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阿笙是不會變的,他對表哥那麽好,表哥性命危在旦夕,他卻去找了那個女人……


    紅袖大長公主道:“這是他的選擇。”而現在,輪到楚彎月選擇了。


    楚彎月原本也是世族嫡女,被人捧在手心裏的明月,與白月笙更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年少時候那點兩小無猜,還未長成,楚家便蒙了大難。


    那次的事情,為了保住她,白月笙,梅弈寧,白月辰都有出力,旁人的努力她看在眼中是感激的,而白月笙的努力,她看在眼中,就變成了眸中越陷越深的戀慕,隻是她遭了難之後,就成了官妓的身份,再也配不上高高在上的華陽王。


    她便想著,這樣也就罷了吧,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能沉溺與兒女私情之中,她要為楚家翻案,要報仇,要雪恨,她甚至不敢再想當年的那些些的戀慕,因為她終將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蛇蠍女子,這樣的她,不再美好,不再是天上的明月,而是臭水溝裏的汙泥。


    她曾幻想過無數次,白月笙會有什麽樣的王妃?隻要他過的美滿,一切她都可以當成是過眼雲煙,報她的仇,雪她的恨,可……她沒想到,會出現一個藍漓,讓白月笙如此珍之重之,放在心尖兒上的寵愛著。


    想當初,白月笙為了白月辰的重傷昏迷消沉不已,短短幾個月,由當初的桀驁少年變成了嚴肅而冷峻的華陽王,鐵血手腕,震懾朝堂,可如今……


    為了那個女人,他竟然連最最在意的三哥都放棄了。


    她可以接受自己不與白月笙在一起,也可以接受白月笙娶了別的女子為王妃,卻萬萬不能接受,白月笙竟對那個女子如此情深意重,那種神情,讓她嫉妒的無以複加,渾身不自在。


    憑什麽?


    憑什麽她要遭受家族破滅滿門被屠的慘劇,那個女人卻可以得到所有,她這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楚彎月的神情,慢慢變得陰冷,那是一種猶如毒蛇一樣的目光,幾乎無法掩飾。


    紅袖大長公主表情卻是愉悅的。


    因為這個楚彎月,從一開始,根本隊自己就是虛與委蛇,因為顧忌著她心中的那點點念想,不忍對白月笙出手,但從今日起,她不會再心軟。


    紅袖大長公主慢慢道:“製造當年瘟疫的是梅家,本宮已經幫了你一次,這次,又賠上自己的女婿……那解藥本宮已經準備好了,你知道怎麽做。”


    楚彎月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欠身退了出去,可唇角,卻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當年的瘟疫……


    梅府,太後,大長公主,玉家。


    又有誰,能撇的幹淨?


    真要將她當成傻子一樣的戲耍不成?!


    宋嬤嬤悄然上前,道:“這個楚彎月,很是聰明,隻怕她並不相信我們告訴她的事情,未必會乖乖聽話呢。”


    紅袖大長公主笑道:“無所謂,當年的事情,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對付楚家罷了,誰的手上沒沾上楚家的血?但……那又如何?本宮碾死她,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諒她也翻不出天去。”


    “主子說的是,那雲音公主那邊……”


    紅袖大長公主嗤笑一聲,“算了吧,難成大器的東西,不必浪費時間在她身上,你等一會兒,就將解藥送去給楚彎月,記得,留上一手。”


    “老奴明白。”


    ……


    飛仙閣外的小徑上,雲音帶著丫鬟走的有點慢,躲在假山之後,瞧著楚彎月從夜色下經過。


    夜色深濃,雲音看不清楚楚彎月臉上的神色,隻是瞧著那樣子,似乎是比進去的時候陰鬱冷沉了不少。


    雲音斂了斂眉目,畢竟此間的事情,她了解的不多,也不敢枉加揣測,隻是不知道若是告知太後的話,會不會有用?


    若是告知太後有用,她知道,自己在宮中的日子便好過一些,但若無用……


    她在明麵上,是屬於大長公主這個陣營的,反叛的此處多了,以太後的心性,隻怕也會覺得她包藏禍心留不得吧?


    雲音的身子涼了涼,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還是不能亂說。


    因為她若不說,出了事情,絕不會牽扯道她身上來,一旦說了,出任何事情,都與她逃不了幹係。


    這是太後和大長公主他們之間的較量,她隻是個小人物,想要明哲保身,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就是將自己撇的遠遠的,跟那些事情沒有半點幹係。


    越想,雲音越覺得這個法子可行,當即帶著婢女離開了飛仙閣。


    豈料她剛回到宮中,就被太後傳召。


    雲音心中惴惴不安,跪在長樂殿內,不敢太後。


    太後高坐高台之上,手指護甲上的寶石在宮燈照耀之下折射了點點華光流彩,耀眼的不可思議。


    “長公主找你了。”


    雲音誠惶誠恐,“是。”


    “何事?”


    雲音搖頭,“好像要說什麽,但最後沒說,讓我回來了。”她說的是實話。


    太後挑了挑眉,“那你覺得,紅袖大長公主找你會是為了什麽事情?”


    “我也無從知道。”


    “是嗎?”


    雲音點頭。


    太後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雲音,你覺得本宮待你如何?”


    雲音滯了一下,“太後……太後待雲音極好。”心中卻已經開始緊張起來,太後問這些,到底是要做什麽?!


    “你知道哀家待你好便是……哀家為你尋了個婆家,不知你的意思,所以今日找你來問一問。”


    雲音微僵,“雲音知道……雲音不該多問,但……現在國喪期間,怕是不宜婚嫁吧……而且,妹妹雲蘿還小……”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你隻告訴哀家,你是願,還是不願?”


    雲音額頭上冒出冷汗,慢慢垂眸,難道最終還是逃不過要和親的命運嗎?


    “不知……”她小心翼翼的開口,“是何人……”


    “靖國公府世子,梅弈寧。”


    雲音僵了一下,慌忙跪倒在地,“雲音不敢。”


    太後沉默了起來,許久沒說話。


    雲音道:“雲音知道,自己在宮中地位尷尬,這些年來也時常惹太後不開心,但雲音並無任何逆反之心,隻願和妹妹相依為命到老,求太後明察……梅公子天上之人,雲音萬萬不敢匹配……”


    “是嗎?”太後慢慢反問,“你是公主之身,如何不能匹配?”


    雲音豈非不知道這是試探,她一個無權無勢,無才無德的公主,憑什麽嫁給梅弈寧,當然,她以前是真的想過,可漸漸明白了這些勢力拉鋸之後,更是明白自己那不過是癡心妄想,絕無可能。


    “雲音生母出生低賤……”


    太後端詳著她,她自然不是無的放矢,因為近日有人密報,雲蘿與貼身的婢女說起雲音時候,竟說出了雲音思慕梅弈寧的事情來。


    她一直以為,這個雲音人頭豬腦不過是個廢物,沒想到居然還敢妄想嫁給梅弈寧,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不過,此時倒是瞧著她並不像是裝的。


    思忖了會兒,太後淡淡道:“去吧。”


    雲音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誠惶誠恐的行了禮,才退出去。


    退出去之後,整個人差點癱軟在地上,還好打定主意絕不提起長公主府之事,否則的話,隻怕不會被相信,反而會加重太後對她的厭惡,弄巧成拙。


    雲音離開之後,太後站起身來。


    一個太監急急忙忙奔了進來,低聲道:“太後,不好了,那裏早空空如也,根本一個人也沒有。”


    太後身子一僵,冷冷一笑,“果然不愧是哀家的兒子啊,哀家還真是小看了他,不是嗎?”


    “太後,現在怎麽辦?”


    太後冷冷道:“他要救葉靜美,葉靜美又傷重無法動彈,必然要讓那人進宮救治,那麽……我們就以逸待勞,在路上……”


    “明白了!”


    太後視線冰冷,從微開的窗口,落到了不遠處不知名的地方上,這一次,不管是葉靜美還是那個人,她絕對不會讓他們活!


    試問一個帝王,又怎麽能有弱點?


    ……


    小島


    藍漓休息了兩日之後,精神恢複了一些,可以下床走動。


    到第三日的時候,活動範圍從屋內到了外麵的小院子裏。


    善堂是專門用來收容無家可歸的孩子的,藍漓有些好奇,這小島上,大概隻有二十來戶不到的人家,百餘口人,一般外人也很少到此,為何就會出現這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


    柳氏是個熱心腸的人,幫藍漓洗了衣服送來之後,見藍漓很是好奇,便說起了一些舊事。


    “咱們這裏啊,離鄱陽湖的碼頭有些遠,但此處的魚貨都很好,據說是因為水好,連魚的味道都不一樣呢,有些達官貴人專門等上半個月,就為買咱們的魚。”


    “可是此處畢竟離人群有些遠,為何不搬到岸上去,打魚的時候再乘船到此處不就是了?”


    “也不是沒有人想到過這個主意,隻不過吧,這裏畢竟是祖輩們居住下來的地方,搬出去,大家難免是舍不得的,這裏的人們習慣了這種與世無爭的安靜,所以也沒人想著出去,更何況,那岸上,哪有地方給我們安家?要在陌生的地方安置好了,那可是很難的。”


    藍漓不由點頭,想著的確如此,安家費便是一大筆的開支,這些人都是打漁為生,並不會別的生活技能,上了岸必定也是如此,但鄱陽湖水域的漁民頗多,哪有地方容納他們?


    柳氏歎了口氣,又道:“住在此處雖然遠些,但好歹魚貨豐富,那些岸邊的漁民嫌這裏遠,也很少有人到此處打魚,偶爾也會有些鍥而不舍的,將船行到此處,不過他們畢竟是外人,也不懂得何處撒網,經常都是來許久卻要空手而歸,久而久之之後,便沒人再來了。”


    “既然如此,為何有這麽多無家可歸的孩子?”


    “哎……”柳氏又歎了口氣,“前幾年,不知為何,此處忽然有人染了怪病,牽連了許多人,有些孩子的父母便被那怪病奪去了性命,還好風夫人到來,將那怪病驅散,我們這些人才能活下來,所以便多了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藍漓蹙眉。


    怪病?


    “風夫人是何時來的此處?”


    “我也不知道,我本是岸上的人,因為和吳哥家中有婚約,才嫁到了此處,嫁過來的時候,是七八年前吧,就聽吳哥說過風夫人,但沒見過,真的見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怎麽了?”


    藍漓笑笑,“沒有,我就是有些好奇,風夫人看起來醫術很好的樣子,所以便多問問。”


    “是啊。”柳氏點頭,“她就是很厲害,什麽疑難雜症都難不倒她,但就是脾氣……”柳氏不好意思的笑笑。


    藍漓也心知肚明。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


    柳氏麵色微變,“我走了啊。”


    是風夫人來了。


    藍漓點點頭,柳氏剛離開,風飛玉便大步走了過來,冷冷睨著藍漓,道:“你那大哥不見了,你們是不是耍什麽把戲,騙我老婆子?”


    藍漓眼眸動了一下,知道陸泛舟是去和姓吳的漁夫聯絡到碼頭去的事情了。


    “不是給你采藥去了嗎?”藍漓問道。


    “是,但他到了時辰,卻還沒回來!”


    “沒有回來?!”藍漓麵色微變,“莫不是出去的時候遇到了什麽危險嗎?我聽那些孩子說,這島上還有許多的澤低……”她佯裝驚嚇,站起身來,“我去找他。”


    “回來。”風飛玉冷哼一聲,將藍漓的去路擋住,上下打量了藍漓兩眼,見她眸中擔心倒算認真,挑了挑眉,暗忖是不是自己多疑想錯了?


    “不行,萬一要是出了事——”


    “行了!”風飛玉冷冷道:“藥材他放在門口了,許是去哪偷閑了吧,你給老身好好在這裏,老身可不想辛苦救治一趟的人,再出點什麽問題。”


    藍漓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自己好了之後,要幫她解決封少澤的事情,當即點了點頭,“可是……我大哥……”


    “這島就這麽點地方,你好好待著,老身親自去尋他。”風飛玉瞧了藍漓兩眼,“我瞧那小子關心你關心的緊,必定不會輕易丟下你跑路。”


    話音剛落,隻聽外麵傳來陸泛舟的聲音,“什麽丟下誰跑路?怎麽了?”


    風飛玉看向門口處,大步前來的陸泛舟,“你去了何處?”口氣極不客氣。


    陸泛舟提了提手中的一副拐杖,“因為舍妹走路不便,所以我找吳大哥幫忙做了一副拐杖。”


    風飛玉冷哼一聲,一瘸一拐的走了。


    陸泛舟上前,將拐杖遞給藍漓,側身的時候低聲道:“這瘋婆子又怎麽了?”


    藍漓搖頭,“我也不知道,但這個島上,似乎有什麽怪異之處,我們還是小心留意吧。”


    “哦?”


    藍漓由著陸泛舟扶持,在外人看來,便如是陸泛舟幫著藍漓練習走路一樣,但實則是將柳氏的話原封不動的說與陸泛舟聽了。


    陸泛舟深邃的眼眸之中浮起一抹疑慮,“怪病?”


    藍漓點頭,“聽起來像是瘟疫……可這裏與世隔絕,按說不該染上瘟疫,如果真的感染,隻怕整個水域都被感染,要擴散到外麵去,可近幾年,鄱陽湖並未發生大規模的瘟疫,這點就很奇怪了。”


    “你是醫者……”陸泛舟想了想,問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將瘟疫控製在一個小範圍內,不讓他散播出去?”


    “自然可以,若那個人是風夫人的話,更能說的過去了。”藍漓說著,蹙了蹙眉,“隻是,風夫人為何會在此處?我聽柳氏的意思,風夫人來的前後,正是瘟疫發作的前後,這麽巧嗎?”


    陸泛舟沉默了會兒,“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我們隻做不知道就是了,我已經和吳大哥說好了,為了防止那瘋婆子懷疑,再對你做出什麽事情來,我不會隨他前去,他會代我們送消息去大風船行,我們失蹤今日是第五日了,雖說沿路未曾留下記號,但以藍爍和華陽王的聰慧,必然已經找到鄱陽湖附近,隻要消息到了大風船行,他們必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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