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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太茫然地望著,掛在門上的門牌。


    那裏寫著「雛田的房間」。


    畫在牌上的兔子圖案,正無聲地阻擋他的進入。


    像這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隻剩那如機械般一眨一眨的眼睛,可以算作是讓旁人知曉他還活著的證明。這副樣子,仿佛是被時間的長河給拋棄了一般。


    「真田君,你也休息一下。」


    在宗太背後發話的人正是巴。


    而同樣的台詞,已經說過七回。


    「真田,識趣點兒。燒還沒退吧。」


    教師的語氣瞬間一轉,巴顯露出作為公安特課成員的表情。


    表情沉痛的宗太,第一次對巴的訓斥起了反應。


    他轉過身子,隻見身著職場套裝的巴正交叉著雙手站在麵前。大熱天的,外套還穿著未脫。襯衣上的顆紐扣也隻解開了最上方的一顆,露出的白嫩脖子吸引住了宗太的注意。


    巴大歎一口氣。


    像是改變主意似的,她繃緊了表情,轉而探視起窗外的情況。


    「現場的滅火工作似乎結束了呐。」


    「……現場。」


    宗太無意識地漏出了幾個字。


    自己的聲音裏,完全找不出實感。


    當他再次重複了現場一詞之後,才終於回憶起爆炸事件。


    爆音與升向天空的黑煙。


    盡管是自己親眼所見,可感覺卻如同許久前的經曆一般。


    明明離事件發生僅僅隻過了兩個小時。


    宗太的感覺,由於爆破事件之後發生的那場異變而混亂了。


    環視整個客廳,之前的痕跡已蕩然無存。


    但眼中還深深地印著,雛田的月神刻印突然暴走的那一幕。


    右手緊緊抓著左手,他將視線落於左手的指甲上。那種被拉拽似的感覺其實早已完全消失,隻不過變成了莫名其妙的違和感被刻入了記憶之中而已。


    宗太盯著地板上的一點。


    那是雛田倒下,一動不動的地方。


    光是想起當時的情景,宗太的心跳便加快了速度。血液在體內高速地來回流動。明明什麽都沒幹,呼吸卻逐漸也變得困難起來。


    那之後,自己到底是什麽情況也記不清了。


    僅依稀記得,好像是用手機聯絡了黑田。那時侯自己認為叫救護車的話,事情會變得很棘手。因為雛田的月神刻印在她倒下之後仍未退去。


    而到底和黑田都講了些什麽,腦中幾乎沒什麽印象了。


    巴在聯絡完畢約三十分後,便率先到達了。再遲於巴二十分左右,這次到來的則是位素未謀麵過的女性。


    記得那位女性作過簡單的自我介紹。即便如此,名字卻還是怎麽也想不起來。隻有她身穿白衣這點,還殘留在腦中的角角落落裏。


    再之後的記憶,就隻剩下門麵、雛田房間的門牌,以及兔子圖案而已了。


    「要是能從中找尋到什麽證據就好了。」


    看巴的態度,似乎並未在意倒下的雛田。來此之後,就盡是關注著窗外。


    這點,讓宗太甚感不爽。


    「現在,事件什麽的就別再說了。」


    難得出口的話語,卻滿是尖刺。


    即便在中途已覺察到這是氣話,但宗太楞是沒法抑製自己的情感。


    聽完這話,巴連眉毛都不皺一下。她放下交叉的雙手,脫去了外套。接著又解開袖口的紐扣,卷起了袖子。


    這種一言不發的行為,讓宗太更加火大。


    「雛田倒下了哦!?」


    這句話說得胸口好痛。事實化為一支銳利的箭矢,刺進了他的胸膛。


    盡管被極其無理地責備了,巴卻依舊保持著沉默。隻是走進髒亂的廚房,開始熟練地整理起來。那裏,還堆放著雛田留下未洗的餐具。


    「想說的就隻有這些?現在的話,我可以默默地聽你煩哦。」


    與話的內容相反,巴的語氣裏沒有夾雜任何感情。


    宗太猶如被盆冷水潑過一般,火氣頓時消解了幾分。


    因為巴說了會陪自己這個小屁孩發瘋。


    「老師難道……」


    為了試探巴聲音裏包含的情感,宗太特意把話切分成幾個小段。


    「不擔心嗎?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倒下了……可不普通喲。」


    「……是呢。我不擔心哦。」


    巴的發言,給宗太種話說到一半的感覺。她並沒有停下手頭上的活兒,但隻有一瞬,確認了宗太的樣子。


    之後,又瞟了眼雛田房間的門。見此情景,宗太不再插嘴。


    巴關上了嘈啐不絕的水龍頭。


    屋子裏忽然靜得出奇。


    「因為我知道,遲早這一天會到來。」


    這個回答讓宗太甚是意外。


    嘴巴一張一合,仿佛在拚湊提問的內容。


    但一時半會兒卻接不上話語。


    先打破沉默的是,巴。


    「因為立花雛田是,輝夜姬之一……」


    但此話並非對宗太所說,不過是小聲的嘟囔而已。


    結果宗太沒能聽清。


    即便如此,他的耳朵還是對敏感詞起了反應。因為相同的詞語,最近曾聽到過。


    宗太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嘴巴歪成“唉”字形,臉也繃得緊緊的。,巴見狀,露出一副比宗太更疑惑的表情。


    「……你已經知道輝夜姬了嗎?」


    她顯出些許的警戒之心。


    「請等下。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先提問的可是我。」


    巴作為刑警的尖銳目光,貫穿了宗太。


    「是柿崎喲。她死的時候,看著雛田說了‘不愧是輝夜姬之一’這句話。」


    「沒收到過類似的報告啊。」


    「那時候又不明白意思,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其他還說了什麽?」


    「終有一日迎接者會到來的什麽的……要我弄懂這些再報告實在太強人所難了呐。」


    即便如此,巴仍盯著宗太不放。


    「輝夜姬,到底是何許人物呢?」


    「詳細情況去找專家谘詢吧。」


    說著,巴朝雛田房間的方向望去。


    「正是為此,黑田課長才聯絡了菜菜子的吧。」


    「菜菜子是?」


    「果然,不記得了嗎?」


    巴無語地笑了。她的表情中,已不再帶有緊張感。


    宗太則喪失了繼續提問的最佳時機。


    一陣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降臨到兩人之間。這時,響起了鬧鍾預報三點的鈴聲。


    鈴聲結束的同時,雛田的房間門沒有任何預兆地被打開了。


    從房間裏走出一名女性。剛出來,就伸了個大懶腰。


    寬鬆的長裙配上夏季毛衣。外邊還套著件白衣。給人一種溫和舒緩的印象。


    她看都不看宗太一眼,以快滑倒似的步伐,走到沙發中間。接著如同趴倒似地坐了下去。


    「小巴,咖啡還沒好?」


    宗太心想:什麽還沒,你根本沒提出過吧。


    即便如此,不到十秒,巴便將杯子放到了桌上。


    此女便是巴口中的「菜菜子」了吧。


    如同少女一般,她雙手捧起咖啡,「呼呼」吹了幾口氣之後才開始喝。那淡紅的嘴唇,正將放入不少牛奶的咖啡吸進口中。


    她就這麽一口氣喝光了咖啡,連一次都未放下杯子過。


    不知何時,菜菜子朝宗太這邊看了過


    來。


    「有想了解的事情吧?過來坐?」


    她歪著腦袋,像是請患者入座一般,用手指了指正對麵的沙發。那頭及肩的微卷發輕柔地飄動著。


    「沒事的話,我就準備回研究室了哦?別看這樣,我可是很忙的呢。」


    那心情極佳的表情與牽製般的發言著實缺乏平衡。


    不過,聽她的話並不像是說謊,宗太便在沙發的對麵坐定。


    這次,輪到菜菜子站了起來。


    帶著疑問和抗議各半的情緒,宗太抬頭望向了眼前的女性。年齡或許比巴還大吧。但是,隻看外表沒法了解詳細情況。


    「果然該移動位置嗎?反正,是立花雛田的問題咯?」


    不等回複,菜菜子便消失在了雛田的房間中。


    「快點兒呐。」


    抓不到對話節奏的宗太撓了撓頭,向巴投去求助的目光。


    「遲早會習慣的喲。」


    沒等宗太到達,巴便先行進入了雛田的房間。


    最後宗太也跟了進去。


    進門後,他伸手將房門關上。


    視線的第一時間,向雛田望去。


    雛田正躺在床上。倒下的時候穿的製服,已被換成了睡衣。她那安穩的睡顏讓宗太稍稍放心了一些。


    即便如此,內心的不安仍占據著多數。因為雛田的月神刻印依然沒有退去。那瘦小的身體被文字式組成的帶層層包裹,形成了一個繭的形狀。


    此景讓宗太變得越發焦急。


    「那,你的問題是什麽?」


    菜菜子在書桌的椅子坐定。巴則站在床邊,細心觀察著雛田的樣子。


    而宗太就一直立在房間的門口。


    「雛田會沒事嗎?」


    「嗯~,你所說的沒事,具體是指什麽呢?」


    「能夠在醒來之後,回歸日常生活中嗎?」


    宗太謹慎地編織著問題。


    看著雛田現在的樣子,他不禁聯想到童話中的睡美人。一股會不會就此長眠不醒的不安便逐漸壓了過來。


    「王子來親一下說不定就會醒了呢。」


    「抱歉。玩笑話可以停止嗎,我現在沒那閑工夫。」


    宗太表情中的感情正漸漸消失。


    即便如此,菜菜子依舊笑顏相向。


    「小巴,下次月虧是幾號?」


    「二十三日,周六。」


    「到那天就會醒了喲。」


    這回答與宗太的想象相差甚遠。他壓根沒有想到,對方會給出精確的日期。結果,自然是張大嘴巴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五秒左右。


    「這,沒弄錯吧?」


    宗太心想,她的發言是玩笑的可能性也還存在。要相信實在很困難。完全看不出說這日期的根據。並且在這之前,還有個更嚴重的問題。


    關於菜菜子的身份,宗太是一概不知。他還沒好到,去相信陌生人的發言。


    菜菜子那不著邊際的態度也更加深了他的疑慮。


    難道是在享受宗太的動搖嗎,菜菜子“軲轆軲轆”地轉起了椅子。


    「能解釋一下理由嗎?」


    「在此之前,可以先回答個其他問題嗎?」


    「咦,什麽問題呀?我還以為你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二十三號立花雛田會醒的根據呢。」


    「你是何許人物?在沒弄明白這個之前,我完全沒辦法相信你的話。抱歉,我就是這種刨根究底的性格。」


    聽完這話,菜菜子笑出了聲。


    而且暫時沒有收住之相。


    「你呀,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呢。黑田中意的成熟孩子。」


    說到這裏,她又笑了起來。


    宗太等著菜菜的發言,表情一本正經。


    「可以喲~。姐姐的事情,」


    說完,菜菜子看了巴一眼。


    盡管覺察到了違和感,但由於不明理由,宗太也就沒有多言。


    「姓名吉川菜菜子。閉月羞花的三十五歲。離異後至今單身。可惜的是沒寶寶哦。職業是月乃宮大學付屬醫院的助教授。啊,雖說是醫生,但隻搞研究的呢。專門當然就是,醫學方麵的月神刻印研究了喲。」


    「研究醫生,是幹新藥開發之類的嗎?」


    「是呀,每天沉迷於和小白鼠一起開開心心地做實驗。」


    「說法好極端呢。」


    「又沒說錯。其實呢,我本想隻當個普通的醫生,可卻因為性格會讓患者生氣、產生不安什麽的,結果就被丟到研究室了喲。全部都是那個可惡的外科主任的錯喲。我可憐吧?」


    宗太打心底裏否決了最後那句尋求認可的話語。他覺得僅僅幾句話就能讓她改去當研究醫生實在是太好了。而且還在外科,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和巴老師認識的嗎?」


    光是不用姓而用名稱呼這點,就能看出兩人的關係並非麵熟那麽簡單了吧。


    「有將近十年的交情了吧?小巴也是,小京也是,都是我研究的協助者喲。」


    宗太的身體不自覺地轉向了巴。


    「看這反應,你似乎還不知道呢。其實我也是月之子喲。」


    或許是本就無意隱藏,巴的反應顯得平淡無奇。


    宗太曖昧地回複了一個「哈」字,然後又將話題轉回。


    「和黑田叔也是舊交呢?而且也清楚我們的事情。」


    菜菜子笑著點了點頭。


    「黑田是我前夫,我是他的前妻喲。」


    「啥!?」


    這是今天令宗太最為吃驚的發言。


    他嚐試著將黑田和菜菜子想象到一起。可卻無法描繪出像樣的圖像。本來,自己就是初次聽說黑田還有結過婚的時候。


    「是對我結過婚感到意外?還是對黑田?」


    宗太麵不改色的,將對雙方都很意外的發言隱藏在了表情之下。


    「小小年紀就懂得沉默是金了呢。」


    菜菜子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更加歡樂的表情。


    「想知道我們是怎麽結婚的,又是怎麽分開的不?」


    「這個嘛,不怎麽想……」


    「菜菜子,話扯遠了。」


    將巴的製止當做耳旁風,菜菜子繼續說道。


    「我們發了山盟海誓結了婚,可後來黑田又另結新歡,於是就分手了喲。」


    這口氣給人一種仿佛要將發展過程全給解釋清楚的感覺。


    「不過現在想想,也是沒有辦法的啦~。畢竟那個新歡有知性又理性,工作也勤奮,還是個大美人喲。在此之上,還比我年輕十歲喲。」


    菜菜子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直直凝視著巴。


    宗太感覺自己是第一次看見巴麵露困惑之色。


    接著在巴的這個表現中,他發覺到一個答案。


    「這就是在小孩子的麵前也能腆著臉說出這番話的原因嗎?」


    「明明口氣那麽像大人,卻還拿孩子當擋箭牌,狡猾,好狡猾喲。不過,你說的也確實有道理呐。我作為女人,真失格。」


    在話題繼續扯遠之前,宗太搶先切回了正題。


    「你的情況我都明白了。所以,請告訴我雛田會在八天後醒來的根據。」


    「現在能信任我的話了?」


    「貌似黑田叔和巴老師都很信任你。」


    「就是說,不是出於對我的信任,而是相信了黑田和小巴的判斷。」


    「不行嗎?」


    菜菜子並未回應宗太最後的確認。


    「過去的資料上有顯示喲,輝夜姬會在新月醒來。」


    菜菜子便說著便起立,走到了宗


    太的跟前。


    「可以發動下月神刻印嗎?」


    宗太照著指示,發動了月神刻印。左手的指甲上,浮現出了文字式。


    「月神刻印通常被分為三個等級,這你知道吧?」


    「st1、2、3的話。」


    菜菜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雖然現在被警察以危險度來分級,但原本在學術界,可是以刻印數來分的哦。」


    她用手指描了遍宗太的月神刻印。害得宗太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像你這種就是st1。即,隻保存了個位數的刻印。這個等級占了全體的八成哦。」


    雖然感覺話題又偏離了,但宗太還是決定默默傾聽下去。


    「接著是st2,它是用來表示擁有兩位數至三位數刻印的對象的等級哦。」


    「四位數以上就是st3了嗎?」


    菜菜子幹脆地點了頭。


    「不過有一點需要糾正,是四位數以上、六位數以下的範圍內哦。雖說是st3,其大多數也都衝不破六位數大關。即便是你認識的人中保存數最多的小京,也才存有七萬兩千刻印而已。到達七位數的孩子,表麵上被認為是根本不存在的。」


    「表麵上指的是?」


    「擁有七位數以上刻印的孩子並非不存在,隻是數量極其稀少喲。」


    說著,菜菜子朝床望去,意圖甚是明顯。


    「……你的在是說雛田嗎?」


    「她擁有的刻印數量,你知道嗎?」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提問,宗太沉默不語。他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出個數。因為平時根本沒去在意刻印的數量。隻是以視覺來判斷多與少而已。


    「提示,數量非常非常多喲。」


    「一千萬對不對?」


    「實在太少了。」


    「那麽,一億。」


    「根本夠不著邊。」


    「一兆?」


    菜菜子的眼中透著股無趣的神色。


    「化常識為非常識,化非常識為常識。這條對待月神刻印的原則你知道不?」


    宗太用眼睛告知了對方自己知道。


    菜菜子沒有理他,而是靠近了雛田。


    「問了你數字你就用數字回答,這可不行喲。因為寄宿於立花雛田體內的月神刻印的總量,已經無法用數字來表現了呀。」


    她如今的表情仿佛在說:答案已經告訴你了。但是,宗太仍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就是說,無限。看也看不完的意思喲。」


    宗太還以為這是個玩笑。


    無論多大的數,隻要數下去就終會有盡頭。因此,不管這個數值多麽天文,都應該能夠數完才是。


    「像這孩子一樣的月之子極其稀少。而且,這些孩子們都會出現這個共通現象。」


    雛田被月神刻印所包圍,如今也安祥地睡在其中。


    「拿學術用語解釋就是,st∞。國外好像被稱作初始之源(注:アペイロンapeiron)。日本這邊的稱呼你已經知道了吧?」


    「輝夜姬。」


    「正確。由來很簡單喲。距今十二年前,世界中第一位出現此症狀的孩子,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輝夜姬』。問了那孩子原因,她竟然說,自己在沉睡的時候,夢到了竹取物語喲?此後,出現同樣症狀的孩子們,也都異口同聲地說出了輝夜姬這一名稱。就連完全不知竹取物語是何物的外國小孩也一樣呢。當然,當事人們也沒有任何關聯性,甚至連其他輝夜姬的存在也不知道。這些話,難以置信吧?」


    即便作了解釋,可要理解內容還需走很長一段路。盡管話是聽進了,但感覺卻完全沒有跟上。


    就算這樣,宗太仍未漏掉最重要的一環。


    「說起過去的資料顯示,就是指其他的輝夜姬吧。」


    「她也包含在內,已確認的輝夜姬全部雖然隻有六人,不過過去發生這種現象的孩子們,必定都在新月的夜晚醒來哦。準確率百分之百。雖然理由不明,但結果盡是如此。不知聽了這不入耳的話後,你的心結解開了嗎?」


    即使繼續聽下去,也不見得能夠理解。既然雛田可以醒來這點能夠肯定,那除了相信之外別無他法。


    「輝夜姬到底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呢。」


    「既然十二年前就開始了研究,難道就沒有些成果嗎?」


    宗太感覺到了屋內氣氛的轉變。


    菜菜子的笑容也收斂了不少。


    「遺憾的是,輝夜姬的研究幾乎沒有進展喲。」


    「為什麽?」


    「死了喲。除了立花雛田以外,其他的輝夜姬全……」


    宗太向後退去一步,與牆壁貼到了一起。


    「死因呢?」


    「事故和生病,我隻是聽說的哦?」


    菜菜子向巴望去,仿佛在尋求確認。


    「我也是這麽聽說的。」


    一人除外全員死亡,這未免有些超乎尋常。不禁讓宗太懷疑是人為的,且有何陰謀。


    眯起雙目,他慈祥地看了眼沉睡的雛田。


    「被他人殺害的可能性有嗎?」


    「也不能說沒有。隻是,每位輝夜姬都擁有強大的力量。實在難以想象她們會毫無還手之力地被殺掉。」


    的確,巴的發言很有道理。其他輝夜姬也應該擁有與雛田的重力支配同等的能力。能擊破這等強力的方法手段,宗太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出來。


    仿佛要阻止氣氛繼續低迷一般,巴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在說了聲失禮之後,巴接起手機。


    「立花雛田這邊沒有問題。是……我也馬上趕到現場。」


    「電話那頭似乎是黑田呢。」


    簡短的匯報講完之後,巴掛掉了手機。


    「聽聞被炸的是國立月神刻印研究所,被害狀況如何?」


    「這……」


    擅自將情報透露給局外者這檔子事,道理上也是不允許的。


    「我都無償跑來檢查了,告訴我這點兒消息又何嚐不可呢?」


    「據說已發現了六名研究者的遺體。恐怕隨著現場挖掘的深入,這個數字會增加。另外就是,研究所內的月之子全部失蹤。」


    「這樣啊,看來我的周圍暫時也不會安寧了呢。」


    接著又說了句我該走了,菜菜便準備離開屋子。但背後的宗太叫住了她。


    「可以問個問題嗎?」


    「什~麽?」


    「國立月神刻印研究所到底是幹什麽的地方?」


    宗太的視線一瞬朝向了沉睡中的雛田。他想,這樣菜菜子便能理解自己提問的意圖了吧。


    「你若是問有沒有軟禁孩子來進行研究、假借實驗之名逼其使用月神刻印直致失去意識之類的行為,那我告訴你,他們就在這麽幹呢。」


    宗太下意識地握緊拳頭。指甲在手心中按出了痕跡。


    「若還有其他事想問的話,就聯絡這上麵的地址呢。約會的邀請也歡迎喲。」


    宗太不明所以然地接受了遞來的名片。但他卻怎麽也不能將這給人一本正經感覺的四方形紙片,與對菜菜子的印象聯係到一起。


    「啊,對了,小巴。告訴黑田。偏偏派你來當聯絡員,真是太差勁了。」


    「是。定將此話傳達。」


    「嗬嗬,開玩笑的喲。」


    菜菜子走後,屋內頓時冷清不少。


    宗太自然地吐出口歎息。巴也一副筋疲力盡的神情。四目相對,宗太回了對方一個淡淡的微笑。


    返回客廳,他取出冰咖啡啜了一


    口。


    苦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這次,他將整杯倒入了嘴中。


    倆人都在醞釀,打破這片沉默的話語。


    「真田……君?」


    巴的語氣給宗太一種教師刑警拌在一起的味道。


    「和黑田叔的緋聞我就當沒聽到。您大人有大量,請饒了我吧。」


    他氣勢滿滿地搶先把想說的都給說了。


    「你能這麽做的話,也算是幫了我個大忙。」


    「作為交換,我有個請求。」


    「駁回。才不會同意這種交換條件呢。」


    「……我還,什麽都沒講喲。」


    「想請假是吧?」


    巴一語道破了玄機。


    「給我稍微冷靜想想。」


    從之前把持不定的態度中走出,巴如今的言語行為儼然一副教師風範。


    「真田君也想和她一起停滯不前?」


    一句真理,瞬間削減了宗太的戰意。


    「小雛醒來之後,若是知道真田君休學在家,又會怎麽想呢?」


    巴盡是抓宗太的痛處。


    雛田的話,一定會認為是自己給宗太添了麻煩而失落的吧。對她在那種情況下的表現,宗太已經達到了如指掌的地步。


    「時間可不會因為你的小脾氣而不流動喲。明白了嗎?就算真田君駐足不前,世間還是繼續在前進的。即使擔心小雛,太陽依舊會東升西落的。恐怖爆炸襲擊也仍會發生,犧牲者也會繼續增加。我的意思,你聽懂了吧?」


    「是叫我必須背負著全部向前走嗎?」


    對此巴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不過她的眼神告訴宗太,那個答案是正確的。


    「我明白了。話說燒貌似上來了一些,我先睡了。」


    「這樣就對了。」


    「那雛田呢……」


    「我和京會輪流來照看的。早中午去拜托下菜菜子,她應該會來的吧。」


    「……沒問題吧?」


    宗太擔心菜菜子會假借照看之名,把雛田當作研究對象。


    「我想她不會做出過激行為。」


    見巴未作出肯定的回答,宗太忽然醒悟到,原來她也在考慮同一件事。


    他無力地作出個笑容,便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辦事之前,先要養精蓄銳。


    難道是從緊張感中解放出來了的錯嗎,宗太一躺到床上,就感覺身子更沉重了。


    他閉上了眼。


    一會兒,意識便沉入了睡夢之中。


    2


    次日,宗太仍是高燒未退,結果星期二也請假了。


    一夜轉眼過去,在周三上學的路上,他感覺到了異常的視線。


    起初還以為是錯覺,是因為病情加重,導致身體感覺變得奇怪了。


    但在走進校門之時,他理解到事態變棘手了。


    換鞋的時候,還發現兩個同年級的女生看著自己這邊,在偷偷地說著悄悄話。


    宗太無視那兩人,朝教室走去。


    剛進教室,瞬間受到了全班同學視線的集中洗禮。


    故作平靜的宗太向著自己的課桌前進。半路上,淺井從後邊湊過來勾肩搭背。


    「那啥,到哪一步了?」


    這問題把宗太搞得一頭霧水。當然,他早決定無視了。


    坐到位置上,宗太試著排列了一下狀況的順序。


    周一,發燒休息。周二,同樣因為身體狀況不好而休息。


    周三上學。路上,感覺到的視線。同學們的視線。然後是淺井的提問。


    眼角,瞟了下雛田的課桌。


    不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動作,卻引得全班注目。


    「哈。」宗太深深歎了口氣。


    大致內容已經推理出來。


    恐怕是因為自己和雛田一起不登校。結果被傳兩人去了住宿的旅行吧。


    宗太立馬抓了淺井過來逼問。


    沒想到現實竟如此貼近自己那荒唐無稽的想像,宗太對此也隻能苦笑。


    傳出流言的當事人也大致弄清楚了。就是京和燕。


    但謊言已經傳遍整個學校。如此一來連出麵否定都無濟於事。


    因為把有趣的緋聞當作真相,便是學生的本質。


    宗太放棄抵抗,決定不再接觸此事。


    對大多的視線,也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隻有背後那冰冷的眼神,刺得他直疼。


    宗太巴不得對方先說點什麽,但千歲就是一言不發。


    即便現在轉過去搭話,也隻會被巧妙地回避掉罷了。


    不過這如同拷問一般的時間,也就還剩放學前的班會那麽一會兒。


    班會上,巴提醒全班體育祭將至,但不要玩得太瘋。


    還要求大家不要忘記體育祭結束後的期末考。


    但宗太一心隻希望班會快點兒結束。


    他真想當即離席閃人。


    「裏見同學。」


    巴喊出的人名,讓宗太打了一個哆嗦。


    「在。」


    「不好意思呐,在立花同學回來之前,實行委員的活兒就拜托你了呢。」


    「我明白了。」


    宗太在腦中回味起這段流利的對話。


    難道是混亂了嗎?腦袋怎麽都不能理解現狀。


    沒等宗太反應過來,值日生已經同他道過了別。


    「走啦。」


    如同機械人偶似的,宗太僵硬地轉過頭。


    此時的千歲一副有話想說的表情,正斜眼盯著自己。


    即便如此,她還是未說一句話便衝到了走廊。


    宗太也慌張地跟了上去,與她並排行走。


    「幫忙是怎麽一回事,可以解釋下嗎?」


    他隻用眼角看向千歲,有意避開直視。


    「真田君和小雛請假的兩天,實行委員便由我和淺井君來代為打理了哦。」


    「裏見不是有委員會職務嗎?」


    「所以隻是代理。」


    但千歲卻不知道,雛田這周都不會來學校了。


    據菜菜子所言,新月那天雛田才會蘇醒。她要來上學,得下周的周三才行。正好還需一周。


    「反正,風紀委員的工作沒那麽忙。」


    「噢,不過……」


    「和我一起,很困擾?」


    「不是這意思啦。」


    「真田君,你心慌了。」


    盡管兩人相互扯開了話題著,但千歲從沒放慢過腳步。


    而宗太則有些像被牽著鼻子走似的。


    「希望我辭退的話,不介意的喲?」


    「不用辭退啦。」


    「那就別慌張呀。搞得我都有些難做了。」


    「抱歉。」


    「沒必要道歉的說。」


    「這也很抱歉。」


    「……真田君,把我當白癡?」


    由於出口的話語招來了誤解,宗太左右搖起了腦袋。


    「那麽,現在開始要放輕鬆呢。」


    「我懂了喲。」


    「……太好了。」


    宗太微微地感覺到,稍彎下腰的千歲笑了。


    但他覺得如果指出這點,話題則又會變得奇怪。於是,兩人都一言不發,匆忙地向學生會室進發。


    「你能不能找點兒話題講講?」


    難忍沉默的千歲瞟了眼宗太,說道。


    「裏見……為什麽你今年還是風紀委員?不允許風紀的崩壞!不可能是因為這種理由吧?」


    提問的同時,響起了校內廣播的聲音。


    「理由雖然是有的,但好像變得越來越沒有意義了呐……」


    本想把廣播當耳旁風的,但裏麵出現了宗太的名字。


    叫他迅速到物理準備室露麵。


    「意義是?」


    「你被點名了喲?」


    「聽完回答的時間還是有的喲。」


    宗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真的,沒什麽啦。」


    「你這麽說,我更好奇了。」


    「……和你這位今年零遲到的真田君又沒關係喲。」


    千歲撅起小嘴,表情中透著些任性與害羞。她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後轉過身去。就這麽朝學生會室的方向,小跑著前進。


    而被丟下的宗太則不明所以地撓了撓頭。


    「難道我遲到比不遲到還好?」


    說完,一個想法在腦中浮現了出來。


    他開始回憶去年見得最多的場景。那便是校門口的遲到檢查了。


    立在校門前,表情冷淡的千歲的樣子在腦中一閃而過。


    恐怕,那裏是至今與千歲有過最多交流的地方了吧。


    以請甜點為代價,她已經多次放任了宗太的遲到。


    宗太非常懷念那段時光。這恐怕是因為這三個月和雛田的同居生活,太過緊密的緣故吧。


    他呆呆地,望著逐漸遠去的千歲的背影。


    但一個轉彎,她便消失在了拐角處。


    之後,宗太如同想起了要事一般,奔向了物理準備室。


    3


    站在物理準備室門前,宗太敲了兩次門。


    「請進。」


    回複之人並非巴。而是京的聲音。


    他倉促地走了進去。


    室內的人影除了京,還有明人。


    明人坐在電腦前,身後的京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有什麽要事?」


    「來看這個。」


    京挪開些許,給宗太作出立足之處。


    看見兩人嚴肅的表情,宗太的身體也不由地戒備起來。


    但是,以為有這點心理準備就足夠的自己實在是太過天真。


    看著屏幕上映出的畫麵,他忽然捂住了嘴。


    四麵雪白的房間裏,有一名少年。


    手腳都被鎖著,以頭、腹部為中心,被安裝了無數的疑似心電圖的裝置。


    眼神空洞洞的。隻是望著遠處,沒有目標。


    似乎是積累了很久難以忍受的疲勞,少年的重心非常不穩。宗太這才發現,他是站著的。


    這種狀態下,他似乎無意識地,還在喊著母親。


    這時候傳來了大人的怒罵聲。


    「給我快用月神刻印」之類的訓斥聲響徹四周。


    宗太將視線從屏幕上移開,轉而向京望去。


    「這,是什麽?」


    「在前天被炸的國立月神刻印研究所裏進行實驗時的錄象。」


    心中頓時產生一股痛感。


    體內傳出仿佛骨頭摩擦般的「咯吱」聲。


    在他開口說出感想之前,京搶先繼續了剛才的發言。


    「是銀色方舟在網絡上公開的哦。說是要向國立機關興師問罪呢。」


    「我們根本就沒有人權。」


    明人的嘴唇抽搐著。


    如今屏幕中的少年,或許就是明天自己的寫照。


    「這個,媒體知道了嗎?」


    京靜靜地閉上眼,說道。


    「雖然警方已向視頻站點提出了刪除申請,但已經是亡羊補牢了呢。」


    一股腦漿逐漸被抽幹般的錯覺襲過了宗太。


    不快感逐漸沉澱在胃中。


    「喝嗎?」


    宗太毫不猶豫地飲起了遞過來的瓶裝烏龍茶。


    「謝謝。」


    蓋好蓋子,準備還給明人。這時,他發現明人一副寂寥的表情。


    「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


    「因為有覺得這是必要的人存在咯。」


    如今隻有京顯得最為冷靜。給人一種冷淡的,甚至冰冷的印象。不過,正因為她與平時的表現相差太大,讓宗太明白她是正憤怒著。


    明人關閉了瀏覽器,似乎已經不忍再看下去。


    電腦散熱器的聲音,緩緩地融入沉默之中。


    惟獨剩下那股不快感,仍清晰的殘留在體內。


    國立月神刻印研究所。


    平時根本不會去在意的名字。


    但宗太知道這裏曾是雛田呆過的地方。因此,即便不刻意去想,之前的影象還是與雛田重疊在了一起。


    不知不覺的,眼睛深處便熱了起來。


    一團渾濁的黑色物體開始盤於身體中心,並逐漸將其纏繞。宗太稱之為殺意。


    仿佛下刻就會爆發一般。


    握緊拳頭,重重地捶向了書架,仿佛要將不純之物抽離。


    熱量消去,緊接著晚來一步的疼痛感開始遊走。


    他咬緊牙關,靜等「暴風雨」過去。


    在這當口上,門卻被推開了,明明連敲門聲都沒響起過。


    三人的視線,齊唰唰地朝入口望去。


    來者,是燕。


    「都見識過月神刻印研究的實驗錄象了吧?這點兒級別就被嚇得鐵色鐵青的話,前途可謂渺茫呐。」


    「這話什麽意思?」


    「所謂人無自覺的惡意,遠比這要惡心許多。黑田說了,有意願的話,去看看咱從西邊拿回來的那些狩獵月之子的錄像。裏麵可是能欣賞到殘無人道的畜生般的行經呢。會讓你們兩、三天吃不下飯呢。」


    「那種東西,才沒必要看喲。」


    在京冷淡的聲音中,宗太感覺到了一絲微妙的寒氣。


    「對了,你是不是查到了些什麽?關於銀色方舟的。」


    「沒錯,找到了個有趣的東西。」


    燕從短裙的口袋中掏出一張殘缺的照片。右邊被撕裂,缺了三分之一。


    照片中映著一三個孩子。年齡大約在三至十五歲之間。拍攝地點是在疑似幼兒園的建築物前。


    「這張照片怎麽了?」


    「請仔細看。」


    像在找茬似的,宗太一點兒一點兒仔細確認了照片中的每個細節。接著,他發現了。門柱上掛著一塊寫有『銀色方舟』的看板。


    「銀色方舟。」


    「照片中這些人,都是因為月之碎片的墜落,失去雙親的孩子。而銀色方舟這名,則曾是一所收容災害孤兒的設施的名字。」


    照片中孩子們的表情顯得很緊張。雖然也有幾張笑臉,但宗太依然感覺到了某種被隱藏起來的緊張氣氛。


    「你說曾經,那現在已經?」


    「是的,很可惜,那設施已經不複存在。在拍攝此照片的數月之後,就變成研究設施了。」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研究月神刻印用的設施。


    「盡管不知道照片中的是否就是全員,不過聽說收容的孩子幾乎全是月之子。」


    「這和引發爆炸事件的銀色方舟有關聯嗎?」


    「從現階段來看,兩者毫無關係。不過……」


    對發言後半段非常在意的宗太不再看照片,轉而抬起了頭。因為燕用這種方式說話實在難得一見。


    「咱個人認為兩者是有關係的。」


    「根據呢?」


    「聽說設施中的孩子們,有進行過讓親兄弟複蘇的遊戲。當然,是用了月神刻印的呐。假設是這些孩子們創出了sns銀色方舟,那不就有理可循了嗎?既然自己不行的話,自然會希望找到能夠協力的人呢。」


    的


    確,關鍵詞連在了一起。大約三年之前,銀色方舟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曾流傳過一個「他們是利用月神刻印,試圖將因月之碎片墜落而失去的家人重新召回世上的集團」的傳言。宗太對此也是記憶猶新。


    「咱問過黑田,被告知當時設施的周遍,不知為何總會出現奇異事件。比如動物發狂,植物活動之類的。不過嘛,聽說沒引起過什麽重大事件。」


    「聽上去好超自然呢~」


    京隨意地附上了感想。


    宗太覺得,光這一處作為將兩個銀色方舟聯係到一起的證據實在太微弱了。或許隻是sns銀色方舟的創立者偶然知到了設施的存在也不一定。燕的這個假設到底有多少準確率呢?他也猜不出個大概。


    就在宗太重新把視線移回照片的時候,他發現明人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照片上的一點。


    「中條,怎麽了?」


    可能是被忽然響起的搭話聲嚇到,他瘦小的肩膀誇張地顫抖了一下。


    「沒,沒什麽,就是感覺這照片拍得死氣沉沉的。」


    說話的時候是麵向宗太的,但話音剛落,明人的視線便立即回到了照片之上。那嚴肅的側臉雖讓宗太稍有在意,不過,他還是優先選擇了解開其他的疑惑。


    「這照片什麽時候拍的?」


    「咱問過了,大約在月之碎片墜落的一年後,也就是距今十四年前。」


    宗太抬起頭,與燕四目相對。燕的眼中,寄宿著對一問一答樂此不彼的目光。


    「接下來,你還想知道照片是怎麽入手的和孩子們都身在何方,沒錯吧?」


    作為答複,宗太點了點頭。


    「孩子們的去向現在不明。至於照片嘛,大約三年前,銀色方舟不是被炒得沸沸揚揚的嗎?就是那個時候,公安總務課采取了調查,從設施的關聯者手中獲取來的。」


    「既然是關聯者,應該能問到有關孩子們的情報吧?」


    「關於這點呐,咱被告知其雖說是關聯者,可在接觸後的數日,就出事故去世了呐。咱也覺得好奇怪呢。」


    有人故意斬斷了這條線索。但既然宗太和燕都如此懷疑,就代表當時擔當調查的公安總務課應該也抱有著相同的疑問。可是,謎團卻至今仍舊沒有解開。


    「孩子們去向不明的理由是?」


    燕左右搖起了頭。


    「一絲線索都沒留下,不覺得很奇怪嗎?」


    「若非有人故意從中作怪,情況應該不會如此呐。」


    「喂,這照片裏的銀色方舟啊,現在是哪裏的研究設施?」


    麵對京的提問,燕並沒有立刻作答。不僅如此,她還一副想到了惡作劇點子似的表情,反問京「你猜呢?」


    月乃宮市內有著多處月神刻印的研究設施。其中約三成是國營機構,剩下七成則是私企和私立大學的研究所。


    再考慮到燕的性格,答案的範圍自然地逐漸縮小到了一個。


    「難道,是月乃宮大學?」


    對於宗太的發言,京與明人表現出了明顯的驚訝之情。


    「正確,就是這個‘難道’。」


    宗太很清楚月乃宮大學原本是為研究月神刻印,作為國營機構被建造起來的。後來,才以高中、初中、小學、幼兒園的順序擴大了教育的範圍。


    他感覺孩子們的去向變得更加迷霧重重。因為名簿的管理鬆散,不能排除隻有記錄丟失的可能性。但這一切還隻是自己一味的猜測而已。


    「嘛,咱就這點兒消息。宗太同學那邊如何?」


    「……現在不明。不過,可能的話,我或許能特定出下個爆炸地點。因為我已經發現了那潛在的可能性。」


    「吼,那可真是個大發現呐。」


    「是不是找到什麽線索了?」


    對此,宗太左右搖了搖頭。


    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不同的話題。


    「月乃宮裏,有教會嗎?」


    「教會呢。」


    拿食指戳著嘴唇,京陷入了思考之中。


    「咱可不知道。」


    明人似乎也沒掌握相應的情報,他開始操控電腦查起了資料。


    「禮拜堂也算的話,旁邊不就有嘛。」


    「是這個嗎?」


    電腦屏幕中顯示出一座類似的建築物。


    宗太凝視著頁麵,以確認是何處的設施。沒一會兒,「啊」,他張大了嘴。這網頁也是月乃宮大學的主頁。原來禮拜堂是大學設施的一部分。


    「為什麽突然提到教會?」


    到底該怎麽說明呢?這個問題一下難倒了宗太。暝思苦想之後,他得出與其刻意地隱藏,還不如直接把實情全部坦白交代的結論。


    「這之前,在觀賞煙火的公園裏,我碰到了一名修女模樣的女孩子喲。」


    「哎,宗太君喜歡那種類型啊。」


    無視京的評論,宗太繼續說道。


    「當時,那孩子說了一句話。叫我不早些回家的話就會被雨淋成落湯雞,然後感冒。」


    難道是話中有什麽值得思量的地方嗎?京和燕,以及明人都緊閉嘴,窺視著宗太的樣子。


    「這,是什麽時候?」


    「周日。」


    結果那天真的下起雨來,周一也真的倒下了。周二連燒都還未退去。直到今天才終於能夠來學校。


    「真田君認為,那孩子是月之子呢。」


    「不,是她自己說自己是月之子。」


    「呼~,原來如此。如實此話當真,那是不是該叫做預知未來的能力呐?宗太君對此很期待呢。」


    宗太心想:自己的這番話或許隻是癡人說夢話。但是,如果將其用『化常識為非常識,化非常識為常識』的月神刻印來解釋的話,妄想也能成為現時。


    「或許並非是異想天開呢。」


    「咦?」


    「為什麽,說這話的宗太君會一副感到很意外的表情喲?」


    「因為,我以為絕對沒人會信的說。」


    「不過,如果隻是宗太君單方麵的猜測的話,或許真是如此呢。」


    這口氣,好似有其他的情報來源一般。


    「……此話怎講?」


    「現在已經成為話題了喲。那個禮拜堂。」


    京瞟了瞟主頁上的照片,示意宗太來看。


    「隻要和懺悔室中的修女談談戀愛,接下來必定一帆風順呢。」


    「哈?」


    對這與恐怖毫不相關的發言,宗太不禁張大了嘴巴。


    「為什麽有種我被當成白癡看待的感覺呢,錯覺嗎?」


    「當然,是錯覺喲。」


    「嘛,算了。下次我會讓雛田穿修女裝來勾引你的。」


    「請別搞啥犯罪預告喲。」


    「嘛,玩笑先放一邊吧。」


    宗太實在沒法相信這隻是句玩笑話。從以往的經驗來看,京絕對會幹。


    「傳聞是真的喲。懷疑的話,以後碰見班裏的女生你問下即可。因為十人裏邊大概有八個會知道啦。」


    「這麽厲害?」


    「當然。」


    宗太又將視線,移向在場的另一名女性。


    「你這眼神,肯定認為咱不知道吧?」


    「那你知道嗎?」


    「嗯,剛知道。」


    「……果然。那京前輩是從哪裏知道的?」


    麵對這應該沒什麽難度的問題,京卻稍稍沉思了片刻。


    「瑞希告訴我的喲。」


    即便明人在場,京依舊幹脆地將瑞希的名字說出了口。話音剛落,便可以看到明人的肩膀明顯地抖動


    了一下。


    「別看她那個冷靜樣,其實很喜歡占卜的。」


    京的語調中似乎透著懷念之情。


    「那麽,事件就聊到這裏。是時候該去做體育祭的準備了。從今天開始要組裝高台的說。」


    使勁地伸了個懶腰,京準備離開物理準備室。接著,燕也跟了上去。


    宗太下意識地朝明人望去,隻見他低著頭,表情嚴肅。


    或許是覺察到了宗太的視線,他曖昧地笑了笑,便開始用電腦查起了資料。


    「那個,中條。」


    「嗯?」


    「如果有什麽事情……那,告訴我呐。」


    「事情指?」


    「……抱歉。剛才的話忘了吧。」


    這次輪到宗太落入苦笑的局麵。明人見狀,不禁笑出了聲。


    「真不好意思。因為真田君,太直白了。」


    「我是不太懂得婉轉。」


    為了掩飾難為情,宗太偷瞄了眼電腦的屏幕,畫麵中顯示著一行字『油漆的去除辦法』。


    「總之,隻要是油漆的去除方法以外的話題,我想還是能聊上的。」


    「明白了。我會照做的。真田君人真好呢。」


    宗太覺得,麵對麵講話好難為情。不過,恐怕現在的明人也有著相同想法。


    「喂,宗太君,不快點兒過去的話等會就要一個人組高台了喲。」


    「現在馬上去!」


    和明人揮手告別之後,宗太衝出了物理準備室的大門。


    背後的明人回了一句「明天再見。」


    盡管對燕懷疑明人這事很在意,不過宗太已經決定不再多想。果然從明人身上完全感覺不到和銀色方舟有相互勾結的跡象。


    他以輕快的步伐,追上了燕與京。


    4


    待次周的周二來臨,宗太邁向了月乃宮大學的禮拜堂。


    從京那裏得知情報後,他又向他認識的同為實行委員的數名女生,確認了傳聞的真偽。


    從女生的口中,宗太了解到京並未說慌,在這周邊上學的女高中生之間,這個傳聞如今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宗太再接再厲,又獲得了必須在每周二去禮拜堂的情報。


    聽說在別的日期,是不接受懺悔室相談的。


    因此,宗太一方麵提心吊膽,生怕不知何時又發生爆炸,另一方麵又作出了一直等到今天的決定。


    抬頭望天,厚厚的雲層,將藍天遮蓋。


    似乎今天也會降雨。


    宗太邊回想著大學內的地圖,一邊加快了步伐。


    聽聞禮拜堂坐落在教學建築土地之外,若從高中部的校舍徒步走去的話,要花上三十分鍾。


    即便夕陽漸落,種植有行道樹的中央大道上,仍有著大量學生的影子。


    穿過禮堂,又將道場拋在身後,宗太進入了更深處。又走了大約五分後,空氣變得與中央大道不同了。四周被綠色的草木覆蓋,環抱在一片安靜之中。


    在這裏,遠處足球場上的呼喊聲也隻能微弱聽到。


    宗太在一片綠色中又繼續前進了些許,等待已久的禮拜堂終於映入了眼中。它被裝飾華麗的圍牆所包圍,鐵製的門上還雕琢著精巧的雕飾。


    他不禁停住了腳步。


    這樣做並非是被禮拜堂的華麗給奪去了心。


    而是因為眼前出現了一條如同巨蛇般的人群。


    這條“蛇”的頭埋入了禮拜堂的入口,身子則貼著圍牆饒了一周。


    人群幾乎都是穿製服的學生。估計女高中生占了其中九成吧。宗太又從製服推斷,這其中的三成到四成都是月乃宮的學生。


    視線所及之處,宗太沒有發現除自己以外的男生。使得他不由地心生膽怯。


    盡管聽說隊列長度非常驚人,卻從未想到竟如此可怕。本想等實行委員工作結束,再回教室好好休息一番,避開高峰期的,但顯然宗太的猜測太過天真了。


    可他也不敢排到隊伍的最後尾去。


    拿不出勇氣的宗太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開始往回移動。


    數名發覺宗太的女生,都向其投去了否定的視線。


    即便如此,仍必須與上衫杏奈見上麵。


    他想到了個找一名相關者,把要事傳達給杏奈的辦法。


    這時,在禮拜堂的入口處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對方也一副驚訝的表情望向宗太,但沒一會就移開了視線。


    宗太認為自己沒有看走眼,那名穿著月乃宮製服的少女正是裏見千歲。


    千歲偷偷摸摸地,又斜眼偷瞄了宗太這邊。


    接著,放棄了似地朝這邊走來。


    「真田君為什麽會在這裏?」


    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責備。


    「沒啦,那個……有些事想調查下。到是裏見……為何在這裏?」


    宗太清楚,這延伸至外的隊列是什麽隊列。但千歲竟會和其他女生一樣,聞訊跑來聽取非常靈驗的占卜,這點著實令人難以想像。


    與他的感想相反,千歲表現得異常慌張。


    「我,我,並……那,不是啦。」


    千歲把視線移向了那些將希望寄於心中,靜等輪到自己的同年少女們的方向。


    「我可什麽都沒說。」


    「嘴上沒說,心裏有想吧?」


    雖然低著頭,但千歲還偷偷向上觀察著宗太。或許本人是準備瞪眼的,可表情卻與她的本意天差地別。


    「沒啦,真沒想啦。」


    「不,不準和別人說哦?我自己也知道,這種方式不適合我……」


    「不說。不說。」


    宗太機械地重複著「不說」二字。


    「……對不起,我到底在說些什麽呀。明明就不是為此目的而來排隊的。」


    「果然,你是在排隊啊。」


    越是想搪塞過去,千歲就變得越是混亂。


    最終,她漲紅著臉,逃離了現場。


    宗太則沉默地望著那背影。


    由於不忍排隊的女高中生們的輕聲細語和視線,他決定立刻回歸本來的目的。


    在深處,宗太發現了一座比禮拜堂小一圈的建築物。


    其立於周圍草木懷抱之中,與禮拜堂有著相同的建築風格。從遠處眺望,兩座禮拜堂就好像親子一般。


    恐怕打從一開始,就是為此目的才建造了另一座禮拜堂的吧。


    在這當口上,宗太看見了以前曾在公園遇見過的白發神父,正準備進入小禮拜堂。


    他似乎找到了能夠傳話的人物,便也朝小禮拜堂的方向走去。


    在門前止步,宗太用手去拉那木製的大門。


    給人感覺很重的門,卻非常輕鬆地被拉開了。


    一個箭步,踏進門內。


    瞬間,整個人都寂靜包圍。


    但卻未感覺寒冷。


    正麵的牆壁上裝著塊巨大的彩繪玻璃,射入的橙色光線給人一種柔和感。


    腳步聲撞上天花板,回音從空中逐漸下落。


    一步又一步,宗太趾高氣揚地徑直行進。


    目標的神父抬頭望著彩繪玻璃。


    雖是站立的姿勢,卻給人種正在祈禱似的感覺。


    找不到出聲的時機,宗太便站在一邊暫時看了會兒神父的背影。


    「請去正麵的禮拜堂。」


    神父的聲音渾厚,讓宗太聯想到了龐大的管風琴。


    「擅自打擾到你,真是抱歉。」


    「這點兒小事不必介意。我等是不會將來尋求救贖的迷途者拒之門外的。」


    「其實我想


    和上杉杏奈見個麵。」


    聽到這話,神父終於轉過了身子。


    無論怎麽觀察,都猜不出神父的年齡。不過,從聲音的調上,宗太作出了有一定的年齡的判斷。他的言語措辭也相當沉著冷靜,或許比黑田還要年長,不過外國人的年齡,還真是搞不懂。


    「非常抱歉,她現在脫不開身。」


    「和女高中生的戀愛相談這麽忙嗎?」


    超準的占卜。但彼此卻看不見對方的容貌。當然,名字也沒可能知道。


    聽完宗太的一番話,白發神父隻是一副吃驚的表情。


    「懺悔室中的那位的名字應該不會有外人知道。你究竟是從何知道的?」


    「請放心。我估計知道的外人就我一個。」


    「……對了,說起來,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以前在公園裏有過一麵之緣。被炸的拘留所的正對麵。」


    「啊啊,原來如此。你就是那時候和杏奈聊天的人嗎。恕我失禮,可以告知你和杏奈的關係嗎?」


    「大概,是能成為朋友的關係。」


    「不可思議的回答呢。」


    「抱歉,我貌似就這種縝密的性格。杏奈也這麽說過。」


    這時,神父從衣服中拿出了手表。


    「還有三十分就到休息時間了。你是否可以等到那時呢?」


    想也沒想,宗太就點頭表示了同意。


    「那麽,請在此等待。」


    說完,白發神父便消失在了禮拜堂的深處。看來,那裏似乎也有一個出口。


    宗太在前邊的第二排椅子上坐定。


    他開始在腦中組織與杏奈交流時的言語。


    剛閉上眼,便逐漸被沉默所掩蓋。


    果如神父所言,杏奈在三十分後便於宗太所處的禮拜堂中現身。同時,她還將自己的驚訝之情表達了出來。


    「沒想到,原來是真田大人。」


    與最初相遇時一樣,杏奈全身披著修道服。連頭上都包著修女巾,能看見肌膚的地方,就隻有臉和手指。


    「這麽忙還來打攪你,我感到很抱歉。而且,我們倆不過是一次偶遇的關係。」


    杏奈靜靜地搖了搖頭。但宗太卻沒有明白,這到底是叫自己別在意呢、還是想表達她並不忙呢?


    「今日來訪有什麽要事?」


    「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吧?」


    這便是宗太準備多時的發言。他仔細地盯著杏奈,生怕漏看她的反應。


    那清澈的瞳孔中,看不見一絲動搖。


    「可我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宗太環視四周,以確認是否有人正在偷聽對話。


    「這裏不會有偷聽的人。請放心暢談。」


    「其實我眼下正被煩心事所捆呢。然後聽聞你的占卜非常的準。」


    「既然如此,若不去外邊排隊的話……」


    杏奈露出一副看似困惑的表情。


    「抱歉,我不擅長等待。所以就略施了小技。」


    「而且占卜的規則是不麵對麵。」


    「那麽作為朋友,可以聽下我的苦惱嗎?」


    「真田大人和我是朋友……嗎?」


    這話仿佛讓杏奈變得更加困惑,她開始低頭沉思。


    即便如此,作出決斷卻僅在一瞬之間。


    「我明白了。隻限這一次。否則會被說不公平的。」


    「謝謝。」


    宗太把杏奈拉到鄰位坐了下來。


    兩人並排坐到了一起。


    一同抬頭望著正麵的彩繪玻璃。


    宗太在心中深呼吸了幾口氣。接著,當即尋找出適合現場氣氛的發言。


    「你有喜歡過別人的經曆嗎?」


    「有哦。」


    「是異性,而非血親?」


    「是的。」


    「那份感情的根據在哪兒呢?」


    杏奈把身子轉到了宗太這邊。


    然後,緩緩移動到快要觸及膝蓋的距離。


    下意識地,宗太向後退後了少許。


    「如果隻是來尋找理由的話,就是說,苦惱已經消散了嗎?」


    「咦?」


    「來這裏的人幾乎盡是如此。心中都有了答案。隻不過,不明白真田大人說的那所謂的根據,於是很不安。還有就是,對未知未來的恐怖。」


    宗太直直地盯著,那發表成熟言論的少女的雙眼。


    仿佛被是她吸引過去似的。


    「我有說錯嗎?」


    「……或許真沒錯呐。」


    「特別是真田大人有個凡事都想太多的毛病。盡是考慮那些負麵因素的話,可什麽都決定不下來的喲。」


    「我真差勁呢……」


    一瞬,腦中製訂的計劃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是平常在聊著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而且,對方還是比自己年紀小的少女。


    可是,卻沒有一點兒害羞之情。是因為杏奈的表態非常徹底吧。


    「你好厲害呐。」


    「不敢當。」


    「什麽都被你看透了。就好像能預知未來一樣呢。」


    盡管被引入杏奈的節奏,宗太還是發動了第二波語言攻勢。


    可杏奈依舊是沒有任何反應。平淡地,她開始編製起話語。


    「是呢。若是真田大人正找尋著切入主題的機會這種程度的小事,我確實看出來了。」


    「你真的看透了呢。」


    「想我把結局都說出來嗎?」


    「這麽做的話,我就真太差勁了喲。」


    宗太閉上眼,小口地做著深呼吸。


    待冷靜下來,再直直看向杏奈。


    將那腦中重複了無數遍的話語,脫口而出。


    「你,真的能看見未來吧。」


    杏奈沒有作答。


    隻是盯著宗太眼中的那個自己。


    「希望你能告訴我。下一次哪裏會被炸?」


    「為何,真田大人會提出這種問題?」


    最先移開視線的,是宗太。


    這番話在他的預料之中。


    隻要冷靜思考一下,對此產生疑問是理所當然的。


    發生的是恐怖爆炸事件,可不是看上去僅是一介學生的宗太所能夠介入的事情。


    所以,宗太自然準備了回答。


    「……因為想阻止下次的爆炸。」


    答案與杏奈的問題有著偏差。


    但的確是個很好的理由。


    杏奈眯起眼笑了。


    「好狡猾呢。」


    「這性格,連我自己都想改掉呢。」


    杏奈從座位上站起,來到了中央的通道。她筆直地前進,並一直抬頭望著彩繪玻璃。


    頃刻間,一陣風從腳底撫過。


    門明明是關著的。


    鈴鐺被風吹得左右搖擺。修道衣的裙擺也因風而飄起。


    月神刻印以杏奈為中心,展開成一個圓形。直徑大約七米。在作為地基的圓之上,無數的月神刻印如齒輪般逐漸組合到了一起。並且,像時鍾一樣轉動了起來。


    巨大文字盤之上的杏奈也跟著一同回轉。猶如在演繹單人華爾茲似的。


    約六十秒的夢境結束,魔法解開了。月神刻印紛紛返回杏奈的體內。


    宗太如同被操縱般的起立。不禁鼓起掌來。


    轉過身的杏奈見此情景,害羞地低下了頭。


    不過,似乎是明白接下來所講內容的分量,她瞬間將那輕浮之情隱藏到了青色眼眸之下。


    「地點為月乃宮大學理工學部的研究樓。時間是六月二十


    七日的午後八時。」


    「謝謝。」


    杏奈微微搖了搖頭。


    宗太當場取出手機,準備聯絡黑田。


    「怎麽了?」


    手機那頭傳來了黑田一如既往的聲音。


    「我知道銀色方舟下次的目標了。」


    「從之前說的預知未來的月之子那裏嗎?」


    「是的。等會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詳細講下。」


    「明白了,會去你家露個臉的喲。不過我想會有些晚。」


    傳達完重要事項之後,宗太掛了電話。


    他再次麵向杏奈。盯著那猶如寶石一般散發光輝的瞳孔之時,他發現左手的指甲變得好熱。那感覺是在預示著什麽。當望向自己的左手時,宗太的臉色扭曲了。月神刻印仿佛在回應某種呼喚似的振動著。


    「這即真田大人眼中映出的世界嗎?」


    將視線移回麵前之後,宗太看見杏奈像在祈禱似地雙手合於胸前,眼睛緊閉,肩膀顫抖。這些行為和自己初次對雛田使用能力時的反應非常相像。給他一種甚是懷念,但是又拚命壓抑住自己感情不讓其表露出來的感覺。


    同時,一股強烈的違和感又向宗太襲來。從杏奈之前的發言來判斷,若不知自己的能力是說不出那番話的。實在難以想象她是在一瞬間理解了的。而且,就算真是如此,一個雙眼健全的人也用不著感動得全身顫抖吧。


    「對這能力充滿感激的,終於有第二個了呢。但是,你到底……」


    為了撫平心中的不安,宗太將疑問脫口而出。可話剛講到一半,便被杏奈中途打斷。


    「不對,我是最初的其中之一喲。」


    嘟囔般的聲音化為更大的疑念擾亂著宗太的思緒。杏奈的發言自己根本無法理解。她那稍顯寂寞的表情,讓想反問的宗太無從下手。


    宗太凝神注視著杏奈。隻見杏奈靜悄悄地來到自己的麵前。伸出了雙手。從正麵穿過腰間,以無法逃避的形狀,緊抱住了自己。


    「等,咦?!這,這是?」


    雙手下意識地抬了起來,宗太的話語已經表明了此舉與其的意誌無關。


    「請撫摸我的頭。」


    杏奈給出的並非回答,而是新的要求。


    別無他法的宗太隻得乖乖地撫摸起杏奈的頭。最初很難適應。不過隨著內心動搖的減弱,肩膀也變得放鬆。反倒是杏奈的手臂更加用力,逐漸將整個腦袋埋入宗太的懷中。


    「以前,哥哥也經常這麽做。」


    杏奈辯解似地說道。


    「你的哥哥呢?」


    「去了遠方。那是無論手伸多長都夠不到的地方。」


    「是嗎。」


    宗太望著天花板,腦中浮現出天國二字。


    整三十秒之後,杏奈鬆開了手。她退後一步,抬起頭用青色的瞳孔望向宗太。


    沒有任何征兆的,她的臉上出現了一道淚痕。


    「非常抱歉。回憶起了往事……」


    說著,杏奈轉過身子,背向了宗太。


    「真田大人。」


    「怎麽?」


    「現在跑回去的話還趕得上。」


    「趕什麽?」


    「輝夜姬的蘇醒。」


    宗太下意識地把後仰身子。同時也停止了發動中的月神刻印。


    「若醒來的時候發現真田大人在身邊的話,不是會很開心嗎?」


    雛田即將醒來。月神刻印連這種未來都告訴杏奈了嗎?而且她甚至還知道輝夜姬的事情。


    宗太開口想拋出疑問。但卻被杏奈搶先製止。


    「請去作現在最該做的事情。我一直都在這裏,以後見麵的機會還有許多。」


    「……明白了。謝謝,真是幫了大忙。」


    「不全力奔跑的話,可趕不上的喲。」


    杏奈稍帶戲弄地望著宗太,如此說道。


    宗太再次向她道謝,接著便狂奔出了大門。


    抬頭望向天空。還未出現降雨的跡象。


    然後,他使出全力奔跑了起來。


    腦中除了雛田之外,容不下任何思考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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