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漓無奈笑道:“你都是聽誰說?”


    “風神醫。”


    藍漓詫異:“你這樣日理萬機的,不會還專門去詢問風神醫關於孩子的事情吧?”


    白月笙聽了一會兒,失望的抬頭,“難道不行?”


    藍漓愕了愕,說不出話來。


    “那你……”她想了一下,“很喜歡孩子麽……”


    “當然。”白月笙回的不假思索,見藍漓臉上笑意微收,又道:“你要什麽時候告訴家軒?”


    藍漓還來不及跟肚子裏孩子吃醋,就被白月笙投下一記深水炸彈,可她很快反應過來,道:“家軒不是已經喚你爹爹了嗎?”


    “是王爺爹爹,這前麵的王爺二字,總讓我覺得他有很多個爹爹而我不過是其中之一,極不正式,我每次聽了都——”心裏很不舒服。


    看著他素來冷峻的臉上出現懊惱無奈的表情,藍漓不客氣的笑出聲來,不過被白月笙冷眼飛來一記,又立即強忍了下去。


    藍漓道:“我會選合適的時間告訴他。”


    “你上次似乎也是這樣說的。”


    藍漓呐呐:“我……哎,好吧,我盡快。”


    白月笙自然是不信的,因為藍漓拖得太久了,還是在藍漓再三保證下才勉為其難信了。


    下午,一行人便搬到了西川別館。


    走的時候,柴老爺柴夫人滿臉歉疚再三挽留,藍漓也不過是淡淡一笑而過,走的幹淨利索。


    柴老爺望著不遠處的一隊車馬,臉上的神情也有些陰沉。


    柴夫人道:“王爺走了,靜兒那邊可怎麽辦?”


    “隻要他們不離開此處,總也是有機會的,我——”


    “你們沒有機會。”院內,柴寧大步而出,神色平靜。


    柴老爺和柴夫人臉色都是微變。


    “父親。”柴寧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曾教過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柴家已經家大業大,為何非要攀附王爺?”


    “什麽攀附?那是靜兒的心意,我們——”


    “心意?”柴寧自嘲的笑了一聲,“如果靜兒的心意是一個一無所有的落魄書生呢?我竟不知,您又何時成為會顧全兒女心意的人?”


    柴老爺被兒子這般戳心,臉色陣青陣白,氣的不輕,“你這逆子,既不幫忙,最好也不要礙事。”


    柴寧冷冷道:“我說了,你們沒有機會。”


    這一日,柴寧也帶著江夢琪離開了柴家。


    他很小就隨著父親一起學做生意,也是一心一意勤學好進,後來父親生出要與江夢琪退了婚約的心思,隻因夢琪的爹娘在江家無勢,他便明白自己不能太過依附柴家,不然隻會成為被人牽製的木偶,終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況,還有繼母一家早將手伸到柴家生意上來。


    他早就用自己往年存下的銀子購置了宅院經營了私產,雖比不上柴家家大業大,但糊口度日足以。


    晚些的時候,柴寧去見了藍漓。


    藍漓已經懷孕四個月了,小腹微隆,臉色紅潤,翻看著船行曆來賬目,見柴寧到來,微微一笑,“本要與你說一聲才走,隻是沒找到你人,所以便直接搬了過來。”


    柴寧道:“畢竟王爺要處理公務,長時間的住在柴家本就不合適,當初是我思慮不周。”


    “你怎麽了?”藍漓分神看了柴寧一眼,放下手中冊子,“你近來似乎心情不好,是因為江夢琪的事情嗎?”


    “可能是太累了吧。”


    藍漓嗯了一聲,想著為了江夢琪,他最近的確是很累,便道:“夢琪的身體恢複的不錯,至於心病,好好照顧著,總有恢複的那一天,你也不要太擔心。”


    柴寧道了謝,又和藍漓說了一些布匹生意上的事情。


    畢竟,不久以後藍漓肯定是要回京的,京中紫漓布行還是要顧,柴寧在西川很多年,對此地的布品也甚為熟悉。


    顧忌著藍漓的身子,柴寧有話都說的簡明扼要,半個時辰便交代清楚,告退離去。


    他離開之後,彩雲悄然到藍漓身邊耳語了幾句。


    藍漓眉心微蹙,“莫怪他如此……”


    彩雲道:“說起來他對小姐的心倒是很真,若非是這樣,也不會因為柴靜的事情讓柴老爺和柴夫人難看了。”


    藍漓斂了眉目。


    當初救柴寧是因為藍修言所托,也並未寄望過什麽回報,如今他這樣,藍漓反倒有些不適。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有些人情欠了很難償還。


    “彩雲,你去留意一下……”


    “是。”


    *


    江家,江老太爺的心情是振奮的,因為陸家終於回信了。


    那可是陸家啊,即便比不上王爺勢大,但若他們念及夢琪為陸家產下女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肯伸手相助一二的話,江家即便不能洗清所有罪責,起碼不會被西川節度使的事情徹底擊垮,隻要能保住江家的根本,在過個幾年翻身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卻不知道,陸家真正能說話的是陸泛舟,陸泛舟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深受陸家老祖宗喜愛,對老祖宗也是恭敬愛戴,江夢琪當初話趕話說出的忤逆之語,犯了陸泛舟的禁忌,更何況江夢琪是陸江飛的側室,陸泛舟素來不喜二房,又豈會平白出手。


    是以,江老太爺的高興沒持續幾分鍾,就變成了呆滯,怎麽可能?


    可他並沒有放棄,他總覺得陸家高門大戶,還一定要娶江夢琪一介商戶之女做正室,必定也是真心喜歡的……


    凝著花白的眉毛想了很久,江老太爺心中打定了注意,無論如何,得先把江夢琪要回來,才能談別的。


    他先排了管家去柴家,卻被告知柴寧帶著江夢琪去了別處。


    本來他還想著要以什麽理由要人,如今這番,倒是容易的多了。


    當即他帶著人浩浩蕩蕩到了柴寧置辦的別業處,直接說明來意。


    柴寧自然是不答應。


    江老爺子冷冷道:“夢琪再怎麽說也是嫁入了陸家的人,雖然陸家將她遣了回來,但她終歸沒有被陸家休棄,既是陸家的人,又怎麽能和你同住在一處別業之中?”


    柴寧麵色微變,“陸家對她休棄與否重要嗎?既然連命都不顧了,還在意什麽名聲?”


    江老爺子冷冷道:“孤男寡女,本就惹人非議,更何況你們二人原本在西川就製造了不少流言蜚語,如今這樣,你自己可以不介意你自己的名聲,卻讓夢琪清醒之後如何做人?”


    江老爺子到底是從小看著柴寧長大的,對他的心思拿捏的分毫不差,“寧兒,我知道你是擔心夢琪回去之後身子將養不好,你放心,我接了她回去,就將她放在我院子中讓人專門照顧著,定然不會耽誤了治療……”


    柴寧身子僵硬,生在商家,商人不利不起早,他又豈會不懂得江老爺子的心思,可麵對江老爺子說出的理由,他竟無法反駁。


    柴老爺也氣勢洶洶的趕到,一見柴寧便道:“你……你簡直荒唐!還不把江姑娘交給江老爺子?難道真的要讓別人的唾沫和口水把你淹沒,你才肯罷休嗎?”


    柴寧緊緊握著拳頭,看看柴老爺,又看看江老爺子,咬牙道:“我若不交呢?”


    江老爺子冷笑:“她是我江家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跟不相幹的男子住在外麵,事關家族聲譽,女子名聲,便是王妃來了,也斷然沒有不允的道理。”


    柴老爺麵色冷凝,“寧兒,你不要再犯傻了,趕緊把人交給江老太爺。”


    柴寧瞧著柴老爺,視線莫測。


    他的視線讓柴老爺心慌,直接就別過臉去,冷冷道:“你還愣著幹嘛?還不把江姑娘抬出來?!你是想讓柴家也被名聲所累,不得安寧嗎?”


    柴寧扯了一下唇角,心中忽然就明白了什麽。


    他想留下江夢琪,便不能獨自住在外麵,隻有搬回柴家,才有可能,可搬回柴家,就意味著妥協,對父母的妥協,和在柴靜之事上的妥協。


    妥協?


    他不願,也不肯。


    可真的要讓他們把夢琪帶走嗎?


    江老爺子沉聲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進去將小姐抬出來!?”


    “是!”幾個婆子丫鬟得了令,便要往內衝。


    柴寧喝道:“且慢,你們想幹什麽?”


    江老爺子冷冷道:“我帶自己的孫女回自己的家,難道也要和你交代不成?”


    柴老爺也立即讓人拉住柴寧,柴寧是文弱公子,被幾個護院攔著竟然使不出分毫力氣來,眼見那些婆子把江夢琪拉了過來就要帶走,自己卻無計可施。


    江老爺子道:“這段日子,就勞煩寧兒你照顧她了,她總是嫁了人的,以後還是請你不要過度關心,你自己不顧及名聲,我江家還要臉——”


    他的話音未落,隻聽一道清脆悅耳的女音道:“真的隻是為了臉麵嗎?”


    江老爺子和柴老爺麵色都是一變,彩雲已經帶著上前,兩下便將抓著柴寧的那幾人打倒,將他解救,“你沒事吧?”


    柴寧搖了搖頭,“沒事。”


    江老爺子和柴老爺忙衝著慢慢前來的藍漓躬身行禮:“王妃……”


    “你們在做什麽?”藍漓問道。


    江老爺子低聲道:“我們……老朽……老朽隻是想帶夢琪回家養傷,畢竟柴公子和夢琪他們……若是長久的在一起,怕是有累名聲……”


    藍漓淡淡瞥了江老爺子一眼,分明是什麽都沒說的,卻讓江老爺子渾身一緊,身子弓的更低了。


    “你放任鄒氏等人欺辱夢琪之時,怎不說名聲?”


    “那是老朽不知道……”


    “同住一個屋簷下,江家也並不大,你真的會不知道?事到如今,又何苦如此。”


    江老爺子臉色微變,“老朽不懂王妃在說什麽。”


    藍漓也不惱,隻道:“江夢琪我要接走,你死了這條心吧。”


    江老爺子冷硬著聲音道:“王妃,恕我直言,夢琪怎麽說也是我的孫女兒,我帶走她名正言順,王妃便是身份嬌貴,也是管不了我的家務事的。”


    “是嗎?”藍漓慢慢看向他,“她是我的表妹,我如何管不得?”


    江老爺子噎了噎,艱澀的道:“不論如何,夢琪是陸家人送回江府修養的,王妃若執意將她帶走,讓老朽如何和陸家交代?”


    “是嗎?”藍漓冷道:“去將表小姐扶過來。”


    “是。”彩雲帶著兩個丫鬟上前扶持江夢琪。


    彩雲覺得可笑,這個老爺子,竟然敢拿陸家人壓小姐嗎?且不說陸家並不重視江夢琪,就算真的把她當個寶,小姐也不會懼怕任何人。


    “王妃!”江老爺子的臉色也是陡然變了,“王妃這是要以權壓人嗎?”


    聞言,藍漓笑了,對付這樣唯利是圖,有用時當寶無用時棄如敝屣的人,最好的打擊辦法,就是打破他那些虛無縹緲的希望,讓他徹底跌入塵埃從此無法翻身。


    藍漓看向彩雲。


    彩雲將一張紙伸到了江老爺子麵前。


    江老爺子隻粗略掃了一眼,麵色大變,“這……”那分明是城北一座莊子的地契,他買下之後藏的十分隱秘,怎麽會……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藍漓慢慢道:“你的好兒媳鄒氏,早就把你的那些私房錢全都洗劫一空了。”


    江老爺子腳下踉蹌,神色震驚,“不可能,怎麽會——”


    彩雲冷笑道:“王妃原來沉默不言,是念著姑太太還在江家,不想讓江家太難看而已,不過如今看來,江老爺子是一直被蒙在鼓裏啊。”


    江老爺子臉色青白,那些產業……那些產業可是他江家的家底,他的命根子啊,如今聽彩雲這意思,竟是都到了王妃的手中,這……豈不是江家如今隻剩下一個空架子了嗎?


    “王妃……老朽方才一時情急說錯了話,還請王妃原諒——”江老太爺慌忙道:“老朽很感激王妃為老朽攔下鄒氏,夢琪王妃也可以帶走,畢竟王妃身邊有神醫,對夢琪的身子也更為有利,可那些莊子和地產地契,都是老朽一生所存,是老朽的私產,和節度使大人沒有半分幹係,還請王妃高抬貴手,還給老朽……”


    “是不是有幹係,要等王爺查清所有,才會定論,如今你說這些為時尚早。”藍漓淡淡道:“至於陸家那裏,自有我去交代,至於你,就不必擔心了。”


    語罷,藍漓帶著彩雲江夢琪,身後戰狂護航,上了馬車,很快離去。


    江老爺子的呼喊沒有人去回應,半晌之後,在江家下人的扶持下上了馬車離開,一瞬間背影佝僂,好像老了十幾歲的樣子。


    柴寧站在別業的門前,神色清冷的看著柴老爺。


    柴老爺麵色怪異,別過臉不去看他,索性要拂袖而去。


    “父親。”


    柴寧的聲音傳來,柴老爺聞聲回頭,卻見柴寧雙膝跪地,柴老爺麵色微變,“你……你這是做什麽?”


    柴寧看著這個從小養育自己長大的人。


    “都說商人重利,我一直不以為然,甚至父親在母親死後一年另娶繼母進門,我也告訴自己父親隻是畏懼一室清冷,孤單寂寞,並不是為了繼母族中可以支持父親在西川生意上的發展;江老太爺喜歡夢琪,父親便默許定下了我和夢琪的婚事,可在江家二房力壓大房的時候,您要取消婚約,我也告訴自己是因為繼母說過,安靜端麗的女子更適合做妻子,你們隻是不喜歡夢琪的性情……諸如此類,不勝凡舉,我都在自我安慰,蒙著眼睛不願相信——可就在方才,父親讓我明白了,什麽親情友愛,在巨大的利益麵前照樣一文不值……這不是我想要的家,麵對著這樣冷漠的家人,我連一天都待不下去。”


    也在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冷了。


    柴寧心中信念堅定,重重對著柴老爺扣了三個響頭,額頭青紫帶著髒汙,他抬頭,慢慢道:“往後,就請爹爹好自為之吧。”


    柴老爺麵色僵硬,咬牙道:“你——好好好!”父子天性,他又豈會不明白才柴寧的心思,他看著柴寧眸中的堅定,艱難的道:“隨便你。”


    然後拂袖而去,沒有回頭。


    柴寧跪在地上目送父親離去,很久,直到柴老爺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也沒有起身。


    暗處,彩雲看著柴寧,眼神晶亮帶著華彩,忽然,她的神色變得有些迷茫起來,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規律了,她下意識的按住胸口,想要阻止那些不規律,卻發覺沒用,連指尖都有些輕顫。


    她用力的握緊了拳頭,暗暗皺著眉頭,怎麽回事?


    彩雲忽然轉過身子,奔了出去,不遠處是護城河,她站在護城河邊,月色映人,她看到護城河中自己的樣子,眉眼嬌俏,隱含春色……


    她再次皺起眉頭,雙手握住自己發熱的臉頰,用力的拍了兩下,不不不,她喜歡的明明是……


    怎麽可能…


    ------題外話------


    遭了,是心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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