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泛舟沉默了會兒,“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我們隻做不知道就是了,我已經和吳大哥說好了,為了防止那瘋婆子懷疑,再對你做出什麽事情來,我不會隨他前去,他會代我們送消息去大風船行,我們失蹤今日是第五日了,雖說沿路未曾留下記號,但以藍爍和華陽王的聰慧,必然已經找到鄱陽湖附近,隻要消息到了大風船行,他們必然知道。”


    藍漓點點頭,“好,那就這樣辦。”


    兩人向前走了幾步,藍漓停下來,看向陸泛舟,沒說話。


    陸泛舟有些不明所以,然後順著藍漓的視線,慢慢的落到了自己扶持著藍漓走路的手上。


    因為他要扶人,藍漓要透過他的手臂借力,難免肢體碰觸,陸泛舟的手便正好放在藍漓的臂彎上。


    ……


    陸泛舟怔了一下,鬆開手。


    藍漓自己站穩,撐著拐杖。


    “多謝。”


    藍漓說著,露出一個客氣的表情來,因為她受傷的是腰,並不是腿,其實並不怎麽需要這柄拐杖,自然更不需要被扶持著向前,隻要走的慢一點,動作小一點,不要牽動腰上的傷口也便罷了,所以她覺得陸泛舟這拐杖,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放風夫人少些懷疑。


    陸泛舟笑了笑,“你休息吧,等會兒我估計又要去采藥了。”


    藍漓眸中略帶幾抹抱歉,“辛苦你了。”這風夫人,真是怎麽折騰人怎麽來,但這幾日因為藍漓受著傷,除了正骨的時候讓藍漓受了些罪,其他的時候也不會如何,所以將那怨氣全部轉移到了陸泛舟的身上,極盡折騰之能事。


    這幾日,除了采藥之外,連善堂劈柴搬貨的事情也落到了陸泛舟頭上,還不需旁人幫忙,陸泛舟儼然成了一個苦力。


    藍漓瞧著陸泛舟大步離開的背影,蹙了蹙眉毛,眸中流露幾許疑惑。


    以陸泛舟的聰慧和能耐,想要不做這些事情並且將風夫人整的啞口無言,自然有的是辦法,如今這樣的逆來順受,倒是讓藍漓有些摸不清,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了。


    是想先順著風夫人,等以後好找機會再對付風夫人?還是怕他太過逆反,會惹來風夫人的怒氣?


    藍漓搖了搖頭,她覺得,陸泛舟這個人,她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不遠處,幾個善堂的孩子打打鬧鬧的,玩著遊戲,畢竟也是年歲小,橫衝直撞的。


    一個瘦高的孩子不注意,朝著藍漓衝撞了過來,藍漓因為在思考,有些走神,並沒意識到危險到來。


    不遠處,柳氏端著飯食正要給藍漓送來,驚的變了臉色——


    藍漓腰上受著傷,被這一衝撞,隻怕還沒好的腰傷又要出問題,幾個月都下不來床了。


    “小心——”柳氏低呼一聲。


    可還是晚了。


    藍漓回神轉身,迎麵就被撞了過來。


    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危險,右手扶住自己腰上受傷的那處,心中悲哀的想著,自己這幾日真是多災多劫啊,這要是跌了過去,她的手隨意扶持又能頂的了什麽用呢?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藍漓隻覺眼前人影一閃,自己已經退開好幾步遠處,到了安全範圍,那孩子撲了個空,也跌倒在了地上,因為差點撞到藍漓嚇得臉色微白。


    這裏的孩子,都是知道風夫人脾氣的,深怕一個不好惹她不開心。


    陸泛舟神色嚴肅,低頭問道:“你沒事吧?”


    藍漓搖搖頭,她從陸泛舟身邊推開,瞅著他略帶焦急的麵容,神情有幾分複雜。


    卻在此時,陸泛舟意識到自己表現太過,後退兩步,笑道:“這些孩子真是皮的緊,若是將你給撞了,誰知道那你那將你寵在心間上的夫君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藍漓滯了滯。


    陸泛舟的眼中,全是雲淡風輕,一點方才的關懷備至與著急都沒有,是她看錯了嗎?


    陸泛舟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在想什麽?”


    藍漓回神,“沒什麽。”


    “那好。”陸泛舟點頭,“你去休息吧。”


    說著,大步轉身離開了。


    不遠處的柳氏氣喘籲籲的跑上前去,將那幾個打鬧的孩子好好說了一通,“都沒事做是不是?不知道這個姨姨身上有傷嗎?要是再撞出個好歹來,你們誰擔待得起?這姨姨可是風夫人親自看的病人,仔細她知道了打你們屁股。”


    風夫人的脾氣是冷漠而怪異的,還真有可能揍他們。


    幾個孩子嚇得顫了顫,低聲說著以後再不敢了,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柳氏重重出了口氣,大步走到了藍漓邊上,臉帶焦急:“怎麽樣,你還好嗎?”


    藍漓點點頭,“沒事,好著呢。”


    柳氏又上下檢查了一下,確定真的無事,才鬆了口氣,“這些孩子平時可沒這麽淘,許是最近幾日風夫人沒時間理會他們,這才皮了起來,喏,稀粥擺出來些,分量估計不太夠,你怕是吃不飽,我再去盛一些吧。”


    藍漓搖頭,“不必了,這些正好,我本就飯量小。”


    柳氏笑著道:“那好吧,晚點我多做些。”若不是藍漓素來沒對這些膳食嫌棄過,她便要以為藍漓是因為太難吃所以說飯量小了。


    柳氏將飯端上前來,笑著開口:“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藍漓抬眸。


    柳氏訕訕笑了笑,“你看我又多事了不是……”藍漓必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她一個鄉野村婦,哪配知道藍漓的名字?


    藍漓想了想,“等離開那日,我必定告知姐姐。”她的名字本沒什麽秘密,但因為身份關係,和風飛玉的怪異,她必須有所保留。


    柳氏有些驚喜,“真的?那我就等著了。”


    柳氏是個健談的人,也和氣,和藍漓說起島上的一些瑣事,藍漓靜靜的聽著,對別的事情都是一笑置之,唯一對和風夫人有關的事情比較注意。


    但顯然這風夫人除了冷漠,還有些神秘,藍漓不敢表現的太過上心,從柳氏關於風夫人那些隻言片語之中,隻知道風夫人來的很突然,坐船來的,剛來的時候脾氣更差,別人都倒是哪裏來的瘋婆子,後來風夫人將島上得了病的人治好,才慢慢有了一些改善。


    柳氏想了想,道:“但我看風夫人的樣子,似乎……並不喜歡救人。”


    藍漓笑了笑沒說話。


    柳氏皺著眉,索性不想了,“算了算了,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那大哥啊,對你可真好。”


    藍漓想起陸泛舟,便想起了下午時候陸泛舟的那個表情,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陸泛舟……那眸中的擔心,是認真的?


    其實二人之間的這些交集,就算說不上是摯友,到底也算得上朋友吧,朋友之間,又是共同落難,其實擔心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卻覺得自己從那些擔心之中看出了一些別的什麽東西。


    那些東西,她並不陌生,在綠涼小院子的時候,在自己玩笑要讓水伯承以身相許的時候,水伯承就是那樣的表情,這個發現,讓她吃了一驚。


    因為……


    若非是陸泛舟對她有意,不會流露出那種表情來。


    但……


    她不以為自己有什麽獨特之處能讓陸泛舟這樣過盡千帆的人停駐目光,而這不是重點,若他真的對自己有那個心思,以後如何相處?在這島上,少說也還要待半個月……


    “姑娘?”


    柳氏的聲音響了起來。


    藍漓回神,“沒事。”


    許是她想多了吧,陸泛舟怎麽可能看上她?她沒權沒勢沒才美貌的,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阿笙的妻子,哪能比得上那些新嫩的像是要滴出水的王公貴女,自己方才真是魔怔了,居然還那麽認真的考慮萬一陸泛舟真的對她有那個心思,她要如何的問題。


    藍漓失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道:“柳姐姐,你去忙吧,我自己在這裏可以的。”


    “真的沒事?”柳氏不怎麽放心,她覺得這姑娘似乎是有心事的。


    “沒事。”藍漓搖頭。


    柳氏道:“那好吧,如果你有什麽事,隻要是我能辦得到的,就告訴我,我幫你啊,別自己撐著,好了好了,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了。”


    柳氏說完關心的話,便離開了。


    藍漓深深吸了口氣,回到木板床上,休息。


    她的身子,現在的確極需要休息,不休息傷勢就無法恢複。她知道,就算消息傳到大風船行,想要從此處離開,也是要費些氣力的,她不會武,還有傷勢顧慮,勢必要成為拖累。


    拖累別人,何嚐不是拖累自己?所以她必須休息。


    ……


    晚上,藍漓做了個夢,夢境很奇怪,一會兒是陸泛舟,一會兒是前世的風,這兩張臉在自己的麵前交織變化。


    風笑著問她過的可好,她還不曾回答,陸泛舟便似笑非笑替她答了一句關你何事,後來這兩張臉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在夢境之中到處亂飛,許多她記得的,忘記的,來大周的事情還有前世的事情交匯成了一團亂麻,導致她整個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日清晨起來的時候臉色疲憊,眼下是濃濃的黑眼圈。


    雖然藍漓的心中想明白陸泛舟絕不可能對自己有什麽心思,但第二天開始,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萬一真的有點什麽又怎麽說的清楚?


    早飯還是柳氏送到了屋子裏來,卻是有一日一夜沒見過風夫人了。


    藍漓用了早飯,不敢對風夫人的事情太過熱切,就算柳氏是誠心實意的對待她的,難免風夫人心思機警,若是被發現她如此關注風夫人的事情,難免要節外生枝。


    風夫人這次不知去幹什麽了,連著兩三日都沒出現,到了第四日的時候,陰沉著臉色出現在藍漓的房間內,神色疲憊,眼眸陰冷,“你的腰傷快好了吧?你可別忘了你答應老身的事情!”


    藍漓點頭,“我自然記得。”


    “你記得最好……”風夫人冷笑,“不要以為你腰傷好了就能逃出老身的手掌心,老身告訴你,我能治好你,也能讓你生不如死,你最好不要不將老身說的話當回事。”


    “我記得的,夫人不必一再提醒,您怎麽說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如何敢對您耍什麽花樣呢?”藍漓笑得十分真誠溫柔。


    風夫人冷冷哼了一聲,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午飯的時候,藍漓見到了陸泛舟。


    陸泛舟敏銳的發現,她這幾日比往常更敏銳更客氣了,心中不免有些悵然。


    “怎樣了?”藍漓低聲問。


    陸泛舟回道:“今日出海,消息我已經帶給了吳大哥,相信在最短的時間內,會傳遞給鄱陽湖岸上的大風船行知道。”


    藍漓自己喂了口稀粥,慢慢道:“還是不要掉以輕心。”


    陸泛舟眼眸動了一下,“什麽意思,怎麽了嗎?”


    “我這幾日的粥,味道都並不怎麽對。”雖然粥每次都是柳氏親自送過來,但味道卻變了。


    陸泛舟身子微滯,“加了東西?”


    “嗯。”藍漓點頭,又喝了一口。


    陸泛舟麵色微變,差點一把打掉那粥碗,卻很快意識到,那個風飛玉瘋婆子不知道在何處盯著二人,當即壓低了聲音,“明知道有問題你還喝?!”


    藍漓淡淡開口,“你不必擔心,我雖不擅解毒之事,但逼毒的本事,風神醫早已教過我,這風飛玉是風神醫的師妹,兩人同出一門,想要避開她的毒其實並不難。”更何況,風飛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也從未在風飛玉的眼前顯露過任何會醫術的影子。


    試問,隻是一個王公貴族府上的普通女子而已,風飛玉又如何會對她過多防備?


    “當真?”陸泛舟不太放心的問道。


    藍漓睨了他一樣,“自然當真,難道我傻到自己毒死自己嗎?”


    可陸泛舟卻並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而是心提的更高了。


    他知道,風飛玉之所以對藍漓的膳食做手腳,必定是想威脅他們二人就範。


    這件事情,其實理論上是說的過去的,但陸泛舟覺得心裏有一點點……莫測……


    因為以前,他對藍漓並無那種記掛的感覺,相處之下隻覺普通,如今卻總下意識的牽念著,莫非是風夫人看出了這點,所以不對他動手,而是對藍漓下手,想要以此牽製二人不成?


    陸泛舟僵了一下,他覺得自己腦子壞了吧?為什麽會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藍漓這幾日對他頗有些避嫌的態度,是因為發現了什麽嗎?


    不遠處,長廊下轉角,風飛玉神色冷凝,瞧著那低低說話的一男一女,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她雖常年在此,但夜明翡翠雕蘭的事情,她卻也是聽過的,真以為她是傻得不成?!


    ……


    鄱陽湖上,風平浪靜。


    因為是冬日,湖麵上的風有些冷,周圍蕭索而寂寥,連打魚的漁船也很少出現在湖麵上,偶有一兩條小船疾馳而過,也是有的船家趕著賺些年貨錢。


    湖邊的小鎮上,數十年如一日,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因為是正午吃飯的時辰,十分的熱鬧。


    這裏不是什麽大的地方,膳食也並不怎麽精致,但因為以鄱陽湖的魚貨為主,自然新鮮獨特。


    街尾一間簡陋的客棧中,此時也圍了不少的人,因為都是走江湖的腳夫,聲音極大,動作也豪爽,條桌不夠了,便三三兩兩拚坐在一起,時而還響起兩聲劃拳勸酒的聲音來,滿滿的煙火氣息。


    靠窗的位置,卻坐著一個人,遺世孤立,周圍的人便是擠一些,也沒人會上前與他拚桌,因為那人坐在窗前的樣子,看上去便是一副美妙的畫卷,那裏像是一個獨立的空間,沒人願意上前將他打擾。


    那是個年輕俊美的男子,相貌極好,五官立體獨特,隻是一雙劍眉微微皺起,似乎有什麽發愁的事情。


    ------題外話------


    最近稍微有點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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