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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


    少女站立在晚霞之下。


    或許是太過緊張了吧,聲音帶著些許的顫抖。


    她那銀色的長發閃著火焰般的光輝,而臉頰則比這光輝更加緋紅。


    手,腳還有那嘴唇都是小小的,殘留著一些稚嫩。她把那雙細小的手交叉在胸前,是想將不安撫去吧。


    少女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似乎想讓自己的內心冷靜下來。接著,她說出了心裏話。


    「我好像喜歡上宗太了!」


    告白聲響澈天際。


    也許是話出口後輕鬆了不少,少女的身體多少顯得有些無力。


    相比較,站在她對麵的少年的身體卻僵硬了。


    黃昏時分,學校的屋頂上隻有少年與少女的身影。


    短暫的安靜包圍了倆人。


    擺出一副驚訝表情僵在原地的少年名叫真田宗太。是月乃宮高中的二年生,個子不高也不矮,體格稍顯瘦弱。在班級裏既不是很顯眼也並非不起眼。除開英語,其他科目的成績也都還說得過去。在女孩子中的人氣不是很高,但也沒有到被討厭的程度。


    在每年的二月十四日他都會收到義理巧克力。


    但這是他十六年人生中第一次被告白。


    這個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搞得宗太腦中一片空白。


    「這些話或許會給你造成困擾……」


    少女不安地低下頭,輕聲解釋道。


    即便如此,她還是抬起了頭,把身子湊上前說道。


    「但是!但是!即使真的是這樣!我,還是喜歡宗太!」


    少女的話中不含一絲的虛情假意。


    「我,我……已經,抑製不住這感情了!」


    一小步,一小步,少女逐漸地在向宗太靠近。


    很快,她便來到宗太的眼前。從下方盯著上麵。


    看著這一本正經還有些較真的表情,仿佛連心都會被吸走。


    (這情景,也就是說,要到那步驟了嗎?)


    宗太不禁想到了電影和電視劇裏經常出現的戀愛場景。男女縮短著相互之間的距離,倆人的時間定格在了四目相視的狀態下。就在女孩子閉上了眼睛,墊起腳尖的同時,停止的時間再次轉動了起來。最終,四片嘴唇重疊在了一起,倆人的距離變成了零。


    即便是宗太也一樣會對這種行為抱有興趣。他也很想了解感觸如何,味道怎樣。也很希望可以與心儀的女生試一次。作為一名健全的高中生,有這類想法是很正常的。


    但是,突然讓自己親身經曆這種場麵,那所產生出的情感就不僅僅隻有喜悅這一種了。


    就在宗太搖擺不定的時候,對麵的少女已經靜靜地閉上了眼。


    膽小的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少女伸出雙手,環抱住了他的脖子。這樣一來的話,想跑也跑不掉了呢。


    那漸漸靠近的櫻色嘴唇已經近在眼前。


    盡管知道大事不妙,但宗太那僵硬的身體卻是紋絲不動。


    即便如此,他總算還喊出了一句話。


    「等等!冷靜些!停下!」


    宗太甩開被子,猛地坐了起來。


    「哈……哈……」


    他的呼吸有些紊亂,額頭上還冒出了許多排列不齊的汗粒。


    一邊調整著呼吸,宗太一邊緩緩地環視了遍四周。映入他眼中的景色並不是學校的屋頂,而是自己的房間。


    他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


    「……是夢啊……」


    心髒高速地跳動使得胸口微微有些發疼。仔細聽的話就連心跳聲都能聽得很清楚。


    宗太不斷重複著急促的深呼吸。而那支配身體的焦慮則漸漸伴隨著汗水一起流出了體外。


    屋外射進了些許光亮。宗太估計太陽應該已經升起來了吧。但當他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確認時間以後,發現原來才剛剛隻有六點。


    雖然再躺一個小時也依舊趕得及去上學,但是宗太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頭腦也異常地清醒,完全沒有睡回籠覺的意思。


    「不過,為什麽是夢喲……」


    夢裏的一舉一動以及每句台詞,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中。


    明明平時一睜眼,夢的內容就基本忘得差不多了。


    但這次的夢會記得那麽牢的原因宗太心裏卻很清楚。


    因為夢與真實發生的事情混雜在了一起。


    ——我,我,好像喜歡上宗太了!


    這句話直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這聲音仿佛仍在耳邊回蕩。


    宗太抱著頭向前仰去。


    無論怎麽思考都得不出答案。況且本來就連該想些什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麽所困擾,又到底該向哪個方向前進才好呢?


    他抬起頭,望向天花板。


    那名戲弄宗太感情的少女就睡在隔壁的房間裏。既然都住在了一起,他又能逃到何方,躲在可處呢?


    ——那個……可以給些考慮的時間嗎?


    這便是宗太聽完告白後,硬擠出來的一句話。


    雖說把難題置後了,但也並非等於逃過一劫。算上周末兩天,到今天為止已經是第五天了。在這些日子裏,宗太非但沒有冷靜下來,反而還被搞得忐忑不安。


    結果,宗太苦惱了一陣子還是沒得出個答案,他又覺得該再躺一會兒,於是又仰天躺回床上。


    視界中出現了雪白的天花板。一想到如今的自己就像這麵牆一樣,宗太的臉上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感覺才剛進入朦朧狀態沒多久,隔壁的房間就傳出了開門聲。接著,宗太清楚地聽見“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聲音在宗太的房間門前停住。


    隨後,響起一陣稍有顧慮的敲門聲。


    見宗太沒反應,外邊也沒了動靜,但他看見房門的把手被轉動了。


    「早……上了喲~」


    明明是叫人起床的發言,可聲音中卻還帶著朦朧的睡意。


    從門的縫隙中出現了一名睡衣姿態的少女,她正朝著宗太這邊看過來。少女的胸前抱著一隻占據身體一半大小的兔子玩偶。她那拖到地上的銀色長發,由於睡相不好而變得和雜毛豎起的貓似的。


    這名少女正是宗太剛才夢中的女主角。名字是立花雛田。因為某些理由,現在正和宗太「同居」中。


    門被輕輕關上,雛田走進了房間裏。


    她一邊輕聲喚著「早上了喲」,一邊手扶牆壁,向床的方向走來。而那小心謹慎的步伐,是因為她眼睛失明的緣故。


    最後,雛田來到了宗太的床邊。


    她在床邊坐下,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玩偶放到一旁。可能是因為頭部太重的緣故,玩偶仰天躺倒。雛田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點,將玩偶再次擺正。可玩偶不識趣地又摔倒了。於是她繼續去擺正。經過不斷的重複,雛田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這期間,裝睡的宗太則被完全丟在一邊。而他能做的隻有像氈板上的鯉魚那樣,靜靜等待。


    不多時,雛田便伸出小手,使勁地搖了宗太的身體。


    「宗太,早上了喲~。快起~床。」


    話音剛落,宗太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雛田,早。」


    他使勁地裝出副很自然的樣子。


    「咦?再睡五分鍾呢?」


    雛田歪著腦袋,表情裏充滿了疑惑。


    「哈?」


    「不說再睡五分鍾嗎?」


    「因為我是那種一叫就醒的類型。」


    「那樣……我會很難做的。」


    「難做什麽啊?」


    雛田再度伸出雙手,搖起宗太的身體。


    「幹什麽,我這不已經起床了嘛。」


    「請說再睡五分鍾。」


    對於總是在些奇妙的地方很頑固的雛田的這種行為,宗太隻能無奈地配合。


    「那,再睡五分鍾。」


    雛田得意地笑了起來,仿佛在說:我就在等這話呢。


    「真,真是拿你沒辦法呢~。隻能再睡五分鍾喲。」


    「啊,那謝了……」


    「超過五分鍾的話,我可是會直接掀被子的哦!」


    她用力抓住被子的邊緣,儼然一副想掀掉的樣子。


    對話中斷以後,這次雛田又開始小聲念叨起什麽。宗太豎起耳朵仔細一聽,發現她正在數數。


    雛田似乎準備數三百秒。


    但令人遺憾的是,數數並沒有持續到最後。她那跟隨數字上下搖擺的腦袋越搖幅度越大,就連身體也隨之搖晃起來。之後不久,便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宗太將雛田扶起,房間裏頓時傳出了寢息聲。她有規律地進行著呼吸,肩膀如同被波浪推著似的一上一下。完全看不出她有所警戒的原因或許是因為那半張開的嘴巴吧。那裏現在還掛著口水,好像要滴落般。


    宗太用指尖輕輕點了點雛田的額頭。


    「既然是來叫別人起床的,雛田你自己別睡著啊。」


    「再睡……五分鍾……」


    「那不是我的台詞嗎!」


    「哈!是,是的呢!」


    在心裏宗太深深歎了口氣。


    「總之,雛田早上好。」


    「早上好!」


    宗太朝雛田笑了笑,雛田也滿麵笑容地給了回答。但宗太卻把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了。因為僅是和純潔無穢的雛田麵對麵,他的臉就會變得通紅。


    「啊,那個,宗太?」


    雛田很自然地向宗太提問,完全不知道他內心的動搖。


    「怎,怎麽了?」


    「印象分上升了嗎?」


    「啥?印象分是?」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京前輩說這麽做的話印象分就會上升的。」


    「……原來如此,全部是京前輩在搞鬼嗎?」


    「啊!不,不是的!和京前輩沒有一點兒關係!」


    或許是想起了和京前輩的約定,雛田慌慌張張地不斷重複著沒有關係,沒有關係。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即便如此,她還是一邊拚命說些嘴滑了呀,不小心把實話說出口了呀之類的根本不能作為辯解的辯解,邊把身子“唰”地湊到了宗太麵前。


    能感覺到呼吸和體溫的距離,以及那身著睡衣毫無防備的姿態,讓宗太的臉如火燒般的通紅,他本能地移開身子,像要逃跑似的從床上站起。他想著,帳就等會兒直接找京本人算清楚好了。


    「……總之,先吃早飯吧?」


    「嗯,好。」


    「啊,不過,在這之前你先想辦法把頭發處理一下比較好哦。今天也是雜草叢生呢。」


    「才不會有那種事喲。昨天我可是好好擦幹之後才睡的。」


    雛田驕傲地挺起了那貧乏的胸膛。


    但當她伸手摸了摸頭頂之後,忽然就怔住了。


    「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刺蝟與山風卷過嗎?」


    「所以啊,我不是都說了嘛。」


    「不算!剛才不算!請把剛才發生的事都當做沒看到!」


    「哎呀,太強人所難了吧。」


    「……有沒有什麽順手的物品呢……」


    雛田四處摸索,找到了一個招財貓儲蓄罐。


    「宗太,請不要動。」


    「等下,你想幹什麽?」


    「京前輩說了,隻有最開始會有些疼。」


    「那是什麽意思啊!」


    就在儲蓄罐砸下來的前一秒,宗太抓住了雛田那細嫩的雙手。但是,雛田卻因此失去平衡而向後倒去。宗太本想撐住她,可一腳踩空,跟著一起摔倒在了地板上。


    膝蓋重重地撞到地板,疼得宗太眯起了一隻眼睛。正當他準備起身之時,他發覺到,雛田正被自己壓在下麵。


    眼前就是雛田的臉龐。緊閉的眼睛上,有著一排細長的睫毛。口中吐出的暖暖的氣息,正飄蕩在宗太的耳邊。即便很不情願,宗太也還是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胸口正激烈地跳動著。


    「抱,抱歉!」


    宗太想趕快站起來,可身體卻好像忘記了手腳的活動方法一般,完全不聽使喚。


    「宗,宗太!那,那裏好癢!啊,那!那邊是,胸部是更加不行的喲……」


    「真,真的很抱歉!」


    他當即道歉並且成功地站了起來。


    再次看向倒在地上的雛田,宗太呆住了。


    雛田的睡衣由於摔倒而向上翻起,露出了整個肚皮。再加上她的雙手都舉過了頭頂,使得宗太陷入了再直視下去就會忍耐不住的境地。


    他慌慌張張地轉過身去。體內的血液在上下翻騰。全身仿佛都在燃燒。汗水從身上一粒粒地冒出,臉則早已通紅。


    身後傳來了雛田爬起來的聲音。


    「已經沒事了嗎?」


    「咦,啊,我沒問題喲?宗太才是,有沒有受傷呢?」


    宗太一驚一乍地回過身。他發現雛田那嫩白的腹部已經不再顯露在外,終於鬆了口氣。


    身旁的雛田歪著腦袋,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沒事沒事。好了該去吃早飯了。」


    刷完牙洗完臉解決完早飯,出發前該做的事情全部搞定之後,宗太與雛田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間去更換製服。


    每次宗太出房間的時間都比雛田快很多,今天也是如此。


    在客廳等待雛田已經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課。


    無所事事的宗太打開了電視看新聞。今天沒有什麽特別顯眼的事件。對宗太來說,眼下最重大的事件,就是雛田向自己告白了。


    而且就算真的有大事件發生,現在的他也沒那閑情去關心。


    宗太看了看鍾,已經到了差不多該出發的時間。


    「雛田,還沒好嗎?」


    「快,快了!」


    「可別手忙腳亂打扮得很奇特地跑出來喲。」


    代替回答的是雛田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好,那麽,走咯?」


    說完,宗太便從沙發上站起,將包背到肩上。可是,門雖開了,雛田卻沒有出來。


    他向著雛田房間的方向邁出了一步。


    「別,請別過來!」


    這出乎意料的拒絕讓宗太吃了一驚,他很自覺地把邁出去的腳給收了回來。


    「對,對不起。請給我一些心理準備的時間。」


    「大概要多久?」


    宗太再度望向時鍾。時間上雖然還有剩餘,不至於要拚命奔跑才能勉強趕上,但也不是能夠慢悠悠地走到學校的時間。


    他心想,要是再慢些出門,那肯定會落得手拉手奔向學校的下場。如今自己和雛田的關係相當微妙,最好可以避開此類事件。


    「沒,沒問題。我已經作好覺悟了!」


    「什麽覺悟啊……」


    雛田從房間裏“嗖”地竄了出來。


    「啊……」


    宗太張大嘴巴,露出一副驚呆了的表情。


    雛田穿著不同於以往的製服。不過那製服宗太是見過的,是月乃宮高中的夏季製服。但他還是第一次見雛田穿這套製服。


    月乃宮高中的冬服是運動裝,夏服則是水手服的樣式。雖然簡單,但由於裙擺及領口裁


    剪得體,使得這款製服廣受好評。


    聽說以前這裏的製服也是那種爛大街的款式,但為了在這人口稀少的月乃宮中招收到更多的學員,才推出了這款嶄新的製服。可以說這個計劃相當成功,許多學生,特別是女生都是盯上了這件製服而來參加月乃宮的考試的。


    雛田站在門前,像是要讓宗太看清楚似的轉了一個圈。她短裙的邊角自然地向上飄起了一些。


    「怎麽樣?奇怪嗎?不可思議嗎?」


    她的聲音中摻雜著緊張與不安、還有少許的期待。


    「啊,呀,很,很可愛哦。」


    「真的嗎!」


    宗太沒有加以掩飾,直接將內心的想法說出了口。雖然製服看上去寬大了些,不過這件恐怕已經是最小的尺寸了吧。


    「這次印象分有上升嗎?」


    「……別管這個了。總之先走吧。」


    「嗯!」


    2


    步行去學校需要大約二十五分鍾。


    以前,宗太從來沒有覺得這段時間很長。隻要不靠近,不走遠,保持剛剛好的距離即可。


    但這狀況卻因為雛田的告白而改變了。


    宗太的身旁,便是手握確認前方用白色手杖的雛田。她邊移動手杖確認左右,邊像個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努力向前行進著。


    她有節奏地揮動著白色手杖,平跟船鞋的鞋底發出了生硬的聲響。


    從公寓出來之後,宗太和雛田就沒有過什麽像樣的交流。無論雛田說了什麽,宗太都隻應答一句便中斷了對話。


    反之宗太卻沒有主動和雛田聊過任何話題。


    即便宗太心裏很希望可以和以前一樣,可卻無法做到。何止如此,他甚至連這和以前一樣到底指的是什麽時候都不清楚。


    倆人之間充斥著異常的緊張與沉默。


    宗太感覺雛田已經覺察到了這些變化。因為離開家後,她已經有過三次想說些什麽卻又把話咽回去的記錄了。


    放在平時,宗太肯定是會反問回去的,可現在明知有問題卻無法開口,簡直就像是自己在逃避一樣。


    宗太知道,這樣下去必定會到達忍耐的極限。


    而且,這個極限比他預想的來得更加早。


    「啊,那個!宗太!」


    「怎,怎麽了?」


    見雛田停了下來,宗太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要是有什麽煩心事的話,請說出來!我,我雖然不認為自己能夠幫得上忙,但事事非絕對,哪怕隻有萬分之一個概率,說不定我還是可以幫到些什麽的!」


    「啊,啊啊,嗯。」


    的確是有心事捆擾著宗太。但這件事惟獨不能和雛田交談。看來,雛田隻覺察到了變化,似乎還沒來得及考慮原由。


    「呃,謝了呐,雛田。」


    「不用謝,沒幫到你什麽,對不起。」


    不成對話的對話中斷之後,宗太又說了句「走吧」,便繼續向學校進發。雛田也很快跟了上來,與宗太並排行走著。


    共同生活已經過了近兩個月。上學的時候,宗太總會無意識地配合著雛田的步調走路。當他發覺到此事的時候,便產生出厭惡的心情。


    沉默的二人沒走多遠,便看見了一個人影。那人影雖然與雛田穿著相同的製服,不過宗太對她卻並沒有印象。


    那名女生坐在護欄上,呆呆地眺望著天空,像是在等待著某人。


    宗太與雛田走近女生,看清了她那無力的表情。那深黑色的直發,前後都剪得相當整齊。肌膚則是白白的,再加上那美麗的黑色瞳孔,使宗太聯想到了日本人偶。


    女生身上的某處似乎散發著不和諧的氣息。完全猜不到她在考慮些什麽。


    宗太努力讓自己不去多想,準備直接從邊上通過。可女生的視線卻仍死死地盯住他不放。


    在這條從大路延伸出來的小道上,來往的行人並不是很多,因此宗太無法對女生那意圖明顯的目光視而不見。


    他並未停下腳步,隻是將左手放入了口袋之中。


    接著,他向體內的另一個存在發出呼喚。頓時,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左手的指甲也變得越來越燙。


    「宗太?」


    身旁的雛田忽然不再晃動手中的手杖。


    「裝作看不見繼續走你的路。」


    宗太湊到雛田的耳邊,小聲說道。


    此時,隱藏在口袋裏的他的左手指甲上,正浮現出不可思議的文字式。這些文字式被稱作月神刻印,在它們的內部隱藏著能夠引發不可思議現象的力量。


    而宗太的月神刻印有著可以將自己所見之物原封不動地讓他人看見的效果。


    通過他的能力,陷入永遠黑暗之中的雛田也可以暫時見到光明。


    宗太的身體,正被異常的緊張感所支配著。


    他祈禱著不要有事發生。但腦中的警報器卻在長鳴。


    然後,糟糕的預感真的中了。


    「是真田宗太同學及立花雛田醬吧?」


    女生操著在附近從沒聽到過的口音問道。


    宗太自然而然地停下了腳步,把臉朝向使用方言提問的少女。同時,他還將雛田移到背後庇護起來。


    雛田“啾”地抓住了宗太的製服。


    「我們有在哪見過嗎?」


    宗太用看似冷靜且稍顯冷淡的語氣回答了少女的提問。


    「別用這麽可怕的表情看這邊嘛。咱還什麽都沒做呢。」


    「聽這口氣,似乎接下來就準備幹些什麽咯?」


    「宗太同學的心眼可真壞呢。」


    少女猛地從護欄上跳下,並且還在拉近與宗太的距離。為保持兩人原先的距離,宗太向後退了半步。


    「雖不明白你們到底在警戒什麽,但如此失禮的態度,可是會讓咱很傷心的哦。」


    少女的發言越聽越不順耳。雖然在電視上總是能聽到許多關西話,但宗太認為這兩者是有差別的。或許是忽然從日常中脫離出來,讓他有了種很扯淡感覺。


    「不覺得擅自叫別人的名字,卻不報自家姓名的行為十分失禮嗎?」


    「希望你們別生氣呐。話說月神刻印不是應該在非常時刻才發動的嗎?那口袋裏的左手,也代表了這個意思嗎?」


    「看起來的確是個相當失禮的人呐。」


    宗太不再繼續隱藏敵意,轉而狠狠地瞪著對方。但是,黑發的女生卻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兩位是月之子的事情,咱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你又是何許人物?」


    女生一步步地向宗太逼近。


    「可以說是瑞希的同伴,聽懂了嗎?」


    瞬間,宗太攥緊了拳頭。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憎惡的凶光。


    柿崎瑞希,即是以執行人之名殺害五名犯罪者的連續殺人犯。另外,她還曾是宗太的同班同學。經查證,瑞希還有一名謎之共犯者協助作案。但這名共犯至今仍未找到。


    「好可怕好可怕。」


    原本躲在宗太背後的雛田,此時已站在了他的身邊。


    事到如今,想安安穩穩地上學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周圍的空氣如同刃物一般尖銳。在這倍感緊張的場麵當中,恐懼感油然而生。


    宗太溫柔地握住了雛田那顫抖的小手。


    那女生每接近一步,便會倒數一位。


    「那麽該開始愉快的時間了吧?」


    說完,女生率先發動了月神刻印。文字式從她胸中浮現出來。然後以她的身體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土星圓環似的圓圈。


    雛田站到了宗太的跟前。她瘦小的身體


    之中,也正不斷地溢出著月神刻印的文字式。文字式的集合體相互連成帶狀,一層層地逐漸包圍住她的身體。那數量非比尋常,似乎經過多久都不會枯竭。


    那瘦小的身體裏到底是如何藏進如此大量的文字式的呢,宗太覺得這很不可思議。


    由於雙方都進入了臨戰狀態,四周的空氣瞬間凝結了。這種場麵下,連逞能的閑暇都擠不出來。既然不了解對方的能力,不全力以赴可是會吃大虧的。


    而對麵的女生因為是瑞希的同伴,應該是相當了解宗太和雛田的能力。


    就算雛田擁有著強大的力量,隻要知道能力的特性的話,便可找到應對的方法。因此,不明敵人能力的宗太二人在精神上已經陷入了不利的局麵。


    宗太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雙眼之上。努力不漏看掉敵人從靜到動的那個瞬間。


    但是,敵人並未馬上行動。她的月神刻印明明已經發動完成,應該會產生出什麽變化才對,可四周卻沒有異變。


    宗太的額頭上滴下了汗粒,手心更是已經濕得一塌糊塗。


    時間在一分分的流逝,仿佛要將他的神經搞到衰弱一般。


    就在宗太開始鬆懈的時侯,一個新的存在打破了現場的僵局。仔細一看,來到火花四射的兩方中間的生物原來是條沒腦的野狗。


    讀不懂現場氣氛的遲鈍野狗,好死不死地還往宗太這邊走來。


    即便如此,宗太還是沒有移開視線。他清楚,若自己去看野狗,對手就及有可能抓住那瞬間采取行動。他僅是用餘光來追蹤野狗的動向。


    野狗想也沒想就湊到宗太的腿上。宗太光憑感覺便能知曉。對他來說,現在已經沒有比狗更煩人的事了。


    忽然,少女那原本什麽都無法讀出的雙眼裏,流露出了一絲類似戲弄的情感。宗太對此特有親近感,他不禁想起了某段黑曆史。她的眼睛從宗太身上離開,朝向了他腳邊的狗。


    異常的危機感讓宗太也向腳下望去。


    野狗正準備翹起後腿。看來它是把宗太腿當作電線竿了。


    見此情景,宗太慌忙向後退去。就在他著地的同時,野狗也在道路當中撒起了尿。


    宗太邊拍著胸脯慶幸自己躲過一劫,邊看著野狗行完方便。


    一抬頭,他便看見女生已解除了月神刻印。瞬間,野狗嚇得全身發起抖。它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來確認自己的方位。最後,它又看了幾眼被月神刻印所包圍的雛田,膽怯地逃跑了。


    「相當有膽識呐。不愧是京京中意的人選。」


    「宗太,那個……呃,怎麽了?」


    凍結的空氣開始慢慢融化,謎之女生的態度迅速轉變為了友好。


    仍處於臨戰狀態的雛田對此則顯得有些迷茫。


    代替回答,宗太率先停止了月神刻印。很快,雛田也將環繞在身邊的文字式一一分解,盡數收回體內。隻不過,她仍沒有放鬆警戒。


    這時,傳來了宗太十分熟悉的聲音。


    「小燕也真是,你看你,幹嘛連多餘的話都說了喲。」


    「啊,京前輩!」


    最早反應過來的人是雛田。


    「早上好,小雛。」


    「哇,哇,京前輩今天也好柔軟!」


    這位一上來就把雛田緊緊抱入懷中的人物,便是擔任宗太學校學生會長職務的片桐京了。


    僅靠單薄的夏裝,已無法徹底隱藏京的豐滿曲線。那乳量把衣服繃地緊緊的,仿佛快要漲裂出來一般。去年,目睹此景的宗太同學淺井就已放出過這絕非凡間之物的豪言。


    宗太把現場所在人員的麵孔一一進行了確認。雛田和京,以及謎之女生。好像剛才京叫了她一聲小燕。


    「京前輩,可以說明一下嗎?」


    「她的名字是甘粕燕。和我同是月乃宮高的三年生,擔任學生會會計的職務。」


    「不是,不是這些內容……我問的是月神刻印那方麵喲。」


    「很可惜,小燕也是特課的成員哦。懂了嗎?你沒見過是因為她昨天才從關西方麵調過來喲。」


    宗太在緩解緊張感的同時還不忘向燕投去責備的目光。


    「希望能夠好好相處,還請多多關照呐。」


    燕笑眯眯地把手伸到宗太跟前,似乎是想和他握手。但宗太卻對此舉表現出了暫時無視的態度。


    「我叫立花雛田!請多多關照!」


    雛田一副對之前的惡作劇毫不在意的樣子。宗太心想,不對,其實她根本就沒在意吧。


    「嗯,請多關照。」


    說著,燕握住了雛田的雙手。然後又把那銀色的腦袋給摸了個遍。等滿足之後,她再次向宗太伸出了手。


    沒辦法,宗太隻得伸出自己的手去回應。但他的手隻握到了空氣。原來是燕率先把手移開了。


    「剛才的回禮。」


    宗太隱忍著心中的小火苗,無語地朝京望去。


    「她就這性格,你放棄吧。」


    雖然貌似是特課的同伴,但也是絕不能大意。宗太給甘粕燕作出了這個評價。


    「那個,甘粕前輩。我有一個疑問。」


    「叫燕前輩的話,咱會很開心呢。」


    「甘粕前輩是關西出生嗎?」


    「真個是不坦率的孩子呢。別害羞嘛。」


    「……我沒問題了。」


    一陣虛脫感襲來,宗太無力地垂下了肩膀。


    「小燕是生在東京長在東京的喲。隻不過,她總是依次在大阪、神戶、京都這幾個城市來來回回,才會變成這樣的喏。」


    京的語氣裏充滿了對收拾爛攤子的不耐煩。


    「活在無聊的日常裏,有一顆玩樂的心是必須的說?刺激這種東西,不自己去創造可是等不到的。」


    「連月神刻印都用上了,這也算玩樂的心嗎?」


    甚至還說是瑞希的同伴。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可玩?」


    見自己的發言難以刺激到對方,宗太的表情漸漸變得扭曲。他已無力陪燕繼續廢話。


    「啊,對了。我這有要給小雛田東西哦。」


    京把手伸入包中,取出一部手機,上麵還係著掛繩。她二話沒說,便將手機掛在了雛田的脖子上。


    「這是什麽?」


    雛田正用手觸摸手機進行著仔細的確認。


    「手機喲。」


    「咦?這手機是給,我,我的?」


    「嗯,黑田叔說讓你帶個比較好。裏麵有聲音指導程序的,記熟以後操作起來也會相對簡單些。」


    「哇,哇,真的可以嗎?」


    「小雛真好。咱也好想要一個呐。」


    女孩子三人圍成一團,宗太則被完完全全地排除在了圈外。他發覺連四周的空氣都起了變化,隻好乖乖的像個旁觀者那樣和她們保持一些距離。


    雛田很快就和京及燕交換了號碼。


    在這期間,宗太徹底地被她們忽視掉了。明明快到夏日了,吹來的風卻是涼嗖嗖的呢。


    「宗太,也請告訴我你的號碼!」


    「哦,噢。」


    宗太看了看雛田的手機,發現那手機按鍵比普通的要大。他心想,這種設定的確光靠觸摸便能了解一定程度的操作。隨後,他又發現裏麵還安裝著可以將收到的短信有聲讀出的程序。這樣的話就不能在上課的時候用了呢,連無關緊要的事他都一並考慮到了。


    他很快用紅外線將倆人的號碼登陸到了相互的手機上。


    「完成了喲。」


    「非常感謝。」


    雛田興高采烈地把掛在脖子上的手機像寶貝似地揣在懷中。


    這些宗太都不經意地看在眼裏,但是,當他覺察到了京正笑嘻嘻地觀察著自己時,他趕忙把視線從雛田身上移開。


    「再不快點兒可就要遲到了喲。」


    「是呢。接下來就邊走邊聊吧。」


    說完,京便拉起雛田的手走在了前頭。


    宗太自然落得和燕並排行走的下場。


    「真可悲,幹嗎一大早就必須要去那麽無聊的學校啊。」


    燕雙手交叉在胸前,邊走邊抱怨。


    「說來,剛才京前輩說過你是學生會的會計吧……這不很奇怪嗎?」


    學生會成員選舉是在秋天。但照京的說明,燕從去年春天就被調去了關西。這樣一來,在選舉的時候她應該不在月乃宮才對。


    「學生會成員的任期是一年對吧?」


    「本來是沒錯呢。隻不過,現在的成員包括咱在內,都是從一年級開始就擔任的。這你知道吧?」


    其實宗太是知道的,但他隻是曖昧地點了點頭。


    「於是,去年秋天因為別的活動,導致選舉沒有進行。」


    「啊啊……這麽說來。」


    的確,因為文化祭的規模擴大,選舉的預定被取消了。那場與大學合作的文化祭改名成了月乃宮祭,辦得非常隆重。宗太還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準備以及最初的嚐試搞得學生們是焦頭爛額。


    因此,學生會選舉變得無法進行,再加上現役成員還都是二年生,所以便校方做出了全員連任的決策。


    即便如此,宗太仍心存疑慮。燕不在的期間,會計的職務不就一直處空缺狀態了嘛。


    「學生會成員缺少一名不會影響工作速度嗎?」


    「京京差使人的水平可強了。就算少個一倆名成員,也不會造成不便的。」


    確實,京若想找個幫手,願意幫忙的學生絕對是要多少有多少。就連宗太自己也是頻繁被叫去做開學典禮的準備等各種差事。


    「在這世界上,能頂得住京京魅眼的男人是不存在的。」


    「不要在小雛田麵前講些糟糕的言論喲。」


    「但這的確是這個世上的真理嘛。對吧,宗太同學。」


    碰到不好意思回答的問題時,宗太就會選擇沉默。或許是覺得他太沒趣,燕貌似故意地把臉拉地長長的。


    「果然,京前輩是個很厲害的人呢!」


    不知為何,雛田的表情裏綻放出了崇拜的光芒。而京則一邊摸著雛田的腦袋,一邊對她說「可不能聽小燕說的話哦。」


    「以前明明隻是個土氣娘。」


    「什麽意思?」


    「死板的意思。」


    走在前頭的京解釋道。


    「……以前,難道說京前輩和甘粕前輩小時候就已經認識了嗎?」


    「嘛,小學開始的孽緣呢。」


    「嗯,是呐,京京的初戀乃至一切,咱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機會的話,就給你們講一段她有趣的故事吧。」


    「啊啊,有件事忘記說了,現在學生會的工作堆積如山。請做好連說閑話的工夫都沒有的覺悟哦。」


    「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咱吧~」


    「京前輩很忙嗎?」


    「嗯~是有些呢。由於之前的事件啥的,我不是休假了很多天嘛?所以教導主任放出話,要我不去管體育祭,把拉下的課程補習完畢先。」


    「體育祭,不舉行了嗎?」


    語氣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般。


    宗太心想,對不知學校生活的雛田來說,學校的活動可能是非常特別的吧。


    表情看似非常失落的雛田低下了頭。


    「沒問題的喲。你認為我會敗給區區教導主任嗎?」


    雛田用力地左右甩著腦袋,然後恢複了那不輸於自己姓名的燦爛笑顏。


    見識了京的做法,宗太覺得自己有些明白她受歡迎的原因了。他心想,沒必要像京那樣事事處理周全,但還是希望能為特定的人選盡自己的一份力量。想到這裏,他的眼睛自然而然地望向了雛田的後背。


    「哈啊,真是,連呼吸都覺得麻煩了呀。」


    就在燕最後吐了出一句破壞原本積極向上的氣氛似的發言之後,宗太等人到達了學校。


    3


    在早晨的班會上,班主任的巴說了些誌願調查什麽的。


    上午的課程學了數學、世界史、現代國語和物理。數學課上還來了次小考,但卷子裏的題目宗太卻沒記住多少。


    其他課程中所上的內容他也基本沒有了印象。筆記本上也是一筆未動。


    中午,宗太在食堂吃了咖喱。


    現在,下午的英語授課中。此時的宗太肚子空空如也,眼皮重得快要合到一起了。


    由於一大早就被燕玩弄了一番,使他感覺精神非常疲憊。


    宗太的視界漸漸被黑色從上方所掩蓋。最終,眼裏隻剩下一片黑暗。


    即便如此,他的意識仍未模糊,反到非常的清醒。難道是太緊張了嗎,大腦一直在抗拒著睡魔。


    進入夢中世界的大門已經是第三次關閉了。


    厭倦趴在課桌上的宗太坐直了身體。


    窗外,迎接夏日到來的縱向雲彩猶如鯨魚般在天空中遊泳。


    宗太看了眼黑板上方的時鍾。


    離開始上課隻經過了七分鍾。雖然,宗太祈禱秒針走得快一些,可他的願望卻沒有絲毫成真的跡象。


    宗太在心裏歎了口氣。沒多久,他的視線便下意識地朝向了教室的中央。


    出現在宗太視野裏的是前幾天換座位時移動到教室正中的雛田。而宗太自己則人品極佳地隻向前麵移動了一排。


    雛田的背挺得直直,表情嚴肅地在聽老師講課。可緊接著她又和往常一樣打了個大哈欠,還用手揉了揉臉。這一係列行為就像隻倉鼠。


    發覺到自己的失態,宗太慌忙移開視線。


    他再次確認了時間。


    才經過了九分。


    這也是宗太能夠忍住不去關注雛田的最大時間限。


    不僅僅是英語課,每次宗太恢複意識後,都會第一時間看向雛田。然後,他又會做賊心虛似地把視線忽然轉向別處。


    在被告白之後的數日中,這種症狀一直沒有間斷過。而且出現症狀的時間間隔還每天都在縮短。


    「好,真田。這篇英文你來翻下試試。」


    隻聽見一個和英語教師的名號不怎麽相配的大塊頭似乎說了些什麽。盡管被點到名,可沉醉在心事中的宗太卻徹徹底底地把英語老師給無視掉了。


    「喂,真田!聽到了沒!」


    「咦?啊,哦。」


    宗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捧著教科書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連要幹嘛都不知道,翻開的頁數自然也與文章的所在相差甚遠。


    正當他在考慮合理的借口之時,背後突然被自動筆之類的物體戳了一下。接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向他傳達了“手機”二字。


    不一會兒,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便震動起來。


    他把手機放在課桌下,打開確認了送來的短信。不處所料,內容正是譯文。


    聽上去就像是他自己翻譯的一樣,宗太疙疙瘩瘩地把短信裏的文章讀了一遍。


    英語老師一臉沮喪地瞪著宗太。


    「可以坐下了嗎?」


    英語老師不情願地點了頭,於是宗太便坐回位子。


    他操作起放在課桌下的手機。


    ——幫大忙了,謝謝。


    不一會兒,就有了回信。


    ——和小雛,發生了什麽?


    讀完短信內容的瞬間


    ,宗太的表情僵硬住了。


    發信人就是坐在宗太後麵的裏見千歲。即使不回頭去看,宗太也能想象得到對方是何種表情。恐怕她正透過眼鏡鏡片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後背吧。


    這位便是去年宗太的告白對象,以及把宗太給甩了的人物。


    但宗太至今對千歲仍是念念不忘。因為他還沒成熟到可以用一句“啊,是嗎”就了結這段感情。於是,從那時起有好一段時間與千歲的關係都持續在見麵難開口的同班同學的水平上。


    然而一次偶然的機會,宗太得到了和千歲約會的邀請。這使得兩人的關係,起了一些小小的變化。可是,他卻放跑了這個絕好的機會。


    盡管千歲說了周末會空出時間。


    因為雛田的告白,宗太根本沒工夫去考慮其他的事情。就連在周一碰到千歲,他也楞沒想起約會的事情。


    「其實我也沒期待你會赴約。」


    周一清早,千歲的這一句話伴隨著刺骨的疼痛深深地刺進了宗太的心房。兩人的關係才剛向前邁進一步,可如今卻又變成了冷戰狀態。


    就在宗太思考如何回信之時,千歲再度發來了信息。


    ——這幾天,你一直在盯著小雛看呢。


    宗太身後發出的按鍵聲並未中斷。


    果不其然,手機又震動起來。


    ——不需要解釋喲。反正我沒有期待。


    看完這段話,宗太無解地癱倒在了課桌之上。難為情也好心虛也罷,心情放鬆了才是他的心聲。對於千歲,應該沒有理由必須解釋給她聽才對。


    對宗太來說,千歲隻是單相思的對象,而並非女朋友。


    這之後他雖努力想克製不往雛田的方向看,但即便他認清了自己的本意,也還是看了雛田五次。而且每看一次,都能感覺到從背後而來的淩厲視線。


    課程結束,離開班會還有一段不長的休息時間,雛田的四周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從早上開始,每逢下課就都會出現類似的情景。


    原因便是掛在雛田脖子上的手機。


    為了入手號碼和郵箱地址,班上不問男女紛紛圍了上去。


    隻要有委托,雛田是絕對不會拒絕的。現在她手機上登陸的號碼的數量已經稍稍超越了宗太所知道的同班同學的號碼數。


    「太棒了~!大爺的手機裏也有女孩子的號碼了!」


    這位腦殘亂吼的人物就是從去年開始就和宗太同班的淺井。他有著籃球部部員應有的高大個子,外表也並非難以入眼。但他的腦袋裏麵可真的是十分悲劇。


    「真田君已經知道了嗎?」


    千歲那朦朦朧朧的發言總是會使宗太動搖。


    他靠在牆上,斜眼看著千歲。


    「那麽裏見呢?」


    「午休的時候問到了喲。」


    她特意把手機拿出來,讓宗太看清楚。


    似乎淺井是最後一個要號碼的人,他走後,雛田的周圍終於平靜下來。宗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就看見她正在操作著手機,那手法還不是非常熟練。


    忽然,口袋裏的手機震了起來。


    宗太一邊想著不可能吧一邊取出了手機,隻見來電人那欄赫然寫著雛田的名字。不接的話會傷到雛田的心,結果他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


    「啊,真通了。」


    「這點兒距離不需要打電話也能聽到吧。」


    「對,對不起。我隻是非常想使用一下而已。」


    「大家的號碼你那都有吧,用不著打給我啊……」


    「嗯……但是,那個,我已經決定好了要最先打給宗太的。若是給你添麻煩了,還請多包涵。」


    雛田麵朝前方,做了一個道歉的動作。此舉引得宗太發笑。然後,他又費了很大力氣才收回笑容。


    「不是啦……我不介意的。不過掛了哦,巴老師很快就來了。被沒收的話,可就麻煩了呐。」


    「嗯,好。沒收的話是很麻煩!」


    掛掉電話,宗太感覺到了背後千歲的視線刺入自己的皮膚的疼痛。


    「我可沒什麽話想說喲。」


    就在這個時候,教室的前門被打開,巴走了進來。


    失去了辯解機會的宗太無奈地將身子轉回了正前方。


    站在講台前的巴環視了一下教室內部。


    「今天隻有一個傳達事項。」


    說完,她轉個身,在黑板上用粉筆寫下了幾行字。


    體育祭實行委員選拔,人員男女各一人。


    「想到候補人選的話請舉手,隻要是不屬於委員會的人即可。」


    來月乃宮高中上學已是第二個年頭。除了雛田以外的其他人都已經曆過一次體育祭。他們自然知道實行委員的工作是給為學生會做牛做馬。特別是男生,盡幹些搬運重物的活兒,完完全全就是幕後工作人員。


    教室之內彌漫著相互牽製的氣氛。


    而已經所屬委員會的學生則一副旁觀者的樣子,顯得非常輕鬆。


    「真田君,試一下如何?」


    「又沒人選我,而且這種給京前輩做牛做馬的活兒我才不幹喲。」


    一提到京,數名男生都開始認真地考慮起了問題。這的確是個接近京的絕好機會。就連淺井之流都露出腹瀉似的表情在思考著。


    但最終還是沒人舉手。每個人仿佛都在等著別人舉手一般,整個教室保持著種不可思議的均衡。


    此時,在教室的正中舉起了一隻小手。


    「請,請問。」


    「立花同學,怎麽了?」


    大家的目光一齊集中到了雛田的身上。


    「實行委員,我也可以擔任嗎?」


    教室裏頓時充滿了驚訝與困惑。這次大家齊唰唰地望向了巴,仿佛都想看她如何回答。


    「呃,當然可以。」


    「那,那麽可以的話可以讓我擔任嗎?雖然我沒有這方麵的經驗,能不能當好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做做看。想和大家一樣。」


    「有沒其他女生想做的?」


    全體女生以沉默回答了巴的問題。


    「那女子實行委員就定為立花雛田。接下來是男生這邊。」


    巴射出一道尖銳的目光,貫穿了宗太。


    雖然宗太很想裝做沒看見,可他清楚這麽做的下場將會很慘。巴的視線分明就是在威逼。


    女子委員的決出使得男生中的氣氛也發生了些許變化。京加上雛田的組合讓他們陷入了更深層的思考之中。


    即便如此,也仍然沒人舉手。


    在男生們心花怒放的心情的背後,宗太還看見了膽怯。那是對於失明的雛田無意識的歧視。教室裏大家都在的時候是沒問題。但恐怕他們都將“若是碰上兩人獨處之時,自己還能處理得當嗎”的問題放於了內心的天秤之上。


    宗太不希望雛田繼續暴露在這些負麵情感之下。即便眼睛看不見,敏感的雛田也必定覺察到了周圍的空氣。


    他大歎一口氣,無奈地舉起了手。


    「沒人當的話,我來當好了。」


    宗太斜眼看到雛田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她漸漸露出了笑容。


    那表情沒有一絲演技。雛田的反應是真真正正的開心。


    見沒有其他候補,巴一聲號令,班級的實行委員便決定由宗太與雛田擔任了。


    「執行委員也順利的決定了,那麽班會到此結束。」


    「起立,敬禮。」


    在作為值日生的淺井的口號下宣告了下午班會的結束。


    宗太也準備帶著雛田一道回家。但在這當口上被巴叫住了。


    「真田君及立花同學,在回家前先去趟學生會室。」


    「咦?這麽快就要開始實行委員的工作了嗎?」


    「不是喲。是去向學生會報告我們班的實行委員是我們兩個啦。」


    雖然從結果上說,學生會有著尊重學生自主性的體製,但隻看現在這種情形的話,根本就是覺得管理學生很麻煩所以懶得管而已。


    而且,若倆人一起去學生會室,想必會被京和燕調戲一番。


    「宗太,走吧!這可是最初的工作喲!」


    相比心情沉重的宗太,雛田則是幹勁滿滿。


    4


    放學後的走廊,不少地方都正在清掃,人們三三兩兩準備回家。


    宗太仿佛在為雛田鋪路一般,沿著牆壁行走。


    在他的背後,跟著抓住皮帶的雛田。


    (導盲犬估計就是這種感覺呐。)


    每當有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就必定會朝這邊看,不過宗太已經不再在意那些視線。因為銀色頭發的雛田實在太過引人注目。


    在穿過一般教室,進入學生會室所在的樓層後,學生的數量一下子突然減少了。


    學生會室近在眼前,可宗太的皮帶卻忽然被向後扯了一下。


    「嗚……怎麽了?」


    「非,非常感謝。」


    宗太轉過身,便看見雛田重重地低下了頭。不過她用力過猛,一頭撞在了宗太的腹部上,使得對方又一次發出了“嗚”的叫喚聲。


    「對,對不起。」


    一邊揉著撞疼的腹部,宗太邊和雛田拉開了一步的距離。


    「你說的謝謝,是指什麽?」


    「是指實行委員!雖然我試著舉了手,但內心卻非常的不安……那,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和宗太一起的話就好了。所以宗太說當的時候,我真的很安心。」


    「是嗎。」


    似乎雛田真的非常緊張,她的小腳到現在仍有些發抖。就好像電視上的動物節目裏播放的初生不久的小鹿一般。


    「我會拚命努力工作!爭取做到不拖宗太的後腿!」


    雛田握緊拳頭,以顯示自己的決心。不過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她的決心往往都隻是掛在嘴上。


    「期待著喲。」


    「啊,語氣裏沒有包含著期待呢。宗太的話,我可是聽得出來的。」


    「有期待有期待。」


    「嗚~我會好好工作,讓你看到成果!」


    宗太拿手指按著雛田鼓起的臉。由於嘴裏的空氣被擠掉,她的臉漸漸癟回了原狀。但嘴唇依舊翹得老高,一副仍在較勁的表情。


    一邊應付著拚命顯示決心的雛田,宗太一邊敲了兩下寫著「先敲門」的學生會室大門。


    「上鎖這種無聊的事情才沒有做喲。」


    「失禮了。」


    「哎呀,這不是宗太和小雛嘛。」


    打開門,宗太的眼前出現了京與燕的身姿。


    在正對麵的桌上,京正認真仔細地翻看著文件。當她看見宗太與雛田之後,她僅一瞬露出笑容,說了句歡迎。


    而燕則整個趴在京的背上。看起來似乎是在打擾京的工作。她朝京的耳邊吹著氣,但此舉卻被京完全地給無視了。


    「那啥,兩位來這裏有什麽事?」


    對京沒了興趣的燕從京的身上爬起,向宗太與雛田的方向靠近。


    「我們是來報告體育祭實行委員的就任的!」


    雛田活力滿滿地回答道。


    「咦,那還真是辛苦了。沒想到,你們兩個會當選,這下可有趣了呐。」


    燕朝京使了眼色。而這也是自宗太二人進門以來的第一次,學生會長回應懶散會計的行為。


    京眯起眼,像貓似地望著宗太,眼神中還帶著戲弄之情。仿佛被京全部看透了一般,宗太顯得很不自在。


    「來,在這裏寫上班級和姓名。」


    宗太在燕遞過來的名簿上,寫下了自己與雛田的名字。


    「兩位現在正式成為體育祭的實行委員。說白了就是學生會的走狗了喲。」


    「那個……宗太,走狗都需要做些什麽呢?」


    「別用這麽認真的表情問這種問題啊。還有甘粕前輩也別用這麽奇怪的說法……話說實行委員都需要做些什麽?」


    聽完宗太適當的發言,燕忽然一頭鑽進置物櫃中物色起了什麽。當她出來時,手中棒了一塊板和兩個毛泡桐材質的盒子。


    她將板置於桌上,在上邊擺起了棋子,似乎是將客人的存在完全給忘記了。


    宗太定睛一看,原來那是塊將棋盤。


    「來玩一局嗎?」


    「前輩的興趣是將棋嗎?」


    「還說不上是興趣。水平僅夠玩樂而已。」


    為了確認此話的真實性,宗太向京望去。或許是預測到了他的反應,倆人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但京卻一言未發,隻顧著敲擊筆記本電腦的按鍵。


    「甘粕前輩沒有工作的嗎?」


    「有一大堆哦。」


    燕朝京旁邊的桌子瞟了一眼。那裏堆滿了文件資料。多得連桌麵都看不到了。


    「那還有工夫玩樂嗎?」


    「明天可以做的事,咱就會放到明天做呢。」


    「前輩是那種把暑假作業留到月底做的類型呢。」


    「不,你錯了。暑假作業一般會在提出日的前一天開始做。」


    通常各科目作業的提出日,都是暑假結束後最初上課的那天。而它的前一天,其實已經不是暑假了。


    宗太對京深表同情。


    「如果贏了咱,就減輕分配給宗太同學的實行委員的工作量。」


    燕的提案使宗太“唰”地抬起了頭。


    對宗太來說,能減輕實行委員的工作量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若將照顧雛田也算為自己的工作的話,那他現在正希望獲得些自由的時間呢。


    「雛田,隻玩一局可以嗎?」


    「可以,我不介意喲。」


    宗太走到桌子的另一邊,與燕麵對麵坐下。他發現對方還很有心地準備了茶水。


    因為以前常與黑田對局,所以宗太對自身的水平還是稍有自信的。


    「那麽,請多指教。」


    「嗯,承蒙指教。」


    先手的宗太氣勢逼人地走出了最初的一步。


    盤中的棋子你來我往,宗太的戰術正漸漸成型。


    數回合的切磋讓他感覺燕的水平的確不高。或許真的是隻夠玩樂的程度。


    即便如此,她似乎根本沒覺察到自己正被逼入險境,仍很開心地享受著棋局。


    結果,燕的飛車與角行被宗太奪下。剩下隻是如何料理的問題了。


    「別大意哦。」


    京小聲地提醒了一句。


    宗太並未大意,而且他也不準備手下留情。因為隻要勝了,實行委員的工作就會變得輕鬆了啊。


    但每走一步,他的表情上就會多一份險峻。


    明明沒有放水也沒有失誤,可棋盤上的走向卻顯得很詭異。不,這情形分明就是宗太一方被逼入了絕境。


    「哎呀呀,這樣就將軍了呢。」


    「……我輸了。」


    連敗因都還不明,宗太卻已慘敗給了燕。


    前半局和後半局燕的打法完全不同。


    仔細想想,那變化就是在飛車與角行被奪之後。


    「打從一開始就準備送掉飛車和角行嗎?」


    「那麽,你指的是什麽呢。算,意思太難懂,先丟到一邊去好了。」


    「小雛,讓宗太君看下這個。」


    接到京的指示,雛田便將兩張折疊起來的b4紙遞給了宗太。


    他翻開一看,裏麵是全國模擬考試的結果。在第一的位置出現了個熟悉的名字。而且前麵、再前麵、甚至更前麵的,第一位上都寫著相同的名字。再看誌願校那欄,從偏差值高的大學開始依次下來,列滿一整頁的校名。並且如同理所當然似的,在當中選出了最好的學校。


    那些姓名欄上的名字是,甘粕燕。


    「汗。」


    「宗太真是個把感情都表現在臉上的人呐。之前是不是把咱想成白癡了喏。」


    成績時常全國第一。而且每回全科目滿點,已經不是能用優秀來形容的級別。宗太心想,這或許該叫天才嗎。


    「話說,既然咱贏了,那就請照咱所說的做。」


    「我們有這條約定嗎?」


    「真是問了個奇怪的問題呐。既然是賭博,肯定雙方都有條件的咯?放心放心。咱不會提出無理要求的。」


    宗太一副吃了黃蓮似的表情,將話題轉回到原點。


    「那,要我做什麽?」


    為了放鬆心情,他端起茶杯,含在嘴裏。


    「能和咱約會嗎?」


    話音剛落,宗太就把喝進去的茶全給吐了出來。而在他正對麵的燕則一言未發地取出手帕擦起了自己的臉。


    「聽不懂玩笑話嗎?真是的,害咱糟了一身罪。」


    「……太,太好了。」


    坐在一旁的雛田不停地安撫著胸口。


    「那,撇開玩笑話,到底需要我做啥?」


    「隻要今後稱呼咱為燕前輩即可。」


    「燕,燕前輩。」


    「乖。宗太同學,實行委員的工作好好幹哦。」


    精疲力盡的宗太垂下了雙肩。看他的樣子一時半會兒是無法振作了。


    或許是工作告一段落,京無視了周圍,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所以啊,我都說過別大意了。」


    「……那一開始就先告訴我喲。」


    「身為學生會的一員,可不能隻給宗太君特別待遇呢。而且,我還對宗太君抱有期待的說。」


    先不管話的真假,光是這期待二字,便讓宗太無言以對。


    不過他話鋒一轉,又提出了另一個疑問。


    「學生會的其他人呢?副會長還有書記是吧?雖然煩瑣,不過還是想和他們也正式地打個招呼。」


    「虎的話……啊,我說的是副會長直江虎次郎,他自從被我甩了以後,就沒怎麽在會室裏露過臉呢。」


    「抱歉我不該問這種問題。」


    「書記的秋月真琴則是跑去請求各部提供體育祭工作的協力去了,沒一會兒可回不來喲?」


    宗太心想,京可以說出這麽正經的理由真是太好了。


    既然如此,就沒有理由再留在學生會室裏。若繼續呆下去,恐怕會被強製接受一些多餘的工作。


    就在宗太準備離開之時,京叫住了他。


    「啊,對了對了。兩位明天有什麽安排?」


    她的眼睛,分別朝宗太與雛田看了一眼。


    「沒有,就是普普通通地來上學而已。」


    「為了什麽?」


    「為了來聽課。」


    「宗太君,這回答讓我好失望呀。」


    京的視線下墜,貌似非常失落。旁邊的燕也一樣,以一副像是見到了難以相信的事物般的表情看著宗太。


    「連明天是什麽日子都能忘記,你可真那個什麽呢。」


    宗太轉動大腦,搜索起日期。


    今天是六月三日。明天自然是四日。


    他擺出一副“啊”的口型。


    「明天是六月四日,月之碎片墜落的日子呢。」


    雛田小聲地提醒了一下。


    在那天發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災變,同時也造就了月乃宮這片土地。因此,人們將六月四日定為城市的誕生祭,屆時學校放假,街上會舉行盛大的慶祝祭典。


    「月乃宮的誕生祭嗎?」


    「誕生祭是什麽?」


    「露天攤位擺滿一條商店街,也有人跳舞,而且等天色暗下之後,還會放煙火哦。」


    「煙火……」


    想看的情感從雛田的表情中滿溢出來。


    若在這時邀請她一起參加祭典確實非常容易。但宗太卻顯得有些躊躇。因為他與雛田正處在尷尬的關係當中。


    「那麽,明天大家一起去參加祭典嗎?」


    京自然地說道,她的發言打破了一瞬的寂靜。


    「好呀,咱也很久沒去了,好想去呐。」


    「祭典好期待!」


    事到如今,宗太的表態已毫無關係。他所能做的隻有隨波逐流而已。


    「就是這樣,宗太君,懂嗎?」


    「呃呃,我明白了……」


    一想到明天可能會變得很長,宗太不由地深深歎了口氣。


    5


    誕生祭的當天盡管是六月天,但天氣仍是萬裏無雲的快晴。


    氣象上也說降雨概率為零。


    還保證不會有雷雨。


    昨晚,一直蹲在電視旁的雛田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高興得不得了。


    可現在,她卻不在宗太的身邊。


    「女孩子要做各種準備,好麻煩的喲。」


    被京這麽一說,宗太隻好孤身一人先行出了門。


    來到月乃宮的車站前,那裏早已洋溢著節日的氣氛。


    數名身著法披的青年團體邊精神飽滿地喊著口號邊從宗太身邊經過。宗太心想,那些大概是參加午間活動隊伍的人吧。


    而那許多的攤位並排在一起,組成了一道圍牆。


    早已習慣的街道,惟獨今天看去又是另外一副光景。街道和人們都已忘記了日常。


    在此之中,卻隻有宗太一人呆呆地站立著,仿佛被世俗遺棄了一般。


    他呆望著為紀念城市複興而由外國雕刻名家所製作的謎之藝術品。雖然聽說這形狀是象征生命與和平,不過宗太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忽然,背後感覺到了一陣氣息。


    宗太還未來得及轉身,就被某種溫暖的物體給蒙蔽住了視界。


    某柔軟的物體抵住了他的後背,並傳出輕微的悲鳴。


    「猜猜~我是誰?」


    說話人的語調非常輕浮。


    「我猜聲音是京前輩的,手是燕前輩的?」


    待蒙住視界的手鬆開以後,宗太轉過了身子。隻見私服姿態的京與燕正並排站在一起。


    「真聰明呢。」


    「不是啦,是,那……」


    宗太一邊拙劣地解釋,一邊對比了下倆人的胸部。


    「是因為咱的胸部沒京京那麽挺拔,對吧。」


    「宗太君原來這麽邪惡呢。」


    「那也請你們不要做出這種小孩子才幹的事情呀!」


    他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被算計了。


    「雛田人呢?」


    宗太確認了對麵二人的左右邊,但是沒發現雛田的身影。


    忽然,他發覺京的背後有個小小的影子移動了一下。


    「宗太君,期待著你能夠合理對應喲。」


    沒等宗太弄懂話中意味,京與燕就先空出了一條間隙。


    眼前,滿是淡淡的橙色。


    「讓你久等了,宗太……」


    雛田微弱的聲音被周圍嘈雜給蓋了過去。


    「宗太君,嘴巴張好大哦?」


    即便被指出了問題,宗太也沒有馬上將嘴合攏。或者說,京的聲音根本沒進到


    他的耳朵裏。


    當看到身著繡有鮮花紋樣浴衣的雛田之時,宗太的思考便已停止。她的手上掛著個兔子圖案的小手袋。頭發則向上盤起,看上去有些成熟的味道。


    就在宗太呆住說不出任何話的時候,京很不爽地跺了他的腳趾。疼痛難以成聲,眼角滲出了淚水。


    「嗚,宗太都不說話,沒想到竟然這麽不合身,幫我打扮的京前輩和燕前輩,真的很對不起你們……」


    雛田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活力,當場彎下腰,蹲在地上畫起了圈圈。


    而一旁的京露出可怕的表情。宗太估計若自己發言不恰當,恐怕連小命都會不保。他隻好頂著背後的惡寒,向雛田伸出了手。


    「不哦,很合適啊。」


    「真,真的嗎?我沒有聽錯嗎?這不是騙人的嗎?」


    「啊,啊。」


    車站前也能看見不少穿浴衣的女子。與其說穿浴衣的人多了不如說是穿洋服的人很少。因此雛田現在的樣子與街道的風氣非常相配。


    「喂,兩位前輩。」


    「什麽?」


    「咋了?」


    「請別再盯著這邊看了喲,都快被你們搞崩潰了啦。」


    「嘛,宗太君的反應比預想的要好很多,所以這回就饒了你呢。」


    盡管深知自己徹底被當成了玩具,但宗太卻無回天之術。因為這位月乃宮高中的學生會長可以連老師碰了都會燙傷的超級燙手山芋。


    「再過不久,紀念遊行就要開始了耶。」


    「嗯,那一起去看吧?」


    話音剛落,京與燕便朝著遊行的地點跑去。


    每逢祭典,不管哪裏都是人山人海。要讓雛田跟住大部隊實在很困難。


    為了不被京她們的拉下,宗太牽住雛田的手一道跑了起來。他不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情,參加祭典隻要開心就好。


    當看見雛田那笑眯眯的表情時,宗太產生出了這種感想。


    在舉行紀念遊行的大道上,聚集了比車站前還要多的人。


    就像乘上了滿員地鐵一樣。


    視線要是稍有偏離,京的背影就會被人群淹沒。


    想從擁擠的人流中離開也非常的困難,若一不小心走散可就真完蛋了。


    遊行的內容也基本沒看見多少。雖然隻有在一個大型紀念像通過的時候,眼角瞄到了些部分,可悲劇的是,宗太還不知道那是何物。


    忽然,人群中響起一片歡呼之聲。


    瞬間,其他的聲音全被蓋過,就連對話也完全聽不清楚。


    宗太難以忍受,下意識地捂住了兩隻耳朵。


    聲音散去之後,周圍卻變了一副光景。


    本應走在前邊的京的背影不見了。燕的身影也消失了。


    更可怕的是,原本握在一起的雛田的手如今卻分離了。


    一股惡寒瞬間遊遍全身。血液正漸漸如冰水般寒冷。


    事到如今宗太終於理解,這種環境對於失明的雛田來說,是多麽的危險。


    「雛田!」


    不管宗太如何喊叫,聲音也無法傳到遠處。


    左邊右邊,無論看哪邊都盡是人流。穿浴衣的女子也有不少,想從中找到矮小的雛田著實非常困難。她那頭銀色的長發也因被人流所蓋住而無法看見。


    「雛田!你在哪!」


    宗太的腦中浮現出了雛田被人流擠來擠去的影像。要是摔倒的話可就真的危險了。一想到這裏,他就無法冷靜。


    一邊撥開人群,宗太一邊逆流而行。他因此被生氣的男子臭罵,被人猛地踩了一腳,甚至還因為被別人撞到腰而幹嘔了幾下。


    即便如此,他仍繼續前進。


    「宗太,你在哪裏?」


    一陣柔弱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疼,啊……不好意思……對不起……啊,那個,我,我……」


    宗太集中精神環視周圍。很快,視野中出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小手袋與銀色的腦袋。


    「雛田!站著別動!」


    他顧不上給周圍的人的感受,加速向雛田的所在奔去。


    但是,僅僅數米如今卻顯得十分遙遠。宗太無法隨心所欲地前進。再加上雛田也被人流所帶動,似乎很難停留在固定的場所不不動。


    即便如此,宗太還是抓住了那握著小手袋的雛田的手。順勢,他稍顯強硬地將對象拉進了自己的懷中。


    「真抱歉。是我太沒用。」


    雛田的身體發著抖,害怕地不敢說一句話。眼睛緊閉著,不斷小聲重複著宗太的名字。


    「總之先離開這裏吧。」


    隻要進入附近的小道,人潮應該會緩和一些。


    一邊將雛田護在懷中,宗太一邊無言地邁出了腳步。


    從人山人海中逃脫,花了倆人近三十分鍾。


    宗太讓雛田坐到花壇的台階上小憩。雛田緊緊抱住自己那一直抖個不停的身體,如同在忍耐寒冷一般。


    「我去買點飲料喲。」


    說著,宗太便起身準備離開,可雛田卻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副絕對不要離開的表情,她抱住手臂,把臉也埋了進去。


    這行為使得宗太直接感覺到了雛田身體的震動。


    「請哪裏都不要去……」


    「知道了。我就在這裏喲。」


    在安撫的同時,宗太也在鄰位坐下。可雛田仍舊抱著手臂不肯鬆開。


    但是,以往那種害羞的感情卻沒有湧上心頭。


    而且,對又傷害到雛田的後悔遠要比羞澀之情遠強得多。


    宗太閉上眼睛,周圍的喧囂突然間變得更加吵鬧。對雛田來說,本應很開心的祭典會場其實也是個人與物縱橫無盡的危險場所。


    將她丟在那種地方,會害怕是肯定的。


    「不如,今天就回家嗎?」


    對此雛田卻搖頭拒絕。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這不算麻煩啦。」


    「和京前輩她們也走散了。」


    「是啊。過會兒打個電話就好了。」


    「……啊。對呢。還有手機可以用。」


    仿佛算準了時間一般,宗太的手機響起了收到短信的提示。


    「京前輩發來的。」


    ——宗太君,好呀~。雖然一不小心走散了,你們那邊沒事吧?現在想合流似乎也很難,小雛就暫時交就你了呢。


    「中招了……」


    「怎麽?」


    直到看完短信,宗太才發覺到京的計劃。走散原來是她們為了讓自己與雛田獨處而使出的招數。深謀遠慮的京是不可能特意把雛田往人堆裏帶的。為何在來看遊行之前沒有對這點起疑心呢?


    他歎了口氣,正準備合上手機。就在那一瞬,又收到了新的短信。


    ——追加,你知道嗎,穿浴衣的時候,可是不穿內衣褲的喲。


    宗太嚇得趕忙合上了手機。但就算這麽做,也已無法視而不見。


    「宗太?」


    從顫抖中解放出來的雛田天真地朝這邊看來。可宗太卻已無法直視對方。他全身的神經都開始向那隻被抱住的手臂集中。


    事到如今,想從中抽身也沒可能了。


    宗太的身體僵硬,暫時呆站著聽了一會兒祭典的喧鬧聲。不久,仿佛為了將沉默搪塞過去似的,他隱藏起左手,並發動了月神刻印。


    瞬間,傳來了雛田驚訝的聲音。


    想必雛田也看見了,這展現在眼前的祭典的熱鬧氣氛。


    數量雖不如遊行時壯觀,但人們依舊從四方聚集過來。而且不知有何趣事,絕大多數人的臉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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