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在開玩笑吧?”少女覺得自己被打擊到了,難得遇到這樣出彩的人兒,卻隻是皮囊過得去些?


    白月笙但笑不語。


    那表情依舊是顏色極好的,但是經由方才他自己那一番說辭,給人的感覺便像是個吃女人軟飯還故意耍帥的小白臉樣。


    少女眼中再無心動,升起幾分輕鄙,顧忌著禮數才沒有流露的特別明顯,“既然公子不方便,那麽打擾了。”說著,便帶著嬤嬤丫鬟離開了。


    轉身的時候,那少女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穿著素衣,但是氣質清冷,如蘭似菊的秀雅女子,愣了一下,然後衝那女子客氣的點點頭,帶著自己的嬤嬤和丫鬟大步離開。


    白月笙淡淡一笑,“夫人,你來的好快,是不是怕為夫沾染外麵的脂粉?所以緊著過來盯著為夫的?”


    這話說的聲音不大不小,恰恰讓那少女和嬤嬤丫鬟都聽到,少女愣了一下,忽然明白方才白月笙透過自己是在看著身後這女子,而自己還一心的嬌羞……霎時原本極淡的羞恥之心蔓延泛濫,整個人的臉也漲成了紅紫色,羞憤之下,竟然小跑著離開了。


    此時鋪子裏人不少,都瞧見了方才那一幕,隻是瞧著藍漓那平靜柔和的模樣,怎麽也不像是“家有悍妻”該有的樣子,而白月笙的樣子……吊兒郎當,卻還真有幾分吃軟飯的感覺。


    藍漓心中有些好笑,佯怒,“不錯,怎麽著,我這才走開多一會兒,你身邊就蝴蝶蜜蜂翩翩飛,不緊著過來能行麽。”


    “哪有?”白月笙挑眉,慢慢合上折扇,“夫人說話可是要講證據的。”說著,還看向邊上愣住的一個大叔,“您瞧我方才周圍有蝴蝶和蜜蜂嗎?”


    藍漓上前坐下,很快的白了白月笙一眼,低聲道:“吃了嗎?”


    “嗯。”白月笙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藍漓道:“我要去趟滿庭芳。”


    “現在?”


    “嗯。”


    “那走吧。”白月笙站起身來,自然而然的握住了藍漓的手,慢慢出了雜食鋪子朝外,等兩人背影在小巷口消失的時候,鋪子裏慢慢想起討論聲。


    “軟飯?這公子不像啊……”


    “那位夫人也不凶……”


    “不過是變了個花樣兒的打情罵俏,你們不懂。”


    眾人恍然大悟。


    ……


    因為春熙路和琵琶巷離得並不遠,也沒坐馬車,就這麽走了過去。


    到了滿庭芳的時候,紫戀將午膳已經備好了。


    原來藍漓出來的時候就先送信兒去了滿庭芳要與紫戀一起用膳,所以她便備好等著,但此時見白月笙也在,紫戀很識時務的表示有事要做,自己吃過了,讓他們二人慢慢進食。


    藍漓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留下吃一些好了,都已經準備好了。”


    “不用,我真的有事。”紫戀笑笑,衝白月笙行了禮,“紫戀告退。”然後不等藍漓反應,很快消失在門口。


    白月笙搖著扇子,“夫人永遠魅力無窮呐。”


    “好了,玩兒上癮了是不是?”藍漓白他一眼。


    “你忙著正事,我等的無聊,不玩要怎樣?”白月笙低笑一聲。


    藍漓道:“你這周身的酸氣,隔著那麽遠我就聞到了,以前怎麽不知道你嗜醋如命,一頓沒有都不行?”隻是和陸泛舟說點事情而已,他便這樣酸溜溜的。


    白月笙卻歎息一聲,神情之中帶著三分幽怨,“你隻聞到酸味,就沒看到怨氣嗎?”


    “什麽怨氣?”


    “蜂蜜。”


    “蜂——”藍漓滯了一下,“什麽蜂蜜?”她看著白月笙,表情很淡很淡,就像平常詢問時候的樣子,並不打算承認。


    白月笙淡淡提醒,“寒月軒的黃桃木箱子鎖了。”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白月笙反問,“心兒是要告訴我,你也不知道是誰鎖的嗎?”


    藍漓慢慢開口,“那些東西你從哪來的?”這是承認了。


    白月笙微揚眉,“別人送的。”


    “誰送的?”


    白月笙卻沉默了下來。


    這下輪到藍漓揚眉,“不能說?”


    白月笙依舊沉默著。


    他不想瞞藍漓,更不想騙她,但這個事情麽……委實也是機緣巧合。


    藍漓腦海之中似乎閃過什麽東西,很快,快的她抓不住,好幾個畫麵飛速的倒了回去一樣,她的視線落在桌麵茶杯上麵,忽然想起不一會兒之前自己在天香樓喝的茶……


    甜的。


    但並不是特別甜。


    蜂蜜!


    更想起,當時陸泛舟微妙的眼神,和再三提起茶水時候的樣子。


    藍漓聲音有些僵,“陸泛舟?”


    白月笙有些意外,卻沒反駁。


    一時間,藍漓覺得整個人都不怎麽好了。


    話說,陸泛舟那日被藍漓堵的鬧了脾氣,意外之中得了那一箱子東西,他自己沒成親,身邊也沒有固定的女子,轉手便合著白月笙交代他找的幾箱子書一起送了過去。


    於是,白月笙不小心就看到了。


    於是,就出了蜂蜜的事情。


    藍漓被這突然知道的事情給氣著了,她甚至開始思忖陸泛舟茶水裏麵的蜂蜜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如果真的是故意的,這個陸泛舟的腦子裏麵都想的是些什麽東西?!


    如果陸泛舟知道這件事情,估計要指天發誓,誰能有他冤?他連看都沒看過好嗎?但誰叫他以前曆史記錄不好,所以藍漓自行腦補,所有不好的事情自然全部讓陸泛舟來背鍋。


    白月笙見她神色有異,見好就收,“好了,別氣,我不鬧就是了,嗯?”


    他想碰碰藍漓的臉蛋,藍漓卻惱的一把拍掉他的手,這會連瞪都不瞪他了。


    白月笙摸了摸鼻子,有些後悔。


    藍漓簡單吃了些東西之後,就去著手處理滿庭芳的事情,白月笙也不敢招惹她,隻好隨著她,沉默著,就這樣在滿庭芳消耗了一日時光。


    晚上回去之後,藍漓抱了錦被從內間出來。


    “這是做什麽?”白月笙問。


    藍漓道:“你去書房或者寒月軒睡。”


    白月笙一滯。


    藍漓卻微微笑著,不等他說話,將被子放到了戰坤手上,交代:“早些鋪好暖了,別冷著王爺。”


    “……是。”


    戰坤離開之後,藍漓笑眯眯的看向白月笙,“委屈王爺了。”


    白月笙的臉有些黑,但還真不怎麽敢招惹她,懨懨道:“好吧……”然後問,“我要在書房睡多久?”


    “看心情。”藍漓說罷,做了個請的動作。


    白月笙長歎一口氣,他自然是不知道藍漓喝到陸泛舟給的禾海蜂蜜茶的事情,隻覺得應該是自己孟浪的想法嚇到藍漓了,所以落得睡書房的下場,心中不由暗歎,蜂蜜害他不淺呐。


    還有……都是那個陸泛舟,沒事送什麽莫名其妙的!


    ……


    長公主府


    紅袖大長公主靠在香妃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撥拉著手中的念珠,聽著宋嬤嬤的稟報,撥拉著念珠的手指慢慢的停了下來,原本閉著的眼睛也睜開了。


    “暴露了?”


    宋嬤嬤道:“是,據聞,沁陽王和華陽王二人已經查到英國公身上,還有當年孫平往梁地私販哀牢山稀土的事情,想必已經知道密道青磚是出自梁地的官窯。”


    紅袖大長公主細長的丹鳳眼中閃過一抹陰鬱,“哪裏來的線索?當年知道內情的人不是都不能說話了嗎?孫平也死了,怎麽就查到梁州了?!”


    那聲音太冷,宋嬤嬤下意識身子一顫,“回公主的話,據回報,說是曾經孫平手底下的一個師爺,本來以為在瘟疫的事情已經死了,卻沒想到他命大,經過瘟疫還能活了下來,後來一直隱姓埋名,在孫平死在天牢之後,這個師爺因為因緣際會被華陽王找到了……”


    “廢物!”大長公主聲音更冷。


    宋嬤嬤連忙跪倒在地,“公主息怒。”


    宋嬤嬤的邊上,站著一個帶著白色麵紗的曼妙女子,這個女子視線季冷,像是極北寒地的高嶺白雪一樣,眼眸之中是萬年不化的冷寂,卻奇異的透著股天成的魅色。聽到瘟疫二字,女子視線幾不可查的動了一下,然後很快收斂所有情緒,變得沉靜而安定。


    她本是大長公主召喚過來,詢問應對宮中玉家二女接連被拔出之後,如何再在宮中安插勢力的,隻是話才說了幾句,宋嬤嬤就帶了這個消息。


    紅袖大長公主冰冷的視線,慢慢的落到了這個女子的身上,“你說,本宮怎麽辦?”她對這個女子,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但這個女子夠冷靜,夠識時務,關鍵的是夠聰明。


    “華陽王不是易於之輩,一旦他拿到線索,可能會順藤摸瓜,查到許多公主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哦?本公主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你知道?”


    女子不緊不慢的道:“不知,也不想知道,我在公主身邊隻有一個目的,公主這些年來都是知道的,但華陽王不同,若公主的事情他知道的多了,公主難免束手束腳,會很不舒服。”


    “本宮不是讓你分析厲害,是要你給本宮出主意。”紅袖大長公主的聲音依舊冰冷,一雙冰涼的丹鳳眼落在女子的身上,目光中帶著幾分審視。


    “是。”女子垂首,道:“最簡單的辦法,是先毀滅證據,讓他無據可尋,但依著宋嬤嬤的說法,重要人證在華陽王手中,想要毀掉是極難的事情,而且現在就算毀掉,華陽王也已經掌握了大量的事情,遲早還是會牽連到公主身上來的,所以,公主或可壯士斷臂。”


    紅袖大長公主視線冷清,“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知道,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相信公主也明白。”


    紅袖大長公主審視著女子,這個辦法,她當然清楚,讓這個女子親口說出來,其實也無非是試探,試探她的人是不是像她口中所說的那樣,隻想報滿門被滅之仇,再無其他。


    女子也由著她審視,平平靜靜,麵色儻蕩。


    半晌,紅袖大長公主忽然道:“聽說你手上有遺詔。”


    女子愣了一下,那表情,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笑話,“公主,您看我像有那樣東西的樣子嗎?”她慢慢道:“我若真的有,不會淪落至此,更或許,我若真的有,也活不到今日。”


    紅袖大長公主淡淡看著她,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有,卻慢慢收回視線。


    她知道,此時不是思忖那些的時候,她需要做決斷了。


    可……


    她的眼前,似乎忽然閃過玉夫人帶淚悲切的眼睛。


    衛穎是她第一個女兒,那時候,她和鎮國將軍衛祁還沒有鬧到今日這個份上,那個女兒傾注了二人的疼惜和寵愛,雖然最後養成了刁鑽霸道的性子,但卻是她和駙馬情感的見證,她到底心底深處,還是疼著這個女兒的,這麽年裏,英國公為何忍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衛穎隨意放肆,打殺了不少英國公看得上眼的女子,還不都是因為背後有她這個大長公主母親罩著,才能一切順遂,玉妙人玉姝人才能先後入宮,在宮中也立得穩腳跟?


    但讓她傷心的是,自己將衛穎沒有養好,所以衛穎生下孩子之後,送了教養嬤嬤過去,卻沒想到衛穎根本不將那些嬤嬤當回事,後來玉姝人玉妙人兩個女兒也跟了衛穎的性子,飛揚跋扈沒個聰明勁兒。


    如今……


    紅袖大長公主垂下眼眸,兩個外孫女都折在了皇宮之中,還折的措手不及,讓她連反應都來不及,衛穎也因為這些事情一蹶不振,在英國公府哭昏過去了好幾次。


    可是……


    非常時刻,容不得她過多思量,她必須要決斷,不能等到白月笙和白月辰二人欺辱到她頭上,尤其是,如今那肅親王還在白月笙的王府之中,太祖欽賜斬龍劍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祭出,她這位曆經四朝的大長公主,豈非再無翻身可能?


    她絕對不能等到那一刻,所以她必須先發製人。


    紅袖大長公主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絕然。


    “宋嬤嬤,去將龍騎士首領墨竟給本宮找來,另外,傳信給鬼影吧。”


    “是,奴婢知道了!”


    宋嬤嬤出去之後,紅袖大長公主慢慢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子,“宮中之事,你為本宮好好謀劃,無論任何時候,隻要你為本宮盡心盡力,本宮絕不會虧待你,你的合和散之毒,本宮已經派人前去天羅尋找解藥,你知道本宮的意思。”


    女子身形震動,“我知道,多謝公主殿下。”


    紅袖大長公主又看了她一眼,才擺擺手,“去吧。”


    “是。”女子低聲應了,轉身離開,眸中帶著藏不住的震動。


    合和散……


    合和散!


    她深受合和散折磨已經有幾個月了,藥效從一開始的尚且可以忍受到了如今越發的霸道難抑,好幾次藥效發作的時候,若非超強的自製力控製,真的差一點就發了瘋一樣出去找個男人來解決,真的……隻差一點,她的眼眸微微暗沉,閃過冰涼而徹骨的恨意,沒有一個女子,願意受這種毒的折磨和羞辱,她必定要讓靖國公,以及當初害了楚家的那些人全部付出血的代價。


    ……


    英國公府


    整個英國公府因為先後發生的這些事情,陷入了陰霾和沉寂,玉夫人因為接連失去兩個女兒,早已心力交瘁,哭昏過去好幾次之後,徹底一病不起,已經好些時日沒有下床了。


    而英國公,則被白月笙白月辰二人前後夾擊,釜底抽薪,迫的無處可去,所有玉家暗營的人都派了出去,但還是擋不住那二人的聯合夾擊不說,如今府中賴明月那幼子又是染了風寒,請了大夫來看過好幾次,一點好轉都沒有,賴明月雖然不曾說過什麽,但是也每日憂思,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當真也是內憂外患。


    書房內,英國公坐在書案之後,因為最近這段時間的事情額角隱隱發疼,本來陰翳的眉眼,此時眉頭緊鎖,麵色難看。


    佟離伺候在一旁,低垂了眉眼,沉默。


    英國公閉目沉思了一會兒,隻覺得額角越發的抽疼起來,“城啊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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