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爍深吸了口氣,“今日話說到這裏,那我不不妨直說了,無論爹爹態度如何,以後我都會和妹妹站在一起。”


    藍修謹一時之間無話可說,半晌,才道:“為父老了,家裏的事情一直顧及不到,如今更是護不住所有人,你們兄妹能為父親分憂,為父很高興,哎……”話到此處,長歎一聲。


    他雖不是個極有本事能耐的父親,但年輕的時候也曾希望靠著自己的能耐讓一家人豐衣足食沒有憂慮,可這麽多年殘酷的現實把那些憧憬全部磨光了,臨老了還要兒子來開解,一時間悲從中來。


    藍爍口氣緩和了一些,道:“這麽多年,您都辛苦了,父親若累了,就休息吧,以後家中的事情,有我和妹妹。”


    藍修謹沉默半晌,“你們就放手去做吧。”他忽然想起什麽,“藍泠……”可剛一開口,就不說了。


    藍爍道:“泠兒的事情,還望父親不要生氣,那周青我已查過,是個品性極好的少年人,隻是家中清苦些——”


    “算了,不必專門告訴我。”藍修謹的聲音之中帶著蕭索,帶著無奈,還有更多的無力和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藍爍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


    幾日後,藍漓正在午睡,薛桂雲忽然來訪。


    藍漓略感意外,將人請了進來。


    薛桂雲的臉色喜憂參半,給藍漓見了禮,道:“王妃,織造府的事情,我以後不會在耽擱了。”


    “那便好……三叔怎樣了?”


    薛桂雲歎了口氣,“他將書全部賣了,隻留了幾本舟兒用的到的。”


    藍漓一怔。


    如今這年代並沒什麽印刷術,書籍傳承全靠手抄,十分的貴重,因此想讀書不但有束脩等費用,書籍更是難能可貴,尋常的書本都是二兩銀子起價,若是稀有的古本便是有錢也看不到,這也讓讀書人更為金貴。


    藍修慎竟然將書都賣了……


    薛桂雲的聲音響了起來,“他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大半的歲月都在讀書,如今這樣,我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藍漓安慰道:“無妨,順其自然就好了,有時候放棄,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薛桂雲又歎了一口氣,點頭,“無論怎樣,多謝王妃和王爺,若非你們,他如今還做著想要做官的夢……”然而有些夢努力就可以實現,有些夢終究是不切實際的。


    薛桂雲離開之後,藍漓將千煙喚了過來,問了一下藍修慎最近到底在幹嘛。


    千煙道:“他在北城彎子看一個書生為人寫信賺點微薄銀子,看了好幾日,便自己擺了個小攤,給那裏的窮人寫寫信或者讀信什麽的。”


    藍漓點點頭,如此也好,總好過躺在家裏自怨自艾吧。


    “好,這段時日你就負責盯著他,別讓有些居心叵測的人,再弄出什麽事情來。”


    “是,屬下明白。”


    “你妹妹可在京中?”藍漓忽然問道。


    千煙垂首:“在。”


    千煙退走之後,藍漓起身到桌前畫了一個圖案,交給彩雲去貼了煙雨巷中。


    當晚,一個身著淡紅色輕紗的女子飄入了水閣內,“閣主。”


    藍漓正等著她,微微轉身,隨在的一旁的彩雲霎時瞪大了眼睛,即便身為女子,都被眼前這個女人的風情給驚臉色微紅,那是一個煙視媚行的尤物,雖長的一張看似稚嫩可愛的娃娃臉,抬眸的瞬間卻透出無數風情來。


    彩雲禁不住失聲道:“你……你不是凝香閣的姬如兒嗎?”


    煙雨巷有兩絕,一絕玉海棠冰清玉潔冷豔逼人,像是雪山上的冰蓮,二絕凝香閣的姬如兒,渾身風情引人遐思,譬如人間妖嬈花,兩者都讓男人瘋狂。


    彩雲沒有想到,這星閣的另外一位護法千沙,竟然就是姬如兒。


    “姑娘認得我?如兒真是意外呀。”眼波流轉之間,姬如兒看了彩雲一眼,讓彩雲霎時麵紅耳赤。


    “你……”彩雲結巴道:“你別衝著我拋媚眼,咱們是要說正事的。”


    “是。”姬如兒微微一笑,又是讓彩雲心跳失速,可姬如兒低頭抬眸向著藍漓的一瞬間,忽然就變得正經無比,轉變之快簡直讓人閃眼。


    藍漓瞧了她一會兒,道:“聽說姑娘是英國公的紅粉知己。”


    彩雲又吃了一驚,那個怕老婆怕到連小妾都不敢有的英國公還有紅粉知己?


    姬如兒垂首:“不知閣主有何吩咐?”


    “我要你緊緊的盯住他,英國公府任何動靜,都不能放過。”


    “是。”


    “去吧,有什麽消息直接來回稟。”


    等到姬如兒離開之後許久,彩雲都沒回過神來,“小姐,姬如兒怎麽就成英國公的紅粉知己了呢?”


    藍漓笑道:“不久前,肅親王曾與我說起過英國公一樁舊事,便是和姬如兒有關的,英國公老謀深算,這些年來對夫人可謂言聽計從,但他卻因玉夫人暗中找了姬如兒的麻煩,與夫人翻臉,幾個月都沒有見那玉夫人,足見姬如兒在英國公那裏的分量。”


    彩雲點點頭,又疑惑道:“可如果千沙就是姬如兒,姬如兒又是凝香閣背後的人,為何我們不直接用凝香閣,反倒舍近求遠重組煙雨樓呢?”


    藍漓垂眸:“凝香閣是星閣的勢力,我如今雖是閣主,但心中總覺得這是別人的東西,有一日遲早是要還的。”所以必須有自己的勢力,而那日私放官印的事情,絕對與英國公府有關,自己得罪皇後和英國公府,注定是不能消停了,隻有加快手下勢力建設,才能保家人無虞。


    彩雲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


    寒月軒


    戰坤躬身回道:“因為爆出當年選秀的事情,皇後已經被太後徹底厭棄,她性子霸道,在宮中沒有人脈,如今宮中勢力已經一邊倒,都向著謝貴妃去了,而玉妃明麵上看起來很得寵,實則不過是皇上為了分化玉家姐妹,為葉靜美出氣的工具,主子,現在我們要收手嗎?”


    白月笙回的冷漠:“不必。”


    “可——”


    上次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因為動中宮不是小事,如今北狄使團就要入京了,許多事宜還需要皇後參與,這是國體。


    白月笙冷笑道:“這樣的皇後,隻顧自己的私利,這些年早不知將國體丟到哪去了,讓她做大周母儀天下的典範,豈不是可笑?他們既然不安分,廢了這個皇後又如何,總要叫那些蠢蠢欲動的人知道,本王的人,不是他們想動就能動的。”


    “屬下明白。”


    *


    英國公夫人進宮了。


    太監低眉順眼的將國公夫人引著到了鳳儀殿門口,還沒進去,就聽裏頭傳來怒罵。


    “這都是什麽東西也敢拿給本宮吃?你們哪來的膽子,嗯?”


    “皇後娘娘,奴婢實在是沒辦法,禦膳房隻留了這些吃食,奴婢——”話音因為一聲慘叫終結。


    “以前本宮前呼後擁的時候,你們不是都很能說會道嗎?如今本宮隻是暫時禁足而已,這些奴才一個個都翻了天了,等皇上原諒了本宮,定要叫那些忤逆的全部碎屍萬段!還愣著幹嘛,將這些狗都不吃的全部扔出去!”


    “是……是……”


    玉夫人聽著,眉心緊皺麵色難看。


    小太監低眉順眼退了下去。


    玉夫人深吸了口氣,進了鳳儀殿,隻見一地狼藉,全是被砸碎的器皿和飯食,“你這是幹什麽?如今這境況也與宮女沒關係,衝他們發什麽火?”


    玉妙人抬眸瞧了她一眼,很是諷刺:“原來是母親大人,母親大人不去重華殿看望我那好妹妹,到本宮這來幹什麽?本宮如今被禁了足,我那好妹妹才是玉家的希望啊。”


    玉夫人臉色發青,“你說的這是什麽話?無論是姝人還是你,都是為娘的親生閨女,我對你們是一樣的——”


    “少跟我來這套。”玉妙人冷哼一聲,“什麽是一樣的?在你們瞞著我將她送上龍床的時候,你們全都背叛了我!”她看著玉夫人,臉上全是憤怒,“為什麽?女兒已經是皇後了,給了英國公府所有的尊榮,你們為什麽還要這麽對我!就因為我沒有生下龍嗣所以覺得我地位不穩,沒有保障嗎?”


    “你……”玉夫人怎麽也沒想到,玉妙人是這麽想的,“無論你信與不信,姝人的事情,我們也是晚上四更才知道,姝人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若非皇上看中,她又怎會——”


    “住口!”那皇上看中四個字,刺到了玉妙人的心中,“你走吧,本宮就算被禁足,也還是皇後,不需要你們來憐憫,等他日皇上原諒了我……”說到此處,她忽然心中沒了底,皇上真的還會原諒她?


    玉夫人咬牙,為這不聽話的女兒差點甩袖就走,但她沒忘記自己進宮是來幹什麽的,“你聽母親說,北狄使團就要進京了,所有的儀典都需要皇後參與,這個節骨眼上,你隻要不出差錯,很快就會被放出去,到時候你乖順一些,再讓你父親幫忙說說話,這禁足的事情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於以前那破壞選秀的事情,皇上本就對梅家女十分排斥,為此和太後置氣,絕不會遷怒到你身上來,後宮勢力需要平衡,你這個皇後便地位穩固……”


    玉妙人卻隻冷笑:“本宮是皇後,何須你來說教,本宮累了,退下吧。”


    玉夫人看著她那樣子,差點氣死,這下子真是忍無可忍了,“你最好將我說的話記住,我這都是為了你好。”看玉妙人轉身往裏,根本不打算再聽,頓時無力而憤怒,怎麽就生出這麽個蠢貨來!


    玉妙人回了內殿,喚來寶珠卸下頭上象征皇後身份的繁重頭飾,這麽久以來,即便她被禁足,生活質量大不如前,但穿戴打扮,卻每日都不曾鬆懈,梳著那象征皇後身份的九鳳朝雲髻,不斷的提醒自己如今的身份。


    “今日誰侍寢?”


    寶珠手顫了一下,拉痛了玉妙人的頭皮,“聽……聽說……皇上近日都在謝貴妃處……”


    嘩啦!


    桌麵上的首飾盒全部被掃落。


    “又是謝晚雲!”


    寶珠連忙跪下:“娘娘息怒,謝貴妃就是再得寵,她也隻是個貴妃而已……娘娘遲早會出去,到時候還不是想怎麽打壓她就怎麽打壓……”


    玉妙人陰沉著臉,她忽然驚覺,謝貴妃得勢日久,如今皇帝又聖眷正濃,說不定等不到她出去,謝晚雲就要爬到她頭上了!不不不,她不能等到那一天。


    “你過來。”


    寶珠上前,聽罷她的吩咐,頓時麵色微變,“奴婢……奴婢不敢……”


    玉妙人一腳踹在寶珠的肩頭,“廢物,本宮養你這麽多年,你隻會說這句話嗎?!如果這件事情辦不好,本宮就將你送給禦膳房那太監做對食!”


    寶珠立時臉色慘白,“奴婢這就去!”那禦膳房的太監又矮又胖,對寶珠垂涎已久,每日看著寶珠的時候都賊眉鼠眼惡心的緊。


    “算你識相。”


    寶珠離開後,宋嬤嬤跟了上去。


    禦花園內,兩個宮娥提著食盒疾步而行。


    忽然,暗中傳來一聲貓叫,嚇了宮女一跳,這宮中死的人多了,嚇人的故事也多,兩個小宮女以前便聽說過前朝的貴妃被做了人彘生不如死,最後被也不知從哪來的野貓分食了身子,死的慘不忍睹,從此之後宮中但凡有貓出現,就叫人心驚膽戰。


    “翠姐姐,我們不會是撞上那些東西了吧?”


    小宮女的聲音顫抖,顯然怕極了,歲數大點的宮女道:“別……別擔心,這裏是禦花園,隔一會兒就有禁軍巡視,沒事的——”


    卻在這時,又是喵的一聲,兩個宮女被嚇破了膽,立即丟了食盒就跑。


    黑暗之中,一個宮女竄了過去,飛快的將食盒換掉,消失在夜色中。


    不遠處,兩個小宮女跑了一段路,正好遇到巡視的禁軍。


    “慌慌張張是要做什麽?”


    “林護衛,有……有貓啊……”宮娥顫聲道。


    林護衛麵色冷凝,“哪裏來的貓?我等巡視一周,什麽都沒聽見,你們不要胡說!”


    兩個宮娥又仔細停了停,古人一片寂靜,隻有蟲鳴,哪裏來的貓叫,頓時疑惑不已,這一下才想起方才一驚之下竟將謝貴妃最喜歡的茯苓糕給扔了,又連忙回轉。


    “剛才明明有貓叫……”


    “估摸著是我們聽錯了。”


    兩個宮女漸行漸遠,黑暗中,露出了宋嬤嬤的臉,她深深的吸了口氣。


    宋嬤嬤是英國公安插在玉妙人身邊,就怕玉妙人性子倔起來做了不得體的事情,但玉妙人要發瘋,宋嬤嬤一個奴婢哪攔得住?這些年來倒是因為勸說的次數太多,被玉妙人疏遠,宋嬤嬤也恨鐵不成鋼索性懶得理她。


    可這次不一樣,處境已經這樣低迷,如果再做蠢事,怕是要萬劫不複,就算玉妙人平素對她一般,但主子的前程,間接也決定了身邊奴才以後的命運。


    宋嬤嬤又去了一趟宮中繡坊,拿前些日子送去改的皇後的衣物,因為如今皇後失勢,那些人逢高踩低,周旋了一陣子,花了些銀子打點才將東西拿到,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她經過宮道,看到太監宮女行色匆匆,還將她差點撞翻。


    “小心一點。”


    “多謝宋嬤嬤。”那小太監連忙道謝,卻是禦藥房的小李子。


    宋嬤嬤狐疑:“你們這麽著急是要去幹嘛?”


    “逸藍殿出了大事了,我們這正趕著過去呢——”


    宋嬤嬤麵色微變,逸藍殿正是謝貴妃所在的宮殿,“出了什麽事?”


    “這奴才哪能知道?不說了,劉太醫著急等著藥箱呢。”


    宋嬤嬤霎時僵立原地,臉上血色全無,她僵了半晌,咬牙,衝著重華殿而去。


    玉姝人正要就寢,聽得逸藍殿似乎出了事情,披衣而出。


    “你是誰?這麽晚了要見我家娘娘做什麽?!”


    “勞煩嬤嬤通報玉妃娘娘一聲,老奴姓宋,是英國公府出來的教養嬤嬤。”


    那粗實的婆子還是第一次被人叫嬤嬤,頓時也是心花怒放,且這宋嬤嬤會做事,塞了一隻玉鐲子過去,那粗實的宮女便連忙進去稟報。


    玉姝人皺了皺眉,不想見她。


    宋嬤嬤卻低喊:“娘娘!我真的有極要緊的事情要跟您說啊娘娘,娘娘——”


    玉姝人有些煩,“將她趕出去。”這些日子玉妙人沒少給她排頭吃,宋嬤嬤是玉妙人的人,她自然是不見的。


    “是!”宮女隻得上前勸解,可很快又回轉過來。


    玉姝人煩的厲害:“趕個人你都做不到,以後別再本宮身邊了。”


    “不是,娘娘,那宋嬤嬤說,是有關逸藍殿的事情要稟報。”


    玉姝人一怔,“將人帶進來吧。”


    “是!”


    宋嬤嬤連忙進了重華殿中。


    小半個時辰後,玉姝人穿戴妥當前往逸藍殿。


    是時,裏麵的太醫和醫女進進出出,全部麵色倉皇,白月川坐在外間,神色陰沉。


    他的心雖在葉靜美的身上,但謝晚雲不爭不搶淡然嫻靜的性子,卻也十分難得,他在宮中若說還對誰有點心思,那便是謝晚雲了,如今有人竟將手伸到謝晚雲的身上,他怎麽能不氣憤。


    ------題外話------


    作死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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