚴厲製止。


    “夏冬天怎麽樣了?!” 他跑得汗流浹背。


    護士不苟言笑地說道,“水果刀刺入肝髒,主治大夫正在全力搶救,你也要事先做好心理準備,因為傷口造成大量失血。還有,寇先生雖然幫患者簽字手術,但是他說他沒有患者家屬的聯係方式,如果你是患者的朋友,最好盡快聯係他的家屬,畢竟生死一線,在患者沒有脫離危險之前,隨時會出現變數。”


    聶哲雲不自覺地倒退一步,一雙怒目瞪向護士,語氣從疑惑直至怒火衝天!


    “做好什麽心理準備?嗯?……怎麽就生死一線了?你tm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他的吼聲震天,嚇得小護士直接躲到寇正夕的身後。


    寇正夕上前一步,平靜地說,“醫務人員有責任把最壞的情況告訴你,但這不代表一定會發生,等結果吧,大呼小叫真的沒用。”


    聶哲雲一把揪起寇正夕的西服衣領,質問道,“我現在沒工夫跟你廢話!你告訴我那個叫段可蕊的賤女人去了哪個派出所?!”


    “你想怎樣?”


    “如果夏冬天大難不死,我也要讓她坐穿牢底!如果……冬天死了,我一定會讓她一命償一命!” 聶哲雲是認真的,這種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的瘋女人,死多少都不嫌多!


    “事出有因,等夏冬天蘇醒以後,我想他會把經過告訴你,到時你就會知道,他在這件事情上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你!——”聶哲雲舉起拳頭。寇正夕沒有抵禦,而是淡淡地問,“還是你認定他醒不過來了?”話音落定,他緩緩地推開聶哲雲的手臂,又說,“夏冬天失血過多,血庫恐怕供給不足,你如果是o型或者a型血,先跟護士去做抽血化驗。合適的話,以作備用。”


    聶哲雲二話不說便挽起胳膊,緊接著跟隨護士去驗血。


    他前腳剛走,身後便傳來小護士與寇正夕的交談聲。小護士說,“寇先生,你剛剛抽了40血,坐下休息會兒,吃塊巧克力吧?”她從兜裏拿出私藏零食。


    寇正夕抬手婉拒,從皮夾裏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小護士,說,“等手術結束,麻煩你把結果告訴我。”


    “好,不過你現在就走呀?身體吃得消嗎?”


    寇正夕笑而不語,取出車鑰匙,徑自向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聶哲雲漸漸放慢腳步,在不知不覺中回眸凝睇……當他看向寇正夕的時候,寇正夕已經邁出醫院的大門。


    “聶先生,聶先生?你怎麽不走了?”護士問。


    聶哲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透過落地玻璃注視寇正夕的身影,然後沒頭沒尾地問護士,“喂,你會給你的敵人輸血嗎?”


    “如果不是殺父之仇的話,我當然會啊,人命最大。難道你不會?”


    “不……”


    “啊?!你的心也太狠啦!”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希望他受傷,我希望我的敵人長命百歲,” 聶哲雲的視線又移到手術室的門前。他的眼中附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憂愁,喃喃自語,“希望所有人都長命百歲。”


    ……夏冬天,你必須給我挺住,多大點兒事啊你就敢去死?不能死,為了我也不能死,想知道為什麽嗎?


    聶哲雲蓋住酸疼的眼眶……因為我痛哭流涕的模樣,一定醜得慘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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