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麽樣……合、合不合適呢?」


    站在冬木陽子眼前的優羽,滿臉通紅地開口詢問。


    「……很合適。」


    陽子簡短做出回應,優羽臉上隨即綻放出相當可愛的笑容。「嘻嘻……」


    優羽身上所穿的,是一套繡有上弦月圖案的水藍色浴衣,她那身白皙的肌膚及銀色長發,跟這件浴衣出乎意外地調和。附帶一提,陽子身上也穿著底色不同,不過繡有同樣圖案的浴衣,她們發現這兩件浴衣擺在戲劇部的社辦裏麵,於是便借來換穿。


    ……在戲劇公演結束之後,優羽及陽子就依照昨天的約定,一同渡過午後的時光。


    她們不但從頭到尾玩透了所有的模擬店家,還參加了兩人三腳障礙賽、機智搶答大賽、生存遊戲等各式各樣的企畫活動。優羽一直都保持著相當興奮的情緒,陽子雖然被優羽的氣勢嚇得有點退避三舍,不過還是跟著一同好好地享受了祭典活動。她們宛如姐妹般的厭情,融洽地手牽著手,在喧鬧的祭典當中來回閑逛。


    她們完全不曉得發生於其他地方的大事……諸如降臨在久遠九音身上的慘劇,以及禦廚槐與蹂躪阪芙深,還有式神四姐妹所麵臨的激烈戰鬥等——她們倆隻是專心——甚至令人覺得滑稽地,專心渡過了非常快樂的一段時光。


    而今——時間已將近晚上八點。夕陽早已西沉,天際高掛著一輪明月。校內絕大多數攤位,現在都正忙著進行收拾善後的工作。而剛好在路上碰到戲劇部成員的優羽及陽子,就這麽被拉去社辦換上這身浴衣(據說似乎是社長的收集品)。


    「那咱們走吧。」陽子開口一說,優羽馬上回答「嗯」,並牽起陽子的手。


    兩人從戲劇部社辦走出校舍,一路朝著學校運動場前進。多到足以填滿這座廣大運動場的人潮,使整個運動場擠得水泄不通。


    因為接下來即將開始的,是為期兩天的《赤月祭》最後一項活動·盂蘭盆會舞大會。


    ……雖然搞不清楚學園祭怎會以盂蘭盆會舞大會當做結尾,不過據說這好像從第一屆學園祭開始的傳統。陽子推測八成是喜歡日本的三日月菖蒲強烈主張「說到祭典當然就一定會想到盂蘭盆會舞嘛」,所以才會產生這項規定吧……


    就在這個時候,設置在運動場中央的木製巨大臨時舞台,掛在其上的許多五彩耀眼燈飾由下往上依序一排一排亮起。


    「喔喔,好像要開始了呢。」


    優羽雙眼頓時亮了起來。對於自幼在《庭園》這個地方成長的優羽而言,這算是她第一次參加這樣的祭典。所以她看見任何事物都會覺得很高興,而陽子也很樂見她開心的反應。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在盂蘭盆會舞大會正式開始之前,請各位仔細聽了!相信各位都已經知道,稱霸本屆《水鏡杯》的好手,居然是個子嬌小的武士女孩·久遠九音同學!』


    聽見廣播的聲音,陽子說「哦……真的啊。」,優羽也跟著說「喔喔,九音真厲害。」


    『為了讚揚九音同學的勝利,咱們接下來要卯足全勁,熱熱鬧鬧地幫她慶祝一下!ok——』


    整個運動場隨即響起盛大的歡呼聲及掌聲。


    『那麽——現在有請久遠九音選手登場!』


    臨時舞台最頂樓的聚光燈同時打出燈光,但是在舞台正中央——卻不見任何人影。


    『咦……這這這?』播報員發出相當困惑的聲音。


    『喂——久遠選手咧………砰(某人慌慌張張打開廣播教室的門走進來的聲音)……怎麽了……啥,不見了?逃走了?因為覺得很難為情?』


    周遭頓時鴉雀無聲,一陣尷尬的沉默橫掃全場,臨時舞台頂端的燈光也跟著熄滅。


    『……呃……那個……其實……就是啊……由於久遠選手因故缺席,所以請容主辦單位省略掉慶祝活動這個項目……嗯。』然後播報員清了清喉嚨,『那麽……現在主辦單位鄭重宣布,大家期待已久的盂蘭盆會舞大會正式開始嘍!』


    播報員雖然興奮地朝著麥克風大叫,企圖重新炒熱現場氣氛,但因現場氣氛曾一度降至冰點,導致學生們的反應不如一開始那樣熱絡。


    「話又說回來,陽子……盂蘭盆會舞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舞會都要開始了,優羽才開口詢問。


    「嗯……若要解釋清楚的話,其實還有點難說……總而言之,就是一種舞蹈啦。」


    正當陽子以再隨便不過的解釋向優羽進行說明之際,臨時舞台的燈飾又由下而上一排一排緩緩亮起。到了最頂端——在一陣特別刺眼的燈光照耀之下,現出身影的是——


    『呀——初次見麵,各位fuking大哥哥大姐姐好!雖然有點突然,不過今晚朱雀等人會特別賣力讓大家的情緒hlgh到最高點,所以請大家多多指教嘍!』


    四名身上各自穿著緊身皮衣、中國旗袍、毛皮大衣、死人服裝等別具特色服裝的少女……也就是蹂躪阪芙深的式神四姐妹。


    朱雀麵前擺著一支麥克風支架,青龍手上拿著一把吉他,白虎手上也有一把貝斯,玄武的麵前則有一組鼓樂器。不曉得為什麽,她們居然以樂團型態現身……在場群眾為此戚到困惑不已。


    不過,四姐妹完全不顧眾人心中的疑惑,隻見麵露妖豔神態的青龍用力撥動吉他,發出「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玄武也麵無表情地開始打鼓,白虎同時緩緩彈奏出重低音的旋律,朱雀則是手握麥克風支架,以驚人的氣勢開始隨著旋律搖頭擺腦,這首曲子陽子雖沒聽過,不過聽起來像是一首節奏非常激烈的好歌,讓人聽了會不禁想要跟著旋律手舞足蹈一番。


    青龍的手指以快到令人目不暇給的速度撥動吉他。玄武則像是節拍器一樣正確地敲打樂鼓,偶爾還會表演一下特技,將其中一手的鼓棒拋向空中,用剩下的另一支鼓棒繼續演奏,然後再算準時機接住自空中落下的鼓棒。至於白虎嘛……則是極為普通、樸實地彈得一手好貝斯。


    好曲子配合上她們的超級演奏技巧,使得原本就很容易起哄,且對這類突如其來的意外狀況具有極強應變能力的本城居民們的情緒,一下子就沸騰起來。連起初對盂蘭盆會舞不太感興趣,而站在會場外圍遠眺著臨時舞台的學生們,也開始逐漸朝會場中心集中。


    「哦哦……這就是盂蘭盆會舞嗎?遠比我想像的還要帥氣呢!」


    「不不,你搞錯了……」


    正當陽子一邊跟著節奏輕輕擺動身體,一邊吐槽看傻眼的優羽之時,朱雀握住麥克風,對台下群眾用力揮手。


    『我要開始唱嘍!』


    現場傳來「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的驚人歡呼聲,朱雀露出滿麵笑容,以流暢的英文開始唱起歌來,她的歌聲充滿透明感,具有連職業歌手都自歎不如的歌唱實力。激烈的搖滾樂加上朱雀的歌聲,整個運動場就這麽不知不覺地被吸進了樂曲的世界當中——


    『……呃……那個……其實……就是啊……由於久遠選手因故缺席,所以請容主辦單位省略掉慶祝活動這個項目……嗯。』


    「……哎。」


    聽見擴音器傳出播報員尷尬的聲音,久遠九音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


    她人在校內……坐在二年d班教室的自己座位上。身上的服裝並非平常所穿那套繡有骷髏頭花紋的和服,而是一件胸口大大敞開、讓內在美隱隱若現的白色洋裝,頭上還戴著一輪由橄欖葉編成的皇冠。由於主辦單位說她需要打扮成與冠軍身分相襯的模樣,因此她被迫換上這套服裝,可是她又覺得若以這副模樣出現在眾人麵前,自己一定會感到非常難為情,於是才會在出場前夕臨陣脫逃。


    「…


    …我果然還不夠成熟啊……」


    當九音低聲喃喃自語之際——


    「找到你嘍——」


    教室的門隨著一句輕鬆的話語而開啟,藤堂燈夜由外麵走了進來。


    「……藤、藤堂同學……」


    藤堂緩緩走向心生動搖的九音,坐在她旁邊的課桌上,然後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九音。


    「……怎、怎麽了嗎?」


    「……呃,沒有啦,我隻是覺得你這身裝扮還真是誇張呢……」


    九音滿臉通紅,急忙用雙手遮住自己的胸口,不料藤堂卻很沒禮貌地麵露苦笑。


    「哎呀,你再怎麽遮蓋胸口也……」


    九音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


    「……真不好意思啊,反正我就是沒有胸部嘛……」


    「這我知道。」藤堂笑著回答,卻又突然換上一副認真的神情對她說。「……不過,反正我喜歡的,就是包括毫無女性魅力等一切特質在內的你啊。」


    九音很不高興地轉身背對藤堂。


    「……請、請不要隨隨便便就說出『喜歡』這個字眼……」


    「嗯——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嘛。」


    藤堂再次幹脆地說出同樣的話,九音則用比平常還要沉重的聲音詢問:


    「……就算我已變成不吸霧村同學的血便無法保命的體質,也沒關係嗎?」


    ……當九音撿回一命之後,兩人便前往咖啡廳《alice》聽聖司說明與他這份奇跡顯現能力【無間地獄】相關的一些情報。包括陽子及優羽目前也遭到他這份能力所束縛,以及至今仍未發現破解這道束縛的方法等……


    「霧村這家夥……根本就身處後宮狀態當中嘛,實在令人羨慕呢。」


    藤堂語氣輕鬆地回應,九音隨即瞪了他一眼。


    「……藤堂同學,我可是很認真地在談論這件事——」


    「哎唷,這件事一點都沒有影響嘛,因為你依舊是你啊!」


    藤堂打從心裏斬釘截鐵地宣言,九音盯著藤堂的臉看了好幾秒之後,喃喃自語地說道:


    「……那一直很在意這件事的我,豈不像是個大傻瓜一樣嗎……」


    聽見九音的咕噥,藤堂半開玩笑地笑著反問她:


    「你心裏該不會曾經浮現過『要我吸情人之外的男性血液,簡直太不像話了!』之類的念頭吧?」


    「這……我哪來的情人啊?」


    「就是我啊,在不久的將來。」


    「你、你才沒機會咧………大概……」


    「沒關係,反正我會很有耐心地不斷挑戰。」麵帶笑容的藤堂,以相當認真的語氣斷言。「如果能夠在你毛長齊之前得到好答案,那就再好不過嘍……」


    「……就物理層麵而言,你的心願不可能實現。」


    九音從椅子上起身。


    「……因為我……已經……那個……長出來了!」


    ……時間瞬間凍結。


    「………」


    「………」


    「咦……這……可、可是……咦……那個時候明明……咦,這這這?啊……不過仔細想想,在那之後都已經過了整整一年半……但不對啊,你的身高及胸圍根本一點變化都……」


    此時,九音露出銳利的眼神,筆直射向小聲咕噥著一長串不知所雲的台詞,神情又顯得十分狼狽的藤堂之雙眼。遭到夕月學園最強少女的漆黑雙瞳盯住,導致藤堂宛如癱瘓一般,全身動彈不得。兩人的立場在一瞬間完全對調,如今藤堂已徹底被九音的氣勢征服。


    「……藤堂同學,既然你心存懷疑……」


    「呃……是……」


    麵對四肢僵硬的藤堂,隻見九音伸出雙手拎起白色洋裝的裙擺——


    「——何不親自確認一下呢?」


    式神四姐妹樂團的現場演唱會氣氛,隨著第二及第三首歌而變得更加熱情奔放。


    「你們這群fukingmoerfuker!朱雀要用嘴巴讓你們全部升天,快點乖乖掏出你們的●●●吧!解放你們那朵被皮蓋住的臭香菇吧!處於萬年發情期的夢遺大哥哥們,你們已經想來一發了嗎!快快快,脫光你們的衣服吧!利用這個機會上了超喜歡的她吧!連超討厭的她也不要放過啊!將fuk的圈子擴展至全世界吧!不斷地fuk啊,因為四海一家皆fuk兄弟嘛,要loveandpeace喔啊哈哈哈哈哈!隻管退化成猴子吧你們這群fukingyeowmoey!」


    當朱雀朝著麥克風飄出一大串簡直不堪入耳的下流mc脫口秀之時,青龍縱身跳到她前麵,一邊煽情地扭動著柳腰,臉上同時露出恍惚的表情,並以宛如自慰般的手指動作彈奏手上的吉他。整個運動場被一股奇特的熱氣所包圍,群眾們全都像是喝醉酒一樣,滿臉通紅地隨意扭動身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瘋狂到很e的境界嘍!接下來要獻唱第四首歌,曲名是『獻給你的深情話語』!」(編注:e發音同日文「i」,在此指「爽」意。)


    朱雀發出響亮笑聲之後,隨即開始唱起這首歌……


    「我愛你fuk~這份心意再也克製不了fuk~你那偶爾感到沮喪的側臉看了令人心痛fuk~我偷偷鑽進你的被窩裏fuk~隻要一想到你,我的胸口就火熱起來fuk~連凍如冰霜的身體也跟著火熱起來~其實我很想讓你看見我的一切啊fuk~不過我就是無法坦然麵對自己——所以才會不自覺地耍壞心眼啊~fuk~fuk~fuk~超fuk~」


    ……雖然歌詞糟到無與倫比,不過由於歌聲本身相當精彩動聽,曲調也是十分帥氣的搖滾節奏,因此全場氣氛還是相當熱鬧。朱雀利用間奏時間,再次展開mc脫口秀。


    「附帶一提,這首歌曲的歌詞乃是由貝斯手白虎所寫!我隻是拜托她把心情率直地搭配上曲調,沒想到她居然就寫出了這麽一首煽情的歌曲呢!白虎真是大變態!」


    「個、個人才沒有把fuk這個字眼用在歌詞上!朱雀,那明明是你擅自……」


    「嘴上說的是一套,身體倒挺正直的嘛!大家看,她整個人都已經濕透了啊!」


    「這隻是汗水!」


    「啊哈哈哈,那你幹嘛不把那身熱死人的衣服脫光咧!」


    「呀!快住手快住手!個人才不會讓那個人以外的人看見自己的裸體!」


    「哦哦哦,突如其來的炸彈宣言呢!難不成在大衣下麵……啥都沒穿?可見你真的是個名符其實的超級大變態啊!」


    「這也怪不得人家啊!因為真的很熱嘛!」


    「……那幾個大傻瓜……事後我非好好懲治她們一番不可……」


    聽著從朱雀及白虎的對話由醫務室開著的窗戶外麵傳來,她們的主人——如今躺在病床上的蹂躪阪芙深不禁滿臉通紅。


    「……哎呀,芙深姐……難得一次祭典,就通融她們一下吧……」


    同樣躺在隔壁病床上的禦廚槐,則麵露苦笑地安撫她。兩人因為與『梅花』戰鬥時身受重傷,所以在接受過治療之後,隻能動也不動地躺在病床上休養。


    「嗯……你說的也對……」


    由於芙深希望至少式神四姐妹們能夠好好享受一下這場祭典(這純粹隻是借口,事實上她隻想找機會跟禦廚獨處,好好談情說愛一番),所以才再次將因為對抗『方塊』而回歸《魔界》的她們召喚出來……不過此時芙深心想:她們未免也玩得太過火了……居然還唱起夾雜著許多禁止播放字眼的怪歌。


    就在這個時候,mc脫口秀再度上演。


    『小槐哥哥!你有沒有好好地跟我們家主人來一場fuk啊?那個fu


    king老太婆可是對大哥哥一見鍾情兼死心塌地,而且其實她是個超頂級的被虐狂,所以就算硬上、盡情玩弄她也一點都不會有問題的啦!女巫服雖好,但女巫的生●●●可是更讚的玩意兒喔啊哈哈!反正她又沒穿內褲,就算不用脫光衣服也可以享用喔!用你最自豪的ooo及兩腿間那把掛著兩顆球的arondight讓她升上極樂天堂吧!如果有心的話,可以順便連她小屁屁的第一次也帶走啦,相信感覺應該是很e才對吧啊哈哈哈哈!』


    「混、混帳東西……我非殺了這頭死鳥不可……」


    眼見芙深額冒青筋,氣衝衝地想要離開病床,還躺在病床上的禦廚急忙發動《拋繩》模式阻止她發飆。


    「快點放開我啦,槐……好痛……」


    「你要安靜一點休養才行,否則傷勢好不了啊……嗚……好累……」


    體力耗損早已超過極限的禦廚,現在根本還處於無法隨意發動奇跡顯現能力的狀態。為了不讓禦廚繼續勉強自己,芙深隻好乖乖放棄抵抗的行動。


    「……好啦,不要再勉強自己,好好睡上一覺吧,槐。」


    禦廚解開綁住芙深的光繩,靜靜閉上雙眼,然後小聲對她說:


    「……芙深姐……」


    「怎樣?」


    「……朱雀剛剛說的那檔子事……我想跟芙深姐做做看……等我們傷好了之後……再來……做做看……好不好………」


    意識逐漸模糊的禦廚槐,口齒不清地咕噥著,隨後便發出規律平緩的睡眠呼吸聲。


    一個字一個字仔細聽槐說完這句話的蹂躪阪芙深——則像個羞澀少女一樣,滿臉通紅地埋首於枕頭當中。


    另一方麵,在同一個時間——


    在腹地如同被切走一部分的蛋糕一樣,呈現扇狀的夜光市中心地帶當中,有一座會讓人聯想到歐洲古堡的巨大建築物——夜光市市政府聳立其中。而在這棟建築物的最頂樓,隻限少數官員才有資格進入,人口掛著『執務室』門牌的房間裏麵,赫見身穿晚禮服的冰川真那端坐在真皮座椅上。


    而這間燈光柔和,內部裝潢高貴典雅的房間裏麵,有超過十名以上的人類並列在真那及站在她背後待命的年輕女秘書麵前。


    ……對市政府一概不感興趣的學生們也就罷了,但如果換成在夜光市內工作的人看到這些人,八成會大吃一驚吧。


    白木黑須——夜光市市長、河崎博嗣——月光症候群中央研究所所長、岩原五郎——夜光醫院院長、舞阪霧子——市立夜光大學校長、鄉田剛——夜光市警察局長——


    這些人通通都是立於夜光市最上層的高階官員,他們正是讓夜光市在短短十五年間發展至此的最大功臣,同時也是夜光市行政係統的中樞成員……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事實上,他們不過是一群沒什麽特殊才能的烏合之眾罷了。例如白木黑須原本隻是個被擠出發跡路線的官僚,而且又很倒黴地被分派到管理偏遠地區的閑暇職位;河崎博嗣是默默無聞、毫不起眼的遺傳基因工程教授,還曾經因性騷擾罪名遭到逮捕;岩原五郎是個因為醫療疏失而遭到左遷的外科醫生;舞阪霧子則是在十五年前,很不幸地被分發到夜光市的新科教師:鄉田剛則是曾經在夜光市尚未發展成形之前的廢村裏麵駐守過的員警。


    他們扮演著掩人耳目的角色,而實際上冰川真那與三日月菖蒲……以及在一般社會當中位居有力立場,又因著三日月菖蒲花費長達千年以上的時光所建立起來的人脈,而願意襄助一臂之力的諸多《試作型》及人類們,才是夜光市真正的核心成員。


    ……隻不過,就算他們隻是裝飾品,但既然背著這些頭銜,也導致他們或多或少都擁有某種程度的財力及權力。至少足夠提供他們瞞著真那,在暗中策劃一些不當陰謀。隻是話又說回來,當初就是算準他們沒這個膽量,所以才會把他們拱上高階官位就是了……


    「嗬嗬……今天特別請各位齊聚一堂,是因為在我們當中……出現了背叛者唷——」


    真那以毫無緊張感可言的柔緩語調,開門見山地說出重點。在場所有夜光市幹部們頓時麵露動搖神色。


    「您、您說我們當中……有背叛者?」


    一副小市民模樣的市長,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是啊——」真那臉上浮現出溫柔的微笑,不過她的眼神卻不帶絲毫笑意。


    「相信各位應該都知道,昨天中央研究所被炸毀了呢。河崎先生還真是好運啊,那個時候剛好有事外出……」


    「呃……是、是的,真是托您的福……」研究所所長一臉懼怕地猛點頭。


    「犯人是一支名為《jabberwock》的傭兵隊,他們好像是跟大約兩星期前由美國派遣過來的研究員們對調身分,才得以潛入市內呢。真是不簡單啊……當外國研究員要入境時,明明得經過五、六道嚴格的認證程序,但他們卻能通過認證,輕易入侵本市……如果沒有相當程度的權限,根本無法協助他們偽造身分,你說是不是呢,白木市長?」


    「呃……是的……您說的一點都沒錯……」


    神情僵硬的市長,臉上不停冒出冷汗。


    「而且還不止這樣喔……由於我從某人口中得知一個情報,內容是《jabberwock》預計在赤月祭的第二天發動恐怖攻擊,地點是因舉辦《水鏡杯》而吸引眾多觀眾前往的學園地下鬥技場……所以我急忙下達指示,要求增派五倍的警備人員……但不曉得為什麽,在《水鏡杯》開打前夕,我這項命令好像臨時遭到某人取消掉……我隻好慌慌張張地拜托我一位兔子朋友到處幫我巡視,結果還是來不及阻止恐怖攻擊,害我一名好朋友身受重傷……真是太過分了……相信鄉田先生一定也有同感吧?」


    「呃……確實如您所說,這實在太過分了……」


    警察署長以顫抖的聲音點頭回應。


    「……附帶一提……就我自己的預測,在背後穿針引線的人,八成是一位名叫大石神威的先生。當然啦,《社群》所派出的工作員絕非隻有小槐跟芙深兩人而已……換句話說,我猜那個人應該隻是把拉攏小優這回事當成幌子,實際上是待地前來遊說、策動市政府的高階官員們倒戈叛變……這個人真的好奸詐喔。」


    有數名幹部的肩頭瞬間抖動了一下,其中也有人已經嚇得全身發抖。


    「接下來呢……」


    真那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橫列成一排的幹部們麵前,一個一個,像是舔舐幹部們的臉龐一樣……


    「……——背叛者……到底是誰呢?」


    冰川真那收起臉上笑容,雙眼瞬間眯成一道直線,並以極為冷酷的聲音開口詢問。


    「咿………咿——」


    似乎是再也承受不了這股沉重的壓力,隻見三名男子隨即掉轉腳步,企圖逃出這間房間。轉身逃跑的分別是白木黑須、河崎博嗣及鄉田剛。不過……


    「嘻嘻,過去曾經有一名偉人說過一句名言:『不準逃跑』。所以,我不會放過你們喔!」


    真那的飄逸長發急速伸長,如同一隻三頭蛇一樣捆綁住這三人的身體。


    「咿……不要啊——」「請原諒我們,冰川小姐!」「請、請饒我一命啊!」


    真那極端無情地說:


    「嗬嗬嗬……不行——~」


    為了將他們絞成肉塊,真那開始加強頭發的束縛力道——但在下一瞬間……


    ——砰。


    ……傳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又過了一會,真那的側腹遭到一陣劇痛侵襲。


    「嗚啊……」


    解除奇跡顯現能力的真那,皺著眉頭轉身往後看……赫見秘書拿著


    手槍指向真那,槍口還不斷冒出硝煙。由背後開槍射傷真那的凶手,正是這名秘書。


    「哎……哎呀呀?沒想到居然連你也背叛了我……」


    真那露出虛弱的微笑,身穿套裝的年輕女秘書則表情冷酷地俯視著她。


    「……真那小姐,真的很對不起。隻是……我實在無法原諒害我的身體變成這副德性的你……不對,應該說是潛藏在你體內的那頭怪物!」


    ……她是個moonchild。大約在五年前,真那聘請她擔任秘書,並判斷她值得信賴,所才告知她關於菖蒲及月光症候群的情報……但是現在看來,她似乎早就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


    「死棋嘍,冰川小姐。」


    市長·白木黑須開口丟出一句老套的台詞,連他也掏出手槍對準真那。而且不僅他這麽做,沒想到……在場所有幹部群居然都舉槍瞄準真那。


    「……哎呀呀……原來所有人都背叛啦……這還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呢……」


    緊接著又有十名左右的年輕警備人員進入執務室裏麵,他們也通通都是moonchild。


    「嘿嘿嘿,一切到此為止嘍,冰川小姐。」白木臉上浮現出下流的笑容。


    「……嗯……我原本是打算趁此機會抓出內部的所有害群之馬啦……沒想到……」


    真那噘起嘴唇。


    「結果被抓出來的害群之馬反倒是你自己呢,冰川小姐。」


    聽見白木這番話,真那她……不禁嗤笑。雖然剛剛被子彈擊中的痛楚使她依舊蹙著眉頭,不過她卻充滿自信地開口說道:


    「——不,仍然是你們喔?」


    「少要嘴皮子!」正當被激怒的白木準備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


    ——啪啷!


    執務室的窗戶玻璃突然碎裂一地,一道黑影由外麵侵入房間內部。


    「什……什麽!」


    秘書及白木等人心生動搖,入侵者乃是一名背上長有一對巨大黑色羽翼、身材高大的黑人——也就是《jabberwock》的『紅心』……理卡路德·the·【抗拒者】。不知為何,他身上穿著一套黑色西裝,臉上還戴著一副沒有度數的眼鏡。昨天於研究所對戰之時,菖蒲原本打算給理卡路德致命一擊,最後卻臨時收手。同時也多虧他所提供的情報,真那才能事先得知《jabberwock》將在地下鬥技場安裝炸彈的作戰計劃。


    「他們通通都是敵人,幫我解決掉他們!」


    真那對理卡路德下令,同時自己也再次發動奇跡顯現能力【憂鬱美女】,搶走幹部們手上的槍械。


    「遵命,吾拳將擊破一切!」


    麵對快速逼近的理卡路德,警備人員們不停開槍迎擊,然而鉛彈卻全數被他背上的黑翼彈開。


    「沒用沒用!鉛彈對『召喚係』能力【抗拒者】一點效用都沒有啦!」


    理卡路德揮動豪腕,一拳便將三名理當擁有異於常人之身體機能的moonchild警備人員打飛出去,他們也就此失去意識。


    「咿——」


    真那的長發毫不猶豫地屠殺了企圖逃走的幹部群,緊接著頭發又伸向呆若木雞的秘書,捆綁住她的身體。


    「嘖……可惡的怪物!」


    麵對秘書恨意十足的視線,真那的臉上——露出了少見的悲傷神情,並且說:


    「我將菖蒲想說的話轉告給你聽喔……呃……正如你所說,都是菖蒲害得你及所有人陷入不幸的處境當中,所以菖蒲才會打造出這座城市,希望多少能夠彌補自己所犯的罪過。」


    「怪物竟也會說漂亮話啊……可恨的偽善之人!」


    「……對不起,這確實隻是偽善的心態……」


    真那邊說邊走近她……朝心窩打出一拳,讓秘書昏厥。


    「……菖蒲想轉告的話到此為止,很抱歉,你被炒魷魚了……至於新任的秘書……我想想看……就雇用理卡路德先生擔任好了……」


    隨後真那很溫柔地露出微笑。


    「……我說菖蒲啊,就算這隻是個憑借偽善心態所打造的樂園,但其中還是有許多年輕學子很認真地在談戀愛、揮灑青春啊……所以……不要再哭了,好嗎?」


    ——理卡路德及真那聯手出擊,使這場『叛亂』在短短幾分鍾內便獲得鎮壓。


    包括白木黑須在內,共有六名夜光市幹部死亡,其他幹部及警備人員們則分別受到輕重傷。桌椅及燈管全都遭殃,地板與牆壁也被鮮血弄髒,整個房間裏麵隻能以慘不忍睹來加以形容。


    真那宛如不想麵對這幅光景一樣,逕自抬頭仰望被撞壞的窗戶外麵的景色。隻見一輪幾近滿月的藍白色月亮,高掛於夜空當中。


    「哎呀呀……這樣子……應該算解決一件大事了吧……」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卻不慎觸動了剛剛被子彈擊中的側腹傷口,痛得她再次皺超眉頭。


    不料——


    「大事不好了,冰川小姐!」


    突然有一名青年(他也是moonchild)神情慌張地衝進房間裏。當他看見室內的慘狀,頓時說不出話來,真那則對他露出平靜的微笑。


    「請不用在意你所看到的場景,倒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這句話讓他馬上回過神來。


    「請,請馬上跟我來!」


    真那及理卡路德在他的帶領之下,走出執務室。


    他們來到位於市政府大樓三樓的某間房間,房門上掛著寫有『情報管理室』的門牌。


    房間裏麵擺滿無數台熒幕,在裏麵進行作業的一名職員,讓剛剛抵達的真那觀看其中一台熒幕。


    「這是目前『外界』正在播放的某電視節目,雖然我們已采取行動,要求該節目立即停止播放,然而……」


    「這是……」


    真那相當難得地說不出話來。


    出現在熒幕當中的,是戰鬥的過程。有從手掌發射火焰彈的少年,跳至人類的跳躍力絕不可能辦到之高空的少年,召喚出蝙蝠的少年,隨心所欲地操縱棒球的少女,以及揮動光鞭的禦廚槐——這些都是《水鏡杯》的影像。


    ……還不僅隻於此,接下來播放出來的……竟是真那與理卡路德,以及『黑桃』的身影。


    「嗯……」理卡路德露出相當驚訝的表情。


    真那伸長頭發屠殺了『黑桃』,隨後又與理卡路德進行戰鬥。


    ……播報員以平淡的語氣進行解說——根據提供情報者所言這絕非虛構全都是真實影像,這些人名叫moonchild乃是現代吸血鬼住在日本國內一個叫做夜光市的地方,而夜光市的確切地點在此。


    緊接著播出的影像,則是理卡路德與『黑桃』在潛入夜光市之前,於美國殺害研究員及警備人員們的過程。這一段播映完畢之後,又換霧村聖司利用自己的鮮血,讓身體嚴重缺損、滿身鮮血的久遠九音之傷勢得以痊愈——應該說是再生的影像出現在螢幕上。看見身形慘不忍睹的九音,使真那不禁怒火中燒。


    「……這一定是神威幹的好事吧……」


    真那以壓抑住怒氣的冷淡聲調說道。


    「嗯……可是究竟是誰提供了這些影像……甚至連我在美國的身影也……我懂了……八成是『鬼牌』……」


    理卡路德邊說邊將眼鏡推高。因為『黑桃』、『梅花』、『方塊』都已經命喪黃泉,所以用消去法加以推測,也隻剩下『鬼牌』有機會錄下這一切。


    「嗬嗬嗬……還真是被將了一軍呢……說不定……『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啊?」


    真那臉上浮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當然啦,


    就算透過電視節目大肆播放,會認真相信這些影像並非虛構的人大概也不會多到哪去,畢竟這些影像都太過超脫現實常識。


    但是……在『外界』被判定成死亡或行蹤不明,實際上卻出現在這些影像當中的學生,他們的家人及朋友都很有可能剛好看見電視節目的轉播,而且可能還會有一些擁有專業技術的閑人,間接證明『這些影像並非合成』……


    ……雖然真那並不是沒有考慮過當夜光市的情報外泄之時,該采取什麽樣的對策加以應付,然而無論再怎麽努力,八成還是無法抹除掉所有謠言憶測吧。『現代吸血鬼』這個謠言,今後大概會在日本全國非假似真地流傳上好一陣子。


    更麻煩的大問題是——她已經落後了大石神威一步。


    大石神威證明了一件事——這座城市絕非完全與外界隔離的安全樂園。他也證明了他有辦法穿越過真那所設下的層層嚴重防線,暗中錄下moonchild們的影像,將影帶攜至『外界』,之後又排除掉在電視台內部及政治界當中,與真那有密切合作關係之人們所施加的壓力,大張旗鼓地透過轉播,讓全國民眾親眼目睹這些影像。


    他還證明了位居夜光市高層的人們,絕對不是什麽萬能的天神,而是一群略施小計便會輕易上當的傻瓜。此時甚至可以大膽假設,對方早已得知這座城市是由複活的《原型》蛇夫一手打造而成。


    「………嗬嗬嗬……神威先生……你可真有一套呢……」


    ……真那心想,說不定這是……所謂的宣戰布告。


    宣言內容為『隻要有心,我隨時都可以動手毀掉這座城市,給我覺悟吧!』


    (……才不會輸咧……)


    三日月菖蒲在真那的腦海當中,簡短說出這句話。


    「嗯……你說得對……」


    真那抱著決心點了點頭。


    「這座城市……以及生活於其中的所有人……說什麽也要守護他們到底——」


    ……在運動場上,式神四姐妹的現場演唱會持續上演中。現在她們已演奏到第十二首曲子,曲名為『麥田fuk』,是一首曲風超級龐克的歌曲。從開始至今明明已持續演奏了將近整整一小時,但青龍與玄武的超級演奏技巧及宋雀那令人驚豔的歌聲,不但絲毫不見衰弱之勢,反而還變得越來越起勁。


    ……話又說回來,她們到底是利用什麽時間練習的啊?還有……玄武未免也太猛了吧,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夠邊使出任由內褲外露的倒立姿勢,邊用腳夾住鼓棒繼續打鼓。


    感到有點傻眼又頗為佩服的我——霧村聖司,獨自一人待在沒有點亮半盞燈光的咖啡廳《aiice》裏麵,透過窗戶望著外麵的模樣。天際浮現出一輪幾近滿月的月亮,下麵則有一大群人以朱雀等人為中心,盡情狂歡中。


    ……我實在提不起勇氣走進那群擁擠的人潮當中啊……


    因為昨天早上也在夢境裏出現過,在『外界』所渡過的最後一場學園祭——那一晚的情境,總是會一再浮現於我的腦海當中。


    當然啦,當時的狀況跟現在已經截然不同,當時所跳的是土風舞,不過赤月祭原先預定要跳的是盂蘭盆會舞……現在卻演變成一場激情熱鬧的現場演唱會。


    即便如此——我還是隻能這樣遠眺著運動場。


    「……我依舊是個……膽小鬼呢,真的是……一點改變都沒有……」


    正當我臉上不自覺地露出自嘲笑容之時,曲子也剛好演唱完畢。


    「啊哈哈,既然現場氣氛變得如此熱鬧,接下來要演唱不久前剛完成的新曲『moonchild』。曲調由鼓手玄武所寫,填詞的人則是朱雀唷。」


    ……不可思議小妹加暗黑幼女的組合,究竟會寫出一首什麽樣的怪電波歌曲啊……當這個念頭才剛浮現,不料傳入耳中的竟是一首節奏十分平穩的抒情曲。


    以曲調悲傷的吉他獨奏做為開頭,加上刻意壓低的貝斯與鼓聲,使心情為之一震。透過漫長的前奏,讓還沉醉在前一首激情歌曲餘韻當中的群眾們冷靜下來之後,朱雀那極具透明感的歌聲再次響起——


    『在溫柔的月光,將刻意忽視的醜陋傷痕照亮的夜晚,


    隱隱作痛的老舊傷痕,令人瘋狂的追心痛楚,都令我很想一死百了——


    然而曾經背對無視的過去卻拉住我手,不允許我就此倒下。


    曾經轉眼不看的記憶刺痛肌膚,不允許我合眼沉眠。


    曾經編纂借口逃避過的殘酷現實,以及曾經視為逃命之處的淒慘回憶,仍舊不肯給與我饒恕。


    要是我曾流過的血、滴過的淚、能夠化為河流洗盡一切,那該有多好——』


    ……一直持續到剛剛的狂熱如同未曾發生過一樣,全場聽眾靜靜地聆聽著歌聲。


    ……真受不了這群癡女姐妹……實在不是簡單角色啊。再怎麽想,我這種人根本不可能馴眼得了她們,我還是早點把她們還給芙深比較妥當。


    『在無數傷痕的鞭策之下,我重新邁開步伐。


    既然無法逃避痛楚,那就幹脆用力擁抱。


    因為明明已經痛苦不堪,身體卻還是不肯感到絕望。


    麵對月光照耀之下,於眼前擴展開來的紅色荒野,


    我將一邊哭泣,一邊永無止境地走下去——』


    在充滿悲愴感的歌詞及虛幻卻又強而有力的歌聲點綴之下,猛烈撼動內心情感的第一段歌詞告一段落,間奏再次響起那曲調悲傷的吉他獨奏,我閉上雙眼,專心聽著樂團的演奏。


    突然,就在這個時候……


    「啊,就知道你會躲在這裏!」


    ……打開門走進來的人……是冬木陽子。


    「……咦?你不是跟優羽在一起嗎……」


    「哦,小優那家夥因為剛剛在演唱會上搖過頭,搖到累垮了自己,所以我剛剛把她丟在保健室裏麵休息。」


    陽子邊苦笑邊回答,隨即走到我身邊。


    「那麽,霧村你又獨自一人在這種地方要孤僻嗎?你怎麽還是一樣陰沉啊,何不跟大家一起瘋狂一下咧?還滿有趣的說。」


    「……說得也是……到了下一屆學園祭,我再跟著瘋吧。」


    我麵露微微苦笑,開口回應陽子這番話。陽子則嘻嘻笑了一下說:


    「好啦,那不然今晚就跟我一起渡過,你說如何?總之先親一下再說吧,先親一下——」


    陽子翹起嘴唇,不斷將臉靠過來,我則伸手抵住她的頭。


    「好過分喔!霧村你真是壞心眼!我們的感情明明已經好到相愛過好幾次了!」


    「拜托你別滿嘴胡言、捏造謊言好不好!」


    被陽子這麽一鬧,原本沉重的空氣頓時煙消雲散,又回複成往常那種傻不隆咚的日常氣氛。說真的,我很感謝她。


    「………霧村,不然這樣啦。」


    「嗯?」


    「咱們來玩猜拳,如果我贏了,你要親我;如果我輸了,那就換我親你。」


    「結果還不是一樣。」


    我半翻白眼加以吐槽,不料……


    「那不然……如果我贏的話,你就要跟我h,這樣如何?」


    陽子以撒嬌的眼神說出相當不得了的提議,我聽了不禁滿臉通紅。


    「這……怎麽會突然冒出這種提議啊!」


    「嗯……該怎麽說咧……反正現在我覺得有點興奮就是了……」


    陽子邊露出一貫的輕浮笑容邊開口回應。


    「總而言之,來猜拳就是了啦。隻要我贏,你就得跟我h。我輸的話,啥事都不會發生。」


    「……哎……好啦……猜就猜吧。」


    ……其實陽子玩猜拳時,會習慣依『布』、『石頭』、『剪刀』的順序出拳,所以這家夥的猜拳功力簡直弱到不像話。


    「哦哦……霧村決定接受挑戰了耶。」


    陽子笑了出來。


    「……反正隻要別輸就可以了吧?」


    陽子第一次肯定會出布,所以我隻要出剪刀即可。


    「哦哦……還滿有自信的嘛……那麽,要開始嘍?」


    「嗯。」


    「一開始出石頭,剪刀石頭……」


    嘿。


    ……不曉得為什麽……陽子所出的並不是剪刀……而是石頭。


    「嗬嗬……」


    陽子看著我的臉,浮現出「作戰成功!」的會心一笑……不過下一瞬間,她相當驚訝地瞪大雙眼。


    「怎、怎會這樣!」


    ……不曉得為什麽……我所出的也是石頭。


    ……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我居然不知不覺地出了石頭。我出了要是陽子照她平常的習慣,第一次便出布的話,就必敗無疑的石頭。我出了依照賭約,我必須跟陽子h的石頭。


    「……呃,嗯……這算平手嘛。那……再來吧……平手的話——」


    腦筋一片混亂的我,急忙想要繼續猜拳分勝負。然而……


    「啾——」


    陽子出奇不意地衝過來抱住我,並主動親上我的嘴。


    「嗚——」


    陽子的舌頭探進我的口中,我倆的舌頭交纏在一起……完蛋了……我整個腦袋幾乎陷入一片空白……這樣真的很不妙!


    我硬是把陽子的臉從我嘴上扯開。


    「——呼啊!」


    我深深吸了口氣,借以調整一下急促的呼吸。


    「……你……你這家夥!幹嘛突然撲過來啊!」


    此時陽子麵泛紅潮,以有點挑釁的語氣回應:


    「反正霧村你本來就有輸給我的打算,不是嗎?」


    「……這……」


    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麽陽子可以自信滿滿地說出這句話,但照常理推斷起來……確實是這樣沒錯。


    「既然你都有意了……那就直接上了啦!」


    陽子再次向我飛撲過來,我原本想要逃走,不過兩腳卻不聽使喚,當場跌坐在地板上。陽子從上麵壓住我的身體,再次主動親吻我。我整個人無法呼吸……舌頭又……這是什麽……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糟……我的意識又……


    「嗯……哈……嗯……我啊……要做……要跟霧村……h……」


    暫時抽離嘴唇,呼吸顯得十分急促,且麵露恍惚神情的陽子開口對我說,隨後又再次送上熱情的香吻。陽子陶然的表情近在眼前……我猜現在我臉上的表情,八成跟陽子一模一樣吧……完蛋了……我開始心動了……等等,我該不會打從一開始就有此意圖了吧?陽子雙峰的柔軟觸感不斷刺激我的胸膛,害我的小老二也跟著產生反應……糟糕了糟糕了……再加上朱雀唱完『moonchild』之後,緊接著又唱起一首英文的抒情藍調歌曲,歌聲不斷自窗外傳入,讓氣氛整個好得不像話,完蛋了……真的完蛋了……難道我會就此……跟陽子結合嗎?如果隻有親嘴也就算了……但若發展到這種關係的話……身為一個男子漢……我、我就非得擔起……應付的責任才行。


    ……呃……不過說真的……我本來就很喜歡陽子啊……


    我也差不多該下定決心了——


    ……正當我有此想法的那一瞬間……


    「哈哈哈,被我找到了吧,霧村先生!小生乃是為了破壞霧村先生的幸福,情願拋頭顱灑熱血的愛與正義之使者·兔子假麵是也!」


    變態兔子一腳踹破通往家政科教師休息室的門,大剌剌地出現在我麵前。他還用公主抱將優羽抱在手上,席德將優羽放回地麵之後,優羽用力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走向陽子。


    「陽子!你太過分了吧,居然丟下我一人不管!」


    「……嘖……兩個礙事之人……你幹嘛不乖乖躺在床上睡覺就好啊……」


    陽子咋舌丟下一串完全表露出壞蛋角色個性的台詞之後,便起身離開我的身子。看樣子我


    是順利逃過一劫了……而幾說實話,受到現場氣氛感染而衝動行事——這種行動果然與我的品


    味不搭……這次我真的該好好感謝兔子男才對……不過打死我也不會向他致謝就是了。


    我一語不發地從地上站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名新角色打開門扉走進教室裏麵。


    咖啡廳明明早已結束營業,卻還身穿女仆服,頂著一頭灰發及一對灰眼珠的真正女仆——來者正是小靜。


    「咦……小靜……」


    小靜麵無表情,雙眼直盯著我的臉。


    「……哪來的『咦』啊,霧村先生,請快點跟我走。」


    「啥?走去哪?」


    「……你還是一樣,呈現出一副腦袋已經融化掉一大半的模樣呢……之前不是說過,到了今晚九點,工作人員們將在屋頂舉辦一場後夜祭嗎?」


    ………………啊……經她這麽一提,我才想起似乎曾聽說過有這麽一回事……


    我偷偷瞄了時鍾一眼,時間早巳超過九點十五分。我完全遲到了……現在派對八成早就開始了吧。


    「……喏,咱們快走吧,霧村先生。」


    ……雖然這兩天都有在咖啡廳裏幫忙,不過她明明就不是正式工作人員啊……我一邊想著這件事,一邊任由小靜拉著我的手往屋頂跑。陽子及優羽居然也無緣無故地跟了過來,還一邊從背後丟出「啊——小靜你好詐!」、「小靜這家夥……對她果然不能掉以輕心……」之類的抱怨話語。至於席德,則在不知不覺當中消失了。


    包括工作人員在內,屋頂共有將近一百位學生齊聚在一起。還有好幾張桌子並排在一起,桌上擺滿了壽司、肉類料理、蛋糕、水果、果汁及酒類飲料等食物,份量相當可觀,而且全都沒有取用過的痕跡,隻是靜靜地擺在桌上。


    ……難道派對還沒開始嗎?


    這個時候,有好幾名透過在咖啡廳工作而認識的工作人員跑到我身邊。


    「哎唷,霧村你也來得太晚了吧!害我們擔心死了!」


    ……咦?


    「好啦,各位同學——霧村已經到場了,咱們可以開始嘍!」


    ……咦?


    「來來來,拿起杯子吧。啊,霧村就喝葡萄酒嘍,可以嗎?沒關係吧,來。」


    ……咦?


    「各位同學,為了慶祝赤月祭圓滿落幕——乾杯!」


    「「「「「「「「「「乾杯——」」」」」」」」」」


    ……咦?


    ……腦筋仍處於一片混亂的我,還是決定配合大家的行動,一同舉起酒杯。


    ……派對開始了,或許是因為大家都餓壞了,隻見工作人員們一口氣喝光酒杯裏麵的飲料之後,隨即以驚人的速度開始掃蕩擺在桌上的大量料理。


    「那個……霧村同學,你再不快點吃,東西會被吃光光喔。我……我去幫你端一些過來好不好?」


    「……咦?啊……嗯……」


    不曉得為什麽,開口找我說話的女孩子居然很高興地露出滿麵笑容,並走向附近的餐桌。


    「……我說……」


    我開口詢問剛好站在我身旁的一名男同學。


    「嗯嗯……啥米事?」


    這名男同學一邊拿起料理猛往嘴裏送,一邊轉頭麵向我。


    「……難不成……大家都在等我來?」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咕嚕。


    「拜


    托,想也知道嘛!一想到你可能因為工作過度賣力而累垮自己,我們當然不可以逕自宣布開始這場派對嘛!」


    他以非常理所當然……打從心裏認為理當如此的態度……回答了我的疑問之後,又為了確保食物而轉身衝向餐桌。


    「……霧村先生……」


    站在背後的小靜開口對我說:


    「——這就是你付出整整兩周的時間心血,所得來的景致。」


    以驚人速度猛啃餐點的學生們、卯起來灌酒的學生們、開始唱起歌來的學生們、還有無緣無故開始脫掉身上衣服的學生們——


    ……此時我才察覺到……在場近百名男女同學們的麵貌,我幾乎都有印象,我也記得曾與他們交談過,甚至連他們的名字我都記得。


    我察覺到在兩星期前,這群不過隻是形成學園生活這個日常活動之背景的學生abc,其實各自擁有他們的名字、人格以及過去,而且他們都分別與我一同共事過——如此令人心痛的體會,使我不禁頭暈目眩。


    目前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或許仍然有人策劃著足以顛覆全世界的重大陰謀,或是有人正竭力與一般人壓根想像不到的龐大惡勢力奮戰,或是進行著令人搞不清楚狀況的超能力戰鬥……就算當不成內容如此引人入勝的故事主角——在場的每個人都還是會哭、會生氣、會大笑、會談戀愛……借此全心全意扮演起「自己」這則故事當中的主角。


    「咦?霧村你在哭嗎?」


    陽子從背後探頭看著我的臉,我急忙轉身背對她。


    「我、我才沒哭咧!」


    ……我真的沒哭……吧……也沒什麽理由值得我哭啊……


    就在這個時候……


    「來,霧村同學,請用。」


    剛剛那名女學生(名叫三島智子)端著一個疊滿了肉類料理及壽司的盤子回來找我。


    「呃……那個……如果不嫌棄的話,請用……」


    隨後又有另一名女學生(名叫穀口姬子)遞了塊蛋糕給我。


    「……謝謝你們。」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從兩人手中接過盤子,但不知為什麽,她們倆居然邊叫著「呀——」邊從我身邊跑開……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哦哦——霧村老兄,你還真是受歡迎呢——」


    語氣頗不高興地說完之後,陽子擅自動手搶走我盤子裏的肉類料理,貪婪地大口咀嚼起來。


    「哼,這裏沒有飯給笨蛋聖司吃啦!」


    同樣不高興的優羽也搶走了我的蛋糕,並像隻天竺鼠一樣把蛋糕塞進自己嘴裏。


    「……你幹脆去死一死好了。」


    低聲丟出一句詛咒的小靜,伸手奪取壽司(再怎麽說也不該搶走鮪魚壽司吧!)。你是惡魔不成……


    「現在到底是怎樣啦……」


    總之,雙手都端著盤子的我根本無法吃東西,所以我把盤子放在附近的餐桌上,並為了防範再度受到陽子她們的略奪,而開始狼吞虎咽起來。由於中午我隻咬了一小口三明治,因此肚子已經相當饑餓……好吃,這壽司真是好吃啊(咬)。


    我一下子就吃光了盤子裏的食物,於是我端起盤子四處遊走,以便物色下一項想吃的食物。迎麵而來的同學們則紛紛開口對我說出「霧村辛苦嘍——」、「聖司,辛苦你了。」之類的招呼話語。


    ……還真令我有點難為情呢。


    我盛了一盤蟹肉份量多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炒飯,走到屋頂靠近運動場那一側。朱雀等人的現場演唱會還在進行中,隻是剛剛那幾首感人肺腑的抒情歌宛如謊言一樣,她們又唱起夾雜著「fuk的時間又來臨嘍——」或是「宰了你們」等詭異歌詞的搞怪歌曲,使運動場的氣氛再度火熱起來,連屋頂都能感受到這股熱氣。


    「啊哈哈哈哈!還沒完還沒完咧!完全燃燒起來嘍!」「呀——朱雀!真的起火了啦!你的手腕噴出火焰了啦!啊啊……火焰蔓延至臨時舞台上頭……好燙!快、快點打水來滅火!」「嗬嗬嗬嗬嗬嗬……好棒喔……天啊,真是棒透了!繼續燃燒吧!將我連人帶骨通通燒成灰燼吧!」「fire——」「啊!玄武,不要獨自逃走啦!」「啊哈哈哈哈!燃燒吧燃燒吧!用火焰來fuk這個地球吧!」「夠了,朱雀你也快點逃啦!」


    木造的臨時舞台相當猛烈地起火燃燒,看起來就跟營火沒兩樣。四姐妹也從臨時舞台上麵跳下,避免遭到火焰吞噬。


    ……反正臨時舞台剛好搭建在運動場正中央,旁邊沒什麽可以讓火勢蔓延出去的物品,所以就算丟著不管應該也不會出大問題才對。


    ——此時突然……


    演奏明明已經中斷,但是不知為何,場上仍舊傳來一陣音樂聲。來源是……校內廣播。


    ……曲調相當輕快的音樂——這首曲子叫做『奧克拉荷馬混音舞曲』。


    『喂,不要隨便亂用廣播——哇咧,你是什麽人!』擴音器傳出了對談的聲音。『哈哈哈,哎呀呀,你先看看那團火焰吧。你不覺得那看起來很像是營火嗎?難道小生選這首曲子,是錯誤的決定嗎?』『這……問題並不在此……哎,也好。』哪來的也好啊!『嘿嘿嘿,根據小生所得到的情報顯示,有個對土風舞抱有心靈創傷……哎呀——嗡(麥克風開關被切掉的聲音)。


    ……這隻死兔子,個性究竟要爛到什麽程度才高興啊……


    運動場上已經有許多人紛紛跳起舞來,隻是在這種狀況下,要圍成一個大圈跳土風舞似乎不太可能,所以他們各自跳著自己所喜歡的舞步,看起來似乎相當快樂。


    「嘿!難得都有音樂了,咱們也來跳個舞吧!」


    屋頂上有人出聲提議,「好啊——」旁邊又有人跟著發表讚成的意見……之後的情節發展簡直快得嚇人,隻見通過赤月祭這場慘烈戰役的強者們,隻花了三十秒便將所有餐桌推到場地中央,然後其中一名工作人員(名叫赤木麗子)又發動奇跡顯現能力,變出一顆閃亮耀眼的光球擺在桌子的中心。雖然不如真正的火焰一樣充滿魄力,但看起來其實也相當漂亮。


    大家圍成了一個圈圈——配合著音樂跳起舞來。


    「嘿,霧村,快點過來吧!」「這邊這邊!」


    近藤聰及雪村瑪瑙站在圈圈裏麵,招手示意要我過去加入。


    我心想:哎,真是討厭啊……直到最後一刻,居然還有個這麽沒意義的活動在等著我。那隻變態兔子,幹嘛不幹脆跳進那個在運動場上燃燒的臨時舞台,被火燒死算了咧!


    「……好,我這就過去。」


    我勉強堆出笑容,加入圈圈當中。跟雪村同學手牽手——開始跳舞。由於至今已做過好幾次夢,所以舞步我記得一清二楚。雖然算不上是什麽太過複雜的舞步……但我就是能夠很自然地跳起舞來,連我自己都感到很驚訝。


    雪村同學則對我說出一句令我震驚的話……


    「霧村,你笑起來還滿帥氣的呢。」


    ……咦………我笑起來?


    雪村同學突然滿臉通紅地從我麵前離開,緊接著下一個舞伴(名叫衝田優二學長)來到我眼前。即便麵對男性舞伴,我的身體還是很自然地動了起來,牽起對方的手,或是轉圈,或是搭肩,或是跳起舞步——真的很不可思議。原本我還很認真地以為今後如果還有機會跳土風舞的話,我一定會回想起當時的慘痛回憶,而將胃裏所有東西通通吐光。


    跟阪本啟二同學及三嶋正同學及大路碧同學及紼山砂希同學及藤林準同學及木崎亞紀同學及杠本五郎同學及神樂阪神樂同學及中川英太同學及白河舞同學及岸田麻裏同學及榊原樺同學及三村小五郎同學及野火暇子同學及明鄉美由同學跳過舞之


    後,下一個來到我麵前的舞伴是——三日月夕子。


    「哼……本小姐委屈一點陪你跳舞,你當心存感謝,知不知道!」


    「是是是,公主殿下。」


    態度雖然高傲,舞步卻跳得亂七八糟的優羽實在很有趣,令我看了不禁笑出聲來……因為有趣而笑出來?我?在跳土風舞時?


    「笨蛋聖司,你是在笑什麽笑啊!我、我最討厭你這家夥了!」


    「這樣啊……不過,我還滿喜歡你的說。」


    「你、你你你……」


    ……優羽麵紅耳赤地離開之後,接著出現的是小靜。


    「…………」


    「…………」


    「…………」


    「…………」


    雖然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我倆隻是相視無言地一直跳著舞,分開之際……


    「……現在的你,感覺其實還不錯。」


    伴隨著這句意義不明的沉吟,小靜輕輕微笑了一下。好詭異……她一定有什麽不良企圖。


    排在小靜後麵的舞伴是陽子。


    「終於遇見霧村了!來,馬上來個重逢之吻!」


    「我才不要咧,大笨蛋。」


    我才剛回完嘴,陽子卻無緣無故露出一臉訝異的神情注視著我。


    「……啥?」


    「……呃……那個……我隻是覺得有點高興啦。你好像突然變成了大我一歲的男孩子……此時不上,更待何時啊!」


    「住手,快放開我啦!」


    由於我拚了老命試圖扯開一直賴在我身上的陽子,所以根本也沒跟她跳到舞。


    「……下次一定要上了你……」


    說完這句毫無意義的台詞之後,陽子也從我眼前離去,下一個出現的是………


    ——頂著兔子頭的變態管家。


    「哈哈哈,怎麽樣啊?是否玩得很盡興呢?小生可是超樂的呢,能夠這樣慢慢挖開霧村先生的心靈創傷……哎唷?」


    席德很訝異地側著頭。


    「……嗯……是小生的眼睛出了問題嗎……不曉得為什麽,霧村先生你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難過呢……」


    我笑著回答這頭笨兔子。


    「我當然不難過啊,大傻瓜!因為我現在快樂得很咧!」


    ……說完之後,我自己才發現……我總算才察覺到……


    「……原來……我現在……很快樂啊……」


    我現在很快樂。跟大家圍成一圈跳土風舞,讓我覺得很快樂。與陽子及優羽胡鬧瞎鬧跟小靜來場輕鬆的毒舌應酬和禦廚及藤堂玩在一起馴養式神四姐妹跟所有工作人員一同為了籌備赤月祭而在學校裏麵來回奔波甚至還穿上女仆服忙到暈頭轉向——最後又跟這一大群人……一起跳著土風舞。


    這讓我感到非常快樂。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快樂啊。


    ——這就是你付出整整兩周的時間心血,所得來的景致。


    腦海裏浮現出小靜剛剛對我說的這句話……我所得到的景致……我一直以來都十分幢憬,可是不管再怎麽爭取卻依舊無法獲得的——快樂的日常生活。


    ……搞什麽鬼……原來這麽簡單就能獲得啊。


    我一心渴求的事物,其實近在咫尺。隻要我稍微改變一下所麵對的方向,便能發現它出現在我伸手可及的範圍當中。


    不管是從前世延續至今的戀情也好決定學園最強高手之戰也罷還有戲劇公演的主角及配角及幕後工作人員及咖啡廳女仆及廚師及選美大賽的勝者及敗者及主辦單位及恐怖攻擊及戰爭及殺人及犯人及犧牲者及足球選手及上班族及超能力者及吸血鬼及宇宙人及愛情喜劇……這一切都立足於同一個平麵之上。


    劃分日常及非日常的界線根本就不存在,也沒有什麽可以用來區分主要人物及其他眾多不起眼小人物的分界。純粹隻是我任意拉線加以區隔罷了。


    事到如此——我總算才察覺到這回事。


    「……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啊……」


    「哦……難道你一直都沒有自覺嗎?小生實在不得不大感驚訝啊!不過小生要訂正一下,霧村先生並不是傻瓜,而是超級大傻瓜。」


    「少羅唆啦你這隻宇宙世界超級完美無敵笨蛋兔子。」


    「什麽,你說我是宇宙世界超級完美無敵兔子?」


    「不準隨意省略掉『笨蛋』這個字眼啦,大笨蛋。」


    我跟兔子男一邊搭肩跳舞,一邊進行著無聊的對話。雖然我十分討厭這家夥,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我的感覺其實也沒有很糟。


    我猜我現在……應該很幸福吧。


    我無法塗抹掉早已離我遠去的過往,而今後我大概還是會碰到深受惡夢所擾的夜晚,也有可能因著那段令人作嘔的記憶而厭惡自己,或許還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沮喪不已,並認為自己隻是個很不中用的膽小鬼,持續煩惱個不停。甚至還有可能遭到這毫無條理可言的現實狠狠地修理一頓。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轉眼故意忽視這個世界。


    我不會再逃避了,我將正麵觀看這個世界、挑戰這個世界。


    雖然我很弱小、很膽怯,但我並非孤單一人,我擁有許多我所重視的人,連我自己也沒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當中,我竟結交了這麽多朋友……所以,我相信我一定有辦法奮力一戰。


    雖然我隻是個很普通的凡人,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可以跟什麽跨越千年的命運之戀啦、《原型》所創造出來的可怕超能力等等誇張至極的狀況扯上關係——但我好歹也還是個主角。跟在場超過百名以上的學生們、以及所有活在這世上的數十億人口一樣,絕非僅僅隻是眾多不起眼小人物當中的一人,而是在屬於自己的故事當中,盡全力掙紮求生的主角一號。


    這一點……讓我感到相當自豪。


    我將擁抱這無可避免的痛楚——向前邁進。


    因為我發現……前進其實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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